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水

謝明崢留下臨春,要她靠近,是步步為營的心機,將她當做自己的獵物,勢必要得到她的心。

她太過遲鈍,總不開竅,他隻好下一劑猛藥。

隻是這藥雖猛,藥到的好像卻是他自己。

謝明崢坐起身來,腦子裏不由回憶起她當時的麵容,一閉上眼就是她那雙明豔紅唇,惹人采擷,愈發睡不著。他不由得煩躁起來,想到那個遲鈍的笨蛋,她會不會此刻也翻來覆去睡不著呢?

若是如此,他們雖不在一處,卻因同一件事而睡不著,如何不算兩心同呢?

這樣一想,謝明崢又覺得心中寬慰幾分。

之後幾日,謝明崢又沒再去找臨春。他想的是,以臨春的性子,恐怕又要別扭上好幾日,就像上回似的。

但他想岔了,他沒出現的那幾日裏,臨春和冬冬玩得不亦樂乎。看多了可愛的東西,果真連心情都會變好。臨春原本還有些擔心謝明崢,但漸漸將他忘到腦後,一心隻有冬冬。

她有時候陪冬冬玩耍,用羽毛做的玩具逗它玩;有時候給它喂羊奶,冬冬還太小,隻能喝羊奶;有時候甚至隻是看它用四條小短腿走路,這般毛茸茸的小可愛,即便連跌跌撞撞走路都很可愛。

用過早膳後,臨春抱著冬冬去禦花園玩。雖隻是小貓,可臨春把它當做孩子似的,細心嗬護,感覺自己母愛泛濫。

今日的天氣甚好,陰天,氣候涼爽,正適宜出來走走。

那廂崔美人也這樣想,自打入了宮,崔美人連陛下的麵都沒見過。崔美人是家中庶女,母親隻是家中妾室,並不受寵,入宮於她而言是個好機會,她甚至使了些心計才獲得了入宮為妃的機會。入宮時,她想的是若是她能得寵,既能給家裏掙前程,也能讓母親過得更好。她甚至為了入宮,仔細打聽過這位新帝。可誰知道,根本派不上用場。

同一批入宮的這幾位美人,崔美人也曾調查過一番,本以為最有可能得寵的是那位衛美人。衛美人乃衛國公的女兒,家世尊貴,且美貌動人,是這幾位美人中最具有競爭力的。若是論美貌,衛美人排得上第一,第二便是那位林美人,至於崔美人自己,她將自己排在第三。

她在排這些的時候,完全沒想過與她們一起封妃的那位三公主。畢竟誰都知道,三公主與陛下有仇,還不小。可誰也沒想到,陛下偏偏第一晚便召幸了那位三公主。

崔美人心中鬱悶,輕搖著手中團扇,不知不覺走到了衛美人居住的霽月宮附近。崔美人看了眼霽月宮,來都來了,便決定進去拜訪一遭。

進了霽月宮,衛美人並不熱絡,她自幼受寵,眼高於頂,與崔美人這般的人沒什麽話說,沒將她拒之門外已經是寬容。

崔美人臉上笑意悻悻,有些掛不住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入宮後,還未能來同姐姐請安,還望姐姐莫要生氣。今日天氣這般宜人,不知姐姐可願同妹妹一道去逛逛?”

衛美人覷她一眼,倒是應了,她在宮中也無事可做。

兩個人一道去了禦花園,遠遠地瞧見了一道倩影。

正是臨春。

臨春在水榭中坐著,她特意挑的這裏,另一邊那座亭子,便是上次謝明崢和她坐過的。她當時看了眼,便想到一些不好的事,趕緊扭頭就走。

臨春將冬冬放在桌上,順撫它的毛發,眼中滿是笑意。遠遠地,竟叫崔惠兒都看呆了幾分。

崔惠兒從前是庶女,並不常出門隨嫡母參加什麽宴會,因而並未見過這位三公主,隻聽說過她的傳聞。崔惠兒不知,原來她這樣美。

她起先還不明白,為何陛下分明與她有仇,還要封她做昭儀,寵幸她。如今看來,恐怕便是因為美貌。

正當此時,冬冬忽地跳下桌,臨春猛地彎腰,將冬冬接住,露出了纖細的腰肢。臨春會跳舞,身段比尋常人柔軟幾分,那截細腰仿佛一枝楊柳,看得崔惠兒有些嫉妒。

衛翎不像崔惠兒那般謹小慎微,她脾氣比起從前的臨春來還要火爆幾分。入宮以來她一直被冷落心裏早有不滿。

她快步走進水榭,來勢洶洶,把臨春嚇了一跳。臨春不由得站起身,看向衛翎與她身後的崔惠兒。

衛翎徑自在臨春對麵坐下,這禦花園又不是誰的私有物,她謝臨春進來了,難不成旁人便不許進了?

崔惠兒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先是有些不安,略一思忖後,定住心神。衛美人同謝昭儀之間不論發生什麽,隻要她不出頭,都算不到她頭上。更何況,若是她能推波助瀾,讓她二人爭鬥一番,事情鬧大了,總有一人吃虧,那自己便能從中得益了。

崔惠兒藏下心事,看向冬冬,誇道:“謝昭儀這貓可真可愛。”

聽她誇冬冬,臨春露出了和那日林美人一般的同款笑容:“是吧!冬冬真的很可愛。”

衛翎冷冷看向那小狸奴,不過一隻小狸奴,也值當這樣寶貝?她當年可是陛下千般寵愛的三公主,也是,如今落魄了,自然眼界也跟著窄了。

衛翎伸手摸那小狸奴,嘴裏說著輕視的話:“不過一隻普通的小狸奴,品種也不算上乘,也不怎麽機靈……”

衛翎力氣不小,冬冬顯然不舒服,往後退了一步,意圖避開,卻被衛翎掐住脖子,罵了聲:“小畜生,竟還不知好歹。”

臨春聽她貶低冬冬,已然不大高興,見她如此,更是慍怒。柳眉微豎,抿唇道:“放開冬冬,你弄疼它了。”

衛翎不僅沒鬆手,反而更收緊了力氣,冬冬嗚咽起來,看得臨春火冒三丈。她此刻就像那護犢子的老母親,怒道:“我叫你放開它!”

衛翎抬眸,輕蔑一笑:“謝昭儀這語氣,還當自己是金尊玉貴的三公主不成?”

臨春視線緊緊盯著衛翎的手指,衛翎挑釁一般,拎著冬冬後頸,將它懸在空中。

“謝昭儀可別忘了,如今你是謝昭儀,而非三公主。”

臨春看著冬冬蹬著小腿,忍無可忍,推了衛翎一下,趁機將冬冬奪回來,小心翼翼圈在懷中。

她氣急了,眼眶已然紅了,強忍著眼淚,道:“衛美人喚本宮一聲昭儀,便該知道,本宮位分在你之上。你這是以下犯上。”

衛翎嗤笑道:“謝昭儀不會當真以為,後宮光憑位分能如何吧?當年溫貞貴妃以貴妃之身,卻能比擬皇後之尊,溫貞貴妃便是我衛家人。別說你不過一個小小的昭儀,便是妃,又能如何?”

她氣焰囂張,偏偏臨春無法反駁。她自然知曉自己如今的處境。否則,她方才便不隻是推她一把了。

衛翎看她護著那小狸奴,有心刁難,對自己身後的婢女說:“這小狸奴方才咬了我,你們去,將它扔進水裏。”

她身後幾個婢女當真上前來,臨春今日出來隻帶了碧雲,碧雲哪裏敵得過這麽多人,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將冬冬奪走。

“不可以!”臨春方才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淚這會兒噴湧而出,她看了眼抱著胳膊一臉得意的衛翎,咬了咬牙,朝她衝去。

衛翎毫無防備,被臨春按在雕花紅漆木欄上,重心一下不穩,竟是跌進水中。衛翎慌亂之間,抓住了臨春的袖子,將臨春也帶了下去。兩個人雙雙落入水中,驚出巨大的水花。

“昭儀!”

“美人!”

婢女們見自家主子落水,再顧不上一隻貓,手忙腳亂地要去撈人。崔惠兒看著她們的狼狽模樣,不由掩嘴笑了。

臨春與衛翎都不會水,兩個人撲騰著。

謝明崢來時,隻瞧見這麽一幕。

“怎麽回事?”帝王眸色陰沉,冷眼掃過,眾人紛紛跪倒下去。

“陛下恕罪。”崔惠兒趕緊道,趁機讓自己在陛下麵前露個臉,正醞釀楚楚可憐的模樣,話音剛出口,“是……”

年輕的帝王已然跳進水中。

崔惠兒一愣,以為陛下是要去救衛美人。畢竟衛美人的家世擺在那兒,若是在宮裏出了什麽事,恐怕難以交代。

結果,陛下直直奔著謝昭儀去了。

崔惠兒咬住下唇,不禁又有些嫉妒。她想到自己聽說過的傳聞,這位謝昭儀的生母高貴妃,當年便是寡婦之身入的宮,即便如此,也盛寵不衰,便是因為會狐媚勾人。想來這位謝昭儀,也同她生母學了不少吧。

臨春腦袋嗆進水裏,隻剩一雙手撲騰著。這種可怖的感覺,就是要死的感覺嗎,嗚嗚嗚嗚,果真痛苦極了。她想著,忽然感覺自己小臂被人抓住,緊跟著,靠在一個溫厚堅實的胸膛上。

她咳嗽了兩聲,從嘴裏吐出些髒水,視線被糊得不清不楚,還是看見了謝明崢俊朗的輪廓。他皮膚並不白皙,像麥子一般的顏色,從前倒是挺白淨的,像個斯文書生。

但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一刻的謝明崢,簡直像她的大英雄!

臨春嚇得不輕,整個人像樹袋熊一般,掛在謝明崢身上,嗚嗚咽咽地哭。

謝明崢也被她嚇到了,心裏軟得一塌糊塗,雙眸裏的情深藏不住地外泄。任是誰看了此刻他那黏糊的眼神,都再不能說出什麽,新帝恨三公主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