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跟倆禽獸似的!

對於報仇,春願的心一如當日,迫不及待,她催促唐慎鈺趕緊上路,因路途稍有些遠,駕馬車差不多得一天半,肯定要在外頭過夜,故而又往車裏裝了被子和取暖的柴火等物,拾掇行禮,與小壞依依不舍地道別,緊趕慢趕也到了下午。

在走之前,春願提出個請求,必須去小姐墳前看一眼,等祭拜過後,天已經快黑了。

……

朗月當空,銀白的光華灑向大地,官道上寂寥無比,從北邊疾馳過來輛馬車,濺起一片輕塵,後頭馬車忽然被勒停,躍下個高軒健碩的男人,拉著韁繩,朝路旁的密林進去了。

沒多久,寒風四起,黑雲頓時密布,遮住了月光,四下裏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零星飄起了雪粒子,越下越大,如柳絮般紛紛揚揚,路很快就白了。

趕了數個時辰的路,春願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雖說車內壁釘了層牛皮,可冷風還是從縫隙裏鑽進來,她身上的傷和風寒大體痊愈了,今晚一著風,就止不住地咳嗽。

春願站在一棵槐樹下避雪,林子裏冷,她將披風往緊裹了下,朝前望去,不遠處就是半個多月前唐慎鈺帶她來的那個山洞,而唐大人此時歸置好了馬兒,正從車子上往下搬被子、幹糧和柴火等物。

沒多久,黑黢黢的山洞裏忽然亮起了火光,緊接著傳來男人冷冽的聲音:“你進來吧。”

春願大步走進去,一瞧,山洞依舊是當日離開的樣子,地上是張虎皮,上頭蒙了厚厚層土,旁邊放著裝了被褥的大包袱,唐慎鈺默不作聲地生火,從包袱裏拿出塊手巾,去擦肮髒的虎皮,淡淡道:

“雪很大了,不適宜再趕路,今晚先在山洞裏湊活一宿,明兒再啟程,估摸著下午就能到留芳縣。”

春願輕撫了下自己的側臉,忙詢問:“如今我已經易容了,想必有資格問您了吧,請問大人如何替我報仇?聽說留芳縣最近在鬧時疫,城門早都封死了,咱們能不能進去?”

見唐慎鈺一聲不吭的,火光也暖不了他那張冷漠的臉,春願心裏一咯噔,莫不是大人因為她著急忙慌地催促上路,生氣了?

還是不喜歡她擺架子裝小姐?

難道嫌她話太多,不高興了?

春願頓時緊張了,急忙挽起袖子上前,從男人手裏搶過虎皮和手巾,討好地笑:“您是貴人,怎麽幹過這種粗活兒,還是我來。”

她尋根稍長的木柴,在洞口用力拍打虎皮,待撣淨土後,她把虎皮平放在地,又轉身解開大包袱,從裏頭取出褥子,鋪在虎皮上,跪在地上往平整拽,笑道:“這些日子您太照顧我了,急匆匆從外地趕回來,沒休整一日又要上路,今晚您就踏踏實實地睡裏頭,我待會兒燒點水,灌個湯婆子,抱著去車裏守夜。”

唐慎鈺一直觀察著春願,她穿著素色襖裙,黑發大半披散在身後,發髻上隻戴著支白玉簪,那張臉神似沈輕霜,但還是有七八分春願的影子在,容顏絕美,世所罕見,且自帶一種脆弱易碎感,讓人心生憐愛。

唐慎鈺暗啐了口自己,瞪向春願,壓聲訓斥:“我給你說了多少遍了,光臉像還不夠,你還得從方方麵麵模仿沈輕霜,她是身嬌肉貴的花魁,怎麽可能爭搶著給討厭的男人幹這種粗活兒?且她剛落了胎、身心受了傷,又怎麽會像你這般中氣十足的說話!本官看你下午還有了那麽點沈輕霜的傲氣,還高興地感慨阿願終於長進了,怎麽到現在又奴顏婢膝的!”

春願停下手裏的活計,跪坐在褥子上,低下頭道歉:“對不住大人,我、我隻想幫幫您,您別生氣,大不了以後我不幹活兒就是了。”

唐慎鈺皺起眉:“你侍奉了她四年多,肯定比我更了解她,好好揣摩著做吧,若是露出馬腳叫人懷疑……”男人眼中閃過抹殺意:“本官肯定會首選自保,毫不留情地製造意外殺了你,知道麽?”

“知道了。”春願輕咬了下唇,心裏堵得慌。

唐慎鈺往火堆裏扔了幾塊浸了火油的炭,火勢瞬間旺起,山洞裏也更熱了,他從袖中取出塊帕子,用冷水浸濕了,仔細地擦著手,又尋了個小銀剪,將本就不長的指甲剪得更短,冷不丁問:“阿願,你餓不?”

春願看見他剪指甲就慌,手指絞著衣角,微微搖頭:“那會兒在車上吃了點心,不餓。”

唐慎鈺鬆了鬆衣襟,又問:“覺得冷不?”

春願隻覺得火堆裏的熱直逼向她,她額頭都生起了層微汗:“這裏很暖和。”

唐慎鈺目光灼灼看著不遠處的美人,語氣和緩了很多:“要不要去解手?”

“不、不用。”春願臉紅了。

“那正好。”唐慎鈺扯下披風,又解開腰間的革帶,俊臉沒有半點波瀾,下巴朝女孩的胳膊努力努:“我原想著在老葛家裏把這事辦妥,到底那對祖孫在,怕你臉上掛不住,而且小壞的嘴又碎,聽見什麽動靜了肯定會瞎嚷嚷,我便一直擱置著沒有提,如今方圓百裏沒有任何人,咱趕緊的,現在離天亮估計還有兩個時辰,完事後還能歇會兒,明一早就趕路。”

“啊。”春願頓時慌亂了,心狂跳不止,腦中一片空白,就在此時,她發現大人已將上身的衣衫除去……她臊得簡直沒眼看,可多少還是瞄到些。

他是行伍之人的那種健碩,相當漂亮迷人的身子,款肩窄腰,小腹肌肉明顯,還有兩條深深向下的線,胳膊上紋了條黑鱗蟒蛇,一路纏繞而上,獠牙蛇頭紋在肩膀上,看著讓人心驚膽戰,脖子上戴了條黑色的編繩,繩上串了顆岫色的珠子,正是老葛給的那個可以洗了她臉上易容的解藥。

唐慎鈺將衣裳一件件疊起摞好,他見春願仍跪坐在那裏不動彈,臉紅得像滴了血似的,不禁蹙起眉:“怎麽,我給了你半個月時間,你還沒做好準備?”

“沒,不不不,嗯……好了。”春願又慌又害怕,都口吃了,她狠了很心,亦解下披風和棉衣,很快便隻餘下月白色的肚兜,雖說山洞裏暖和,可外頭在下著雪,寒風是不是吹進來些雪片子,涼颼颼的,弄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春願再一抬眼,發現大人已經哧條條了,他人高,山洞又有些狹小,他稍稍彎下腰朝她走過來,黑色的影子將她整個人鎖住。

她瞬間低下頭,太嚇人了,她在歡喜樓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這號的,完了,她今晚小命估計要折在這兒了!

春願曉得自己這遭是逃不過了,之前在清鶴縣時,她就問過老葛,有沒有什麽藥膏子能把這守宮砂也祛掉,老葛說沒有,隻能通過行夫妻之實消除。

密林孤寂,山洞裏暖和得很,火光殷紅,透著股隱晦的曖昧。

春願害怕得動都不敢動,跪坐在厚軟的褥子上,把還帶著體溫的棉衣蓋在腿上,太過緊張,竟打了個嗝兒,她急忙捂住口,忽然聽見唐慎鈺笑了聲,不是那種譏諷的笑,說不來的怪異的笑。

他越走越近,站在了她身側。

春願低下頭不敢看,可餘光還是瞥見他的小腿,修長且骨肉勻稱,腿肚子有條陳年刀傷,腳很大,趾甲剪得很幹淨。

春願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這時,唐慎鈺蹲了下來,從後頭環住了她。

“噯呦。”春願輕呼了聲。

“害怕?”唐慎鈺跪在女孩身側,問。

“怕。”春願實話實說,她的脖子都能感覺到他口鼻中徐徐噴出來的氣,帶著微薄的酒味,滾燙地襲來。

“有什麽可怕的。”唐慎鈺呼吸有些粗重,垂眸掃了眼,她真的很瘦,那把小腰恐怕都沒他腿粗,但她也真的很會長,該胖的地兒又胖得恰到好處,有兩個小小的腰窩,若是將來能盛點酒,該有多醉人。

其實唐慎鈺多少也是有些緊張笨拙的,但他決定裝成熟手,於是抬手拔掉女孩綰發的玉簪,讓那頭如雲般的黑發披散下來,這時,他發現女孩在瑟瑟發抖,嘴唇都抿白了,他笑了笑,試著說話分散她的局促不安,輕聲責備:“我這回外出,把半輩子攢下的真金白銀砸了出去,給你置辦昂貴的釵環首飾,你問都不問我一聲,走之前竟全給了小壞,有些過分了哦。”

“對不起啊大人。”春願隻覺得他像個火爐子似的,烤得她渾身不舒服,“我、我隻是覺得小壞可憐得很,就、就想對她好些,等我發達了,以、以後會還給您。”

“怎麽還?”唐慎鈺輕聲呢喃。

春願不由自主地往開躲,誰知胳膊忽然被他抓住。

“你身上蠻香的。”唐慎鈺眼神有些迷離了,如蜻蜓點水般,吻了下她的下巴和後頸,最後停留在她肩頭刺的那朵紅梅上,輕嗅了嗅,仿佛聞見了幽幽梅香般,他吃住纏繞在她脖子上肚兜的帶子,往邊上吃,那輕軟小衣無聲無息地落了下去。

春願幾乎是瞬間環抱住自己,而此時,唐慎鈺試著往開掰她的胳膊。

“大人!”春願深深埋下頭,含淚咬牙道:“非在這種地方?我,我這是頭一回!”

“誰不是頭一回。”唐慎鈺壞笑。

“可、可……”春願真是有苦說不出,都結巴了,“我曉得這是必須的,是任務,也曉得你將來不會娶我納我,我也不在意,可我就是想正正經經穿身紅的,也算給自己一個交代,而不是現在這樣的荒郊野嶺子裏,就一張破虎皮子!跟倆禽獸似的。”

“嫌簡陋?”唐慎鈺掃了圈周圍:“我覺得還行,回到留芳縣人多眼雜,反而不妙,你想,要是將來叫人發現“沈輕霜”竟還是塊白璧,咱倆的腦袋都別想要了。”

唐慎鈺輕吻了下她的耳垂。如今正值危急之關頭,他捉刀向那關隘更逼近了步,試著說幾句葷話,讓氣氛更曖昧些:“少在那兒裝純了,你出身歡喜樓,天天看頭你家小姐的活春-宮,難道就從沒思過春?當日究竟是哪個姑娘給我說她有個叫阿泰還是阿狗的心上人?小願,今晚你就把我當成……”

男人話還未說完,忽然就被女孩憤怒地推開。

春願揚起手,想要扇這狗-日-的一耳光,可生生忍住,她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以此示-威,隨後拾起棉衣,遮擋住自己,迅速往後撤了些,剜了眼唐慎鈺。

唐慎鈺似乎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笑著問:“你什麽意思?”

“不要刻薄已故之人,我,我真的不喜歡你這樣。”春願低下頭,顯然是惱了,說氣話:“消除守宮砂這事,非得大人您親自來麽?”她看了眼男人修銼的平整圓滑的指甲,憤憤道:“半個月前你可不是這樣的,清高得很,現在怎麽變了?還是說你看我的臉之前不一樣了,故意的?”

唐慎鈺心裏有些後悔自己嘴快又拙,明知道她的軟肋是沈輕霜,怎還說那樣的話,若是今兒換做予安那小子在,肯定成篇動人的話,一切順山順水。

唐慎鈺又不好意思低頭認錯,同時,他還有些惱,居然被個他看不上的小姑娘給嫌棄了,他料定她逆來順受,不敢反抗,於是言語間帶了些情緒,端著姿態:“若是你不喜本官,那也行,屆時回了留芳縣,準你在本官的手下裏挑個順眼的……”他頓了頓,再次明示:“但本官提前告訴你,此事絕密,你挑中的人完成任務後,會被本官遠遠送走,估計這輩子再無回京高就的可能了。”

他等著她屈服,誰知她竟說了句:

“好,我一定挑個稱心如意的。”

唐慎鈺頓時愣住。

春願大鬆了口氣,今晚這關算是過了,不由得唇角上揚,她忙不迭地往起穿衣裳,生怕慢一步生變。

唐慎鈺自然看見了女孩的這番動作,他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不屑地譏笑:“姑娘,你似乎太看得起自己了,才剛剛改頭換麵有了幾分姿色,就忘記自己什麽出身了,你當本官想做這種齷齪事?還不是被逼到這份兒上了!”

春願早都被唐慎鈺那輕蔑眼神和譏嘲言語弄得很火大了,她沒明顯地表現出不滿,目光流轉,從上到下掃了眼男人,望向投在壁上那突兀的影子,淡淡道:“大人,奴婢與您相交這麽久,曉得您是個進退有度,克製冷靜的人,但是,您的表弟似乎不是這樣的,您以後得好好管管了。”

唐慎鈺大怒,恨不得立馬教訓一番這臭丫頭,沒想到她看著木木呆呆的,竟是個禍水!

他剜了眼春願,默不作聲地拾起自己的衣裳穿,剛套上中衣,連鞋都來不及踩,忽然急匆匆地往外奔。

“大人您去哪兒?”春願急忙問。

“放水!”唐慎鈺咬牙忍住,也不曉得是氣得還是旁的,呼吸越發粗沉,方才已兵臨城下,就差那麽一口氣、一股勁兒就能突破封鎖,哪知忽然要鳴金收兵!他扭頭惡狠狠地瞪著女孩:“怎麽,你要一起去?要不咱們並排做個伴?”

“不了不了。”春願連連擺手搖頭。

唐慎鈺叱了句:“別他媽胡思亂想了,乖乖卷鋪蓋挺屍,明兒一早上路!”說罷這話,他逃也似的出去了,朝密林深處狂奔。

“幹麽那麽凶。”春願不明就裏地望著空****的前方,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般,喃喃地問:“他怎麽難不成肚子著涼了要竄稀?那要不要給他送些手紙去?”

忽然,她好像明白了。

春願耳根子發燙,啐了口,躺倒在褥子上,拉下被子蒙在頭上,小聲罵了句,閉眼睡去。

作者有話說:

小願:大人,您是不是著涼竄稀了,要不要給您送點手紙?

慎鈺:也……行吧,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