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隻不過這產鹽的也不算是池子地勢也不算大, 又好像不能算是鹽池,因為這坑越是往下搬石塊上來,就越發像是一口井。可若是井, 偏又比尋常的井要大上兩圈左右。
所以究竟該稱作鹽池或是鹽井,周梨也不知曉,而且這裏的水這會兒沒人在下去打渾, 竟是清亮無比。
周梨早前看過雜記,其中提了一嘴齊州的鹽池,深水的地方那水是深綠色的,且到了春季晚了,還會變成紅色,等著夏秋交替之時,那南風吹過, 一夜便能結塊成晶, 成了所謂的顆粒鹽。
齊州的大部份稅賦來源,便也是是些鹽池的貢獻,因此即便此處地處西北之地,但也十分富饒。
可此處哪裏有什麽秋夏之說,常年都是那萬物生長的夏季輪回,所以如果要以此為標準來判斷的話,一線峽這裏就不是什麽鹽池了。
但鹽井也沒有這般小的, 而且這裏出鹽效率很快, 才一個多時辰就曬出來了,比那海鹽都要便捷許多呢!
“這就是老天爺給咱們的饋贈,管他是什麽鹽, 即便以咱們當下的技術,提煉出來不能叫人吃, 但能解決牲畜們所需要的鹽,就極好了。”商連城雖有著文儒的外表,但到底是一個兵家之人,自然是沒有那麽多耐心,做事情到底是有些大刀闊斧的。
所以見周梨和大家在糾結是什麽鹽,他隻覺得沒有必要。
的確是沒有必要,管他黑貓白貓,能抓耗子的就是好貓。周梨也笑著附和:“的確如此。”就是有些擔心,不知道這裏的鹵水就這一小股,還是取之不斷,源源不絕?
因此她的意思,再叫人把底下的石塊都清理出來,看看這些石塊清理後,鹵水會不會繼續往上冒。
畢竟這裏以前就是個亂石堆,任由是誰也沒發現下麵有水。
也就是瞧見這亂石堆四周沒有樹木草叢生長,一直都以為是因為亂石堆將下麵的嫩芽壓住了的緣故。
哪裏曉
得,竟然是因為底下都是鹵水。
得了她的話,商連城隻連忙叫人繼續往下搬,自己也不站在這裏光說話不幹活,一起脫了鞋襪下去搬石頭。
隻不過見著這一時半會怕是不見底的,便同周梨說道:“姑娘你先回去吧,一會天色晚了,到底不好走夜路。”
“那你們呢?”周梨抬頭看了看那已經要落山的斜陽,擔心地看朝他們,難道他們就能走夜路了?
方聽得商連城說,那頭的崖邊有個山洞,這幾日裏負責在這裏搬磚的工人們,晚上就歇在那裏。
反正山洞還挺深的,外頭燒一堆火,他們就在裏頭掛上吊床睡覺,安全又涼爽。
商連城晚上也打算同他們在這裏休息了,隻叫周梨打發明兒過來馱石頭的人,給他們帶些幹糧就是。
周梨想著這一去一來,的確不劃算,大部份的時間都浪費在路途上了。但也不能做個扒皮,叫他們一日幹那麽久的活兒。
於是便叮囑道:“也好,將這來去的時間用來休息。”看了一眼那冒著水的水塘,“這裏也不用太心急,反正勞作最多就是三四個時辰,多顧著自己的身體要緊些,中午太陽烈的時候,就找個地兒乘涼休息。”
交代完了,也沒有多停留,隻和殷十三娘騎馬折身回屛玉縣城去。
這些個工人都是甲字軍裏的人,且又是屬商連城甲三隊,聽得周梨隻喊他們做三四個時辰,不禁朝商連城問道:“咱真要聽周姑娘的?這三四個時辰能做得了什麽?更何況咱們又不是那懶漢子,在這裏幾個大男人休息幹瞪眼,也沒有什麽意思,倒不如天黑後,繼續點著火把幹活。”
商連城也是這樣想的,“她也不在這裏盯著,咱們做多久,她如何知曉?”
大家隻連忙讚同,唯獨一個兄弟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奇了怪了,別人陽奉陰違,那是想要偷奸耍滑,咱們倒是好,周姑娘不叫咱們做,咱們還要加班加點地幹。”
這樣一說,大家不禁也是笑起來。
隻不過商連城想,若是長久這樣勞作,鐵打的身體也是受不住的,周梨的確是為大家著想的。但這不是想早些知道,這鹽池究竟是有活泉眼?還是隻有這一股鹵水麽?早些挖到底下,也早些得個結果,免得總是掛懷。
於是便道:“兄弟幾個這些天辛苦些,過幾日回了城裏,我請你們好好喝一杯。”
幾人聞言笑著附和,如何要他來請?
如此這般,商連城果然是帶著人做到月亮爬上山尖尖,這才收拾上來,又獵了幾隻野雞架在山洞前麵的火塘上烤,雖沒有酒,但卻有那帶著酒糟味的酸漿果。
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麽學名,反正如同李子一般大小,那酸裏帶著股辣味道和那燒刀子有些相似,對於他們來說,仿佛得了二兩酒下肚子一般。
就著這烤山雞,更是絕配了。
所以吃飽後,又往下挖了好一陣子,這時候池水已經很深了,幾乎淹沒到他們的脖子左右。
眼見著池水似還在漲,商連城方笑著叫大家停了手,“這一線峽真真是個好地方,給了咱們一線生機,這就是一個活泉眼,出的還全是鹵水,明日打發人回去報喜,該安排人過來曬鹽了。”
說罷,這將那樹藤搓揉做出來的繩梯扔了下去,叫大家順著繩梯爬上來。
就是看著那掏出來的兩大堆石塊,這裏看著是不少,但其實根本就砌不得多少田埂,到時候隻怕還要到別處找石頭呢!
眼下,他又開始為此事發愁了。
而周梨這頭,回到屛玉縣也是月亮高照,樹條竹枝斑駁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長長的,城中仍舊是一片寂靜,直至路過了那景家街的時候,才感覺到了些許的人煙。
衙門裏燈火還亮著,挈炆就坐在那大堂中,聽得外麵馬蹄聲響,隻急忙迎了出去,見著果然是周梨回來,放鬆了一口氣,“再不來,我是要打發人去接了。”
又問怎回來得這樣晚?一線峽那邊可是真有鹵水?
周梨滿臉的興奮,比劃著那既不是鹽池又不是鹽井的水塘,“這麽大一方,裏頭的水也不要煮,隻過濾曬上一個多時辰,便能瞧見鹽塊,隻不過我們都不會,那曬出來的鹽實在是苦澀,暫時隻能給牲畜們用。而且也不知曉到底是活泉眼,還是就那一小股,商大哥還帶人在那裏騰池子,想來明天便能得個結果。”
她滿臉的興奮,但那疲憊之色卻也是難掩的,從馬背上跳下來後,才發現跟在挈炆身後的周天寶,“你休息得怎樣?可是適應這裏的氣候?”
周天寶也早就起來了,聽得周梨去了山裏,就帶著幾個人,也是十分擔心的。
他曉得周梨和白亦初走到今天這一步,得了這許多人的尊崇愛戴,肯定吃了不少苦,卻沒有想到就是眼下這會兒,許多事情周梨還要親自去。
他的記憶裏,這會兒做了老爺們的,不都是使使嘴皮子,叫下麵的人去做麽?
又想起那山林蚊蟲鼠蟻數不勝數的,“我皮糙肉厚的,有吃有睡哪裏都好,就是你一個姑娘家的,大晚上還要去山裏,快些去洗手吃飯。”
周梨不以為然,心說這算得了什麽苦?隻盼著那塘底下一□□泉眼。一時同他幾個說著話進去,匆忙洗了手便吃飯,才細問起周天寶家裏人幾時到。
周天寶那裏算著,興許明兒午時就能來的。
周梨聞言,心想那早上自己還能去城外的田裏一趟,商連城既是留在了一線峽,這邊到底需要一個人去看一看。
挈炆得知了,隻道:“你們好生休息吧,這一陣子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我左右也要出城去的,到時候我順便看看進度便是了。”反正也沒有人偷懶,大家都是勤快人。
“那感情好,明兒就我不出城去了,安心家裏等著我姐他們。”
隻不過周梨不知道的是,因為元氏他們覺得已經近在咫尺了,今兒晚上也就沒停下來休息,所以那快天亮的時候,人也進了城裏。
這縣城如此破敗,又沒有個城牆城門的,但還是打發了人在幾個入口設了箭塔,有人專門在上麵值夜,外頭若真有人來,他們站得高看得遠,也早些敲響鼓聲,通知城裏的其他人。
這樣就算是要防禦要逃亡,也好有多餘的時間,不至於等人到了跟前才反應過來。
不過因早就得了周天寶的話,所以曉得不是什麽烏合之眾,所以這裏見了那火把沿著城裏方向來,便連忙打發人去通知周梨。
周梨從吊**跳下來,隻匆忙穿了衣裳鞋襪,和殷十三娘一起朝城門口迎去。
至於其他人,她是沒有敢去驚動的,犯不著將大家都吵醒來。
到了城門口,卻見周天寶和挈炆已經等在這裏了,幾人正說了會兒話,就聽得在前麵探的殷十三娘喊,“來了。”
周梨幾個聞言,快步迎出
去,先是看到小韓姐夫,見他袖子褲腿都是緊紮著的,頭戴著一個大鬥篷,臉上胡子拉碴的,可見是為了趕路,也沒顧得上這些個細節。
“阿梨!”他也看到了周梨,隻大聲喊起來。
這一聲阿梨,使得後麵馬車裏一下跳下來許多人,一時間朝著城這裏湧來。
周梨隻瞧見了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激動得不停揮手喊。
元氏和周秀珠就在前麵的馬車上,兩人也是最先到周梨麵前來的,抱著她就忍不住哭,“你個丫頭,實在是狠心,一趟上京就不打算回來了,到了這屛玉縣,也不想我們?還想將我們就丟在蘆州,有沒有良心的?”
幾人是又哭又笑的,看似質問周梨,其實那心裏心疼得要死。
隻不過還沒等周梨顧得上回她們的話,又湧來了不少熟悉麵容,長得和大姑娘一般高的周若素,已經上學兩年了的周安之,還有比從前更加嫵媚灼豔的莫元夕,月桂香附金桂林衝夫妻,以及牽著孩子來的杜屏兒。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言,完全忘記了此刻是個什麽時間,直至殷十三娘朝小獅子問起武庚書院的劉叔夫妻倆,小獅子那大嗓門一開,提醒了大家才反應過來。
周梨挈炆方趕緊迎著他們進城。
等到了衙門隔壁的宅子裏,不想阿葉已經早就將幾個丫鬟也喊起來,把飯菜做好。
他們這裏一進門,便是洗手吃飯,周梨隻在席間作陪,說蘆州舊事,又講這屛玉縣未來之景。
反正一個個都高興得不行。
元氏雖一路走來,雖此處的確是個好住處,但實在難見人煙,心裏也是為白亦初和周梨所擔憂的,但眼下見著周梨也是滿臉的歡喜,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就想著一家人總是在一處,什麽難關過不去的?再有這裏又不是那什麽窮山惡水之處,隻要用幾年的心思,自然是會好起來的。
吃過飯,天空已經泛著魚肚白了,外麵鳥雀聲陣陣清脆,窗外的夜來香也都紛紛凋零,取而代之的是那白日裏怒放的各種花朵。
反正萬紫千紅,一眼瞧去滿院子都是綠植花葉,沒有一點的蕭條意思。
如今院子裏一下住進來了這許多人,更是熱鬧無比。
大家連夜趕路來,所以吃過這頓飯,周梨也是一一勸著去歇了。
她也回去洗漱一回,開始處理正事。
陳慕卻叫人來喊了她過去,原來是那日她要切原石的切石器做出來了,跟那一張小椅子般大小,切石頭的時候隻動著旁邊的把手就是。
他拿了個尋常石頭和周梨演示了一二,一麵抬頭問,“這樣可是使得?”
周梨眼睛都亮了,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這機括文化的博大精深,這竟然和自己那個時代的切石機有些相似,隻不過那完全是靠電,而這個靠著手動,但結果都是一樣的,隻不過這個是慢了些。
當下隻激動地問著陳慕:“可是能做大的?”這樣的話,哪裏還憂心什麽沒有石板?做出一個大的來,到時候自己切割就是了。
陳慕哪裏還不知道她什麽想法?畢竟街上許多地方都需要重新修補,還聽說商連城在恢複水田的時候,統一用石塊修築了田埂,若是得了石板豈不是更佳?便道:“做是能做,隻不過到時候需得四五個人一起操作罷了。”
然還沒等周梨歡喜,他又拋出一個難題來,指著自己那亂七八糟的材料堆,“木頭是不缺,可是這各類金屬,卻早就已經見了底,其他的還好,這鐵是萬萬不能缺的,咱不說別的,這許多零件我都得用鐵來打造。”
說到這裏,隻堆起一個討好的笑容來,“我一早就聽到挈炆炫耀,說這次你那姐夫帶來的人裏,有個特別擅長冶鑄的,你去將他找來同我做個幫手,到時候你要什麽,我都能替你做出來。”
天曉得,他要用得金屬又何止是這普通的銅鐵?所以需要一個特別會提煉這些各類金屬的人才。
有了這樣的人才,自己往後必然能製造出更多有用的工具。
周梨吃飯的時候,也聽得提過了一嘴,但還沒顧得上多問,眼下聽到陳慕說,自然是萬分的高興有這樣的人才來了屛玉縣。
但也隻高興過了一瞬,無奈歎氣:“那又如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莫不是你還曉得這屛玉縣有金屬礦山?”
陳慕不禁皺起眉頭來,一臉疑惑:“你不知道有?”
“真有?”周梨一下站起身來,“你哪裏聽來的?”滿臉的不信。
“不是哪裏聽的,你給我的那個魯班雜說的殘卷裏提了,隻說山裏藏了萬千奇礦,我對比了一下,就是在紫蘿山脈下麵附近一帶,你不信我去拿來同你看。”說罷,隻扔了手裏的工具,去將那寶貝一般的殘卷給翻找出來,指著上麵那一頁給周梨瞧,“看到沒?白紙黑字寫著呢!”
這事兒可不怪周梨,她曾經翻看了一下這書,又看不懂,哪裏曉得裏麵還提了這九州大地各處都有什麽礦產資源?
一時又驚又喜的,“這當真是個寶貝。”立即便計劃著,“等我韓姐夫起來,我立即請他去幫忙問那朋友,人既然最是擅長這冶鑄之術,多半也能看出個一二,到時候請人過去瞧一瞧,將位置確定了,就是沒人了,我也親自去給你挖礦。”
陳慕聽到這話,不禁哈哈笑起來,“叫你去挖礦?那倒不至於,若真確定留位置,實在沒人我自己也能動兩鏟子。”
說了一回,周梨隻高興地要喊人將切石器給幫忙搬回去,隻不過旋即又想,不能什麽都往那衙門裏搬,就想陳慕這裏亂雖是亂了幾分,但寬敞是真寬敞,便道:“仍舊先放在你這裏,我去叫她們把石頭拿來開開眼。”
說著,隻跑回了衙門一趟,叫了千珞他們,隻用個手推車,把大家那天買的石頭都一一運送過來。
那天瞧著除了千珞買得多之外,大家也沒幾個,哪裏曉得這如今竟然是運了三四次才完。
陳慕在一旁看著,就是一堆河灘上撿來的鵝卵石樣子,也不曉得怎麽就被判斷成了翡翠原石?隻笑著調侃:“叫著我說,別費勁切了,直接給姓商的送到田埂上去,他還給你們道一聲謝謝呢!這切開了,反而碎了不好砌田埂,到時候真沒什麽用處了。”
不過這話,叫沈窕狠狠瞪了一眼。
他方摸著鼻子退開了些,殷十三娘的徒弟,聽說從前是個軟綿綿的小姑娘,如今下手卻叫一個狠,惹不得惹不得。
但又被周梨喊了過來,“你這會兒得閑,幫我們開唄。”
陳慕心說自己哪裏得閑了?還要鑽研旁的技術呢!但一時又想著周梨對自己向來算是有求必應,自己如今能做出那許多奇技工具,也是她出了力的。
方過來蹲下,一手拿著石頭往刀刃前去,一手搖動著一旁的手把,“我一邊切你們一邊往上澆水。”
“哪裏用得著這樣費勁,拿去那池子邊不就好了,竹竿接過來,那一線細細的水流剛好。”千珞說著,就要彎腰去搬切石器。
陳慕看了一眼,倒也還行,隻同大家又挪了位置。
然後開始了驚心動魄的一刻。
隻不過翡翠哪裏那樣好出?不然人家早就自己切了。
一連著七八塊都對半開了,就是平平無奇的石頭,陳慕本是有心取笑這幫傻姑娘的,但是見她們一個個沮喪著臉,便將那話給吞了回去。
眼見著又切了幾塊石頭,姑娘們都快哭起來了,嘴裏開始討伐起那賣她們原石的山民,便隻得安慰道:“別急,那麽多石頭呢!這才切了幾塊,沒準馬上就有奇跡了。”
這話他發誓真的就是安慰大家罷了。
可是沒想到手裏這塊石頭,隨著刀子往裏切,他竟然發現了一絲絲葡萄紫,一時也是傻了眼,不禁停下了搖動手把的手。
眾人見他忽然不動,甚是疑惑:“怎麽了?”
陳慕抬起頭,以一種震撼的表情掃視著大家,“這塊是誰的?”
千珞舉起手,“我的,怎麽了?”一麵好奇地湊過去一看,明媚的陽光下,順著那空心竹竿裏流出來的一線細水把石頭縫隙衝刷得幹幹淨淨的,那葡萄一般的高貴紫色,就這樣明晃晃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那一瞬間千珞也是傻了眼,隻覺得腦子被什麽狠狠敲了一回,隨後手腳就不受控製,抱起身邊的人高呼起來,“我發財了,發財了!”
周梨幾人一見她這興奮模樣,也都紛紛湊過去瞧,果然是看到了那一縷透亮的紫色,也都激動起來。
陳慕比她們還要激動,“還要繼續切?”
“自然,快快切開看。”畢竟聽說有可能就是外麵包裹了這樣薄薄的一層,別到時候空歡喜一場了。
但幸運之神這一次是降臨在了千珞的身上,隨著被她們搞得也緊張不已的陳慕繼續動手,一塊鵝蛋大小的紫翡翠就這樣被一分為二了。
他出身到底是名門,見過的玉石瑪瑙不在話下,如今隻將那上麵的石磧衝刷去,舉起另外一塊仔細瞧,也忍不住感慨,“千珞你真是走了大運,這雖非最好的冰種,但也不差,用行內話來講,算是二等了。”
另外一半,被周梨她們幾個姑娘圍著觀察,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生怕給摔了去。
聽得陳慕的話,隻忙問:“那這二等是多好?又分幾等啊?”
“八等,最差的就是第八等,所以你說你這二等算不算是交了大運?”陳慕簡單解釋著,心裏也是有些喜歡,“下次開集,我也去買幾塊來試一試運氣如何?”
大家隻將這紫翡翠小心翼翼地觀摩了一回,一個個對於那還沒切開的原石又都充滿了希望,隻都催促著陳慕快些繼續。
想是因她們因那紫翡翠而高呼了一回,驚得隔壁衙門的人好奇,有幾個過來瞧熱鬧。
於是不多會兒,這看陳慕切原石的人越來越多。
隻不過最終除了千珞得了好運之外,那幾車原石裏,後來也就切出來幾個不好不壞,鵪鶉蛋一般大小的翡翠。
可即便如此,大家還是高興不已,畢竟這原石又不貴,看得一旁的眾人也是激動不已,和
那陳慕如今是一個想法,等著開市了也要去買幾塊回來試一試手氣。
周梨得了指甲殼一般大小的綠翡翠,品質還隻是第五等,不過她也高興,準備給弄出來,做一對素簪送給元氏。
這個顏色正好合適她。
恰好這石頭解完,商連城派來送信的人,也到了。
見了周梨滿臉的汗水都沒來得及擦,就高興地稟著:“姑娘,我們昨晚往外繼續搬石頭,不知什麽時候,那水竟然開始往上漲,顯然是一個活泉眼,那堵住的水口叫我們疏通了,商管事那裏說,得快些打發人去過濾曬鹽,別到時候那鹵水滿出去出去,可惜了。”
他來的時候,商連城又帶著人將那從塘裏掏出來的石頭砌在邊緣圍住,生怕裏頭漫出來的鹵水潑灑了出去。
得了這話,周梨是顧不上切石頭的歡喜了,隻叫人快些領他去吃飯,又忙去甲字軍的家屬裏雇了二十來個體格較好的年輕女人,拿了過濾的網紗篩子,各種大盆水桶等等。
反正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收拾出來一支曬鹽的隊伍,趕了馬來,馱著幾十個人兩三天的幹糧,就急忙去那一線峽了。
她自然也是跟著去了,畢竟這鹵水塘既然不斷再往外冒鹵水,那自然是要長留人在此處,總住在那山洞是不可能的。
因此她先過去,看看能否在山崖下麵開墾一處地基來,建幾幢吊腳樓出來供給大家休息。
匆匆趕到了一線峽,正是太陽最烈的時候,大家也顧不得這個時候躲陰乘涼,隻趁著太陽好,便各自頂著鬥笠去急忙拿葫蘆瓢往水桶裏舀水,然後再一一倒在那放著網紗篩子的大盆中。
鹵水這個時候已經有漫出來的意思了,所以周梨也沒閑著,同大家一起勞作。
隻不過這樣曬鹽太慢了,那木盆有限,每次也裝不了許多水。
所以這忙碌了一陣子抽空喘氣,便和商連城商議,“我看前麵那空地上,白天有三四個時辰都是能曬到太陽的,不如給收拾出來,到時候找景翁安排幾個人,刨了木板墊在下麵,在將縫隙填牢固了,四麵八方圍上,便直接將鹵水接引過去在上麵曬,如何?”
商連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隻不過鹵水接引過去的時候,還要在途中置放幾塊細紗網來過濾,這樣一來,的確是大大節約了人工,也不用大家這樣辛苦勞作。
“好,那姑娘早些回去做安排,這裏有我看著,不會白浪費一滴鹵水了。”商連城連忙催促起周梨來,實在是這鹵水往外冒的速度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快,他眼看著周梨帶回來的這些工具,隻怕那裏麵的鹽還沒曬出來,這鹵水就要漫出來了。
周梨也不敢做停歇,午飯都是在馬背上吃的,一路匆匆回了縣裏,哪怕得知她姐姐們都已經起來,但也顧不上去招呼,隻和殷十三娘直接回了衙門裏,忙各處安排人手。
趕在天黑之前,將人員都組織了出來,又匆匆踩著夜色往一線峽去了。
這次的隊伍就更龐大了,畢竟還要運送陳慕發明出來的那些切割木頭木板的大家夥。
她這一忙也是第二天下午才從一線峽回來的,當天晚上就和那甲字軍的女眷們一起擠在山洞裏休息。
男人們則是頂著月色,加班加點的,將那空地給刨出來,收拾得更加平整,新鮮的木頭也砍了出來去了皮,就等著天亮後,將木板切割開來。
不得不說,有了陳慕的這些工具,這不管是砍伐木頭還是切割木板,都不用此前那樣慢吞吞地用鋸子一點點鋸了。
商連城雖然和陳慕看不對眼,但對陳慕做出來的這些工具,還是十分青睞的。
所以一個上午的時間,太陽底下就曬了不少木板,但隻怕也要曬個七八天才能徹底幹,方能粘連在一處。
所以這會兒那空地上,隻用大大的幾張牛皮紙鋪著曬鹽。
周梨見著各樣也安排好了,接下來就要等著木板曬幹,鹵水能暫時用牛皮紙曬,所以也就差這吊腳樓的建造了。
但人和工具她都留下來了,如今回城裏去,也隻用操心他們一日三餐的事情。
總是送幹糧來,終究不是什麽長久之計,所以還是要打發人專門過來煮飯。
於是回了城裏,隻又去雇人,沒想到這次除了景家村和甲字軍的人,卻還雇了幾個術木寨那邊來的山民一起過去。
她將這些事情安排好,挈炆這裏又來與她商議修路之事。
兩人是一起胡亂吃著晚飯一邊商量。
原計劃是先修那去往城外田間的道路,這樣豐收也好耕種也罷,都能方便,最起碼在運送糧食這一塊上,木流馬也能使上力氣。
反正能節約人的地方盡量節約,畢竟眼下這屛玉縣最缺的也就是人。
可是如今有了這一線峽的鹵水塘,自然是要先僅著這些來,昨兒就曬了一百多斤粗鹽,她今兒先給帶回來了。
且不說往後要來往運送鹽巴,就是那頭住了四五十號人,就是給他們送糧食過去,也不知道要走多少趟。
因此這路是要先修起來,不然每次隻能用馬匹馱,到底不如馬車方便。更何況這裏的山路也不是那種特別陡峭的,完全可以效仿著當初他們在紫蘿山脈裏那樣,人在前麵修築出雛形,牛馬在後麵踩出樣子來。
挈炆也覺得仍舊按照這個方案來,畢竟還是那句話,人手不夠,牲畜來湊。
但想到這馬上到了五六月份後,就進入了雨季,那傾盆大雨隨時來,如果隻是泥路的話,怕是要衝得滿地的坑窪,到時候滿地的泥濘如何走?便道:“陳兄那邊的切石機,可是能做大的出來,到時候隨便弄些碎石來鋪著,也免得進入雨季後麻煩。”
周梨這才想起前兩日和陳慕說的事兒,不由得一拍腦門,“完了,我這真是忙昏了頭,竟然把這等大事都給忘記了。”
那日和陳慕說,馬上安排人去紫蘿山脈下一帶找那殘卷上記載著的礦產,可因一線峽的事情,完全給拋之腦後了。
一麵又同挈炆解釋,“他那頭一點金屬材料都沒了,怕是刀刃都
沒有。算了,你先著手安排人將路的雛形修出來,我去找人探查礦產去,這切石機怕是要再多等一陣子。”說罷,隻同他又匆匆說了幾件要緊事情,兩人就各自分道揚鑣。
路過自家門口,周梨才想著進去一趟,卻隻見若素和阿榮帶著杜屏兒家的女兒同周天寶的兒子在院子裏,不見一個大人,連安之也沒有身影。
大家見了她都紛紛迎上來,周梨卻是疑惑,一把將最小的周書源給抱起來:“人都哪裏去了?”這天都黑了。
隻聽周若素回著,“姑姑和姑父去安置他們帶來的人,聽說衙門那邊有好多手續,見著小姨這樣忙,他們不好麻煩小姨,就自己去辦。姨婆和娘帶著月桂姨他們去城外一起整理水田,說白天太陽太大,幹不了多少,趁著現在有月亮又涼爽,多做一會兒。”
周梨聽得這話,心下好生愧疚,“都是怨我了,去忙了一線峽的事情,就給大家這頭忘記了,什麽都沒顧得上,還叫他們都沒能好好休息,便去跟著忙活。”又想著都在城裏住了幾年,不知道下田去可還能適應?
若素到底是大了,瞧出了周梨的擔憂,又見周梨也穿著也是下地的衣裳鞋子,“小姨,您自己都能去地裏,大家如何不能了?哪個能尊貴到哪裏去?倒是您這樣忙前忙後的,飯也不得好好吃,可叫姨婆和娘擔心得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