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當晚, 211宿舍。
“喂,你們聽說了沒?”
諸葛逍捧著手機,眉飛色舞地對宿舍內的其他人說道:“那個姓王的被撤了!現在二隊隊長要重新選人了!”
“我早知道了, ”靠在床頭的嚴北辰頭也不抬地說道, “我還知道穀梁今天白天都簽了宮老師擔任隊長的同意書, 說點新鮮的, 你是肚裏沒貨了嗎百事通?”
“怎麽可能,我這兒還有個更勁爆的消息呢。”
諸葛逍清清嗓子:“我學會魔法了!”
“什麽?”“不可能吧?”
穀梁一和嚴北辰的聲音幾乎是同時在宿舍內響起。
諸葛逍惱怒道:“有什麽不可能的?我每天刻苦練習幾百遍, 連做夢都在對那些雜草跳大神,有我這樣的毅力和天賦,做什麽不可能成功?”
聞言, 嚴北辰嘴角狠狠一抽。
他正要吐槽諸葛逍好不要臉一人,就聽穀梁一很佩服地看著他說道:“真的嗎?我也這麽覺得。”
“……老四都說了別慣著他!他會蹬鼻子上臉的!”
但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諸葛逍已經一個激靈蹦下了床,興衝衝地跑到陽台端來了他的那盆寶貝雜草, 用力咳嗽一聲, 深沉道:“好, 現在讓我這位來自東方的甘道夫來為你們表演一下。下麵, 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嚴北辰大驚失色:“等一等!”
仿佛是慢動作一般, 穀梁一側身坐在座位上, 在他好奇的注視下, 一簇綠意盎然的小草搖晃著從諸葛逍懷中的花盆內破土而出, 短短幾秒鍾內就茂盛到了極致, 在無法橫向獲得生長空間後,它們選擇了繼續向上拚命生長——
“咣當!”
諸葛逍一個沒站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盆雜草, 無數綠色的藤蔓植物猶如大象藥膏實驗一般, 爭先恐後地從一盆不到臉盆大小的花盆裏冒出頭, 品種足足有六七種,甚至還包括了路邊最常見的狗尾巴草——估計是之前藏在泥土裏的種子全都發芽了。
整個宿舍的地麵上,到處都爬滿了藤蔓和草本植物,甚至還有的已經順著梯子爬到了易言所在的上鋪,用開滿了白色小花的藤條晃了晃葉子,羞澀地和這位冷麵帥哥打了聲招呼。
易言:“…………”
在藤蔓的末端即將纏繞上他的手腕時,他啪的一聲吧手中從圖書館借來的古籍複印本合上,殘忍地折斷了它,並幹脆利落地丟下了床。
“諸葛——逍——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嚴北辰暴跳如雷地從**跳下來,因為他睡下鋪,現在整個床單都被灑滿了狗尾巴草的種子。
穀梁一忙著搶救自己的課本和作業,沒空搭理他們。
“怎麽回事,老三?”
上鋪的易言皺著眉頭問道。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諸葛逍哭喪著一張臉,但他抓了抓自己已經長出黑發根的白毛,望著眼前的一片狼藉,眼神卻又有些詭異的興奮:“奇了怪了,之前你們不在宿舍的時候,我練習時最多也就能從無到有催生十幾厘米的藤蔓,怎麽今晚一下子就爆盆了?”
“少廢話了,快給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清理幹淨!”
嚴北辰罵罵咧咧地扯開纏繞在自己**的藤蔓,注意到諸葛逍一臉蠢蠢欲動,似乎還想再嚐試一次,頓時炸毛了,大步走過來拎起他的後領,像是拎小雞崽一樣把人丟到了陽台,又呯地一聲關上了陽台門。
“給我在外麵好好冷靜一下。”他陰惻惻道。
等他們清理好宿舍、順便把在外麵凍得嘶嘶哈哈的諸葛逍放進來,已經離往常熄燈的時間隻有不到半小時了。
“老三你今天喝紅牛了?”嚴北辰到底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他,“你怎麽做到的?”
“我不是說了嗎,我也不清楚。”
諸葛逍盤膝坐在床鋪上,沉思了一會兒,忽然,腦海裏掠過一道堪稱天馬行空的大膽念頭:
要說起最近唯一的異常的話,那應該就是那天穀梁在訓練場上受傷後,他感覺到的周遭變化了吧?
當時他就像是被裝進了一個高壓罐子裏,有種無處可逃的憋悶和窒息感,身體裏的力量屢次想要向外尋求突破,但卻毫無掙脫束縛的辦法。
直到那種感覺自己消失,他才勉強喘過氣來。
就在那之後,他整個人都像是通透了,施法水平更是一日千裏。在其他跟他一起學習的同學都還在努力讓雜草發芽的時候,他已經可以幫隔壁專業的妹子催生貓草喂貓了。
隻是這個想法毫無邏輯支撐,諸葛逍看了一眼正努力調試著自己台燈的穀梁一,決定還是暫且把這個念頭壓在心底。
有些事情,為了老四好,還是最好別當著直播的麵說出來吧。
“說起那個王子臣,他也挺慘的啊,”他換了個話題,順便幸災樂禍了一下,“辛辛苦苦訓練了那麽多天,結果被宮老師直接後來居上頂替了位置。”
“他自找的。”
上鋪傳來的冷淡聲音讓穀梁一猛地愣住了——易言居然也會說這種刻薄的話?真的不是他幻聽了嗎?
但易言就像是沒看見他驚詫的眼神一樣,翻了一頁書,還特意對下鋪的嚴北辰說道:“老二,你去爭取一下副隊長的位置,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交……他要把誰交給別人?
穀梁一的呼吸頻率瞬間加快了,但嚴北辰就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易言話裏的深意一樣,十分爽快地答應道:“好嘞,正好我還想再給家裏賺點外快呢!易哥,副隊長的工資不少吧?”
雖然到不了他們的手裏,但能補貼一下家人也是不錯的。
“嗯。”
易言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翻了一頁手中的書籍,忽然抬起頭,那雙在燈光下泛著如徽墨般清潤光澤的黑眸直直地看向了偷看他的穀梁一,在注意到對方慌亂的模樣時,很微小地勾了一下唇:
“寫完了就早點睡。”
穀梁一胡亂地應了一聲,弓著身子趴在桌麵上,握著筆盯著滿行的數學公式。
這題應該不難……
可是題幹什麽意思?他怎麽就是讀不明白呢?
哦原來是要解一個微分方程……
……話說求導該怎麽求來著?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一分鍾搞定的問題他怎麽半天就寫了一個解?
穀梁一深吸一口氣,他崩潰地抓了抓頭發,從發絲裏揀出一片草葉,沉默片刻夾在了課本裏,又坐在桌子前使勁兒晃了晃腦袋,把差點清零的智商晃成了正數,這才終於把這道自己小學就會的題目看明白了。
“怎麽還不睡。”
頭頂傳來微微低沉的責備聲,穀梁一悚然一驚,他下意識想要轉身,在感受到一道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時,整個人卻猛地僵在了座位上——
易言一隻手撐在他的桌麵上,用另一隻手抓住他身後的椅背,正從後麵微微垂著頭看他。
明亮的台燈下,他深邃立體的臉龐像是被打上了一層柔光,光影交錯在發絲間,即使是在責備穀梁一的時候,他蹙眉垂眸的樣子也顯得格外無奈溫柔。
穀梁一望著他的側臉,眼神不禁有些怔怔出神。
從這個角度看……易言真的好像傅警官啊。
“在看什麽題?”
易言盯著他的作業本,低笑一聲:“微分方程?”
穀梁一:“…………”
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他默默低頭把作業本翻到下一頁,正準備解個難題一雪前恥,易言看了他一眼他眼底淡淡的青黑,忽然關掉了他桌上的台燈。
“作業明天再寫,現在該睡覺了。”
穀梁一“啊”了一聲,捂住作業本努力抗爭:“可我們後天不是就要回城裏了嗎?我就再寫半小時——”
“不、行。”
易言的聲音陡然嚴肅起來:“去睡覺,該熄燈了。”
“……哦。”
穀梁一不情不願地收拾好桌麵,爬上了床。
這個晚上,本應是安靜平和的一夜。
漠大校園內一片寂靜,就連夜間出沒的狸花貓也窩在草叢裏,眯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但就在淩晨時分,一則來自莫頓城內商鋪的緊急通訊請求,瞬間驚醒了校內昏昏欲睡的執勤聯絡員!
剛入睡兩個小時的宗秦遠更是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整個人就完全清醒了。
“你說什麽?”他握著學生送來的聯絡器,控製不住地拔高聲音,“你們在商鋪裏抓到了一個探子?”
“是的,宗校長。”留在商鋪內部值守的特動組成員回答道。
他瞥了一眼身後房間內被高壓水槍噴暈、正被濕漉漉五花大綁在椅子上的某個男人,語氣頗有些一言難盡:“而且我們搜了這個家夥的身,發現這位的真實身份好像還挺複雜。”
“……他究竟是什麽人?”
“應該是魔法公會的人,”那名成員說道,“也就是那位莫頓城城主常年高額懸賞、一旦發現就立刻殺無赦的,來自費馬那邊入城打探的間諜。”
宗秦遠一時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因為他們目前對費馬那邊的勢力基本毫無了解,隻能再度問道:“那他潛入商鋪是為了打探什麽?難不成魔神的消息已經傳到那邊去了?”
但問完這個問題後,他並沒有立刻得到回答。
聽著聯絡器那頭傳來的嘈雜動靜,和隱約的呐喊嘶吼聲,宗秦遠猛地攥緊了手中的聯絡器,急切地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特動組成員板著一張臉,用毛巾粗暴地堵住那位醒來後衝他們大吼大叫的探子嘴巴,然後才對焦急的宗秦遠說道:“校長,你說得很對。”
宗秦遠沒聽清:“什麽?”
“好消息是這人醒了,壞消息是,他好像真把我們當成魔神賽裏斯的信徒了,”那名特動組成員無奈歎氣道,“剛才他一臉堅貞不屈地衝我們喊,說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屈服在魔神的**威下,讓我們趁早殺了他——所以宗校長,要動手讓他物理失憶嗎?”
他的語氣聽上去還頗有些躍躍欲試。
宗秦遠:“……友好一點,這位同學,我們不是恐怖.分子。”
但他也開始苦惱到底該怎麽處置這位探子了,宗秦遠實在想不通,異世界的人是不是太喜歡腦補了些?賽裏斯的名號就這麽可怕嗎?
再想想之前易言給他反應的那個問題,和精靈口中所謂的“信仰決定論”……
宗秦遠著實有些難以想象,穀梁一要是真的擁有了傳說中魔神的力量,到時候又該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他滿腹思緒,在簡單叮囑了商鋪那邊的特動組成員幾句,讓他們先看好人別隨便接觸後,就用手機給穀梁一發了一條消息,讓對方早上七點來校長室找自己,他有事情要講。
沒錯,作為領導,宗秦遠雖然很少擺官架子,但他也有一個大多數領導都有的毛病——
喜歡大半夜給人發消息。
宿舍內,熟睡的穀梁一被枕邊突然亮起的光源吵醒。
躺在**的青年皺了皺眉頭,緩緩睜開眼睛。
望向天花板的眼神,卻是與白天截然不同的冷漠。
他眉頭微蹙,帶著一絲不耐煩拿起放在旁邊的手機,在看到宗秦遠的消息後,毫不猶豫地左滑刪除。
要是真有要事,現在早就有人來敲門喊人了!
刪完消息後,他順手又取消了明早的兩個鬧鍾。
盡管上午還有一堂課,但他可不在乎出勤率,反正那些老師也不會管他,大一課程自學也完全沒問題——相比之下,他更關心某個愛哭鬼早上能不能多睡幾分鍾。
但做完這些之後,他還是很不爽。
沒了他撐場子之後,主人格果然被人欺負得不行了,之前是受傷,現在好了,居然連個懶覺都睡不成了。
以他的性格,不會半夜都躲在被窩裏偷偷哭吧?
嘖,傻逼領導。
青年冷著臉放下手機,又貼心地給自己拉好被子防止著涼,等在心裏把這些人都記上小本本後,這才重新闔上了眼睛。
而全程,本該記錄這一切的全球直播都毫無動靜。
在意識消失之前,黑暗中傳來了平淡卻暗藏溫柔的低語:
“晚安,小一。”
離他們再度重逢的日子,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