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梁晴在本市上大學的時候,學校裏傳她有個校外男友,是個富二代,長得很帥,還特別疼她。

傳聞中的男友指儲臣,但傳聞沒一句是真的。

梁晴和儲臣相識於幼時,但關係難以確定,且界限模糊。

一定要定義的話:友情以上,親情未達。

梁晴從小就是乖乖女,按部就班生活、上學。儲臣比梁晴大不到兩歲,日子卻是在刀尖火海上行走。

他離開象牙塔,常年混跡三教九流,梁晴總覺得他說不定哪天就嘎了,開始害怕他,連他墳頭草往哪倒都猜到了。

儲臣當然不是好人。他做事葷素不忌,如同野草,肆意瘋長。他很少跟她說自己的事,也不太搭理她。

但對她的要求,儲臣聲聲有回應,這源於多年的互相寄生。

可微時再好的朋友,長大也會將行漸遠。

梁晴上大三時,儲臣的生意已經有了規模,也有拿得出手的幾個產業。他有了空閑,也有意修複殘破的友情,接送她上學,帶她去吃飯,給她買各種東西。

這讓梁晴看不懂,也不怪她身邊的同學誤會是男友。

微妙的結界被打破是學期要結束的時候,班裏組織了聚餐,有個男生跟梁晴表白,她沒同意。大家都是酒酣飯飽,梁晴擔心對方會做出格的事,正好儲臣打電話過來,就讓他來接自己。

後麵的幾天,她沒再要求,儲臣卻依然準時點卯。

是在一個大雨天,梁晴上車的時候頭發被淋濕了,發絲軟軟貼在臉頰,像個可憐小貓。

天陰的時候光線異常昏暗,彼此間隻能看見模糊的輪廓。

她彎腰把書包擱在腿邊,儲臣已經從後座拿了條毛巾,丟在她腦袋上。

毛巾是幹淨的,是他的,因為有某種獨特的味道。

她的腦後紮了個馬尾,擦得很慢。儲臣似乎看不下去,如有若無地說了兩個字,然後手一抬,拿掉了她的皮筋。

這個動作行雲流水,亦宛如樂章開篇,卻暗暗裹挾情|色意味。

此後他們每一次上床,儲臣也總會先摘掉她的發圈,再把自己的手掌墊在她腦後,作為保護。

掌心覆蓋在她的發心,動作不算輕緩地胡**了幾下,毛巾順著她的臉頰一點點被扯下來,梁晴睜大眼睛,看清楚儲臣近在咫尺的臉龐,蜜色皮膚,五官堅毅,尤其是那雙眼,熠亮明銳。

男人捧著她的臉,粗糲指腹摸摸她的耳廓,很溫柔,如同安撫一個小嬰兒。

他的唇線清晰分明,顯露些許欲|感,遊離在她臉頰,噴薄濕熱的呼吸,沉默的那幾秒亦是他的試探與問詢,是否可以親?

在他放出訊號之前,梁晴從未往那個方向想。

但是那一刻,梁晴竟沒有退縮,還下意識閉上眼睛。

不同溫度貼在一起,忽略前奏,直接進入主題。

儲臣給梁晴的感受不是初戀的酸酸甜甜,蒙蒙昧昧。

而是口腔裏爆炸糖轟擊,糖衣破裂,焰火升天,鯉魚躍庭,迅猛熱烈。

他更不像學校裏的男生,青澀畏縮,道貌岸然偽裝幾個月,再提出進一步的發展。他總是很直接,年輕氣盛,浪到骨髓。

儲臣的索取很多,但給她的也更多,方式簡單粗暴像個大老板。

某天,她說曾經養了一條叫黑妞的小狗被偷了,想起來就抹眼淚。儲臣靠在床頭,沒說話,欠身吻了吻她的唇畔。隔兩天抱回來一隻德牧養在他的基地,沿用了她過去小狗的名字,也叫黑妞。

梁晴上學的校區很遠,他要忙生意,幹脆給買了輛車,收到車鑰匙的瞬間梁晴嚇了一跳,是BBA係列,還是較貴的一型。她罵他神經病,說出去她像是被包|養了。

儲臣說無所謂,他賺錢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過好一點的日子。

那一兩年,其實不算完全快樂,矛盾也很多。卻是梁晴二十多年的人生鮮少的被寵愛的體會,於儲臣來說,也算找到歸宿。

*

回到家裏。

梁晴給自己煮了陽春麵,十分鍾就做好了晚餐。

身體逐漸回暖,她在餐桌邊又坐了一會兒,順便用手機攝像功能檢查自己的臉,粉底已經徹底蹭光,皮膚看著沒什麽血色,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梁晴又很懊惱自己今天的表現,看見儲臣立馬就走,擺明的心虛。

閃躲不代表她還愛他。

隻是多年不見,太陌生了,少時相互扶持的情誼,被那段戀愛衝了個幹淨,再見隻餘尷尬。

最後悔的就是沒打扮就出現在對方麵前,見她的日子過得爛,這會兒儲臣肯定在家裏偷著笑吧。

想到這裏,桌布也要被她摳爛。

後麵許多天,梁晴進入戰備狀態,出門倒垃圾都恨不得穿晚禮服,每天上班不重樣的裙子,精致偽素顏,睫毛是根根翹長的太陽花,從頭發絲兒武裝到高跟鞋。

說不定會在什麽地方再碰見,前任見麵不就是不蒸饅頭爭口氣麽?

但並沒有發生莫名其妙的偶遇,梁晴的心態也就漸漸平和,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於幼稚,然後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倒是她的格外精致引起同事的關注。她的履曆跟網上模版似的,大家好奇,她在北京待遇薪資比本地好太多,何必想不開來這裏“處江湖之遠”

“我本來就是這裏的人,回家來不是正常?”梁晴說。

這樣的解釋很多人偏偏不信,總覺得肯定另有隱情,但到底因為什麽,又猜不透。更多的還是針對她的個人問題。

梁晴長相明豔,性格溫柔,聲音很好聽,並無太多攻擊性,給人印象很好。做招生的大姐像房東麥太太一樣熱情,打聽她有沒有男朋友,需不需要介紹。

同辦公室的男同事也明目張膽獻殷勤,企圖伺機上位。梁晴本想謊稱自己有男朋友,但是人一旦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謊言去填補,她也不是準備在這幹一炮就走,總有一天會被戳穿。

社交是一門邊緣學科,點綴在生活的方方麵麵,沒有人可以登峰造極,也沒人能夠一蹴而就達成獨門秘籍。

梁晴明確拒絕過幾次,但耐不住撲上來的人太多,且手段高招,還要謹防因拒絕方式不當,“失敗者”的惱羞成怒。

這天梁晴收到一個大件快遞。她曾在辦公室裏提了下家裏空調效率不行,女同事就給她推薦了電暖氣片,生熱快,靜音,且室內不會太幹燥,租房必備好物。

梁晴沒有考慮就下單了,省得再麻煩房東。隻是腦袋一糊塗,收貨地址忘記改成家的。現在她看著眼前這個龐然大物,隻能徒手搬了。

出電梯的時候,碰著一個陳姓男同事,是教初中數學的,說可以送她回去。

梁晴趕緊擺手:“不用,我家很近。”

同事笑道:“再近你不也得搬上樓麽?這是男人幹的事兒,女孩看看就好。”

梁晴堅持拒絕,對方也不善罷甘休,勢必要將她送到家門口。這種以“為你著想”為名義的紳士其實是自以為是,很令人反感。

梁晴有點煩,但暫時還沒想到別的推辭。

“梁晴?”

恍惚間她似乎聽見有人是在叫她。

梁晴回頭,看見一個高個男生朝自己小跑過來,牛仔褲加兜帽衛衣,笑起來清爽明媚。

儲旭站到梁晴跟前,微微喘了口氣,說:“我剛以為自己眼花了。”

“小旭,你怎麽在這?”梁晴看見儲旭心情也瞬間明亮起來,當年的小朋友已經出落成一個帥氣的大男生。

儲旭敏銳地看向左側的另一名男士。

這名陳姓同事見兩人關係匪淺,訕笑著問道:“梁老師,這位是?”

眼前這男孩兒,年輕貌美,在視覺上壓他一頭不止。對男人這種自尊心極強的生物來講,被壓的感覺具有屈辱行,嚴重者可能致死。

儲旭說:“我是她弟弟,你是誰?”

“我和梁老師是同事,弟弟,你好啊。”聽到是弟弟,對方感覺沒有威脅,不自覺散發社交魅力。

年輕男孩對這聲“弟弟”感到不快,他可不是隨便一個人的弟弟,不動聲色把手搭在梁晴的肩膀上,暗暗宣誓主權。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男同事道:“哦,我準備送你姐回家,她搬不動重東西。”

儲旭上下掃一眼對方,這人個子不高,肌肉沒幾斤兩,估摸體脂在二十開外,一看就不健身不運動。

他在心裏鄙夷,真是不自量力,就憑你這種弱雞也想跟我姐談?

當然,禮貌讓他沒有把鄙夷表現出來,隻是彎腰一拎,輕而易舉,東西到了他手裏,“現在不用你了。”

男同事:“……”

儲旭看對方賊心不死的模樣,幹脆以絕後患地說:“你以後不要對她提出這種要求,我姐姐是女孩子,而且未婚,她的家不是隨便一個男的都能造訪的。出問題,你負不了責任。”

梁晴在一旁裝好人似的補充,“不好意思,我弟弟是比較擔心我。他說話直接,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按捺住內心的起伏,心想正好,不用她拒絕了。

男同事再黑的臉,也隻能裝作寬宏大量。

*

儲旭不讓同事去梁晴家,自己倒是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

梁晴給他拆新拖鞋的時候,笑著調侃,“剛剛不是很有道理麽,不讓男人來我這。”

儲旭腦袋一歪,短發像顆帥氣海膽,臉上也帶著些許痞氣,和某人很像,但是比那人可愛。

在外麵是頂天立地男子漢,但是在這裏,他原形畢露,隻是個很乖也很會撒嬌的弟弟,“我又不是隨便的人。你不會去北京幾年,連你的寶都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