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推理作家的煩惱
諾雷利亞，懷恩家的豪宅中。
“嘻嘻嘻，嗬嗬嗬，我的女鵝真可愛！來，讓爹地親親！”
陣陣詭異的笑聲從懷恩家的小少爺克裏斯的臥室中傳出來。讓人聽了直想報警。
克裏斯把自己埋在被窩裏，白皙英俊的麵孔被魔力石板散發的光芒所照亮，看上去就像戴上了一張陰惻惻的麵具。
他的魔力石板本來已經被老爸沒收了，但他拜托一位同學替他買了新的，在學校上廁所的時候從隔間下麵的縫隙裏偷偷轉交給了他。
那位同學甚至還幫他買了最新的《小魔女養成計劃》遊戲卡。懷恩家豪宅四周安裝了反魔法金屬柵欄，克裏斯在家裏連不上魔力網，隻能玩玩兒單機。
不能在《勇者傳說2》中一擲千金體驗抽卡的刺激，實在有些遺憾，但新出的這款養成遊戲也是十分對克裏斯的胃口。尤其是遊戲裏可可愛愛的女兒。克裏斯一見她那蘋果似的小臉就丟了魂，心想他以後要是結婚，一定也要生個這麽可愛的女兒，聽她叫自己爹地！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
“克！裏！斯！”
懷恩先生那聲如洪鍾的怒吼如同一支穿雲箭擊穿了克裏斯的耳膜。
“你又在偷偷玩遊戲了！你這個逆子！我今天非打斷你的爪子不可！”
房門被一腳踹開，懷恩先生抄著一根雞毛撣子衝進臥室，一把掀開被子。
克裏斯尖叫一聲，將魔力石板護在胸口，彎著腰試圖從老爸身側溜走。可懷恩先生早就料到他這一招。他一把拎起克裏斯的衣領，舉起雞毛撣子便劈頭蓋臉地揍過去。
“嗷！好痛！你這是虐待兒童！你這是家暴！嗷！我要報警！我要告訴外公外婆！”
克裏斯鬼哭狼嚎，抱頭鼠竄，可他跑得哪有懷恩先生快。不論他朝哪個方向鑽，迎接他的都是呼嘯的雞毛撣子。
“你還有臉提你外公外婆！”懷恩先生怒不可遏，“你這個敗家子！你幹脆氣死我算了！”
“我不就玩玩遊戲嗎？”克裏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而且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錢！又沒花你的錢，你幹嘛這麽激動啊！”
“那是你的錢嗎？！那是你爺爺奶奶留給你的信托基金！還不是別人的錢！”
“留給我的就是我的了！”
“閉嘴！”
隻聽“啪”的一聲，雞毛撣子竟然折斷了。懷恩先生看著手中隻剩半截的棍子，怔愣了幾秒，然後脫下皮鞋，徑直往克裏斯身上呼去。
“你這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你看看你表哥，他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一邊讀書一邊替他爸爸管理公司。可你呢？玩物喪誌！”
克裏斯哭嚎：“你那麽喜歡表哥，幹脆你讓他當兒子好了！”
“我倒是想！人家還看不上我呢！”
“你也知道自己比不上舅舅啊！就知道拿我跟人家比，你自己怎麽……”
“還敢頂嘴！我要把你逐出家門！我要跟你斷絕關係！我要把你從我的遺囑名單上踢出去！”
父子倆那驚天動地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家裏的其他人。懷恩夫人帶著女仆，秘書謝伍德帶著男仆，分別從兩個方向匯合在臥室門口。
懷恩夫人看見兒子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樣子，差點兒當場昏過去。
“你……你怎麽能對克裏斯……！我要帶著孩子回娘家！”
向來唯夫人馬首是瞻的懷恩先生，這回卻硬氣地說：“那你就回去好了！慈母多敗兒，克裏斯的今天都是你嬌縱的結果！”
懷恩夫人捂著胸口，震驚地瞪著丈夫。“你怎麽說得出這種話？孩子優秀都是你的功勞，孩子犯錯都是我的不是，你是這個意思嗎？好哇，我總算看清你的真麵目了！我要跟你離婚！”
“你——！”
秘書謝伍德及時插進二人之間，一手攔住懷恩先生，另一手對女仆打手勢，讓他們將眼淚汪汪的夫人帶走。
或許因為謝伍德是個外人，懷恩先生不能對他動粗，隻好偃旗息鼓。
“這是我們家的事，謝伍德！你最好別插手！”他恨恨地丟下皮鞋。
謝伍德見懷恩先生不會再動手，也放開了他。
“懷恩先生，我知道我沒資格對您的家事指手畫腳，但是克裏斯少爺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能看著他再這樣下去。”
懷恩先生瞪著哭哭啼啼的克裏斯。“那你就該好好規勸這個小混球！”
謝伍德扶了扶眼鏡。“先生，我說句公道話，其實克裏斯少爺也不過是發展了一項新愛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總不能因為您不喜歡他的愛好，或者這項愛好剛好是您的競爭對手發明的，您就把氣撒在克裏斯少爺頭上吧？”
克裏斯對秘書先生投去一個感激涕零的眼神。
懷恩先生則不悅地皺起眉。
“他這叫玩物喪誌！”
“您難道沒有自己的愛好嗎？您不是一打起獵來就忘我了嗎？夫人還對您發過很多牢騷呢。”謝伍德調侃地笑起來。
現在輪到懷恩先生不自在了。他年輕時很喜歡打獵，還養了許多獵犬。常常帶著狗兒們一去獵場就是一星期。懷恩夫人那時沒少對他冷嘲熱諷，甚至氣得回過娘家。也不知道謝伍德怎麽會知道這件事。那會兒他還不是自己的秘書啊！
就算他沉迷打獵好了。但打獵和玩遊戲怎麽能一樣。打獵是自古以來貴族的運動，玩遊戲是浪費時間，沒有任何益處……
“其實，您心裏隻是恨鐵不成鋼而已。”謝伍德說，“如果克裏斯少爺像他表哥弗萊迪少爺一樣精明能幹，那麽不管他有什麽愛好，您都能容忍，不是嗎？”
懷恩先生一屁股在**坐下。“問題是他能跟弗萊迪那孩子比嗎？人比人氣死人，看到弗萊迪，再看看我這個不肖子，我真是……再這樣下去，克裏斯是絕對比不過弗萊迪的！”
謝伍德示意仆人先將克裏斯帶出去，接著走到懷恩先生身邊，彎下腰說：“克裏斯少爺並不比弗萊迪·哈登差，我相信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他一定能被選上。隻不過克裏斯少爺的心態還是小孩子，還沒明白責任的重要性。”
懷恩先生頹喪地幹笑一聲：“隻恐怕我到進棺材那天都看不到克裏斯‘長大’的那一天了！”
“先生，那請允許我提個建議吧。”謝伍德躬身道，“您幹脆就給克裏斯少爺一個機會……”
***
第二天，克裏斯就拎著行李被懷恩先生趕出了家門。
他在母親的淚別之中乘著蒸汽機車來到火車站。老爸甚至沒給他機會向好友們告別！
老爸不知道發了什麽癲，居然要他休學一年出去“創業”，還說不拿出點兒成果就不準他回來，否則就剝奪他的繼承權，還要砸了他所有的魔力石板！
克裏斯苦不堪言，隻能從命。
好在老爸把他的得力幹將謝伍德派給了克裏斯。謝伍德在懷恩家族的企業工作多年，是老爸最信得過的部下，也是克裏斯從小的榜樣。雖然克裏斯覺得謝伍德的任務更多的是監視他，而不是幫助他……
“說是要去創業，可我該做什麽呢？”車站月台上，克裏斯消沉地看著謝伍德，“你有頭緒嗎？”
謝伍德彬彬有禮地回答：“克裏斯少爺不如想想您擅長什麽？”
“我擅長……”克裏斯沉吟，“我擅長魔力遊戲！我們能去投資魔力遊戲嗎？現在這個可賺錢了！”
“絕對不行！”謝伍德語氣嚴厲，“您還嫌懷恩先生不夠生氣嗎？”
克裏斯扁扁嘴：“可是除了魔力遊戲，我想不出有什麽我擅長又能賺錢的東西了。通訊業有老爸，玩具業有表哥和洛林先生，我還能幹什麽呢？仔細想想，我還真是一無是處……”
謝伍德歎了口氣：“我沒有貶低您的意思，但您初出茅廬，不知道商界險惡，所以還是先不要指望賺大錢，先從利潤低但較為穩妥的行業開始好了。”
“比如？”
“比如……采礦業。”謝伍德說，“從古至今，采礦都是穩妥的買賣。我建議先南下，去考察南方的礦山。即使發現那裏不適合投資，我們也可以去南方海濱的幾座城市。那裏肯定有不少生意機會。”
“有道理！”克裏斯振作了一些，“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謝伍德很快就為克裏斯置辦好了南下的火車票。以克裏斯的身份，當然不可能和三教九流混在一起。謝伍德為少爺安排的是頭等車廂。他自己則為了省錢，隻買了二等車廂的車票。
剛一離開家門就要和謝伍德分開，克裏斯頗為不安，唯恐路上有什麽不便。但在看到頭等車廂豪華舒適猶如高檔酒店的配置，以及親切和藹使人賓至如歸的列車員後，他的不安就消弭無蹤了。
“沒想到這列火車這麽奢華。”克裏斯坐在頭等車廂專屬的餐車之中，驚歎地看著列車員為他端上的現烤牛排。
餐車裏出入的也都是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有些人還操著陌生的外語，留聲機中播放著大音樂家愛默茲的歌劇。要是沒有火車軋過鐵軌那刺耳的聲音，這兒簡直就像是上流社會衣香鬢影的社交晚宴會場。
隔壁桌一位大腹便便的紳士朝克裏斯的方向挪了挪，發出渾厚的笑聲。“這趟列車是觀光專列，當然比普通的列車更舒適、更豪華了。乘客畢竟都是為了去旅行度假嘛。我們公司的宗旨就是讓客人賓至如歸，哪怕火車旅途也要像一場美好的假期一樣。”
克裏斯對紳士微微點頭施禮：“你們公司？您是？”
“在下約安·庫珀，經營著這家不入流的鐵路公司。”胖紳士笑得滿麵紅光。
“您太客氣了，要是這種火車都算‘不入流’，那皇宮都隻能叫‘破房子’了。”
“這話真教人聽了高興！列車員，為這位年輕人開一瓶89年份的紅酒，記在我賬上！”
胖紳士不顧克裏斯的婉拒，硬是為他斟滿了酒。克裏斯見他這麽熱情，也不好再拒絕了。三杯酒下肚，兩個人打開了便話匣子。庫珀熱情地向克裏斯介紹鐵路沿線的風景名勝，推薦他一定要去遊賞。克裏斯則向這位萍水相逢的親切大叔大倒苦水，抱怨自家那不近人情的老爸。
“這麽說，隻要您做出一番事業，令尊就不會再為難您了？”庫珀打著酒嗝問道。
“是啊，所以我正打算去南方考察礦山。”
“礦山是很好，但是投資也很大，現在的礦工又一天到晚鬧罷工，要漲薪資待遇，要買保險。萬一出了礦難，那可就損失慘重了。”庫珀搖搖頭。
克裏斯差點兒被一口紅酒噎死。“那礦產業也不能做了？”他臉色蒼白。
庫珀看了看他，豐厚的嘴唇彎成一個神秘的弧度。“你要是真想經營公司，我倒有個很好的建議。”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克裏斯靠近。金發青年急忙朝他身邊挪過去。
“我活到這把年紀，錢也賺夠了，世麵也見夠了，唯一的遺憾就是多年來忙著打拚，虧欠家人許多。現在年紀大了，總想著補償他們。我想買一座田莊，把家人都接過去，享受天倫之樂。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家鐵路公司……”
***
“快點兒啊司機師傅！要來不及啦！”
“大小姐您坐穩嘍，瞧我的！”
一輛蒸汽機車在鬧市區的街道上左右騰挪，繞開街上的馬車、機車，從常人根本無法穿過的狹窄縫隙中一溜煙地鑽過去，惹來路人紛紛尖叫。
伊薇特坐在後座上，一手按住頭頂的遮陽帽，防止它被大風吹跑，另一手扶著車座，焦急不安地探出身體，觀望還有幾條街才到達目的地。
現在正是暑假，在結束了仲夏夜慶典的狂歡後，伊薇特告別同學，返回了首都羅伊爾市。離開充滿了各種奇跡與魔法的諾雷利亞固然讓她不舍，但首都現在也有許多有趣的東西。
其中最有趣的，當屬今夏剛發售的焚烽與烈雷的寫真集《雷與火的史詩》。
首都人民對那兩條龍的熱愛已經到了近乎狂熱的程度。大街小巷隨處可見龍的海報、招貼，不少商店將自己的招牌都換成了飛龍展翅的形狀，幾大時尚品牌在時裝周推出了全新的“龍族概念禮服”，甚至連餐廳都叫賣起了“龍頭蛋糕”之類的新食品。
“龍”這個字已經成了首都商界的財富密碼了！
人們最期待的莫過於兩條龍的寫真集。和那些蹭熱度、割韭菜的商品不同，寫真集可是實打實的巨龍周邊，內容飽滿充足、童叟無欺！
今天，首都最大的書店“維羅妮卡提燈”特別舉行了簽售會，兩位巨龍閣下將化身人形，親臨會場！
如果擁有龍親筆簽名的寫真集，那該是一件多麽令人喜悅和光榮的事啊！那本寫真集一定能成為傳家寶世世代代流傳的！
可惜克裏斯無法和伊薇特一道共襄盛舉。伊薇特決定給他捎上一本寫真集作為伴手禮。也不知道克裏斯現在在幹什麽，大概還在偷偷玩遊戲吧？
在司機的狂野駕駛技術加持下，伊薇特總算趕到了維羅妮卡提燈書店。她料到排隊的人一定很多，因此提前三個小時到場，還自備了遮陽帽、扇子、小折凳和水壺。
一下車，她就被麵前人山人海的景象驚呆了。
她在諾雷利亞見多了魔力遊戲旗艦店的火爆景象，還以為自己早就不會因為大排長龍而大驚小怪了，然而看到書店門口的情形，她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是不是全城……不，全國的人都來了啊……”伊薇特驚恐地自言自語，“他們到底是幾點來排隊的啊？淩晨嗎？為什麽有人帶了睡袋？為什麽還有帳篷？怎麽還有人帶了單兵自熱方便食品？！”
看看自己手上的小折凳和水壺，伊薇特深覺自己的準備太不充分了。她好恐懼，爺爺說的對，一切恐懼都來源於火力不足！
書店門前的街道已被擠得水泄不通，連插進一根針都難。全城超過一半的警力都集中在了這裏維持秩序。幸虧伊薇特提前來了。她的蒸汽機車停妥後不久，警察就封閉了街道兩端，禁止車輛出入了。
盛夏的陽光照得人頭暈目眩，排隊的人們一邊抱怨烈日，一邊甘之如飴地等候著。
街道兩側的商店老板倒是喜笑顏開。這麽多排隊的人，就意味著有這麽多的潛在客源啊！
於是他們紛紛推著小推車出了門，用最大的嗓門吆喝起來。
“賣水啦！‘龍牌’冰鎮純淨水！”
“遮陽傘，有龍形花紋的遮陽傘！”
“結實又舒適的小板凳，龍坐了都塌不了！”
“代理排隊！一小時隻要一銀幣！”
司機是在霍恩伯裏家工作幾十年的老人了。他摘下帽子擦了擦汗，說：“大小姐，要不我替你排隊吧？這大太陽的，你一個小姑娘怎麽受得了？”
伊薇特扁了扁嘴：“是我自己要來的，哭著也要排完。你找家店坐下吧，費用記在我賬上。我拿到簽名後就來找你。”
司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隻能無奈地笑了笑：“您的倔脾氣跟元帥真是一模一樣啊。”
伊薇特撐起陽傘，搖著小折扇，加入了排隊的長龍之中。
在烈日下排了三個小時的隊，即使是將門虎女伊薇特也受不住了。要不是老司機時不時來給她送送冰水，她可能早就倒下了。
終於到了簽售會開始的時候。一片陰影忽然落在了大地上。人們驚訝地仰頭張望，卻見一對遮雲蔽日的紅色翅膀從頭頂掠過。
“是焚烽閣下！哦哦哦，焚烽閣下來了！”
整條街都沸騰了起來，即使在羅伊爾市的另一頭都能聽見那喧天的歡呼聲。
焚烽故意在城市上空盤旋了一圈，這才再度回到書店上空。它收攏雙翼，突然朝下方俯衝。巨大的身體猶如一枚炮彈砸向建築物。
人群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但沒有人離開隊伍。大家寧可被龍砸死也不要放棄拿到簽名的機會！
就在紅龍即將撞上書店的瞬間，它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在電光石火間化身成了一個紅發少年！他以不可思議的輕盈降落在書店的天台上，然後飄然離開了眾人的視野。
“啊啊啊！我親眼看到焚烽閣下的人形了！真是太可愛了！我死而無憾！”
“等我老了一定要把這一幕講給我孫子聽！”
緊接著，一抹藍色的影子出現在天際。人群又一次沸騰了。
藍龍烈雷並沒有像它的同胞那樣誇耀式地盤旋，而是直奔維羅妮卡提燈書店。隻是在經過街道上空時，它忽然仰起頭，朝天空噴吐出一道刺目的電光。
隆隆的雷聲傳遍了整座城市，家家戶戶的玻璃都震顫起來。
天空中立刻凝聚了一團烏雲，遮擋住了烈日。方才還晴朗的天空霎時間陰沉了下來。
藍龍在半空中便化身成人形，如同一片羽毛般落在了書店天台上。
人群訝異地凝望著它，然後才意識到，藍龍喚來閃電和烏雲，是為了替排隊的他們遮擋陽光。
雖然氣溫仍然高得離譜，但沒了熾烈的陽光，人們頓時好受了不少。
“天呐，烈雷閣下也太溫柔了！他明明可以晾著我們的！他真的，我哭死！”
書店工作人員打開店門，一邊試圖引導狂熱的粉絲（收效甚微），一邊扯著嗓門喊：“焚烽、烈雷兩位閣下不會書寫人類文字，因此他們會以爪印代替簽名！請各位讀者注意！”
讀者們回以驚喜的歡呼：“那豈不是更妙？”
伊薇特由於沒有預定寫真集，隻能現場購書。路過購書台的時候，工作人員急匆匆地說：“現場購書的讀者請注意！本次的寫真集分為‘龍形版’和‘人形版’兩種，大家不要買錯了！”
伊薇特當然是全都要了！不過，她想，如果她經濟拮據的話，應該會選擇人形版吧？畢竟人形版裏的照片都是兩個可愛的美少年。而龍形版則全部是猙獰凶猛的龍的照片，跟野生動物圖集似的。不會有人單獨去買龍形版吧……
“我們要龍形版！”一群穿戴體麵的紳士在隊伍中叫道，“龍形好啊！嘿嘿嘿，嘻嘻嘻……”
他們發出了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伊薇特打了個寒噤。她常常因為不夠變態和深感跟這群人格格不入……
***
書店內部，焚烽和烈雷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來到大廳，坐在專為他倆打造的龍形座椅上。
“烈雷，你還給那群人類喚出陰雲了？”焚烽譏誚地斜睨著同胞，“幾百年過去，你變‘溫柔’了嘛！或者說，你已經沒有龍的威嚴和殺氣了！”
藍龍不屑地白他一眼。“你懂什麽。你沒聽見他們都在虔誠地呼喚我的名字嗎？和隻會作威作福的你不同，我可是深諳何為‘恩威並施’。隻有這樣才能讓人類心甘情願地臣服。”
“哈，你就繼續嘴硬吧！”焚烽抬起手，他使用了部分化形的法術，將自己的一條手臂變成龍爪形，方便在書上按爪印，“隻要我們隨便按幾個爪印，人類就嗷嗷叫著送錢來了，我看不出還有什麽拉攏他們的必要！”
烈雷譏諷地一笑：“我跟沒有大腦的你可不同。我可是智慧與武力的雙重化身。用我的方法肯定能贏得更多的擁護。如果你不信，下次我們倆各出一本寫真集，比一比誰的銷量更高如何？”
“難道我會怕你？！比就比！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誰輸誰贏還未可知呢，我勸你還是別太早誇下海口，否則輸了之後很難看的。”
兩條龍又開始了極為低級的爭吵。
旁邊的書店和出版社工作人員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麵露喜色。
兩條龍各自的寫真集！又是一個賣點！龍可以得到不菲的版稅，但出版社和書店的利潤更大。這波啊，這波是人類贏麻了！
***
龍的寫真集發售一周後，不出所料地登頂了首都各大報紙的圖書暢銷排行榜，在其他城市的排行榜上也是名次節節攀升。
作為出版方的《首都每日通訊》母公司，和作為版權助理的地城娛樂都賺得盆滿缽滿。兩條龍也拿到了巨額的版稅。龍族愛好者們喜得珍寶。四方共贏，可喜可賀。
唯一不大滿意的，大概就隻有在排行榜上被壓過一頭的圖書的出版社和作家了。
首都羅伊爾市，木槿花社區81號，書房。
摩爾垂德爵士將那張印著排行榜的報紙按在書桌上，起身踱到窗前，眺望窗外百花盛放的花園。
外麵陽光燦爛，一派夏日田園美景。可這名中年紳士卻神色凝重，宛如整個冬日的陰雲都聚集在了他頭頂。
書房中還有一名年輕男子。他是摩爾垂德爵士聘請的助理，專門為爵士處理生活和工作上的瑣事，安排爵士的日程表，以便讓這位偉大的作家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創作之中。
說到摩爾垂德爵士，那真可謂是當代出版界的一個奇跡。從出道至今，他已出版了八本長篇小說，四本短篇小說集，而這些小說全部都屬於同一個題材——推理。
在創作期間，他大膽地發明了一項“營銷策略”——他在連載的小說中布下各種線索和謎團，然後在報紙上發布懸賞令，聲稱他已經在小說中給出了凶手身份的充足線索，若有哪位讀者能找出凶手，就能獲得一百金幣的賞金。
這項空前之舉引爆了大眾對推理小說的興趣，讓摩爾垂德爵士一夜成名，也使推理這個冷門題材成為了炙手可熱的文學門類。
由於在文學創作上的驚人成就，摩爾垂德被女王陛下授予了“爵士”稱號。這可是了不起的殊榮，在近一個半世紀中，他還是第一個因文學而被封爵的人。
現如今，摩爾垂德爵士已經四十多歲了，但仍然筆耕不輟。半個月前，他剛出版了第九本長篇小說《孤島上的十二件謀殺案》。
此書甫一麵世，便登頂各大排行榜。讀者和專業書評人也是好評如潮，稱其為“摩爾垂德的集大成之作”。助理有信心，這本精品之作一定能拿下年冠。
然而，當那兩條龍的寫真集出版後，一切都成了泡影。
雖然摩爾垂德爵士向來性情溫和，不喜歡與人爭鬥，但助理覺得，創作者基本都有極高的自尊心，自己嘔心瀝血的得意之作被別人超過，心情怎麽能好受呢？
“爵士，您不必太過在意。”助理寬慰道，“人們對那兩條龍的狂熱隻不過是一時的，等這股風潮過去，相信您的大作一定能再度登頂！您可是長銷的王者啊！”
摩爾垂德爵士沒有答話，隻是轉過身，若有所思地望著桌上的一塊黑色石板。
在魔力遊戲風靡的今日，摩爾垂德爵士也未能免俗地購買了一塊。他不喜歡抽卡這種近乎賭博的東西，更偏愛故事性強的作品，因此隻玩了《勇者傳說1》和《小魔女養成計劃》。
現在石板上顯示的正是《小魔女養成計劃》的界麵。爵士給遊戲中的女兒起名叫“諾雅”，那正是他筆下的女主角的名字，足見他對這個虛擬女孩有多麽喜愛。
“看來，是我落伍了……”爵士幽幽地說。
“怎麽會呢！”助理叫起來，“您有點信心嘛！書評家對您的新作可是讚不絕口呢，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時間會證明一切……”爵士品味著這個詞，突然說，“你幫我訂一張去諾雷利亞的車票。”
助理愣住了。摩爾垂德爵士該不會是要去找洛林·地城決鬥吧？這可使不得啊！
“快點！時間不等人！我這就叫仆人收拾行李，明天我就要去諾雷利亞！你不想訂票嗎？那我自己來！”
“可是……請等一下……您不能……”
助理結結巴巴地說。他和摩爾垂德爵士相交多年，深知這位作家的脾性——他決定的事可是十匹馬都拉不回來。
助理隻能認命地訂了車票。但他可不會放爵士一個人去諾雷利亞。他也為自己訂了一張，好一路上盯著爵士。
翌日，摩爾垂德爵士便和助理一道登上了開往諾雷利亞的火車。
經過漫長的旅程，兩人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一下車，助理便借口“訂旅館”悄悄離開車站，去附近雇了幾個身強體壯的保鏢，命令他們跟著摩爾垂德爵士。這一方麵是為了防止爵士做出什麽過激舉動，另一方麵是為了防止爵士受到洛林·地城的傷害。總所周知，那位遊戲製作人可是個不得了的魔法師。
摩爾垂德爵士叫了輛馬車，急匆匆地趕往日暮大道。平日裏細心謹慎的他竟沒注意到自己被助理和保鏢跟蹤了。這足以說明他的內心有多麽急切慌亂。
馬車抵達魔力遊戲旗艦店。摩爾垂德爵士下了車，從店鋪旁邊的樓梯登上二樓，那兒掛著“地城娛樂技術有限公司”的銘牌。
一名笑容滿麵、和藹可親的前台小姐迎接了摩爾垂德爵士。
“歡迎光臨地城娛樂，請問您有預約嗎？”
摩爾垂德爵士脫下外套，說：“沒有，可我有重要的事要見洛林·地城先生。”
前台小姐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那麽請您先預約，請問您尊姓大名？”
“我是從首都趕來的，請務必讓我見他一麵！”摩爾垂德爵士提高聲音。
“可是先生，我不能隨便讓您……”
爵士眼珠一轉，似是想起了什麽，拿起前台的筆：“借我用一下。”
他取出自己的名片，在背麵飛快地寫下一行字，然後將其遞給前台小姐。
“把這個轉交給洛林·地城先生。他看了肯定會願意見我的。”
前台小姐一頭霧水。她不想打擾洛林·地城先生，但這位來客看上去真的有急事。
“那請您先坐一下。”她說，然後轉身走進辦公室。
摩爾垂德先生背著手踱起步來。這時，助理也趕到了。他一把拉住作家的胳膊，低聲說：“爵士，您不能這樣！”
“我怎麽了？”摩爾垂德爵士瞪著助理。
“洛林·地城可是個魔法師！您對上他沒有勝算的！即使您心有不甘，也不能幹這種事啊！我們是文明人，要用文明的方式解決……”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
助理還想開口，卻見一名銀發黑衣的男子大步流星地從辦公室裏走出來。他的步伐是如此之快，前台小姐隻能小跑著跟上她。
“您好，在下就是洛林·地城！”銀發男子說。
看到摩爾垂德，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怎麽是個男的？”
摩爾垂德爵士挺起胸膛，優雅地整理了一下領帶，嘴角噙著笑意：“是男人就不行嗎？”
洛林思考了一會兒，綻放笑容。“啊，沒錯，沒人規定不能是男人。是我刻板印象了。”
助理茫然地看著他倆。
他們在說啥？怎麽跟加密通話似的？
洛林上前一步，用力握住摩爾垂德爵士的手。兩個人的神情既堅毅又激動，仿佛兩個革命戰友會師了一般。
“我真是太榮幸了！”洛林激動到聲音都有了鼻音，“久仰大名，今天總算得見您本人了，冬夜玫瑰！”
然後，他又深情地補充了兩個字，“太太！”
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