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克裏斯的悲劇
克裏斯的外套早就不翼而飛了，絲綢襯衫被撕扯得破破爛爛，比拾荒者的麻袋還要磕磣。渾身上下更是沒有一處幹淨的，皮膚上沾滿泥巴和塵土，頭發也早就看不出光輝亮麗的金色，更散發出一股一個月沒洗澡的怪味，就好像在糞坑裏玩過水。
這位財大氣粗、出手闊綽的富家公子哥兒，地城娛樂的天降財神爺，居然淪落得像一個乞丐！
“塞拉斯！把克裏斯少爺帶到員工宿舍洗個澡，換一身幹淨衣服。”洛林吩咐，“沃爾夫，去警察局叫警督先生過來一趟，再給懷恩宅打個電話。”
“不……”克裏斯虛弱地說，“不要報警，也不要告訴我爸爸……”
沃爾夫皺眉：“小少爺，你在說什麽傻話？”
“求求您，千萬別告訴他們……”克裏斯抽泣了一聲，兩行淚水滑下臉頰，在沾滿塵土的臉上洗出兩道潔白的痕跡。
這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饒是鐵石心腸的狼人戰士見了也要心軟。
洛林當即意識到克裏斯惹上了大麻煩。他這麽抗拒報警和通知家人，八成牽扯上了犯罪。
不管怎麽說，克裏斯都曾經是地城娛樂的金主爸爸，在洛林的創業階段給予了很大幫助（指氪金）。洛林實在不能見死不救。
“那就按克裏斯少爺說的做。”他向沃爾夫和塞拉斯使眼色。
塞拉斯立刻會意地攙起克裏斯，把路都走不穩的小少爺帶去員工宿舍。
沃爾夫則叫上幾名年輕狼人保安，到日暮大道各處探查，看看克裏斯是否被跟蹤了。
洛林又到隔壁的貼膜店，叫來閑出屁的露娜、戴克、奈特三隻小狼崽，給了他們一把錢幣，讓他們去街上的小吃鋪買點美味的濃湯和粥。
捯飭過一番的克裏斯總算有了點兒人樣，但和以前已不能同日而語。他瘦了一整圈，兩隻眼睛布滿血絲，眼角紅彤彤的，像隻受驚的可憐小兔子。
洛林讓他在員工休息室裏待著。三隻小狼崽剛送來午餐，克裏斯就“嗷”的一聲撲了上去，抓起食物狼吞虎咽。
“真是太好吃了！再給我來一碗謝謝！”
“這個也很好喝！能再要一瓶嗎？”
“噸噸噸噸噸……”
食物剛擺上桌就被他風卷殘雲般一掃而空。這副架勢簡直像餓了一百年似的。如果不是洛林收留他，他接下來可能會走上漢尼拔的不歸路。
酒足飯飽，克裏斯終於恢複了些許精神。他擦去嘴角的水漬，抱歉地看著洛林。
“給您添麻煩了洛林先生，這些食物的錢先給我記下，等明年我的信托基金到賬了就還給您。”
“都是小意思。就當我請客了。”洛林無所謂地擺擺手，“比起那個，我更好奇您身上發生了什麽。”
塞拉斯湊上來說：“是啊是啊克裏斯少爺，你最近都沒來氪金……我是說玩遊戲了。”
沃爾夫粗聲粗氣道：“聽您的同學說，您休學出去學做生意了。您到底做什麽生意把自己做成這副德行？”
三隻小狼崽圍著克裏斯上躥下跳。
“肯定是生意失敗了！”“我看是遇上騙子了！”“他被打劫了！”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每句話像刀子往克裏斯的心窩子裏捅。
克裏斯的嘴唇顫了顫，然後“汪”的一聲大哭出來。
“別罵了別罵了，你們說的全都對！”他伏在桌上，把胳膊埋在自己的臂彎裏，哭得梨花帶雨。
露娜看他實在可憐，拿起一碗粥送到他嘴邊。克裏斯抽泣了幾聲，接過碗又喝起來，將食物和著淚水吞進肚子裏。
就算再痛苦也不能耽誤幹飯！
“這……這要從我老爸把我趕出家門說起……”
從克裏斯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洛林總算拚湊起了他的遭遇。
懷揣著“向老爸證明自己能力”任務的克裏斯，帶著秘書謝伍德南下去考察礦山。但在途中，克裏斯結識了一位鐵路大亨——約安·庫珀。
約安·庫珀已屆耳順之年，正考慮賣掉公司股份，退休回家養老。他非常熱情地向克裏斯推薦自己的鐵路公司，拍著胸脯保證這條投入了自己半輩子心血的鐵路能為克裏斯帶來可觀的收益。
克裏斯本就對礦山的生意沒什麽把握，於是很快就被約安·庫珀打動了。
……
“然後你就買下了他的公司？”洛林問。
“我當然沒有立刻就買啦……”克裏斯委屈巴拉地小聲辯解，“我沒那麽衝動，也考慮過約安·庫珀是不是在吹牛。所以我專門花了一段時間考察他的鐵路公司。我看了他的賬本，發現賬麵還不錯。當然，這有可能是假賬，所以我決定實地調查。我不止一次乘坐火車，每到一個站點就記錄上下站的客流量。我觀還和乘客聊了天，他們都說是要乘車去度假勝地……”
對數字十分敏感的克裏斯，埋頭於統計數字。看著自己製作出的統計表，他得出結論：庫珀的鐵路公司運營良好，客流量大，雖然股份價格不菲，還得在鐵路和火車的維護上花不少錢，但預計五年就能回本。
現在海岸王國正處於高速發展階段，度假旅遊不光是富人和中產階級的休閑娛樂，就連工人和都市白領也有了度假的需求。投資鐵路可以說穩賺不虧。
然而秘書謝伍德卻極力反對這門生意。
“我認為還是礦山更穩妥。”他說，“克裏斯少爺，恕我直言，您一直在象牙塔中讀書，對如何做生意可謂一竅不通。正因為如此，我才主動請纓來輔佐您。您還年輕，現在應該積累經驗，而不是頭腦一熱就去冒險。等您年紀再大一些，社會閱曆更豐富一些，再嚐試著創立您自己的事業就好了。目前您隻需要聽我的安排就好。我會為您打點好一切的。”
……
“謝伍德說的不是挺有道理嗎？”沃爾夫說。
露娜叫起來：“可是這個謝伍德滿口大道理，張口閉口就是你太年輕、你沒經驗，聽著好氣人哦！”
戴克點頭同意：“感覺他就是在顯擺自己的資曆深！潛台詞就是少爺你什麽都不行！”
奈特說：“而且什麽都要聽他的，到底他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
克裏斯嗚咽：“我當時的想法和你們三個一樣，隻覺得謝伍德仗著他是我爸的老部下，處處看不起我，所以我……我……一氣之下把他給趕走了……”
啪。
眾人齊齊扶額。
……
趕走了囉嗦的謝伍德，克裏斯便與約安·庫珀簽訂了合同。克裏斯還特別有頭腦地找了一位資深律師審查合同，確保沒有什麽漏洞能讓庫珀反悔。
買下那條鐵路花光了懷恩先生給克裏斯的所有錢。克裏斯自己還有零花錢和信托基金，但庫珀為他介紹了另外一些“能保值的理財產品”，比如古董花瓶、名人繪畫什麽的。每一件藝術品都有專家鑒定證書。
克裏斯被他那天花亂墜的介紹忽悠得暈頭轉向，一時衝動買下了一大堆藝術品。
庫珀先生可真是個好人，是他的貴人啊！克裏斯美滋滋地想。雖然他在遊戲中很非，但在現實中真是好運！
然而當他真正接手公司，卻發現一切都和他之前調查的截然不同。
乘客們們都神秘消失了！
前一天還人滿為患的站台，第二天便空空如也，門可羅雀。那客似雲來的景象仿佛隻是克裏斯的一場幻夢。
他立刻著手檢查賬本，發現這東西果然是造假，真正的賬本早就隨著庫珀那老頭兒消失了。克裏斯根本搞不清公司的實際收支。
他將經理叫來問話，但那家夥的傲慢的態度簡直仿佛他才是老板。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您是老板都不清楚的話，下麵的人又怎麽可能清楚呢？”
克裏斯威脅他：如果不說真話就開除。可經理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竟然要辭職。
不僅這一個人，公司幾乎所有的員工都在同一時間遞上了辭呈。
克裏斯哪裏會同意？他接手公司才幾天，底下人就要造反了？要是連這幾個刁民都彈壓不了，他將來怎麽縱橫商界，怎麽揮斥方遒？
他當即要求和工人領袖談判（這是他跟爸爸學的）。他以為自己能憑借出眾的口才說服他們留下，然而他太天真了。
那幫員工比地下幫派還恐怖！
他們直接把克裏斯給綁了，扔到鐵路上，不給錢的話，克裏斯就會成為火車輪下鬼！
克裏斯這時候才知道，公司已經拖欠他們好幾個月的工資了。他們從庫珀手裏討不到錢，就將目光盯準了大冤種克裏斯。他們才不管老板換成誰，不給錢就別想走！
為了保住小命，克裏斯隻得老老實實地支付了薪水。這耗光了他手上最後一點流動資金。拿到薪水的員工們立刻跑得一個也不剩。現在，克裏斯不僅口袋空空，還成了光杆司令。除了一條鐵路，幾列火車，一座租來的辦公樓之外，他可謂一無所有。
他想去找庫珀討說法，但那家夥早就溜到國外，克裏斯鞭長莫及。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受騙了。
克裏斯山窮水盡，隻能灰頭土臉地回到諾雷利亞。可他連買車票的錢都掏不出來了，無奈之下，他隻能變賣那些從庫珀手裏買來的藝術品。
當鋪給了他重重一擊：那些藝術品居然沒有一件是真的！就連專家證書都是造假！當廢品賣人家都嫌貴！
絕望的克裏斯隻能賣掉外公送他的懷表，買了郵政馬車的票。那些馬車在載貨物的同時，也會載少量乘客。但馬車速度慢，環境差，幾乎和豬圈差不過。昔日的克裏斯絕不可能屈尊降貴坐這種玩意兒，可今天他身無分文，隻能將就了。
俗話說禍不單行。馬車行進到半路，竟然又遇上了劫匪。
那群劫匪不僅洗劫了馬車，還逼迫乘客交出值錢的物品。克裏斯什麽也拿不出來，氣急敗壞的劫匪幹脆綁了他，要將他賣到黑礦山當礦工。
原本克裏斯的小命可能就這麽交待了，之所以能逃脫，多虧了焚烽和烈雷那兩條龍。
劫匪騎著馬將克裏斯運往黑礦山路上，焚烽和烈雷突然從空中飛過，一邊飛還一邊朝對方噴射烈火與雷電，喊著“你的寫真集銷量怎麽可能超過我，你肯定數據造假”之類的話，打得不亦樂乎。
劫匪們的馬匹哪見過這種場麵？它們驚慌失措，四散奔逃，將騎者通通甩了下去。劫匪們忙著尋找馬匹，克裏斯這才瞅準機會逃走。
附近沒有村莊，沒有鐵路，連個可以求助的人都沒有。克裏斯隻能沿著道路用雙腿走回諾雷利亞。
一路上風塵仆仆，餐風飲露。每當他夜裏做夢，他都會夢見自己坐在豪宅中，和爸爸媽媽談笑風生，或是和伊薇特小姐打一局消消樂。然而當他醒來，身下是堅硬的土地和石塊，身上是僅能蔽體的破衣爛衫。
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這樣。他每天每夜都在捫心自問自己到底造了什麽孽才會受到諸神這樣的懲罰。他又累又餓，發誓回到諾雷利亞後再也不奢侈浪費，即使是掉在桌上的一粒麵包屑他也會好好吃完。
他好想哭，但哭有什麽用呢？隻會浪費力氣。他把哭的工夫節省下來，繼續跋涉。三天三夜後，他終於看見了諾雷利亞那標誌性的法師塔尖頂……他活著回來了。
……
“等等，可那條鐵路的乘客都去哪兒了？”沃爾夫打斷克裏斯的慘烈回憶，“難道庫珀用魔法製造了幻影，欺騙了小少爺？”
塞拉斯說：“但幻影不可能說話吧？我認為庫珀是直接在小少爺腦內製造了幻覺，他從踏上火車的那一刻起就中幻術了。”
“庫珀要有那種本領，何必誆騙小少爺買什麽鐵路公司？直接找一家銀行，用幻術操縱他們打開金庫不就行了？”
洛林抬起手，示意他們安靜。
“克裏斯少爺，你中了殺豬盤了。”他說。
克裏斯茫然地看著他，藍眼睛中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什麽是殺豬盤？”
“這個陷阱不是從你遇到庫珀的那一刻開始的。早在你們相遇之前，庫珀就在策劃這件事了。”
擁有豐富藍星反詐經驗的洛林摸了摸克裏斯的狗頭，憐憫地說道。
“你遇到的那些乘客，其實都是庫珀請來的演員。他們所有人從頭到尾都在演你一個人。”
克裏斯驚恐地張大了嘴，宛如一隻饑餓的鵜鶘。洛林覺得他真的非常需要一個反詐APP。
沃爾夫也大為震驚：“雇那麽多演員豈不是要花很多錢？這個庫珀為了詐騙還真是下了血本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洛林淡定地說，“何況雇演員花費也不大。海岸王國電影工業興盛，多的是找不到工作的群演。再加上失業工人、無地農民、外國難民……也許隻要提供幾頓飯，那些人就願意跟著庫珀演戲了。”
“而且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能賺回來。”他又補充。
克裏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緩過來。
“要是我當初沒有趕走謝伍德就好了……”他喃喃說，“他肯定能看穿庫珀的陰謀……都是我的錯……”
洛林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小少爺，我勸你還是不要那麽信任謝伍德。”他說，“聽你的說法，讓你休學外出打拚這個主意，並不是令尊提出來的，而是謝伍德提出來的，對嗎？”
克裏斯遲鈍地回憶著當時的情形。“啊……好像是的……”
“也是謝伍德主動請纓跟隨你的？”
克裏斯點點頭。
洛林神色凝重：“一般來說，秘書會建議老板將大學還沒畢業的兒子趕出家門嗎？”
克裏斯像是中了一個混亂咒，整個人都陷入了驚慌失措的狀態。“可是，當時我爸正在氣頭上，謝伍德是為了安撫他……您是說，謝伍德和庫珀事先串通好了？謝伍德故意引我南下，去坐庫珀的火車……”
他抱著自己的腦袋，嗚嗚地呻吟起來。
啊，好癢，感覺腦子要長出來了！
“但是，謝伍德如果和庫珀是一夥兒的，他為什麽要反對我投資鐵路呢？他不是應該極力勸說我和庫珀交易嗎？”克裏斯問。
“這正是他的陰謀。”洛林說，“如果他撮合你和庫珀，你搞不好會起疑心。所以他故意用傲慢輕視的態度貶低你，這樣便會激發你的逆反心理。從此他說往東，你就一定會往西。他說投資礦山，你就偏要去投資鐵路。你一氣之下趕走他，反而正和他的心意，這樣他就能撇清自己了。日後即使懷恩先生質問他為何不阻攔你和庫珀交易，他也可以聲稱是你不聽勸告。”
克裏斯臉色蒼白，猶如一個剛被埋進墳墓裏的死人。
他即使做夢也不敢相信，爸爸最信賴的老部下居然會故意暗害他。
“可謝伍德雖然很年輕，卻已經跟隨我爸爸很多年了。聽我爸爸說，謝伍德從前品學兼優，但是家境貧窮，母親還患了重病，他為了給母親治病，決定輟學去打工。爸爸知道這件事後不但資助謝伍德讀書，還花錢替他母親治病。因此謝伍德對我爸爸感恩戴德，大學畢業後就成了爸爸的秘書。
“我從小就認識他。我還是個傻瓜中學生的時候，謝伍德那樣的高材生就是我的偶像。每當我和爸爸吵架，謝伍德也總是幫著我說話。在我眼裏他就是個可靠的大哥。這回我爸爸趕我出門，我本來都絕望了，但是謝伍德說他願意跟隨我，我就立刻什麽都不害怕了……
“如果連謝伍德這樣的人都背叛了我們懷恩家，世界上還有誰是可信的？”
克裏斯握住洛林的衣角，表情脆弱得宛如一塊透明的玻璃，好像隨時隨地都會崩塌。
洛林當然不可能無憑無據地懷疑謝伍德。實際上，他早就覺得懷恩家的這個秘書有點不大對勁了。
當初洛林受到魔力遊戲研究會的邀請，在諾雷利亞大學發表演講的時候，謝伍德就喬裝打扮坐在觀眾之中。
那時洛林以為謝伍德是奉懷恩先生的命令來打探消息的，但不久之後，洛林啟程前往首都，卻發現謝伍德又在監視他，還悄悄地往首都發了電報。
洛林一抵達首都，迎接他的就是重重阻礙。背後的黑手顯然是童趣樂公司。但他們的反應未免太快了。洛林不得不懷疑是有人暗中將他前往首都的消息通知了他們。
結合洛林的遭遇和克裏斯的殺豬盤詐騙案，不難想象謝伍德就是暗中的推手。
也許謝伍德真正的主子並不是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懷恩先生，而是支配童趣樂公司的哈登家族！
至於謝伍德為何要背叛恩人、設計克裏斯，身為懷恩家姻親的哈登家族為何要暗害自家親戚，洛林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克裏斯來說，被父親責罵、被騙子欺詐、被麻匪搶劫……固然是很大的打擊，但它們都比不上謝伍德背叛所帶來的絕望。
是啊，如果連謝伍德這樣的人都靠不住，世界上還有誰可以信任呢？
克裏斯二十年來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就在這一天破碎崩潰了。
為了避免繼續刺激到這個可憐又倒黴的年輕人，洛林決定岔開話題。
“克裏斯少爺，你今後打算怎麽辦？”他問。
“我沒臉回家了，也不想讓爸爸知道這件事。他已經對我很失望了，我不想雪上加霜……”克裏斯垂下頭，“那家鐵路公司如果停運，就能省下運營和維護成本了。我打算找份工作，當個會計或者職員什麽的，等我明年的信托基金到賬，也許還能做點兒小本生意，也算是完成了老爸的要求……到時候我再回家去見他們……”
沃爾夫拍案而起：“那個詐騙犯你就讓他逍遙法外？”
克裏斯一驚，差點兒被狼人嚇哭。“可他都逃到國外了，我沒辦法……”
洛林按住沃爾夫的肩膀，讓他少安毋躁。“克裏斯少爺，我看還是得先報警。如果那個庫珀是個詐騙慣犯，今後說不定還會有更多人受騙上當。有警方盯著，多少能減少一些損害。沒準警察某天特別給力，就把庫珀抓住了呢？”
塞拉斯急忙附和：“洛林大人言之有理！如果克裏斯少爺你不希望家人知道這件事，我們就拜托警方將你的身份暫時保密好了。警督跟我們關係也算不錯，這點小事他肯定願意幫忙的。”
克裏斯哽咽了一下：“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世界上果然還是好人多……”
“這幾天你就暫時住在我們員工宿舍裏好了。等你找到工作再搬出去不遲。”洛林說，“不過你要是待在諾雷利亞，你父親遲早會知曉這件事。要是為了避免走漏風聲，你就得去外地打拚了。”
克裏斯頷首：“我準備去工業之都依德西……”
洛林本想勸他去首都投奔伊薇特小姐，可轉念一想，哈登家族也在首都，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克裏斯去了那兒無異於羊入虎口，還是去個遠一些的、哈登家族鞭長莫及的城市比較好。
剩下的就交給警察和時間吧。
但洛林心中總是安定不下來。
謝伍德和哈登家族一定在謀劃些什麽。他們的目標隻是坑一把克裏斯，還是想間接算計克裏斯的父親？
又或者，因為克裏斯是魔力遊戲知名玩家，因此才引火上身？
可這未免也太曲線救國了吧？為了打擊魔力遊戲，就先從玩家入手？少了一個氪佬玩家固然讓遊戲的流水有所降低，但地城娛樂也不至於因此倒閉啊。何況氪佬又不止克裏斯一人。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洛林和克裏斯現在是同一陣線上的戰友了。克裏斯現在雖然暫時落魄，但好歹是諾雷利亞首富的兒子，將來有的是東山再起、飛黃騰達的機會。賣他一個人情，對洛林也沒有壞處。
“塞拉斯，我辦公室裏有一張海岸王國的地圖，你去拿來。”洛林使了個眼色。
塞拉斯會意地敬了個禮，離開房間。洛林也找了個借口出去。小魅魔就站在門外等待他。
“派幾個能隱身的魔物去跟蹤謝伍德。”他低聲吩咐，“看看他最近和什麽人接觸過。”
“遵命！”
“哦，還有，我真的需要地圖。”
塞拉斯很快就拿著地圖回來了。洛林做了個手勢，沃爾夫和三隻小狼崽手腳麻利地將桌上的殘羹冷炙收拾幹淨。
洛林將地圖鋪在桌上，找到諾雷利亞的位置。
“克裏斯少爺，你買下的鐵路是這一條嗎？”
洛林的手指向南方移動。
克裏斯辨認了一下地圖，做出了肯定的答複。
沃爾夫和塞拉斯伸長脖子，觀察那條鐵路線的走向。
“哇，這鐵路周圍全是荒草地，怎麽可能有人去度假旅行呢？”
“南方倒是有海濱小鎮，但附近就是工業之都依德西，空氣想必不怎麽好。”
克裏斯漲紅了臉。“我以為田園風光會很受歡迎嘛……”
洛林注意到了鐵路附近的某個地標。這條線路他似乎坐過……
一個主意在他腦海中緩慢成形。
“克裏斯少爺，我想確認一下，這條鐵路雖然經營不善、虧損嚴重，但它的所有權的確完全在你一個人手裏，是吧？”
克裏斯說：“我很不想承認，但的確是的。我還特意找了工業之都的律師幫我審查合同，就怕我接手公司後，庫珀利用合同的漏洞再把鐵路要回去。現在想來我真是好傻。如果真有那樣的漏洞，我說不定就能跟庫珀打官司，把鐵路還給他，要回我的錢。可惜……”
洛林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擁有了一條完整的鐵路。”
塞拉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洛林的表情。每當魔王大人露出那種眼神，就表明他心底在醞釀某種驚人的邪惡大計。
“洛林大人，難道有辦法讓那個庫珀把錢吐出來？”他問。
“那種事交給警察好了。”洛林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是在想，或許我們有辦法讓這條線路起死回生。”
嘩啦一聲。克裏斯霍然起身，差點掀翻小方桌。
“洛林先生，倘若您真的能……那您就是我一輩子的恩人！我給您做牛做馬都可以！”
洛林愛撫著克裏斯的狗頭，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做牛做馬就免了，我會要你做點別的事情。”
三隻小狼崽張大了嘴，敬畏地仰望洛林，滿臉都是崇拜。
“不愧是洛林大人！能輕易做到我們都做不到的事！”
“但是究竟要怎麽做呢？”
洛林的緋紅眼眸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
“當然是用米其林餐廳和寶塚歌劇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