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會議室裏幾乎坐滿了人,薛冬能認出來坐在首位的是剛剛空降的曹經理,剩下的一圈也都是熟麵孔,甚至有些明顯是出道過的前輩。

他們的表情都不好,麵上也多有疲憊。

也是,剛剛被公司給踢出去,誰還能有好心情。

曹經理見他們進來,沒好氣地揮了兩下手,讓她們坐在最靠邊的位置上。

薛冬坐下後,才發現坐在自己左邊的是之前在曹經理辦公室見過的許家媛,出道組SOLO人選。

許家媛瞥了兩眼薛冬,在發現她絲毫沒有表情波動後撇了下嘴,發出了一聲輕笑。

薛冬也不知道對方為何會和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不過她向來也不在意這種事,坐得端正和經紀人崔東淺淺對了下眼神。

崔東安撫性地朝她點點頭,又瞪了一眼她旁邊鵪鶉似的三人。

“大家也知道,我們偶藝部馬上要另立門戶了。”

曹經理敲了兩下桌子,他皺著眉頭一臉凝重,“王度,先說下現在的基本情況。”

名叫王度的是偶藝部的老員工,他手上抱著一遝稿子站得筆直,“偶藝部自2027年成立至今已6年,現有藝人55名,其中女團5組,男團2組,solo藝人8名,今年預備出道5人。第一輪清退後剩餘練習生40名,女生28名,男生12名。”

“嗯。”曹經理點頭示意王度坐下,“念這些數據是希望大家知道,我們是另立,不是倒閉。合約的內容依舊有效。”

“現在市場競爭有多激烈大家也知道,沒有你就有千萬個其他人,誰都不是公司不可或缺的。”

曹經理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略帶過幾個已經出道過的藝人,其中一個男生被看得低下了頭,“都是聰明人,小手段都給我收著些。”

“還有。”他點了這次崔東和許家媛的經濟人,“正值特殊時期,出道組的籌備要更加用心,管好你們的藝人。”

“唔。”薛冬聽到桑晨小小地吸了口氣,“我們也能被叫做藝人啊。”

確實,雖然很是艱難,但她們總算是可以拜托原來灰撲撲的“練習生”稱號,轉而戴上五光十色的“藝人”標簽了。

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薛冬和幾位藝人們被友好地請出了會議室,接下來的內容,就不適合她們聽了。

雖說心裏還有隔閡,但隊長關霞還是秉持著搞好團內關係的宗旨,邀請薛冬和她們一起回宿舍,“之前說過要我們收拾好東西搬宿舍,你要不也來吧,我們可以聊聊。”

薛冬看了眼臉板著的桑晨,搖頭,“你們去吧,我在練習室等你們。”

“好。”既然被拒絕,關霞也不打算多說,兩撥人在練習室門口分道揚鑣。

桑晨有些不高興,“人家都沒想和我們好好說話,你還多嘴邀請人家,非被拒絕了才舒服。”

“也沒有吧。”孟夢夢小聲辯解,“我看分明是你甩臉子把人家嚇到了。”

桑晨冷哼了一聲,“我甩臉子?她和她的經紀人跟惡霸進村了似的,小李也調走了,定位也打亂了。今天開會就連曹經理都提了她好幾次,我看就是許家媛二號,大型關係戶。你看著吧,我們都是炮灰的下場,你這主唱也別想好。”

孟夢夢就不樂意聽她這隨意誣陷人的話,“你能不能別老妄自揣測別人啊,人薛冬這些年都是第一,公司早就把她出道列上日程了,要不是人家更願意solo,成團還不一定輪得上我們。”

“呦,那怎麽沒見她solo呀,搞了半天又被許家媛壓了一頭啊,還以為有多厲害呢。”

“你就是擔心自己位置被搶,誰不知道呀。”

兩人吵了幾句,關霞就來拉架,十分熟練,“行了行了,團還沒成呢就吵成這樣,出道了又怎麽辦?讓粉絲看笑話嗎?”

聽到粉絲,桑晨閉上了嘴,雖說神色還是別扭,但也感覺到了自己剛剛似乎被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支配了。

“關霞姐,你說我們能有粉絲嗎?”

正如很多人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有人隔著網絡無比憎惡一個人一般,也會有人會隔著網絡無比熱愛一個人,而愛豆,就是靠著這些愛意存活下來的。

但作為一個還並未感受到這種愛意的愛豆預備役來說,這種感情是不可思議的存在。

真的會有人愛她們嗎?

“你我不知道。”桑晨沒忍住,“但人薛冬肯定能啊。”

關霞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點頭,“我當你不會關注別人呢。之前有前輩說過的,薛冬剛進公司一年就有站子了,還會有粉絲專門在公司門口蹲她,我看過粉絲自己建的官網,還挺有模有樣的。”

“喔···”孟夢夢長大了嘴,越發崇拜“這麽厲害,已經是藝人的程度了吧。”

桑晨哼笑,“你還以為人家和你一個起跑線呢,人家都跑完八百裏了。”

孟夢夢沒理會她,“那我不是很幸運嗎?和她一起出道,她粉絲會羨慕死我的吧,我呼吸的空氣都是她呼吸過的。”

說罷,還嘿嘿笑了兩聲,聽起來有些猥瑣。

桑晨:······

她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

縱使幾人都知道,成團意味著首先要放棄很多東西,但大家都沒想到,第一個先放棄的,是自己的名字。

“關霞,藝名改為關夏。”

“桑晨,藝名桑秋。”

“孟夢夢,藝名孟春。”

“薛冬不變。”

雖說藝人有藝名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那也得是建立在藝名好聽且好記的基礎上才好讓人接受。

而現在的這幾個名字,著實透露著些許隨意和土氣。

“孟春。”桑晨砸吧著嘴嫌棄地喊出這個名字,隨即不滿道,“你們都沒怎麽改嘛,就我們兩個的也太難聽了。”

“比起這個。”關夏拎起了另一張紙,“我們團就這麽樸實無華了?”

團的概念是季節,團名被定為“Season”,釋義為:四位由季節化身而來的少女帶來不同麵貌,展現其不同又契合的一麵。

而在現在市場上都在拚命玩AI科技概念的團體中,她們真算是極其接地氣了。

“搞什麽啊。”桑晨扒拉著頭發一臉崩潰,“讓我展現如同深秋少女一般溫柔恬靜,成熟知性的人設。”

確實很難。

薛冬看著桑晨佝僂著背蹲在地上的樣子,讚同地點點頭,明明這人設是做給狗都比她契合。

關夏臉色也不好,“讓我展現活潑開朗,用熱情融化世界的人設。”

桑晨高興了,捂著肚子倒在地上笑得要厥過去,“不是吧阿sir,這人設做給狗都比給你強吧。”

“別笑了,快起來。”桑晨笑得聲音越來越大,惹得在旁邊訓練的練習生頻頻看來,關夏急得臉上直冒汗。

薛冬伸腿踢了腳桑晨。

“啊。”桑晨抱著腿坐了起來,臉色不好看,“你幹嘛?”

薛冬瞟了眼她,視線落到了自己麵前的紙上,沒理會她。

“你!”桑晨臉上有紅色上湧,又被關夏攬著肩膀拉到一邊勸說叮囑,才不情不願地繼續翻看其他材料。

“薛冬。”孟夢夢眼睛亮亮地看她,“你的人設是什麽?”

“喏。”薛冬隨手把文件遞給她,自己又拿了別的開始看。

孟夢夢偷偷吸了一口帶著某種清冷香味的空氣,鄭重地讀了起來,“請展現如同冬日一般,清冷有距離感,冷漠又不失溫度的人設。”

“很貼切嘛。”

雖然別扭,但除了桑晨的幾人還是在其餘練習生羨慕的目光中接受了這一現實。

而桑晨也在崔東的一句,“要不你自己去和曹經理說?”話中敗下陣來,勉強地接受了定位。

“成團之後大家要住在一起,之前的宿舍公司就退掉了,東西都全部打包好,晚上我會發專輯DEMO給你們,先好好學學,明天有老師來教舞蹈。”崔東皺著眉頭打發掉了四人,約定好了搬離的時間,帶著薛冬轉身上了電梯。

“小冬。”崔東的眉頭就沒鬆開過,“你···唉。先回去收拾東西吧”

他想了想,叮囑她一聲好好練習就派司機送了她回家。

薛冬沒有住公司的寢室,而是在校外不遠處租了一套一室的小房子,她行李不多,也好收拾。

“阿嬤,我走啦。”

她把自己做的一些手工全送給了房主,拖著行李和她告別。

而她還沒怎樣,房主阿嬤倒是有些淚眼汪汪,“乖乖啊,有空回來玩哦。”

薛冬算是她租過最讓人輕鬆的房客,從來沒給她找過什麽麻煩事,她也忍不住對這個年紀還小就比旁人成熟的多的女孩子多上一份心,“在外麵要警惕些,不要隨便相信別人。”

薛冬乖乖點頭,在和她擁抱之後,轉身離開了租住了三年的房子。

外麵的空氣很冷,但也掩蓋不住一顆跳動著憧憬未來的心髒。

未來,會是什麽樣呢?

而當她拎著行李和其他三人坐著車來到新住處時,她才明白崔東的欲言又止是什麽意思。

也感受到了,成為藝人這條路上最開始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