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全人類都必須要感謝這位不走尋常路進城的法師。
他為人類探索異世界文明做出了傑出的貢獻,有他的例子在先,先遣隊進城的可操作性就多多了。
但獸人衛兵的慘死也為他們敲響了警鍾——
顯然,這個地區的文明,奉行的是弱肉強食的原則。
法師的地位超乎他們想象的高,一旦被發現先遣隊成員隻是混入其中的普通人,不說非我族裔其心必異,光是人類文明所擁有的的科技力量,就絕對會引來一波不懷好意的窺伺和掠奪。
等快到要塞附近的山體時,領頭的教官朝後方打了個手勢,示意眾人先停下就地隱蔽,因為有一隊獸人似乎要從另一個方向過來進城了。
穀梁一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這幾天他跟著校領導一起分析要塞的各種情報,閉著眼睛都能複原出外圍的地勢地貌。
要塞的入口外是一片廣袤的石子地,能看出它在很久之前應該是一片河穀,不少地方還留有河流衝刷的痕跡,但如今這裏隻剩下一片幹涸的淺灘。
易言他們所在的位置,則是在靠近左方崖壁的地帶。
這裏有一片巨大的落石區,可能是因為地震時山體滑坡所致,非常方便隱蔽身形。
“吼——”
一聲令人心神震顫的獸吼從耳麥中傳來。
通過監控屏幕,穀梁一看到一隊身高體壯的獸人驅趕著巨大的鐵灰色四腳巨獸,正從遠方的地平線上朝這裏走來。
那頭巨獸雙眸猩紅,長相酷似犀牛,但體型卻好似一頭巨象,正在為首近兩米多高的獸人鞭策下慢吞吞地前進。
它的身後還拉著一輛遍布荊棘的黑色金屬貨箱,光是輪子就有兩米多高,四周沒有任何入口,完全被封死了,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貨箱表麵呈現出一種暗沉的、棕褐色的沉鬱色彩,就像是無數鮮血潑上去後再凝固而成的顏色,貨箱的角落和縫隙處,還一直往下滲著某種不明**。
即使隔著一道屏幕,穀梁一都感覺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氣息。
這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巨獸拉著神秘的貨箱越走越遠,但還不等眾人鬆了一口氣,一位身量十分矮小的黑袍人突然從貨箱另一邊繞出,獨自遠離商隊,朝著他們隊伍隱藏的方向直直地走了過來!
“該死!”“F**k!”
一時間,地球指揮部內各國問候聲此起彼伏。
穀梁一死死咬著牙關:教官選擇的隱蔽地點距離獸人所在的位置已經夠遠了,誰知道他們隊伍裏居然還有個法師!
這法師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種族的,看上去個子絕對不會超過一米二,又矮又胖,走起路來一搖一晃,像是個還沒發育好的孩子,在平均身高兩米多的獸人軍隊裏完全被淹沒了,也難怪就連空中偵察的無人機都沒發現。
“立刻隱蔽!分散後撤!”
教官第一時間在頻道裏做出了判斷,但他本人卻仍留在原地,透過巨石間的縫隙謹慎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根據他們觀測到的經驗,異世界文明的法師雖然視普通種族如草芥,但他們彼此之間卻一般不會發生衝突。
說不定,可以嚐試著溝通一下?
“太冒險了!”穀梁一在頻道裏聽到了宗秦遠焦急的聲音,“我們並不懂這裏的語言,我說的肢體語言溝通僅限於對森林內的原始種族,對這些法師可不一定管用!”
“宗校長,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嚐試一下,如果真的發生衝突的話,在城外至少隊伍還能及時撤退。”那名教官卻並不這麽認為,“而且……”
他望著突然在幾十米外站定,手中倏地燃起赤紅火焰的矮小法師,麵具下的嘴角緊繃著一條直線。
“——從它的行動判斷,從一開始,它就已經斷定這裏有人了。”
目前人類完全不清楚這個世界魔法的作用機製,已知法師們可以隔空擊毀一架無人機,可以憑空讓生物體自燃,誰說他們還沒有其他本事?
比如說,隔著障礙物,讓他們也體會一把當初那個倒黴衛兵的感受?
半分鍾的時間,應該足夠其他隊員撤退了。
教官咬了咬牙,留下一句“原地待命”,壓低黑袍的帽簷,慢慢地從巨石的遮擋後走了出來。
那名矮小法師手中的火焰瞬間飆高,一同提起來的還有眾人的心。
“%¥#@……?#%&@%……!”
它站在原地,厲聲質問道,地球指揮部內的語言學家們幾乎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飛快地記錄、分析著這種全新文明的語言音節和語法構成。
但教官可不是這方麵的專家,而且任何人都沒辦法在一分鍾內學會一門語言。
果不其然,兩人根本無法交流。
即使教官試圖盡量和緩地用肢體語言表達著自己的無害,甚至還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試圖裝成啞巴,對方也絲毫不買賬。
“&¥%@#……”
那名法師盯了他一會兒,忽然熄滅了手中的火焰,冷冷地說道。
教官皺起眉頭,試圖從它的動作裏明白它想表達的意思,但下一秒他的瞳孔就猛地一縮——
因為那名法師做出了一個抬起右手、食指拇指並攏朝向他的動作。
這個姿勢人類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當初那架無人機就是這樣慘遭毒手的,並且直到目前都下落不明,無法回收;而那個倒黴的、被活活燒成焦炭的獸人衛兵,同樣也是死在這個動作之下的。
刹那間心跳過速,腎上腺素急速分泌,教官藏在右手袖管裏的槍瞬間滑落掌心——
“呯——!!!”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兩枚子彈一前一後射.出,一枚正中額頭,一枚擊穿心髒。
矮小的法師被當場擊碎麵具,嘭地一聲,重重倒地。
頻道內鴉雀無聲。
“果然,”嚴北辰喃喃道,“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槍又準又快……”
地球上的各大直播間已經炸開了鍋:
“臥槽臥槽,真開槍了啊?牛逼!真的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不然呢?這又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文明戰爭就是你死我活,你還真指望用愛感化外星人嗎?爛片電影看多了?”
“FBI open the door!哦是自己人啊,那沒事了。”
“我感覺有點生理性不適,真的,好歹也是一條生命啊,人家也沒幹什麽吧?”
“還沒幹什麽?拜托,換做在地球這就相當於直接右手掏槍了!建議你買張機票去白頭鷹,試試在他們警察麵前做這個動作再來逼逼OK?”
“笑的我想死,鷹醬is watching you。”
“這段時間都快被網上聖父聖母的言論搞吐了,走流程的話,下麵是不是該舉牌子抗議了,‘外星人的命也是命’?”
“哈哈哈哈,關鍵我覺得還真有可能……”
“真是服了,想先動手的可不是我們啊,如果不開槍自衛的話,現在躺在地上的可就是我們自己人了!”
消音器將響亮的槍聲消弭在無人地帶,教官舉著槍,急促地喘著氣,卻仍不敢輕易放鬆警惕。
等過了幾秒,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用發熱的槍口扒拉了一下倒在地上的法師,在確認對方是真的沒有生命跡象了之後,這才直起身,惱火地按著耳麥喝道:
“剛才誰開的槍?出來!”
隊伍從巨石中魚貫而出,為首的易言乖乖垂下了腦袋。
“抱歉,教官,”他的聲音依舊很平靜,“是我擅作主張了。”
教官瞪著他,雖然很想訓斥一番,但他自己也開了槍,倒也不好說這小子犯了錯,隻能厲聲教育道:“你雖然之前是個學生,但記住了,下次沒我的命令不許開槍!哪怕我死在你麵前都不行,這是嚴重違反紀律的!聽到沒有?”
“明白。”
教官哼了一聲,這才勉強表揚了一句:“不過槍法和反應速度都還不錯,是個好苗子,怪不得焦教官讓你當——這是什麽!?”
他一把扯下易言的領口,露出青年脖頸上一圈詭異的圖騰刺青。
它似乎是由一個個猙獰可怖的黑紅色符文組成的,猶如跗骨之蛆般寄生在易言脖子上的皮膚下方,並且還在飛快變幻著形狀。
乍一看,就像是一條死死扼住青年脖頸的項圈。
教官倒吸一口涼氣。
他一把抓住易言的肩膀,大聲問道:“怎麽回事?”
穀梁一看不到易言的樣子,隻能靠著教官焦急的語氣分辨出易言大概是出了什麽事。
剛鬆了一口氣的宿舍三人頓時又緊繃起來。
穀梁一緊抿著唇,就連捏著耳麥的手都泛起了潮意。
“剛才開槍之後,我的脖子突然有種被人禁錮的窒息感,現在的話,是微微的刺痛和輕微的灼燒感,”易言用最簡練的語言說了一遍自己的感受,“我懷疑和那個法師有關……我看不見自己的脖子,是什麽樣子的?”
“像是用血刻成的符文項圈,”教官的語氣很不好,“恐怕是詛咒一類的東西——我就說你這混小子好好的待在那兒非要搶什麽人頭!我都已經開槍了!”
他看上去恨不得揍易言一頓,罵罵咧咧地蹲下身,開始在矮小法師的屍體上翻找著,試圖發現一些有用的東西和線索情報。
易言默默地站在原地,周圍的隊友都被教官喝令遠離他。
教官似乎覺得易言下一秒就會原地爆炸,可惜這幫年輕人不但一點都不怕,還有人隔著幾米朝他嘻嘻哈哈比大拇指,氣得教官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要不是看在這都是一群學生的份上,他早就罰得他們三天都直不起胳膊腿了!
沒有了麵具,這名法師的真容也暴露在了眾人麵前。
暗色偏綠的粗糙皮膚、向外凸起的大眼睛,交錯淩亂的尖牙還有宛如精靈一般的長耳朵,種種特征都證實了它非人的身份。因此特動組的成員們也隻是好奇地圍觀著教官搜身,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生理或心理上的不適。
穀梁一卻越看越覺得它的長相眼熟,正好聽到旁邊的諸葛逍低聲道:“這玩意兒是不是個——”
“多比?”
這段時間被救世主論調洗腦的穀梁一下意識回答道。
諸葛逍無言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卻又重新放鬆下來,帶著一絲熟悉的笑意:
“快給多比道歉,它才沒有長得這麽寒磣。明明就是哥布林好嗎。”
穀梁一:“…………”
但且不管這玩意兒究竟是家養小精靈還是哥布林,它全身上下最引人注意的,肯定是額頭上鑲嵌的那枚血紅色寶石了。
它似乎就是普通種族在進入要塞時上交給衛兵的寶石,可惜的是,易言的那枚子彈直接精準地將它碎成了兩半。
不知為何,教官越看它的顏色越像是易言脖子上的詭異符文。
“不能再耽誤時間了,”由於擔心那些獸人再找過來,教官在把法師的屍體拖進掩蔽所後,立刻對其中一名體格最高壯的隊員說道,“雅羅斯拉夫,你先帶他回學校,我們繼續潛入。”
這位名叫雅羅斯拉夫的學生來自毛熊國,全名雅羅斯拉夫·莫洛斯諾維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是漠大少有的留學生之一。
由於他的姓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實在是太長太繞口了,所以大家一般都直接叫他雅羅斯拉夫。
聽到教官的命令,雅羅斯拉夫立刻點了點頭,拍著易言的肩膀道:“走吧易,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說,隻要你別當場變異成超級喪屍,我都能給你扛回學校去!”
但易言卻反對道:“不行。我們還沒弄清楚這個符文的作用,萬一它具有定位功能,我現在回校很可能會給學校招惹麻煩。”
說完,他又補充道:“當然,也包括我繼續留在隊伍裏。”
教官盯著他:“那你想怎麽辦?”
“我申請獨自進城。”
“不可能!”教官一口回絕,“你一個人會遇到的風險完全是不可預估的!在沒有後援沒有隊友的情況下,你就算混進去了,靠什麽生存?”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易言繼續說道。
他低頭用手指觸碰了一下脖頸的皮膚,抬頭直直地望向教官:
“在多出這個東西之後,我感覺,我好像能聽懂他們的語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方保持了極大克製,無奈之下進行自衛反擊,打響進軍異世界第一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