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想象裏，成為藝人就是穿數不盡的名牌奢侈品，住別墅洋房，而在幾個女生的夢還沒做完的時候，就如同泡泡一般被戳破了。
新宿舍離公司並不遠，也算是在市中心的位置，所以載她們的車並沒有走多遠，就靠著路邊停下了。
隻是路邊燈紅酒綠，各種店鋪如同棋盤裏的格子，整齊地排列在路邊，看上去並沒有什麽能夠住人的地方。
“下車吧。”
崔東站在車下拍了下手，四個女孩才搬著自己的行李箱挨個落地。
按理說，這種四個靚麗的女孩站在街邊，旁邊還有個經紀人大叔的場景是十分吸引人的，但旁邊路過的路人卻仿佛熟視無睹一般，連個眼神都沒有給。
“哇，這地方。”桑秋驚歎，“在哪裏找的呀真的，我們在公司這麽多年，居然沒有來過？”
“我們是真的要住這裏嗎？”孟春瞪大了眼睛一圈一圈地環顧，硬是沒有找到哪裏像是能夠住人的樣子。
關夏皺眉，她人脈廣，聽到過一些傳言，“我好像聽說過這裏，就是···”
“這邊。”崔東點頭示意幾個女孩跟著他，轉身從兩間店鋪中間的小巷子裏鑽了進去，動作十分熟練。
“不是吧。”桑秋臉色並不好，但還是拖著行李箱乖乖地跟上了隊伍。
於是在七拐八拐之後，幾人終於到了自己將來的宿舍。
“這是···”就連薛冬都疑惑了，她看著這家門口掛著五光十色的燈的小店鋪，上麵的招牌上還明晃晃寫著【一心服裝店】。
崔東點了點頭，帶她們進門之後和老板娘打了招呼，在越過一堆一堆的衣物後，終於來到了位於後門的地下室入口。
他看了看狹小的入口，轉身拎起了薛冬的行李，先一步下了樓梯。
“地···地下室啊。”桑秋說話都卡殼了，她行李本來不多，但站在樓梯口的雙腿微微顫抖，硬是沒能邁下去。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就是愛豆街了。”
崔東明顯還有事，把她們幾個平安送到後就接到電話走了，看著黑洞洞的屋子，也顧不上什麽隔閡空降的幾人幹脆盤腿坐在房子中間聽關夏講故事。
“愛豆街？我怎麽沒聽說過？”桑秋一臉聽到鬼故事的表情，“不會是越火的愛豆住得越好的街吧？就算是也不能讓我們住地下室啊！”
關夏搖搖頭，“這又不是什麽好地方。大多數都是小公司沒資金發展，給自己旗下的小愛豆租住的地方，上麵是商業街，底下就是房間，隱蔽又便宜。”
“那我們公司這是？”孟春默默發問，手都僵硬了。
“應該是沒錢了。”關夏歎了口氣，“想也知道被總公司踢出去，咱們偶藝部有多拮據了。聽前輩說，葉夢露是要退團了，那Sister也就要解散了。剩下的幾個團···”
“謔。”桑秋掰著手指頭數，“男團就不說了，打歌節目都沒上幾個，剩下的幾個女團，也就一個Gbaby還好點，能在電視上看見。這麽說來，我們還能出道真是萬幸了？狗公司！早說啊，早說你看姐還來你這？”
看著桑秋跳起來罵人的身影，就連關夏都沒了拉住她的力氣。
最令人絕望的不是住在這狹小黑暗的空間裏，而是，對比看著其他人的命運，她害怕自己永遠都會像這樣被掩埋在黑暗中，沒有出頭之日。
不知過了多久，自桑秋罵罵咧咧的聲音消失後，再也沒有人說話，這樣令人窒息的安靜像是帶著某種容易感染的情緒，漸漸地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髒。
公司還能支撐多久呢？
她們的團能否真的出道呢？
又或是出道了又能運轉多久呢？
黑暗本就有種放大情緒的本領，它能夠捕捉每一個細節，並在你的腦海中將它放大，填滿，陷入進去。於是這些天的忐忑，不安，惶恐，害怕，都變成了酸澀的**，不自覺從眼角滑落。
好像是從桑秋開始的，她嗚咽出了聲，“搞什麽啊，練習生這麽多年，我連炸雞都沒吃過了，不會就這麽讓我們打包回家吧。我c位都不要了，能出道就行了，這都不行嗎？”
於是接二連三的，所有人都哭出了聲，包括薛冬。
她本就是共情力比較強的人，在黑暗中又不用再受形象的束縛，於是抽泣地越發大聲。
又不知是過了多久，終於平緩情緒的四人抱成一團，關夏起來開了燈。
薛冬還沒來得及整理好表情，她正用手擦去臉上濕漉漉的淚痕，就被突然亮起的燈光閃了眼。
“我靠。”桑秋怪叫一聲，她是真沒想到剛剛跟自己抱得最緊哭得最狠的是平日裏看起來最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薛冬。
但女生的友誼來得就是這麽猝不及防，經曆過剛才的抱頭痛哭，桑秋自覺看見了薛冬隱藏的一麵，彼此間多了一份默契和靈犀，她嘻嘻笑著，湊近去端詳薛冬的臉，“美人啊，這張臉不上電視真是可惜了。”
薛冬還沒從情緒中抽離出來，她紅著鼻頭半晌抽泣一聲，百忙之中給桑秋翻了個白眼。
孟春氣哼哼的，“人家當然是美人，你也不照照鏡子，鼻涕都糊眼睛上了。桑秋，你還溫柔知性呢，狗看了都搖頭。”
自從昨天收到這份人設，桑秋就沒少收到來自關夏的行為約束和孟春的嘲笑，她索性也不在意，吐出舌頭做鬼臉，“我就這樣，改都改不了，不像你，為了裝什麽懵懂無知天然呆少女，半夜了還看人家三歲小孩的視頻。咋，喝奶學不會唄？”
“啊！”孟春羞得臉通紅，“桑秋你個騙子！你不是說你睡著了嗎！”
釋放過情緒後的兩人又像個瘋子一樣在房間裏追打起來，關夏沉重地歎口氣，坐到薛冬身邊來，“你沒事吧？”
薛冬搖頭，她剛剛整理好情緒，對於自己剛剛的情緒崩潰有些羞恥，正閉著眼睛想要忘記剛剛的畫麵。
“她們兩年紀小，平時也這樣，你不理她們就算了。”關夏輕聲說，“其實剛開始知道要多一個人來我們團，大家都挺抵觸的。畢竟是娛樂圈，我們不僅是隊友還是對手，多一個人就意味著多一份關注要被分走了，大家都是衝著紅來的，誰都不願意自己是被落下的一個。”
知道這是對方願意接納自己了。
薛冬雖然沒說話，但她側了下頭，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再後來知道是你，情緒就更複雜了。”關夏笑了一聲，“你可能還不知道，但你的名氣確實很大，幾乎是每個經紀人口裏的隔壁家的孩子，長得又好，實力又強。之前我們還說過，要是和你同時出道競爭，那保準我們自己要當炮灰了。但誰也沒想到，你會來加入我們。”
“高興的是多了個強勁的隊友，但擔憂的又是，有你在，還有人能看到我們嗎？”關夏不好意思地說出這話，抱歉地碰碰薛冬，“我們是不是太自私了？但當時，我們確實是這麽想的。”
“你是隊長吧？”薛冬的聲音還帶著潮濕的哭音，她清了清嗓子歪頭看向關夏，清澈的眸子直盯得關夏心裏一顫。
“是。”關夏怔怔地點了下頭。
“那你不知道嗎？女團的定義。”薛冬笑了一下，“我們沒有自己，隻是團隊的一員。無論是誰帶來的關注，都會最後匯聚到團隊裏。1+12，才是團隊的意義。隊友不會分走你會得到的關注，隻會加大你被注意到的概率。”
薛冬歎了口氣，站起來活動了下身子，“走吧，打掃下屋子，以後總歸是要住在這裏的。”
這間地下室並不大，唯一的光源就是樓梯口的天窗，偶爾能透出來自服裝店的微光。
沒有通風口，自然就顯得潮濕又悶氣，幾人把換氣扇打開，又將廁所的通風口打開，才勉強緩了口氣。
廁所也很小，蹲便旁不到半米的位置就是掛在牆上的淋浴，牆壁上還貼著泛黃模糊的藝人海報，上麵依稀能看出幾個簽名。
“他爹的，這洗澡的時候一腳踩錯怎麽辦啊？”桑秋的嗓子都顫抖了，她翻了個白眼就要往薛冬身上躺，卻被孟春一把推開。
孟春鼓著臉，“行了，沒讓你去化糞池洗就是好的。”
桑秋：“你惡不惡心啊！還春筍呢，你春損吧！”
薛冬卻注意到了牆上的簽名，“Momy···”
幾人的注意一下子被吸引了過來，“我靠，真的，Momy的簽名。”
桑秋忙著拿手機搜真跡進行對照，關夏竟然一步跨了上去，一反往常鎮定自若的模樣，恨不得把臉都貼上，“我的Momy啊~”
孟春給薛冬解釋，“我們隊長，M親媽粉，十年粉齡了。”
“是真的。”在進行嚴肅比對後，關夏一錘定音，她將海報一點一點從牆上撕下來，生怕撕壞了一點細節。
“姐，現在一張Momy的簽名海報可不便宜啊。”桑秋搓搓手，笑容有些猥瑣，“前幾天才看見一個新聞，一張十年前的海報，拍賣價高達好幾千呢。”
“滾！”關夏瞪圓了眼，一副你膽敢放屁的表情，捧了海報轉身出了廁所，“這是我和我們M的緣分。”
桑秋：“是，廁所的緣分。”
關夏：“我看你是想死！”
還沒等幾人苦中作樂完畢，薛冬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是崔東來電了。
本來還嘎嘎直樂的三人立馬化身鵪鶉，瘋狂使眼色要她接。
薛冬笑了一聲，將手機拋給了靠牆站著抱著海報一臉肅穆的關夏，“你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