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我需要你對我好嗎。”◎

理智崩塌的瞬間, 就像是野馬崩騰在懸崖邊。

就在要踏空的前一秒,他側眸,餘光看見床頭那盞桔子形狀的桔燈, 燈光宛如桔子外表一樣暖黃。

那是幾年前,她親自挑選並且安裝上去的, 當時她獻寶兒似的, 蒙住他的眼睛帶他來到臥室。

驚喜道:“我挑了好久, 說小桔燈有助於睡眠,你睡眠總是很淺,這個送你。”

這一年裏,他無數次想起沈薔, 都會望著這盞桔燈,然後靠著這盞小桔燈入眠。

但他豈會不知, 這並不是小桔燈的威力,而是他的心魔。

而剛才,這盞桔燈,燈光暖黃柔和的照著她。

她眼眸清澈, 沒了往日的淡漠疏離,可也沒有一眼望不盡的愛意,巴掌大的臉緋紅一片,她整個人宛如墜入凡間的仙子, 也像個易碎的瓷娃娃,一碰就疼,一碰就碎。

他心一顫,他才發現, 她的愛, 是純潔無暇, 不參雜任何一絲絲物質和欲念的。

那他此刻,又在幹嘛?

□□漸漸散去,他意識到他在趁人之危,在做她第二天醒來一定會後悔令她傷心難受的事情。

他們並非沒有發生過關係。相反,他們的次數很頻繁。

但那些都是基於她願意主動且愛他時做出的事情。現在的沈薔,清醒時連一頓飯的機會都不想給他,更何況得知這些事情後,她會怎麽樣崩潰。

恐怕又會把他推得更遠。

這一刻,他懸崖勒馬,及時收回了手。

他用盡全力克製住自己的欲望。

輕歎一口氣,翻身躺在她的身側,眸光看向天花板,任由體內熱氣躁動,默了幾秒後,他倏地自嘲一笑。

沈薔卻已經過了鬧騰的勁,乖乖側臥抱著枕頭,模樣憨傻可愛,昏昏沉沉睡去。

他側眸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後他起身走向浴室,手一抬,打開了冷水,花灑的水噴灑下來,從頭淋到腳。

暖暖的浴室,冰涼的水。

宋泊禮閉上眼站在花灑下,任由水噴灑衝刷,花灑孔裏射出來的水就像是銀針,打在皮膚上。

水在耳邊響起聲音,他單手撐住牆,頭垂下,背肌倒影在鏡子中,窄腰寬肩,他另隻手在迅速揮動。

劈裏啪啦的水往下流,他腦海中浮現沈薔的麵容。

以前他還記得,她第一次幫他嚐試,笨拙的手都掰不回來,雙眸緊閉,臉紅的像蘋果。

後來她甚至還會在他疲憊時,主動用她那雙似無骨一般的小手輕輕助力,把他的驕傲玩弄在掌心中。

其實他可以不用那麽狼狽,她醉酒失態,也是她主動攀上他的脖頸,還要幫他解掉紐扣,脫下襯衫。

剛才他完全可以半推半就,順勢而入。

第二天醒來,她如果哭了,他可以順勢提起我們和好吧。

但他不想。

他一直以來做任何事情都隨心所欲,從不會去考慮任何人,也沒有人值得他去憂心思慮,可就在剛才垂眸的那一刻,他餘光處撞見床頭那裏她四年前買的一盞小桔燈,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往事。

自從一年前她不告而別的出國,這一年裏,他不是沒想過去找她,他也知道她在M國,但每次到了M國時,驀然隻剩下一聲算了,她應該不想見他。

直到那次她回國,在酒吧遇見時,不見或許還能克製住,但聽見她的聲音時,那些克製的念頭,全都在瞬間冒尖。

醉酒壯人膽,他還是去找了她。

但他料想的沒錯,她的確不願意見到他。

從她回國後,他就想方設法去找她。公事私事,但她總是一副據他千裏之外的模樣。

今晚的沈薔的確讓他見到了不一樣的一麵。

或許是他這四年裏,甚少會把精力放在愛情上,對她的了解不深,他不知道她以前是否也有過如此失態的模樣。

她哭,鬧,又聽話,乖巧,還比清醒時主動。

可她好像也沒有比表現的那麽堅強。喝醉後的她好像才會把積壓許久的情緒爆發出來。

他才知道她這麽委屈,也才知道,原來她鼓起勇氣提離職,並不是一點兒也不難受。

她有她的驕傲。

就像在重逢後,每每看見她,她都是高高抬起下巴。

驀然明白,她的驕傲是迫不得已,因為經曆過他給的傷害,所以隻能用“驕傲”保護自己。

不管她是乖巧,聽話,還是委屈驕傲。

他明白,這一切全都是他直接或間接造成的。

他不想再繼續讓她因為他難受。

他想學會,好好去尊重她,帶給她快樂。

他舍不得她再難過。

水衝掉了浴室裏的淡淡的麝香味道。他把自己清理幹淨,之後才走出廁所,步伐一頓,他看見那櫃子上的洗麵奶。

他倒是知道這是她用來洗臉的。他第一次用這些女孩子用的玩意兒,還是她幫他的。

“不洗的話毛孔會變大,毛孔大了黑頭就多,”沈薔當時一邊用手起泡,一邊把泡沫呼在他的臉上,道:“雖然你沒有,但是防範於未然嘛,萬一老了之後有呢?”

這個牌子的洗麵奶不貴,也才三百塊錢。

他當時得知價格後,還曾想過,他給了她一張無限額的副卡,為何她不買好點的。

後來他才發現,她從未花過他一分錢。他給她的那張副卡,她雖然收了,但從未用過。

她也從來沒有要求過要他送什麽禮物給他。

這是她的小驕傲。他竟從未發現。

可就是她這樣的懂事乖巧,小驕傲,才縱容到他對她的事情沒有怎麽上心,在他記憶裏,她理解他忙,從不會發脾氣。

這些往事密密麻麻鑽進心裏,他對她的愧疚就越深。

他的忽略,令她對他們之間失望。

按道理宋氏不可能會和這個牌子的護膚品打交道。

但那是一次偶然,他看見這個牌子來求合作,可能是出於思念她,他大筆一揮和這個品牌合作。

後來每隔一個月,品牌方都會給他送過來,男士女士的都有,但他隻拿女士的,品牌方以為他真的很喜歡這個洗麵奶。可他也沒用過,放在那拿來了新的就帶回來,把舊的扔掉。

每每看見這瓶洗麵奶時,他總是會想起留給他的獨特記憶。

他伸出手,將洗麵奶拿起來。

她以前每晚都用。

那今晚呢?

宋泊禮把洗麵奶包裝打開,學著以前她的手法,擠出一長條,生疏的將洗麵奶揉成泡沫,然後走了出去。

沈薔化了妝,宋泊禮把洗麵奶糊了上去,之後慢慢揉搓,一分鍾後將她的臉洗幹淨,拿濕毛巾擦掉。

巴掌大的臉化了妝和沒化妝沒區別,少了口紅,多了眼底處的淡淡青色,除此之外,她的素顏,也依然很養眼。

宋泊禮將她身上的浴巾摘掉,然後拿了一件他的家居服,替沈薔換上。她不舒服的嚶嚀,穿上真絲家居服後,又舒服的像個小貓一樣蹭了蹭衣角,之後沉沉睡去。

宋泊禮躺在她的身側,長臂一伸,摟住她的細腰,將她翻了個身,手搭在她的後腦勺上。

女人身上自帶的暖香充斥在鼻息間。他記得她不喜歡噴香水,但現在不一樣了,她會用香水,雖然很淡,卻很持久。

他隻希望,明天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會有所緩和。

他垂眸,吻了吻她的額頭。

天邊月亮高掛。

將她擁入懷中的這一刻,他感到心滿意足,不真實的感覺令他不敢閉眼,生怕會和很多時候一樣。

睜開眼夢醒就落空。

第二天中午,沈薔在宋泊禮的懷裏揉了揉太陽穴,低聲說了句痛。之後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宿醉後的大腦疼起來,比偏頭痛還要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看似很長實則很短的時間,她睜開雙眸,睫毛輕顫,入眼的就是再熟悉不過的臥室。這裏她來過無數次,連床頭櫃上的小桔燈都是她手工做的。

沈薔腦袋放空三秒,之後驀然一顫,低頭一看,自己的身上已經穿上了不屬於她這個尺碼的真絲家居服。

這種高級的質感,她隻在一個人身上看過。

昨晚的事情隨著清醒的大腦斷斷續續想起來,她強裝鎮定沒喝醉卻看不清眼前人,跟著他走。坐在車上聞到熟悉的味道,所以迷迷糊糊的訴說著委屈,還有浴室裏胡亂任性。

這一切都是在他麵前發生的。

而他自始至終都很溫柔沒有拒絕。

可他們之間,什麽時候開始那麽近距離了?還是這段關係從昨晚她的醉酒開始,又變的曖昧不清?

看著臥室裏熟悉的一切,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一年前,那種頻繁內耗窒息的感覺又開始纏繞著她。

一年的時間,她好不容易放下他。

如果又開始糾纏,那她的堅持算什麽?

她不想又開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她隻想遠離這裏,遠離宋泊禮。

沈薔想到這猛的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上,冰涼的感覺從腳底心傳上來。

她走進廁所,卻沒找到自己的衣服。

她從浴室走出來,房間的門剛好打開,她看過去,宋泊禮一身家居服,手上還端著一杯牛奶。

見她醒了,他麵色溫潤,將牛奶放在床頭櫃上,低聲道:“睡到一半你說頭痛,我去給你倒了杯牛奶,你先刷牙喝一點緩緩,晚點我帶你出去吃飯。”

從他話裏聽出了另一層意思,沈薔麵色一冷,瞬間從頭皮往到腳一寒。看向宋泊禮:“我們昨晚睡在一起了?”

宋泊禮一頓,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他淡淡的嗯了聲。

“我們有沒有發生什麽?”沈薔問的直白,她隻依稀記得一些片段,但肯定有她遺漏的地方。

她怕遺漏的就是最重要的那一段。

她問的很自然,沒有羞澀,沒有遮掩,成熟又疏離,那種驕傲,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又回來了。

和昨晚的她完全不同。

纏著他,推遠他,但都是她。

但是哪個才是真的她?

宋泊禮喉結滾動,後道:“沒有。”之後他轉身將臥室沙發上那一套讓陳秘書送來的衣服拿起來,遞給沈薔。

“這是我讓陳秘書根據你的尺碼買的,你先穿一下合不合身。”宋泊禮拿著衣服,她卻遲遲未接。

幾秒後,她伸出手,拿過質感舒適的衣服,倏地自嘲笑了笑,道:“一晚上你就可以知道我的尺碼,你和我說沒有發生關係?”一年時間,各自的身體變化很大,尺碼早已變得不同。他沒有摸過親過抱過,又如何知道?

聽出了沈薔話裏的諷刺,宋泊禮知道,他說再多,她都不會相信,他無奈道:“我的確幫你換了衣服,僅此而已。”

“宋董現在都那麽厲害了嗎?”沈薔輕諷,“看一眼,都能知道女人的尺碼。”

末了,她一頓,語氣沒有酸澀,輕淡道:“看來宋董這一年裏,熟能生巧,練就了不小的本領。”

宋泊禮竟第一次覺得,他橫行商場,遇見過大大小小的問題,他眉頭都未曾皺過便可迎刃而解。

但活了幾十年,可卻從未像今天這般,有苦說不出,他解釋,並未隱瞞和欺騙,“昨晚你喝醉了,我把你帶回來——”

“我喝醉了,你就可以把我帶回來,”沈薔諷刺的看著宋泊禮,道:“我喝醉了就是你可以趁人之危的理由嗎?”

“難不成你想讓誰帶你回來?”宋泊禮看著她,語氣低沉,“我不可以帶你回來,誰可以帶你回來,於建是嗎?”

這一瞬間,臥室安靜到落針可聞,氣氛劍拔弩張,不管沈薔接什麽話,都可以點燃這顆隱形的炸彈。

沈薔選擇跳過他的話,不做任何解釋。

沈薔麵無表情,拿著衣服轉身走進浴室。

沈薔走進浴室,十分鍾後,她已經換好衣服洗漱完,波浪卷的長發被她梳好,她走出來,站在宋泊禮的麵前,漠然道:“於建至少不會脫我的衣服,看我的尺碼。”

這種漲漲的,酸酸的感覺,竟讓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到委屈,宋泊禮垂落的手握拳,青筋迸發,沉聲道:“我隻是想對你好,有錯嗎?”

“對我好是脫我的衣服嗎?”

“而且,我需要你對我好嗎?”沈薔冷聲道:“我以前對你也很好,你又有記在心上過嗎?”

兩人隻要一說起以前,不管他是對是錯,都是他的錯。

沈薔沒有指望他回答,隻用一句話,擊潰了宋泊禮。

“昨晚的事情,就當喝醉酒的衝動。”

宋泊禮麵色一沉,心口一痛,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都是成年人,我需要說的那麽明白嗎?”沈薔說完,轉身離開,留下宋泊禮一人在原地。

空**的臥室,屋外的暖陽斜射進來,將他的身影拉長,顯得愈發落寞。

臥室內還有她身上淡淡的味道。是她喜歡的淡調香水。

眼眸低垂,宋泊禮嘴角自嘲一笑。

昨晚一整夜,他都抱著她,滿足的同時覺得不真實,所以他一個黑夜半睡半醒。

如今也頭痛的厲害。他以為他的尊重會換來彼此之間關係的緩和,可沒想到,她連給他辯解的機會都沒。

他明明是想尊重她,換她的理解和彼此關係的進一步,但她卻那麽不信任他,還說他不如於建。

想起她轉身時說的那些話。他坐在床邊,雙手交握抵靠著眉心,她是什麽意思?

她說的那麽瀟灑,簡而言之就是把昨晚當成了一夜情。

她以前那麽乖,逗兩句都能紅了臉,去了一趟國外,就變了一個人,還是說……在國外她經常這樣嗎?

宋泊禮光是想到這一層,心就抽痛的厲害。

那他這一年裏,到底算什麽?

作者有話說:

前三十紅包。明天繼續。明天盡量多更。

這幾日蕁麻疹犯了,渾身不舒服呢。謝謝大家的支持。

兩個人拉扯拉扯再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