第六章 我是反派閉死關的兄長4
第二天一早,約莫九點的時候,空瀲準時將自己從被子裏挖出來,冰藍色的蛇尾半掩埋在純色的被子裏。他打著哈欠,伸了一個懶腰,團成一團的蛇尾在被子裏動了動。
賴了一會兒床,空瀲拍了拍臉,幻化出雙腿下床,一邊束頭戴冠,一邊在腦子裏列出今天要做的事情。
老實說,他覺得修野的死沒有那麽簡單。
女主的師尊是個活了一千年的老人了,能到他如今這樣的地位和修為的也就隻有幾個,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修野是重明宮的宮主,又是與妖王同出一個等級的燎天雲蟒,他不可能不認得修野。
況且,打鬥中,修野知曉不敵後,是現了原形的。那樣火紅的巨蟒,隻有重明宮的宮主修野了。
殺死修野,其中的厲害之處,西潞宗掌門不可能不知道。即使他再生氣,他也不會因為修野對他的愛徒圖謀不軌而怒下殺手,最多是逼得修野不得不回重明宮養傷。
然而最大的疑點並不是這個,而是他在修野死後,將修野的屍身扒皮抽骨,還挖走了修野的妖丹。
他拿這些東西幹什麽?
妖丹這種東西,不是清萊門的修士,是無法將其發揮出最大價值的。而且清萊門的修士向來都是用的妖獸妖丹,從來沒有用妖族妖丹的先例,係統給的劇本也沒有提到清萊門哪一個修士接觸過修野的妖丹。
那麽,這些東西去哪裏了?
空瀲咬了咬下唇,這是他思考問題時下意識的動作。
西潞宗掌門沒有殺修野的動機,他顧大全,不可能將自己和愛徒往人族千古罪人的位置上放。
修野也不是會胡攪蠻纏的人,要不然他也沒法令他的部下臣服於他,上位者的智商往往決定了他們能夠走多遠。
思來想去,他把嫌疑人放在了那兩個宿主身上。
宿主無法查看其他宿主的位置,他們是係統的提線木偶。除了自己以外,如果當前世界存在別的宿主,他們是無法查詢的。
但是空瀲可以,係統成了他的工具,他可以入侵後台,查看僅有的幾個宿主位置。
目前隻有一個小問題——
空瀲還沒有徹底掌控係統,因此在現階段,他無法獲得完整的世界資料,也就是宿主們口中所說的劇情。
被係統記錄在案的世界大多都是由某一部小說或者諸如此類的存在衍生出來的,所以它們有“劇情”一說,這也是主係統提供給宿主們的外掛。
這個問題不大,沒有完整的世界資料,他也可以依據已有的部分資料做出正確的推理。
按常理來說,兩個宿主的任務應該是不一樣的,一個的目標是女主,一個的目標是男主,但也不排除人家不按常理出牌。畢竟哪一個是哪一個他現在還不知道,得去親眼去看看,百合和gay又不是不可以。
再說了,萬一人家的任務是屬於釜底抽薪型的,不攻略,直接把男女主一波按死,幹完這一票就跑呢?
所以空瀲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找到修野,把修野保護起來。
要想讓修野平安,就必須除掉隱藏的威脅。隻有修野平安了,他才能去過自己的日子。
答應了原主的事情要做到,不然他也無法心安理得地占著原主的身份去享受生活。
修野之所以會被定位為“反派”,原因就是他站在男女主的對立麵,是與人族水火不容的妖族,還是可以競爭妖王的預備役。還因為愛慕女主,幾次三番要弄死男主,有一次甚至差點送男主上路。
這就是愛情嗎?
空瀲一邊搖頭,一邊仔細理好衣服,每天一遍,感慨愛情使人眼瞎。
*
今天是仙靈大會開始的前一天,明天才是正式開始的時候,有一部分仙門和散修還在路上,山門前人山人海的。
空瀲不想往人堆裏擠,他準備去看看仙靈大會的排名榜,說不定還能遇到女主呢。修野這段時間總在女主身邊轉悠,找到女主,大概率就能找到修野了。
此時的修野也在往排名榜那邊走去,他要去找君湘泠道別,然後去找空瀲。
君湘泠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正義仙子,有恩必報,從不在背後道人是非,就是有些時候說話太過於……直白,傷人於無形。若是他真的鍾情於君湘泠,怕是要被她氣死好幾次。
君湘泠一身藍衣,背負天璣,不施粉黛,不佩金銀玉石,清麗而濯然,當得起“清雲仙子”之稱。
修野遠遠地就在幾十個仙門子弟中認出了君湘泠,如果不是因為她是人族,兩族之間的矛盾無法調和,修野是很願意跟她交朋友的。
恩怨、愛憎分明,有善心,有計智,知誰人可信,知誰人當避,表裏如一,也怪不得有那麽多人喜歡她。
這樣的女子,誰會不喜歡呢?
可他想要的不是她,而是空瀲。
修野化作幽魂跟在空瀲身邊三十餘載,日日夜夜與他同處一室,這世間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空瀲了。
一開始,他並沒有對空瀲動情,他隻是懷疑他的動力來曆,好奇他究竟要做什麽。後來日子一久,他的視線就再也無法控製了,隻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落在那人身上。
他漸漸不再滿足於隻能看著他,他想要觸碰他,想要更了解他,想要和他說話,想要……
親吻他、擁抱他,甚至……占有他!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才讓他重生的,他現在唯一迫切想做的隻有找到他!
昨夜心情平複之後,修野也曾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個夢,空瀲隻是他臆想出來的。這樣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他不敢去細想,也不敢去深思。
如果那人隻是他臆想出來的,如果他找不到那人……他會瘋的。
君湘泠從排名榜台走下來,將位置讓給後來的仙門子弟,走到一半便看到了停在長梯旁小亭子裏的修野,她上前幾步,行了一禮:“陳兄。”
修野還了她一禮:“君姑娘。”
君湘泠問道:“陳兄今日不是要去看台嗎?怎麽來了此處?”
去看台是昨日修野胡扯的,他的真正目的是想探探仙靈大會的防禦結界。宮中有長老說過,仙靈大會的防禦結界有辨識妖族的功能,一旦觸發,大乘期之下,無所遁形。
觸發的條件就是妖氣外露,好在他的斂息功夫到家,修為也高,探查的時候隻要小心一些,就不會觸發結界。
但是現在,他什麽都不想幹了。
修野作出一副歉意十足的假模樣,道:“君姑娘,實在是不好意思,在下昨夜收到了家中來信,要回去一趟。這次仙靈大會,怕是要錯過了,還得勞煩君姑娘明日幫在下說一聲棄權。”
“無妨,都是小事。”君湘泠也不多問,人家的家事,她一個外人知道這些作甚。但多日以來,修野照顧她良多,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去送送他。
“陳兄,我送你下山吧。”
這就是清雲仙子的畫風,清純不做作,不該多問的絕不多問一句。若是誰來找她搭訕什麽的,有多少話都得胎死腹中,最終多是活活憋死自己。
“多謝君姑娘體諒了。”修野就喜歡跟這種直爽的人說話,不用擔心那些彎彎繞繞,輕鬆。
可他這一轉身,就不動了。
君湘泠走了兩步,發現修野並未跟上,便轉身問道:“陳兄,是有何物沒……”
話說到一半,她便愣住了,她所認識的陳兄一直穩重可靠,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難住他,可現在……
陳兄的表情仿佛是看見了神仙下凡了一樣,滿臉的不可置信,眼睛都看直了。
君湘泠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又是一愣——
那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長得俊美非常,一舉一動是說不出的貴氣,眉目間也有幾分驚訝之情,像是看見了什麽人。
君湘泠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用凡人的話來說,便是仙人臨凡,上三宗都沒有出過這般氣度和相貌的人。
她想:大概是一方隱士或者散修吧,都說高手在民間,前人之語果然甚是有理。
修野直勾勾地看著朝他走來的空瀲,呼吸一窒,心跳如擂:……不會是我在做夢吧?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還在閉關嗎?!
空瀲也驚訝,他剛才就是那麽一想,沒想到修野真的和女主在一起。
女主君湘泠很好認,天璣劍乃東山白玉鍛造,附有東來紫氣,劍柄是昆侖宗獨有的紫金石。
天璣就是君湘泠的標誌,而天樞則是男主的標誌。
而且女主常穿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藍衣,不繡花也不佩戴首飾,畫風跟別的女弟子一點都不一樣。
不過……
修野這個表情是怎麽回事?
空瀲不動聲色地上前,停在了他們五步遠的地方,問道:“你是……阿曠?”
修野在袖子裏使勁兒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他瞬間就清醒了過來:“是……我是……你,你是誰?怎麽知道我的……小名的?”
重明宮宮主何時如現在一般結結巴巴小心翼翼了?不過是心上人就在眼前,修為再高,也不頂用。
空瀲微微眯起眼,修野很不對勁啊,這話問得好假……他好像認得他,不應該啊。
他心裏雖然存疑,但麵上一點都不顯,仍是波瀾不驚:“我名空瀲,是你的兄長,在你記事前便閉了死關,齊姨應當同你說起過我。”
——齊姨,就是修野的乳母。
修野裝作恍然大悟般:“是!是!齊姨跟我講過,你是……是我兄長!”
聽起來更假了。
空瀲點頭,看向君湘泠,抬手一禮:“清雲仙子。”
君湘泠還禮:“空道友。”
見兄弟二人剛剛相認,定然有很多話說,君湘泠也不是個好奇心過重的人,便對修野道:“陳兄,你們聊,我過些時候再來送你下山。”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簡簡單單兩句話,空瀲就確定了女主的真正性格,果然清純不做作。
就是這修野……
空瀲看著對方就差黏在他身上的眼睛,問:“你不懷疑我?”
修野又狠心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如墜夢中之感驟然散去,他正色道:“齊姨臨死前同我說起過你,知曉我小名的人隻有我的親人,況且……我能感覺得到,你的修為在我之上,你也沒有必要騙我。”
他以前就知道了,這個人不會騙他,因為這人什麽都不在乎,什麽珍寶也不喜歡。在這人眼中,令人趨之若鶩的奇珍異寶還不如一塊好吃的點心,一朵開得正好的花。
修野突然有些惶恐,他能用什麽東西留住這個人呢?他有什麽東西可以留住這個人呢?
空瀲點點頭,心裏信了四分,他不再提這個,而是問:“清雲仙子說要送你下山,你是要回去了嗎?”
修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麽:“也不是……就是……不方便在這兒……”
他要走是因為要去找這人,現在這人就在這裏,那他是走還是不走?
想到這兒,修野問道:“兄……兄長,你來此是?”
空瀲嫌站著不舒服,坐在石凳上,又示意他也坐:“我是前日出關的,向幾個妖族打聽後方才知道了你如今的身份,又聽說你不在,似乎是來了人間,我便也來尋你了。恰逢仙靈大會,我就想著你可能會來這裏,便來此碰碰運氣,誰知真的找到你了。”
說這話時,空瀲麵無表情,一點兒都沒有驚喜或者激動的樣子。
不是他沒有情緒,而是子車無極這個人物就沒有那麽多表情,情緒波動幾近於無。況且,他以前演戲演多了,這會兒也累了,正好修野奇奇怪怪的,一點兒都不懷疑他,他幹脆也懶得演了。
修野也是習慣了,這人向來如此,什麽事情都無法讓他變臉色,永遠是這幅雲淡風輕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閉死關的原因。
他低眉應了一聲,心裏卻在想,這人……笑起來會是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