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溫慎實在拿她沒辦法, 隻能叮囑周天,讓周天看著她些,莫叫她太過勞累。
她也未感覺累, 每日還挺開心的,除了休沐時, 大多在外麵玩, 或是在馮家給學生們講課。
唯獨讓她不滿意的是, 溫慎那些同窗太沒有眼力勁兒,明明知曉自己有身孕了,休沐時還來找他講題,她躺在偏屋裏都能聽見正屋裏的說笑聲。
“你們聽說沒, 大公主當街縱馬,已被關起來了!”
“江陵距京城這樣遠,我們如何能聽說?
不過大公主都被關起來了,恐怕七皇子的事兒是沒有定論了。”
“你這消息也忒落後了,現下大公主恐怕已被放出來了。”
“此話從何說來?”
“我父親有同窗好友在京為官, 早傳來消息, 聖上那幾日已快昏睡不醒,一聽聞大公主被關, 立即氣得清醒過來, 問罪了一眾官員。他們相互推諉,到最後也未弄清到底是哪個部門敢定公主罪的。聖上惱了,將有幹人等全都罰了個遍,二皇子三皇子也跟著挨了一頓罵,說是不敬長姐, 罔顧人倫……”
“聖上偏寵大公主已到了如此地步?”
“誒誒,都小聲些, 我聽聞他們私下議論,說若非大公主為女兒身,否則這皇位傳給她也猶未可知啊……”
月嫵眉心緊皺,腦中一片混亂。
溫慎一進門,見她愁眉不展,快步走過來,低聲安撫:“可是吵著你了?我一會兒便打發他們走,與他們說清楚,叫他們下旬莫再來了。”
她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鬧了一下午,那些人終於走了,她緩緩起身,坐去院子裏曬太陽。
溫慎在廚房裏做飯,不知做的是什麽,還挺香的。
她循著香味兒進門,看到一鍋菌子,眼睛都亮了:“熟了嗎?我想嚐一個。”
“快好了,再等一會兒。”
她走過去,抱住溫慎的胳膊,枕在他臂膀上。
那隻手正好握著鍋鏟,不好翻動了,溫慎隻能換一隻手。
翻滾幾下,鍋裏冒出熱氣,溫慎拿來盤子要盛起來:“好了,能吃了。”
“先喂我一個,我幫你嚐嚐鹹淡。”
溫慎笑著放下盤子,從鍋裏夾出一片,用手接著,吹了吹,喂給她:“當心燙。”
她也笑著吹了吹,叼進口中,邊哈氣邊扇風。
“燙便吐出來。”溫慎連忙叮囑。
“還好還好。”她笑著咀嚼完,咽進喉嚨中。
“淡不淡?”
月嫵搖頭:“不淡,好吃,我還想吃一個!”
溫慎已拿著盤子盛起來了:“盛起來端去桌上吃,我再炒個雞蛋,你先吃就是。”
“不要,我要等你一起吃。”月嫵跟著盤子去桌邊坐下,拿了筷子,忍不住夾了一片,“不過我可以先嚐幾個。”
溫慎輕笑出聲:“你想嚐幾個就嚐幾個。”
沒多久,剩下的那個菜也做好了,溫慎端來也坐下,她才捧起碗小口吃飯。
天氣好,這會兒還沒黑,遠處掛著晚霞,紅彤彤的一片,映得院子裏也泛紅,像是鋪了一層紅色的薄紗。
月嫵邊吃飯邊看向窗外,忽然道:“我想喝雞湯。”
溫慎頭也沒抬,隻道:“明日殺了煮。”
“我還想吃羊。”
養的那隻羊是能吃了,過年沒來得及殺而已。
“那明日順帶也將羊宰了,等你生產完,再買一隻小的回來,你還是能天天出去放羊玩。”
“算了吧,明日先吃雞,羊等生完孩子再殺吧。”
溫慎微微點頭:“也行,羊膻味重,你聞見了恐怕會不舒服,還是等生產再說。”
月嫵也覺得有道理,沒再提起。
吃罷飯,她伸了個懶腰,幫著把碗收進鍋裏,就坐在一旁等著,待溫慎收拾完,和他一同回到偏屋。
“你可想好給孩子取什麽名了嗎?”溫慎與她閑聊。
她打了個哈欠,坐去炕上,摸了摸小腹,反問:“你覺得呢?”
“你還記得初見時,你以為我名中的慎字是諶,此字也作諶,剛好與你姓氏同音,我以為這個名字便很好。”
月嫵一愣,喃喃道:“的確挺好。”
溫慎莞爾:“那不如便叫這個。諶,誠諦也,表意忠誠,寓意也好。”
月嫵慢慢躺進被子裏,應了一聲:“好,那便取這個。”
溫慎見她興致不高,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脈,輕聲詢問:“可是哪裏不舒服?”
“沒。”她搖了搖頭,沉默許久,忽然又開口,“溫慎。”
溫慎轉頭,眼中帶著點點笑意:“怎麽了?”
她又搖了搖頭,躺了回去。她想與溫慎說實話,與他說明自己的母親是誰,可想到他們對母親的看法,又有些猶豫。
況且現下一切還未有定論,若是舅舅當不上皇帝,這事兒還不如爛進肚子裏,免得招來麻煩。
可倘若舅舅當上了皇帝,母親應當會來尋她的吧?母親會喜歡溫慎嗎?
應當會的吧?母親不最推崇讀書嗎?溫慎讀書這樣好,這樣有才略,母親應當會喜歡他,到時若要回京城,也應當是他們一起回去。
她微微撐起身,躺在溫慎腿上。
溫慎立即將書冊放下,摸了摸她的臉:“可是困了要睡了?”
她點點頭。
“那我去吹燈。”溫慎拿著書冊將燈扇滅,輕輕抱住她,和她一起躺進被子裏,“我看你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可是有何心事?”
她靠在他的頸窩裏,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低聲道:“不言,不論發生什麽,我們都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莫要多想,我們一定會白頭到老的。”溫慎輕輕撫摸她的頭,輕聲哄,“待你生下諶兒,我們一起將他養大,往後我便去參加考試,若能謀求個一官半職,也能護得住你們。”
她抿了抿唇:“帝位還未有定數嗎?”
“未有定數,若真換了人,我們這裏會知曉的。”
她心中有了主意,一切等塵埃落定再說。若是舅舅當上了皇帝,她便與溫慎說明情況,若是沒有,她便當做什麽都不知曉。
如此想通,她終於感覺堵在心口的那顆大石消失,喘得過氣了,逐漸有了睡意。
可到了夜半,她胃中忽然一陣翻滾,撐起身來要嘔。
溫慎一直抱著她,她一動,溫慎就醒了,連聲詢問:“出何事了?”
“難受,想吐。”她緊緊捂著唇,幹嘔幾聲。
溫慎慌忙下地,鞋也未來得及穿,給她捧來痰盂。
痰盂剛放好,她便嘔了出來,隨後就一直沒停過,趴在炕邊,似乎是要將膽汁都嘔出來。
溫慎快速點了燈,倒來熱水,輕輕撫摸著她的背,眉頭緊鎖:“是不是今日的飯菜有問題?”
她搖了搖頭,伸手夠去水杯,漱了漱口,翻了個身,癱在炕上,淚珠從眼角擠出來。
“我去衝些糖水來。”溫慎拿著帕子,將她嘴角擦淨,匆匆起身出門尋了糖,衝了糖水端進來。
她這會兒腹中空空如也,絞在一塊兒難受極了,聞到糖水甜味兒好受了不少,扶著溫慎的手喝了幾口,不想,未出片刻,又全嘔了出來。
看著她慘白的唇,溫慎已是焦頭爛額:“喝些溫水吧,待天稍亮一些我便去尋大夫。”
她緩緩喝了幾口水,這回是沒再吐了,但看著也不怎麽好了,小臉煞白煞白的,一點兒血色也無。
溫慎將她摟在懷裏,輕輕拍她的背,抹掉她眼中不自覺滲出的淚,輕聲哄著:“再睡一會兒吧,等醒來便好了。”
折騰了一通,她是有些累了,可腹中又不舒服,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外麵有些光時才睡著。
溫慎見她睡了,立即將人放下,往外去尋大夫。
蓮鄉未有郎中,郎中住在水渠下麵,若要去尋恐怕得很久,隻能先去馮家碰碰運氣,若真不行,也隻好去尋郎中。
他隨意梳了梳頭,幾乎是奔著去的,路上有早起的與他寒暄,他也未曾注意,隻記得一頭往馮家跑去。
到了馮家,天還未亮,幸而馮夫人起得早,差侍女請他進了門。
他匆匆行禮,直接表明來意:“內子身子不適,請問府上的大夫可在?”
馮夫人聞言未有怠慢,驅了侍女帶路去尋。
“溫秀才莫急,恰好昨日大夫來得遲了,未來得及趕回縣城,就在府上住著,前方便是大夫暫住的廂房。”侍女解釋一二,上前去敲門。
溫慎本就心急,見裏頭遲遲未應,也顧不上什麽禮數,上前敲門喊:“勞大夫跟在
下走一趟。”
敲門聲不小,一時左右兩旁住著的人都醒了,大夫也醒了。
他也知如此極為失禮,連連與人道了歉後,便拉著人往回奔去,跑得老郎中有些頭暈眼花,到了地兒都有些站不穩了。
所幸老大夫通情達理,心中未有埋怨,清醒些後,邊提著藥箱進門邊詢問:“是有何症狀?”
“昨晚睡時還好好的,半夜卻突然嘔吐不止,我怕她腹中難受,倒糖水與她,結果喝下去的又吐出來了。”溫慎快步進門,輕輕將月嫵的手腕牽出來。
老大夫捋了捋胡子,上前搭脈。
溫慎看一眼大夫,又看向月嫵,輕輕給她掖好被子。這樣鬧騰,她也未醒,看得溫慎心中難受,又多了幾分焦急。
“應當隻是懷孕的正常症狀,隻能開些藥吃一些試試看。”
“我觀旁人未像如此。”溫慎有些急了。
“各人的情形各不相同,更何況女子懷孕本就艱難,各種症狀即便是去請了禦醫來也未見得能治,隻能慢慢捱,捱過去便好了。”大夫說著,已將藥箱中的藥拿了出來,打包成袋放在矮幾上,“這些日子多吃些清淡的,莫要碰生冷油膩的。”
溫慎知曉大夫說得不無道理,可心中還是難受,連帶著語氣都冷了幾分:“多謝,我記下了。”
大夫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起身走了。
人走後,他又看了月嫵一會兒,起身去熬藥煮飯。一連忙到太陽快要到正中,才恍然想起學堂中還有學生在等著。
他進門看了眼,未見人醒,急急往義學裏去。
學室中並非他想得那般吵鬧,反而各自安靜著,都在看書。
他掃視一圈,看見了後門口坐著的周天。
周天口中叼著根狗尾草,一腳踩在凳子上,一看便是她維持住這局麵的。
溫慎並未多言,徑直進門,解釋一番:“你們師娘身子不適,今日我不便來講學了,請各位在此溫習課程,明日我會來檢查。”
說罷,他轉身要走,周天追了上來:“我夫子如何了?”
他腳步未停:“還未醒,我得快些趕回去,勞你再盯一會兒。”
周天點點頭:“好,包在我身上。”
溫慎未在理會,急忙奔回家中。
甫一進門,他便聽見偏屋傳來的幹嘔之聲,急匆匆衝了進去,輕輕拍打月嫵的背,將她摟起來,擦擦嘴。
“藥好了,喝些稀飯墊墊,將藥喝了就沒事了。”
“好。”月嫵已有些坐不住,身子一軟,倒在他懷裏。
他還得去端藥,無奈隻能先將人放回炕上,匆忙端了飯菜與藥來。
“來,先喝些稀飯。”他端著碗,小勺小勺喂給她。
稀飯沒什麽味兒,她喝了些,沒見再嘔,溫慎鬆了口氣,又端來藥。
苦澀的藥味兒一往鼻子裏去,她立即捂著唇,又要往外嘔。
溫慎慌忙端走藥碗,放得遠了一些,上前扶住她的肩,連聲道:“不喝了不喝了,已拿走了。”
她這才好一些,沒見嘔了,隻是臉色泛白,渾身無力趴在他肩上。
“驕驕,想吃什麽,我去弄來。”
她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不吃了,吃了又要吐出來,難受。”
溫慎眉心緊擰,心中緊緊揪著,輕輕撫摸她的背:“昨日不是說想喝雞湯嗎?我去煮上。”
她又搖頭:“現下不想喝了,我好難受,你抱我一會兒,好不好?”
“好好,這樣坐著可難受?要不要躺著?”
“這樣還好,我就想這樣趴著。”
“好,那就這樣趴著。”溫慎微微往後仰了仰,讓她能趴得更舒服一些,手也不停順著她的脊椎慢慢撫摸,一下又一下。
漸漸地,耳旁傳來綿長的呼吸聲。
溫慎不敢動,還保持著後仰,手也沒停下,直到懷裏的人再次醒來。
“餓了。”她嘟囔一聲。
溫慎聽得心中難受,眼睛紅了一圈,咽了口唾液,沉聲問:“想喝雞湯嗎?菌子還有一些,可以和菌子一起煮。”
月嫵似乎已經聞到香味了,點了點頭:“好,我想喝雞湯。”
“那你先躺一會兒,我去煮。”
“好,那你快些,我想抱著你。”
溫慎將她往牆邊放了放,抱來褥子和枕頭,讓她可以靠著,而後才起身出門。
他早上就將雞啥殺了,這會兒隻再洗幾遍,用小爐子燉上就行,費不了多大的功夫,沒一會兒就能進屋。進屋前,他用胰子洗了好幾遍手,又拿橘子皮泡了泡,才擦幹水往裏走。
月嫵見他來,立即伸手要他抱。
他又擦了擦手,走過去,抱她到懷裏,端了稀飯喂她:“雞湯還得等一會兒,再喝些稀飯。”
月嫵靠著他,小口小口將粥抿進去,腹中終於好受一些,抬眸看著他,反手摸了摸他眼底的青黑:“你沒休息好。”
“嗯。”溫慎眼睛一熱,別開臉,垂首貼在她額頭上,“還好,我不是很累。”
“那你晚上早些睡。”
“好。”
雞湯的香味漸漸起來,飄得滿屋子都是,月嫵肚子叫了一聲。
溫慎彎了彎唇,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快好了,我去看看。”
雞湯煮起來快,沒多久就好了,溫慎撇去表麵的油,舀了些清湯,夾了一些菌子,又挑了一些瘦的肉,端進屋裏去。
月嫵已爬過來了,接過碗,吹了吹,就要往口中送。
“當心燙,用勺吧。”溫慎擺上小桌,將勺子遞給她。
她拿著勺吃完菌子喝完湯,又將雞肉吃了,半點兒沒剩。
溫慎心裏踏實了些:“還吃不吃?”
“不吃了不吃了。”月嫵擦了擦嘴,站起身抱住他,“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快去吃一些。”
“我待會兒再去。”他緊緊抱住月嫵的腰,悄自重重歎息一聲。
“溫慎,溫慎。”月嫵跪坐下來,勾著他的脖子晃來晃去,眉眼彎彎,臉上又有了些血色,“溫慎,親我。”
他摟住她的腰,輕輕吻上去,隻是淺嚐輒止,蜻蜓點水的一下。
月嫵有點兒累了,歪倒在他懷裏:“好累,我現在好容易累。”
他摸了摸她的發:“快了,再有幾個月,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我想出去玩,想去放羊,想去摘野菜……”
“等你身子好一些就能出去玩了。”
月嫵又困了,胡亂應了一聲,靠在他胸膛上又睡著了。
他將人放進被子裏,悄聲出門。
才進院子,他一抬眼,看見站在院門外的周天。
周天也看見他了,放在門框上的手緊了緊:“夫子好些了嗎?”
“能吃得下東西了。”他回。
“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她剛睡下。”
周天猶豫一瞬,道:“我隻在窗外看看,不會吵醒她的。”
溫慎未再拒絕,也沒有說話。
周天大著膽子走了過去,趴在窗口往裏看。
夫子就躺在炕上熟睡,臉色不是很好,和以往那個活蹦亂跳的人似乎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她今早去義學沒見著夫子,也沒見著溫慎,跑去馮家才知曉夫子身子不適,診不出來是何緣故,隻說懷孕便是這樣的。
可明明先前夫子一點兒事兒都沒有,甚至少有風寒腦熱。
她收回眼神,看了一眼溫慎,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要不是此人,夫子也不會這樣。
她咬了咬牙,招呼也沒打一聲,轉身跑了。
溫慎大概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但沒有理會,更沒有放在心上,隨意吃了些東西,將雞湯放在爐子上煨著,進屋守著。
月嫵斷斷續續醒過幾次,都未曾吃東西,說了會兒話,趴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就又睡了。
直到晚上,她醒了,溫慎端了湯來,她正要起身,聞到那股味道,轉頭又嘔了起來。
興許是白日裏吃的那些已消耗不少,她什麽也吐不出來,隻能幹嘔,嘔到最後隻吐出幾口清水。
溫慎快要急瘋了,隻能在一旁眼睜睜看著。
直到沒什麽可以再吐了,她才仰著脖子靠在牆邊喘息。
溫慎整個眉頭都擰著,捧住她的雙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哽咽道:“明日我再去縣城尋大夫回來。”
“不言,我好難受……”她靠在那兒,胸前的骨頭突出得明顯,胸脯喘得起伏不定,眼淚順著臉頰鑽進鬢發中。
“我知曉我知曉。”溫慎將她摟到懷裏,輕輕撫摸她的頭,“明日一早我就去尋大夫,會好的,會好的。”
她隻趴在他的肩頭,小聲啜泣。
溫慎聽得心要碎了,閉了閉眼,悄聲落淚。
翌日一早,他又去了馮家。一是去借馬,二是去與馮苑商議,暫停義學事宜。
馮苑得知來意,立即叫了小廝來:“讓我這小廝去縣城尋大夫,你先
回家照顧弟妹,否則家中無人,弟妹要是有個冷熱也未有人能照料;再是義學的事,你也莫擔心,隻管回家去,我去與學生們溝通便好。”
溫慎也知有理,暫且應下,與人一同往外走,長揖行禮:“多謝仁兄。”
“莫要客氣,還有什麽需要的,你盡管開口。你一個人可照顧得過來?不如叫兩個丫鬟回去,也好搭把手?”
溫慎擺手:“不必,我忙得過來,隻是看見她那般,心中焦急。”
他說著,眼裏又有了血絲,自覺太過失態,匆匆與人道了別,又往回趕。
不到中午,大夫便被請來了,此時月嫵剛吃了碗蒸蛋,又有些犯嘔,整個人都憔悴得厲害。
大夫來把過脈,卻和昨日馮家的大夫說得別無二致:“隻能喝些藥,但也不見得管用。”
話剛說罷,月嫵往炕邊一趴,又嘔起來。
溫慎快步上前攬住她,方寸大亂,紅著眼哽咽道:“不要了,這個孩子不要了,可有什麽法子將孩子給落了?”
大夫重重歎了口氣:“這不是胡來嗎?已五個月了,如何能落?那才是要她的命不可!罷了罷了!懶得與你們再說了!”
“小嫵,小嫵……”溫慎也顧不得出門送,將人緊緊摟在懷裏,“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閉眼,淚全順著臉頰滑落,往月嫵手上滴去。
“不怪你。”月嫵抓住他的手,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中,擠出一個笑來,“不怪你,孩子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弄出來的。”
“小嫵……”小嫵跟著他什麽好日子都沒過過,全是在受苦了。他心中自責,隻摟著月嫵,眼淚不停往下掉。
敲門聲響起,他才緩緩睜眼,沉聲叫人進。
來人是周天,手裏不知捧了的是什麽,用了布蓋著,端了過來。
“小天,你怎麽來了?”月嫵彎了彎唇。
周天不忍心看她,別開臉,將碗端過去:“我在後山弄了些野蜂蜜,化成蜂蜜水了,夫子試試能不能喝?”
月嫵要起身,溫慎連忙將她扶起來,衝周天道:“給我吧,我來喂。”
周天不情不願看了他一眼,還是解開布,將蜂蜜水遞了過去。
他試了試溫度,吹了吹,小心翼翼端著碗喂到月嫵嘴邊,輕聲囑咐:“不燙的,慢慢來。”
月嫵抿了一小口,感覺還好,又抿了兩口,不敢再喝了,怕又要吐,叫溫慎放在了一旁。
“多謝你。”她朝周天笑笑。
周天抿著唇,低首看著鞋麵,搖了搖頭:“溫秀才要是有事要忙可以先去,我能在這裏陪著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