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梨的錯覺,她這具身體雖然很虛弱,但她卻覺得腦子十分清醒,人也精神。但這終究是舊疾了,還不曉得幾時能養好呢!

又想到馬上要春耕了,便同他二人商議道:“我爹是不在了,可日子咱們要繼續過,田地都得收拾起來,總不能指望那點銀子過日子,不然遲早坐吃山空。”

其實周梨心裏是有些沒譜的,元氏性子太軟弱了,極其擔心哪日她兄嫂來,就給帶走,那到時候家裏就少了個大勞力。

還有白亦初,這小子是有些聰明的,但多少是有些桀驁不馴,周梨一樣擔心他哪日覺得無趣,偷偷摸摸跑了。

虧了三兩銀子不說,撿柴挑水的人都沒了。

但這兩人,無論是哪一個,她沒有辦法強行將他們留下來,也隻能用心相待,徐徐圖之。

這廂,元氏再聽到她說要收拾地的時候,馬上就主動道:“地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我能張羅。”

周梨點了點頭,隨後朝那敞開的門望了一眼,似乎再確認有沒有人偷聽,才看朝他二人,一臉坦誠道:“我爹走的那天,當著柳地甲和族中長輩們的見證下,給留了五兩銀子,他的喪事是提前準備好的,所以這期間,這五兩銀子一點沒動。不過我再與你們交個底,我爹早前還是給留了些東西,是我娘在時給準備的嫁妝,算起來大抵有二三十兩銀子。”

元氏聽到這話,眼神似有些驚訝,不過轉而就歸於平靜了。

但白亦初瞧見了,不禁暗自防備起來。大概是因為元氏是周老大的繼室,他又覺得現在周梨和自己一樣是個沒爹娘的孤兒,雖說自己不甘願,但到底和她拜了堂,所以這心裏是偏向著她一些的。

這會兒隻覺得她好生奇怪,此前自己才覺得她聰明,現在怎麽又犯了蠢?這樣大的事情,怎麽能告訴別人?她就不怕元氏給卷著跑娘家去?又或者自己給偷走麽?

周梨有些詫異他兩人怎麽聽到自己的話後,沒任何反應?但還是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我娘給留的東西先放著,咱們就動這五兩銀子,過兩日開了集,尋兩頭小豬仔,若是價格不好,咱也不用太著急,可以挑一挑,但雞鴨鵝可早些買回來,那荒廢幾年的兩畝魚塘,就算今年收整不出來,但也不能給閑著。你們怎麽看?”

元氏有些驚訝,沒想到周梨竟然是個會打算的?當下連連點頭,“好得很,就照著你說的辦,你不提我也快忘記家裏還有兩畝閑置的魚塘,到時候等我得閑了,帶著小女婿去火燒坡砍些竹子回來,圍上柵欄,就咱自己養鴨養鵝。”

周梨家現在還有四畝水田,三畝旱地,還有河洞門那的火燒坡。

四畝水田不算肥,但一畝再不濟,這一年到頭兩百斤糧食是能出的,元氏又是種地的好手,一千斤是不成問題的。

但如果隻靠這四畝水田,家裏三口人,肯定是不夠吃的。不過還有旱地能種些豆子,加點蔬菜,雞鴨什麽的,也是勉勉強強能過活。

還有家裏這院子,等自己好些了,也不能都空著,牆根地下還能種些蔥蒜瓜菜。

反正隻要不懶,餓不死人的。

至於火燒坡這山,隔三差五能讓白亦初去弄一兩個陷阱,套野雞兔子。

她心裏盤算著,見白亦初呆呆地坐在那裏,也不知想什麽,“你怎麽看呢?”

白亦初一怔,沒想到她還要問自己的意見。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真是這家裏的人了。等反應過來,有些局促地點著頭,“我可不會種地,你們自己決定就好,能使喚我的地方張口就是。”

“那好,就這樣決定了。這兩日天氣還算好,得把豬圈裏的糞掏出來。”就是背去田裏太遠了,白亦初年紀還小,就算能背個二三十斤,跑這麽遠也不劃算,感覺浪費人力了。但隻靠著元氏一個人,她也不忍心。便朝元氏道:“要不去集上的時候,你去鐵匠鋪那找點薄貼片,再買個小木輪,回來自己釘個獨輪車,這樣運送物件也不用死力氣。”

這也花不了什麽錢,除了薄貼片貴一些。

但元氏馬上就給拒絕了,“我才覺得你是個會打算的,怎麽想起花這些個冤枉錢?我有的是力氣,又不是背不動。”

她有力氣周梨相信,可這不是擔心累傷了身體,便還是堅持,“哪裏是花冤枉錢了?過一陣子買了豬,咱家可沒那麽多糧食喂,還不是要去割豬草,你是一個人能當十個用麽?到時候我叫阿初去割,一回割個五六十斤,阿初就能用獨輪車運回來,總不可能樣樣都指望著你來辦。”

白亦初剛想拒絕割豬草,可又聽到周梨喚他阿初,隻覺得有種十分親切的感覺,就神不知鬼不覺地順著周梨的話,“是了,有個獨輪車方便些,更何況我聽人說,這年輕時候太下力,等有些年紀了,一身的病痛,阿梨身體也不算好,難不成你要叫她過幾年就開始服侍你不是?”

他這樣一說,元氏有些動心了。這家裏誰都可以倒下,唯獨自己不能,不然還有什麽資格留下來?自己又沒個一兒半女。本就指望能多幹些活,好叫周梨認自己,往後老了也有所依。

於是點頭答應了,可一想到那五兩銀子買小豬仔,少不得二兩銀子起步,再有那雞鴨鵝什麽的,也是要大半串錢。

另外進來日常鹽醋又要添,隻怕到時候就隻剩下二兩銀子,更何況周梨要吃藥,村夏秋這三季就算是不做新衣裳,但她和小女婿冬天的時候肯定都長個兒了,得重新裁棉衣啊。

想到這不禁歎了口氣,“隻能盼著今年是個好年歲,到時候養了牲畜也順利,待年底賣了豬,不然手裏隻怕半兩銀子沒有。”

周梨也擔心,反正周老大另外留給自己的錢是不能動的。

所以到底還是要想辦法掙錢,反正不能總過這樣緊巴巴的日子。

等吃過了晚飯,元氏打發白亦初去挑水,然後一臉神神秘秘地進屋來,把自己的手絹遞給周梨,“這是你爹單獨給我留的,你收好了,別叫小女婿知道,他到底能不能住下去,還不好講。”

周梨打開手絹,果然見著裏頭包著六兩碎銀子。

有那麽一瞬間她

有些愧疚,畢竟周老大留給自己的其實加起來得有五十多兩。

她趕緊給包好,塞回元氏懷裏,“元姨,既是我爹給你的,你自己收好就是,逢年過節的裁買身新衣裳也好。”

但元氏又給送回她的手裏,“你收好,我這活了也快三十年,可好日子也是到了你家才過上的,你爹對我好,你也是個孝順孩子,我的錢不給你給誰?你快些收好,不然過幾日我那兄嫂來了,少不得給我翻走了。”

她的確是個苦命人,從小在娘家做騾子做馬還吃不飽穿不暖,後來嫁了那酒鬼又總挨打,到了周家才過上正常日子。

至於周家這點農活,比起以前在娘家和前夫家,又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