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三更合一
◎道謝◎
因為文靜有好長時間沒來上課。
小學雖然學習任務不重, 但每天也總是要學一點內容的。
自認為已經比文靜多學到了好多知識的小學生們,全都圍著文靜,說要幫她補習。
是的, 這些一年級的小屁孩兒,有好幾個已經在幼兒園升小學的暑假上過補習班了、還有很多事從幼兒園就開始上各種興趣班什麽的。
別看他們小,他們對“補習”這件事知道的可一點兒也不少。
比如現在,文靜的同桌和前後桌,三個小孩兒一起開始比拚起來誰的“補習能力”更強了。
“我的老師可厲害可厲害了,是那個什麽什麽金牌的。”
“我媽媽說給我找的老師是整個京都最最好的!”
“我爺爺奶奶都說, 我的老師教得很好、老師一教我一學就會啦!”
還有一個比較早熟的小孩兒在一旁圍著人群觀戰, 聽到幾個小孩兒這麽說, 小女孩一臉不解地說:“可是你們的老師厲害跟你們有什麽關係, 現在又不是鬱淨同學要請老師, 是你們要教她啊。你們老師厲害、學得快,那你們會當老師嗎?”
小學生們安靜了一瞬。
然後其中一個先搶著說道:“我當然會了!我奶奶說了, 我天生就是當領導的,平時在小區裏玩過家家都是他們聽我的!”
他一帶頭, 其他小孩也爭前恐後地說:“我爺爺說我小時候看完繪本故事給他講, 他都能聽得懂,我講得可好了!爸爸媽媽也這麽說!”
“我姥爺說……”
“我的哥哥姐姐們說……”
“我老師說……”
可是他們全都被康正博給比下去了,他直接站在椅子上, 振臂一呼:“我考試考兩個一百分!鬱淨應該跟我學!這樣你也可以考一百分!”
其他人刷地一下, 全都轉過頭看著他。
連文靜也轉頭看著他。
康正博一看到文靜看自己了,趕緊使勁兒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我考滿分!爸爸媽媽帶我去吃肯德基!”
其他小學生立刻拆穿他:“幼兒園根本沒有考試!”
“康正博你騙人!”
“你一點兒也不聰明, 才不會考兩個一百分呢, 方老師昨天還誇我了, 說我超級超級聰明的, 我肯定能考兩個、不是,是四個一百分!”
“唐悅悅你吹牛你吹牛!我們哪有四個一百分哇!”
“就是有就是有!我全部都要考一百分~”
一群小孩開始嘰嘰喳喳,為了到底誰能考一百分、到底考幾個一百分吵了起來。
還有開始掰著手指頭算什麽時候考試的。
吵得一旁圍觀的方老師都覺得腦瓜子嗡嗡響,她可是知道鬱淨脾氣不太好的。
果然轉頭一看,她已經皺起了眉頭。
下一秒就凶巴巴地說:“吵死了,我不補習。”
說完就要往外走。
方老師趕緊一把把她拉住:“馬上就開始上課了你去哪兒?”
文靜仰起小臉,那張臉雖然對於同齡人來說稍微偏瘦,但因為偏瘦了,她的小鼻梁就顯得特別挺。
因為她自己說過喜歡自己那一身小道袍,來學校需要穿校服,阮雪慧就給她紮了兩個小揪揪,用粉色緞帶綁著。
看起來特別俊俏特別水靈一個小女孩。
然後她一開口就說:“煩,我要出去散散心。”
方老師雖然理智上知道文靜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兒,她能看到鬼能抓鬼是個玄學大佬,但是猝不及防聽到一個身高還沒有到她腰部的小女孩說自己煩、要去散心。
她還是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方老師趕緊咳嗽了兩聲,然後說道:“好了好了,馬上上課了他們就都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不會再吵了。你也不要出去了,好好坐在座位上準備上課。”
文靜回過頭,見嘰嘰喳喳跟一群麻雀一樣的小孩現在全都安靜下來了,看著她和方老師。
她眨了一下眼睛,回過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是還沒有坐下,就對已經跳下了椅子的康正博說:“你踩過的椅子,擦幹淨,回自己座位上去。”
康正博“哦哦”兩聲,抬起自己的袖子就在椅子上刷刷擦了幾下,對文靜說:“好了。”
方老師嘴角抽搐了兩下,忍不住說:“下次不要用衣服的袖子擦桌椅,要用紙巾知道嗎?”
康正博胡亂敷衍著點了點頭,甚至沒有答應一聲,就蹬蹬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坐好了。
然後,他看向文靜,一臉求表揚的樣子。
方老師哭笑不得:…………
到底誰是他的老師啊?
到了下午四點半準時放學的時候,鬱自明和全繼軍一起過來,跟其他的家長一樣,站在校門口準備接文靜回家。
文靜還沒有出來,鬱自明就看到一對年輕的夫婦牽著自己家兒子走到了自己的麵前。
男人對著鬱自明微笑著說道:“鬱老先生您好,這是我兒子陳敏軒,我們是他的父母,前段時間您家裏忙,我們就一直沒有登門拜訪。今天想著先跟您打個招呼,看看您家裏什麽時候比較方便,我們也好登門道謝?”
鬱自明看了全繼軍一眼,說道:“道謝?這怎麽說的?”他看了看小男孩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們家小淨都把這件事忘了。”
陳敏軒父母都露出感激的笑容:“你們家孩子教育得好,施恩不圖報,那我們就更應該正式登門道謝了。要不是她,我們還什麽都不知道,我們家陳敏軒可能就真的出事了。我們一家人真的都非常非常感謝。”
“不正式道謝心裏實在過不去。”
鬱自明又拒絕了一次,見陳敏軒父母仍然堅持,他才要說話,就看到文靜背著一個熊貓書包,從校園裏走出來。
他招手叫了一聲:“小淨。”
文靜走過來,看了一眼陳敏軒一家人,臉上一點兒意外或者是異常的表情都沒有,就跟看見她所有的同學的時候一樣。
然後她走到爺爺身邊就說:“爺爺我放學了。”
鬱自明牽住她的手:“那我們回家嘍。”
說完對陳敏軒一家點了點頭。
“等等。”
陳敏軒也叫道:“小師祖!我爸媽說要去你家感謝你。”
文靜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已經說過謝謝了。”
陳敏軒有點急切地說道:“可是我爸爸媽媽還沒有……”
文靜就看向他的父母:“那他們現在就可以說了。”
陳敏軒一家到底還是挑了一天周末,正式拜訪了鬱家,帶了一大堆禮物。
住在京都,又能在這個學校上學的家境都很不錯。
陳家帶來的禮物都用了心思,又貴重、又精致、還幾乎全都是文靜用得上的。
任何人看了都知道,他們非常有誠意、是真心感謝。
不過阮雪慧隻需要換位想想,如果當初有人送回了她的女兒,她大概可能會比這家人做得更好。
這樣一想,她的目光再放在陳敏軒一家三口身上時,比原先的客氣就又多了幾分真心的笑容。
陳家也是真心感謝。
很快他們就聊到了一起去。
反倒是文靜,一個人在一旁時不時低頭看看自己的額電話手表,好像在等著什麽。
陳敏軒是個男孩子,而且已經五年級了。
學校裏二三年級的小孩都是不跟一年級的小朋友一起玩耍的,因為覺得他們太“幼稚”,都是“一群小屁孩”。
他和文靜其實沒有什麽話能說。
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話題來——一年級的小女孩都喜歡什麽?看什麽電視劇、什麽動畫片?他完全想不出來。
倒是文靜,盯著自己的電話手表看了一會兒之後,她忽然側過頭看著陳敏軒說道:“段皓淼已經去地府了。”
她沒有多說,但陳敏軒卻忽然回過神來,看著她說道:“去地府投胎轉世嗎?”
他一張口,再問出的卻是一個讓文靜也覺得奇怪和驚訝的問題。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有地府,還有轉世投胎啊?那你說,我的前世是人還是什麽?我們家的人都說,我鼻子靈得很,從來都不會迷路,上輩子肯定是條狗。狗也能轉世投胎成人嗎?”
文靜:“……”
她難得被人搞得無語了一陣,然後說道:“我不知道。”
陳敏軒很驚訝地看了她一眼說:“小師祖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嗎?”
文靜聽得出來他隻是單純的驚訝,不是嘲諷什麽的。
所以她也很坦誠很直接地說道:“當然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比如我現在上學了,你問我期末考試能考多少分,我就不知道。”
陳敏軒:“……”
更吃驚了怎麽回事。
怎麽說呢,就是那種以為無所不能的大佬,突然發現她也會像他們這些普通人、普通的小學生一樣,為了考試成績發愁、不知道。
原來小師祖可以見到鬼、可以送鬼去投胎,但卻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
跟他們這些普通人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陳敏軒在心裏悄悄地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其實考試沒有那麽重要,考不好也不要緊的。”
文靜點了點頭,出乎意料地老實地說道:“我知道不要緊啊。我是告訴你,我不知道我期末考試能考多少分這件事,沒有為了這個緊張。”
陳敏軒:“……”
也是。
不知道跟會不會緊張、忐忑不安並不是一定有關聯的。
看來,小師祖跟他這樣的普通學生還是不太一樣。
他看了看她手上的電話手表說道:“你在等人給你打電話嗎?”
文靜正要搖頭,清靜忽然飛了進來,直直地飛到了文靜的麵前,朝著她就開始嘎嘎大笑:“那個狗馬家認輸了!嘎嘎嘎嘎嘎~!這次不是讓他們搬走,我是讓他們認輸嘎!以後再也不敢半夜蹦迪了嘎嘎嘎!老老實實的!”
不等文靜詢問,它就嘰嘰喳喳地開始說起自己這段時間帶著兄弟們都是怎麽整那家沒臉沒皮、總是在深夜蹦迪的人家。
那家住戶姓馬,清靜就一口一個“狗馬家”。
因為清靜經常飛到學校去找文靜。
它是個黑漆漆、隻有一點白色羽毛的八哥,不是大家熟知的各種光鮮亮麗無比漂亮的品種鸚鵡,一張嘴卻能說出比鸚鵡更多的人話、普通話來。
這隻鳥不像是鸚鵡那樣隻會簡單地重複幾句主人常常教它的話。
它是可以像人一樣跟其他人溝通的、甚至還會唱很多他們都不會的歌。
清靜的人氣在文靜上學的小學裏不要太高。
很多不上網、也不看什麽綜藝節目,不知道文靜的小學生,都是因為會說話、會唱歌的清靜才知道文靜的。
提起她就是“養了一隻會唱孤勇者的鳥的那個一年級小學生”。
陳敏軒在被文靜救之前就知道小師祖、當然也知道清靜。
但這也還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到清靜、聽它絮絮叨叨地說話。
雖然不是對自己說的。
但這不妨礙陳敏軒豎起耳朵聽。
清靜的語言表達能力很強,普通話也很標準。
所以陳敏軒認真聽了一會兒就聽出來它在說什麽了——
它居然指揮著其它的鳥一起,去跟著一戶非常沒有素質、總是在深夜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人家。
那家人臉皮太厚,警察都拿他們沒有什麽辦法。
警察上門他們就道歉、罰款他們也認。
但警察一走他們就繼續我行我素。
折磨左鄰右舍和樓下的鄰居都是苦不堪言。
除了搬家,沒有任何辦法。
好在他們找到了清靜。
它們一群鳥這段時間天天圍著那棟樓,跟蹤了那家人這麽長時間,總算找到了方法。
這群人雖然著魔一樣地喜歡蹦迪、喜歡唱歌,但是其實他們的本職工作是開中古店的。
清靜找到了他們的店,自然就能讓他們乖乖低頭認錯保證再也以後再也不敢了。
文靜雖然沒有開口打斷清靜,但是她的神情很顯然也沒有太仔細地聽它說。
倒是陳敏軒很認真地全部聽完了清靜說的所有內容,然後對它說:“真厲害!你們能懲治這種警察叔叔都管不了的壞人,讓他們老老實實低頭認錯,也太棒了吧!收費是不是?我去學校就跟我們班同學說說,讓他們遇到這種問題找你!”
清靜這才注意到這個坐在文靜旁邊的小孩兒,看他一眼說道:“你是誰啊?我是八師叔。”
學校裏知道清靜的老師和學生都很多。
有知道它的名字叫清靜的,因為聽到文靜叫它。
但更多的還是以為清靜的名字就叫“八師叔”的。
因為它經常往校園裏飛去找文靜。
幾乎每天都會去。
但有時候文靜正在上課,文靜和鬱家的人都跟清靜說過,上課的時候不可以飛進教室裏、也不可以在教室外麵大喊大叫擾亂文靜上課。
清靜一開始肯定不聽,但文靜說了以後,它就還是嘴裏罵罵咧咧一些人類聽不懂的鳥語、身體老老實實照做了。
所以如果它飛到學校,文靜正在上課的時候,它就會去教室外麵隔著玻璃看一眼文靜,然後在校園裏飛來飛去玩。
操場上總有在上體育課的學生。
清靜有時候心情好,就會飛過去看看,小學生們看到它都很激動,想跟它聊天。
清靜每到這個時候就會站在枝頭,俯視著小學生們,拍著翅膀自我介紹:“我是八師叔。”
導致很多學生都以為它的名字就叫八師叔。
就像現在。
陳敏軒明明知道文靜那隻會說人話、可以跟人對話的鳥名字叫清靜,但此時也被它這理直氣壯的態度搞得有點迷糊了,下意識跟著叫了一句:“八師叔你好,我是陳敏軒。”
清靜拍了拍翅膀,黑豆小眼睜得圓溜溜的:“不錯,不錯,小孩,你來我們家幹什麽嘎?”
它的黑豆小眼一轉,看了看那邊正在和文靜的媽媽說話的一對夫妻,好像就看出來了什麽似的,不等陳敏軒說話,緊接著就又說道:“是過來感謝文靜的?”
它搖頭晃腦地說:“哎呀哎呀,感謝文靜的人可多可多了嘎嘎嘎!”
它也沒有說謊,不管是在靜虛宮、還是來到京都,感謝文靜的人的確很多很多。
不管是心裏感謝、還是行動上感謝。
原先鬱清嶸和阮雪慧去靜虛宮接女兒回家那天,靜虛宮外的武當山小鎮本地居民們都去送她,大人孩子全都去了。
那時候他們隻是聽靜虛宮的觀主蓬萊子隱約提起過,但還不能真正體會。
但在楚萱萱的母親上門時、在小海一家人分了兩次登門道謝時、再到今天陳敏軒一家一再跟鬱家聯係一再表示想登門道謝,今天終於來了……
鬱家人看得越多越多,親眼看到文靜都做了什麽——她每一次幫助別人都沒有絲毫猶豫、也從沒有考慮過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
他們也對武當山小鎮那些居民們的感激有了更加真切的理解。
陳敏軒雖然不知道文靜像救自己一樣救過許許多多人,但聽到清靜這麽說,他還是立刻肯定地點了點頭:“是啊!”
清靜眨了眨黑豆小眼,納悶地看著他:“你知道?你為什麽要說是嘎?”
陳敏軒先是看了文靜一眼,然後對清靜說:“我當然知道,小師祖一定像是救我那樣,救過許多許多人!那那些被她救了的人當然也會像我和我爸爸媽媽、還有我爺爺奶奶姥爺姥姥一樣感謝小師祖的啊!”
清靜卻又不滿起來,嘀咕了一句:“那可不一定的嘎!有些人被救了也不會來表示一下謝意的嘎嘎!”
它雖然忙自己的“事業”,但前段時間文靜病得很重,躺在**昏迷不醒,它還是知道的。
也在家裏守了好幾天,看著文靜清醒了、一點一點慢慢好轉,它才繼續出門去。
它當然也知道文靜是為了什麽病得那樣嚴重。
但那八個小孩、還有他們的家人卻完全不知道有個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救回他們。
連一聲謝謝都沒有。
清靜隻是一隻鳥,它有時候是根本不講道理的,比如在文靜救了八個小孩兒、為了救他們生了一場大病,當時她天天昏迷不醒,清靜就很擔心她真的會死。
畢竟沒有任何人說過,文靜幫助別人隻會生病、不會真正死亡。
直到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慢慢好轉了,它才總算放心下來。
它以前在靜虛宮的時候,那些人跑去靜虛宮感謝文靜,它都是非常高傲、非常不屑一顧的。
它才不喜歡聽他們的謝謝!
可是真的有人不說謝謝,清靜又不高興起來。
還一直耿耿於懷。
陳敏軒不知道它在說什麽,有點疑惑地看著它問道:“八師叔,你是說有人被小師祖救了,連謝謝都不說嗎?”
文靜忽然回過神來,看了看陳敏軒和清靜,說道:“我我救人不是為了謝謝。”
清靜拍了拍翅膀:“好的好的!嘎嘎!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嘎!誰讓你是小師祖的嘎!”
文靜起身說:“我去打個電話。”
話沒有說完人就已經開始往外走了。
陳敏軒本來想跟上去,但看她自己腳步飛快地走開了,他又停住,沒有再跟上去。
清靜看了看他,大搖大擺地拍著翅膀朝著文靜飛了過去。
文靜在等柴丹青的電話,他們說好了今天他會打電話過來的。
但直到現在還不見他的蹤影,電話沒有來,人也沒有來。
文靜就準備給他打電話。
結果剛剛走出去,就看到柴丹青走了進來。
淩司嵐和南澄也在。
她們兩個都有法力都懂得修煉的方法,尤其是淩司嵐,她跟柴丹青一樣煉出了實體,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吃喝跑跳。
換句話說,沒有陰陽眼的道士和和尚們也都能看見她、跟她正常溝通。
柴丹青還是到處跑,淩司嵐這段時間就幾乎住在了青雲觀裏,天天幫著一起辨別從全國範圍內送過來的據說是道觀和寺廟裏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古籍、還有先祖們的隨筆手劄。
和尚和道士們篩選一道,但最後確定是否有用就全都要靠淩司嵐。
他們都是普通人,無法修煉,自然也不知道這些古籍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可行性。
隻有淩司嵐可以分辨。
所以她這段時間是真的很忙很忙,比所有人都忙。
淩司嵐從修煉有成以後,就再也沒有這麽忙碌過了。
忙得暈頭轉向,根本記不起來要像以前那樣去大都市裏享受生活。
原本她是沒有柴丹青那樣有責任心、俠義心腸的。
但是因為探病那天看到了文靜為了那八個小孩的事情病得那麽厲害。
而她自己也隻是一個六歲小女孩!
但淩司嵐那天晚上明明也在現場,卻幾乎什麽忙都沒幫上。
這種隱秘的、羞愧的心理,驅使著她這段時間一直這樣忙碌,心甘情願地忙碌著。
因為一直都沒有出青雲觀、她雖然聽說文靜吃了柴丹青送去的藥身體已經好了、已經又開始上學了。
但她卻沒有親眼看見。
這還是淩司嵐在文靜生病以後,第一次見她。
看到她果然健健康康的,跟最開始她看到她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她就笑起來:“小文靜,你真的好了啊!太好了!”
文靜點了點頭:“好了。”
幾個人坐下,聊起成振生的事情、又聊起了這些日子淩司嵐努力分辨的那些傳了不知道多少年傳下來的古籍。
不過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
文靜才跟他們說了幾句,三元就過來彎下腰對她說:“小師祖,我接到電話,桑宇彤、還有她的父母,說想上門來感謝你。”
已經過去很久,文靜都差點忘了這個名字了,猝不及防聽到,她還很用力地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在月牙湖邊看到的那個生魂。
她搖頭說:“你替我拒絕,就說我不需要感謝。”
正說著不需要呢,已經成為了鬱家鄰居的薑雪晴也過來了。
她的肚子這個時候已經能看出來是懷孕了。
雖然文靜什麽都沒有承諾,但譚家、薑家的所有人都把薑雪晴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當做是譚子鈞回來了。
失而複得。
他們全家上下都小心得不得了。
薑雪晴從自己家到鬱家,一共就幾步路,但她身邊還是跟了兩個人。
一個是家裏的保姆,還有一個是負責她人身安全問題的。
薑雪晴也跟家裏人一樣珍而重之地對待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所以家裏人再重視、做再多的措施防止她發生意外,薑雪晴都不會拒絕。
但因為她的身邊跟著兩個人,所以她看到文靜幾人時,也沒有湊上去,隻是遠遠地對她點了點頭,說道:“小淨,我剛才聽到你說你不需要感謝,對不對?”
文靜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薑雪晴語氣很溫和地說:“我想,不是你需不需要,或許是那些被你救了的人需要。被人救了命,如果連一聲謝謝都不能當麵說,換了是我,隻怕會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穩。”
文靜想了一下,決定接受她的建議,於是她轉過頭對三元說:“那你讓他們說謝謝吧,隨便說多少次。如果還是不行,他們打電話過來你就來找我,我聽他們說謝謝。”
她轉過頭,有點不耐煩地看著薑雪晴:“這樣可以了嗎?”
薑雪晴哭笑不得——她倒不是想幫誰說話,隻是她也是被文靜幫助過的人,所以特別能夠切身體會到那些被她幫助的人想要道謝、想要當麵表達自己的謝意的心情。
所以她也知道,文靜說的讓感謝她的人對著電話道謝,那些人聽了會是什麽樣複雜的心情。
她現在就是那種心情。
文靜催促她:“你是來找我媽媽的嗎?她在客廳裏,你進去找她吧。”
薑雪晴跟那些被她救助過的人,唯一的關聯就是大家都被文靜就救助過。幫忙說了那一句話,見文靜還是不願意讓人登門道謝,看得出來她說自己不需要道謝,是發自內心地這麽覺得。
她也就沒有再繼續勸說了。
聽到文靜的話,她對她點了點頭,被小心地攙扶著往鬱家的大門口走去。
文靜救人不是為了聽到謝謝,所以不管是誰想來找她道謝,她都隻會覺得麻煩、煩人。
隻想拒絕。
她還是個六歲的小朋友,這點兒小小的任性,別說她是救人的那一個,就算她是被救了的那一方,不願意說謝謝,大概也不會有人太責怪她。
但鬱珩那邊就不一樣了。
周越真和聶雨濃一開始是想著,以後總有機會用實際行動感謝文靜的。
但是時間越久她們就越是發現一個事實——
文靜還是個小學生,她又不混娛樂圈,她也不缺錢。
她們能用什麽實際行動表示感謝?
總不能給她上學的學校捐一棟樓吧?
她們倒不是拿不出這個錢,但捫心自問,這樣除了她們心裏會舒服一點,對文靜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嗎?
沒有。
如果是為了名聲、隻是想裝裝樣子,捐樓就足夠了。
但聶雨濃和周越真是發自內心地感謝文靜,那些華而不實、實惠落不到文靜身上的東西,她們全部都不考慮。
兩人就想著問問鬱珩。
畢竟他已經在微博上明裏暗裏炫耀過好幾次,“妹妹怎麽怎麽”“妹妹今天又怎麽怎麽”,整個娛樂圈、粉圈、還有吃瓜網友們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知道,鬱淨叫鬱珩哥哥了、他們兄妹的關係現在非常非常好。
既然關係都那麽好了,肯定知道文靜喜歡什麽、需要什麽吧?
兩個人一開始隻是試著微信聯係鬱珩,給他發消息。
但不知道他是工作太忙顧不得回複她們,還是微信消息太多根本沒有看到她們發的消息,總而言之聶雨濃和周越真發的所有消息全部都石沉大海。
一點兒回音都沒有。
周越真還好,聶雨濃就忍不住了,就在很多人紛紛表示要對文靜致謝的這一天,聶雨濃給鬱珩先是發了消息,過了兩三個小時他還是沒有回複之後,她就直接打了語音電話——
她倒不是不想打電話,隻是沒有鬱珩的手機號碼。
鬱珩那邊一秒掛斷,然後在微信裏回複了一個問號過來。
聶雨濃說:“給你發了這麽多條消息,你為什麽不回?”
想了想,她直接說道:“我們是想登門對你妹妹還有你的爸爸媽媽,當著你們一家人的麵道謝的。因為你是鬱家的人,所以才想先問問你什麽時候適合登門拜訪。”
鬱珩:“什麽時候都不合適。我妹說了,她不需要你們說謝謝。”
聶雨濃還想跟他講道理:“她不需要,但不代表我們就真的可以心安理得不對她道謝了,對不對?如果我們被人救了命,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點表示都沒有,你會不會覺得我們是白眼狼?”
鬱珩:“我妹不會這麽覺得。”
聶雨濃斬釘截鐵地說道:“可是我們會!我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如果不知道是誰幫了我們、救了我們也就算了,明明知道,怎麽可以裝作不知道?我心裏過不去。”
她又強調了一遍。
鬱珩沉默了一會兒後,發過來一條消息:
【你跟我一起去武當山路過節目,難道不知道有多少想要感謝、已經感謝過我妹的人?她是真的不需要所謂的登門道謝。你們如果一定要表達謝意,那就買點什麽她喜歡的東西吧。】
他沒有說吃的,是因為文靜病好了以後又開始挑食了,這個不愛吃那個不愛吃,每頓飯家裏的出事都得使勁渾身解數,就這也不保證端上桌的菜一定有文靜喜歡的。
可能她唯一愛吃的就是甜食。
但因為她長過蛀牙,牙疼發作的時候疼得厲害,所以文靜現在基本是一點兒甜食都不可以吃的。
隻能買她喜歡的東西。
聶雨濃問道:【那我想請問你,你知不知道你妹妹最喜歡什麽?幫幫忙吧!求求了】
鬱珩像是見鬼一樣地看了看最後那三個字,立刻回複了四個字:【我不知道!】
結尾那個大大的感歎號代表著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聶雨濃:【……那就實在對不起了。我去問三元,他肯定知道。】
鬱珩:【???】
但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聶雨濃不回他的消息了。
她直接給三元打了個電話,果然先是聽到了跟鬱珩差不多的答案,說謝謝可以接受,但是登門道謝就沒有必要了。
這句話鬱家人自己不好意思說出口,但三元不姓鬱,他是可以說的:“道謝的人上門來,鬱家就必須要有人招待,小師祖自己是不理會這些的。你們真的要上門來,會給鬱家造成一些麻煩。”
他都這樣說了,再加上鬱珩的話,聶雨濃當然也不會再繼續堅持了。
她問:“那你知不知道你小師祖都喜歡什麽?”
說完立刻補充了一句:“除了熊貓。”
三元有些為難,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喜歡幫助別人。”
聶雨濃:“……沒看出來你還挺幽默,那我去招鬼,讓你小師祖來幫助我,這樣給她製造助人為樂的機會?”
說完她自己就繃不住先笑了。
三元聽到她的笑聲才知道她是在開玩笑。
他有點無奈地說:“你們怎麽突然都想感謝小師祖……”
聶雨濃好奇地問道:“都想?除了我和周越真,還有別的人嗎?”
三元點頭:“很多。”
聶雨濃有點理解鬱珩和他為什麽很難回答她提的問題了。
她點了點頭:“我們不知道大家都撞一起了,打擾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聶雨濃這輩子沒對人這麽客氣過:“不好意思。”
三元趕緊說道:“不用不用,你們也不知道。”
沒想到有一天想致謝也會成為一個難題。
聶雨濃皺眉苦思了一會兒,給周越真打了個電話,兩人決定再去問問別人。
聶雨濃先是在《逛吃逛吃》節目嘉賓群裏發了這個問題。
其他人的反應都是:【啊?為什麽在群裏問,直接私聊鬱珩不就行了?他們兄妹關係現在那麽好,肯定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能說出一大堆答案來。】
鬱珩:【……】
他能說他一個答案都說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