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儲臣到了後給梁晴打電話, 這次沒有不接,但是被她摁掉了。他感到一陣莫名,把車停在路邊, 走了過去。
城市儼然已經迎來初夏, 華燈初上,廣場上飯後散步的人多了起來, 還挺熱鬧。
玩輪滑的小男孩不小心從他身邊擦過, 碰到一個衣角,見著身高馬大的男人,萬分驚恐,趕忙說對不起。
儲臣並不責怪,但那張冷硬又凶狠的臉上愣是擠不出半分溫和笑意,隻得擺擺手讓對方走。
他拿出手機再給梁晴打一個電話,還沒點開通訊錄,看見瀲灩的燈光下, 她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咖啡廳裏。
儲臣楞了一道, 又把手機塞回衣兜裏。
梁晴在聽學生家長講話,當然不會看見外麵站著的自己的丈夫, 認真地跟對方說了下孩子學習建議,但是婉拒了對方讓她一對一輔導的請求。
卓同學的爸爸問:“梁老師,我聽別的家長說你帶學生特別好,慕名前來的, 誠意我有。”
梁晴沒跟對方解釋太多,隻說自己時間協調不過來。
這也是實話。
對方瞧見她年輕又漂亮,在機構做老師又不是學校, 說明正是想掙錢的時候,判斷了下她話裏真假, 多半是客套推辭,“價格可以談,重要的是孩子的成績。”
梁晴還是微笑著搖頭,對方把牛皮紙袋裏的錢一推,直接砸她。
儲臣站在外麵看了一會兒。梁晴今天穿著一身米白色的改良旗袍,版型寬鬆,材質看著也舒服。
他分辨不清楚女裝款式,大概是叫新中式?隻是覺得很好看,領口是黑色的盤口,綠色的鬆石紐扣,挽著發髻,得體溫婉,像他小時候看的電影裏的清疏女老師。
梁晴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沒醒,這會兒看得略微出神,玻璃上映出他的臉龐,呆得像個二十啷當的毛頭小夥子。
他自己意識到後,瞬間冷了臉,又變酷酷的樣子。
卓同學的爸爸硬要給梁晴塞錢,梁晴不肯要,最終兩人變成了推搡。
儲臣看見了,臉色大變,立即衝進去。
“你在幹什麽?”男人濃眉緊皺,冰山一樣,擋在梁晴麵前,凶神惡煞的氣勢下一秒就要揍人,“欺負女人?”
卓同學的爸爸被嚇得不輕,“梁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
梁晴抓住儲臣手腕,指尖涼涼柔柔的,完全沒力度,威懾力度全在言語上,“你不許嚇唬人,是誤會。”
儲臣一下子止住了脾氣,回頭看她,說:“他不是在拉你?”
梁晴音量提高,四兩撥千斤嗬止他:“都說了是誤會。”
“哦。”儲臣尷尬地讓開一些,再跟梁晴確認,對方真的不是在欺負她而是在推搡謙讓某個東西,這才黑著臉走出去了。
被儲臣這麽一嚇唬,卓同學的爸爸就沒再強迫梁晴收錢辦事,互相寒暄解釋過後,梁晴也送鬆口氣,走了出去。
她在噴泉邊上找到儲臣,男人正在抽煙,麵龐黑著,再加上今天穿著黑襯衣黑長褲,跟大哥似的。
她剛剛那語氣,那眼神,是在怪他不該出手?
梁晴從身後拍他肩膀一下,儲臣回頭把煙掐了,滿不在乎的模樣,閑閑地問:“聊完了?”
“沒事了。”梁晴說,借著昏暗燈光看他眼睛,“儲臣,你在生氣麽?”
“沒有。”他心中微酸,口中苦澀。
梁晴看他這表情不像沒生氣,主動解釋:“那是學生家長,他給我的袋子裏是現金,我不能收。”因此拒絕的動作難看了些。
她這麽一說,儲臣自然就清楚了,表情仍是別別扭扭,好像自己不理解似的。
“多少錢?”他忽然問道。
“應該是兩萬吧。”梁晴沒有打開看,退回去的時候手摸了下厚度,大概是這個金額。
“就這點錢?”他一臉不屑,“搞得跟臥底交易似的。”
梁晴笑笑,“當然不比儲總財大氣粗,出手就是名車豪宅。”
儲臣瞧她一眼,在心裏咬牙,心說她又在編排自己什麽呢?他不過是隨口一說。
梁晴見他心情好轉一些,伸了個懶腰,說道:“現在去吃飯麽?我已經餓了。”
“我帶你附近找地方先吃點墊墊?怕你待會放不開。”儲臣說著,順便瞧一眼她的腰身,裙子被風一吹,腰線顯露出來,薄得跟紙片上似的。
也不知道她平時飯都吃到哪去了。
“不用了。”她也是隻是隨口一說,轉移話題而已。
但是在車上,儲臣還是提起了這件事,問她早上怎麽走得這麽早,上班是不是很累?本職工作也就算了,竟然還要應付煩人的家長。
梁晴說:“其實能理解。父母為了孩子什麽都能豁出去,就像今天這個揣著錢來的,態度還卑微得像求人。”
“經常有家長求你著送錢?”他又問。
梁晴說:“沒有經常,但這個情況是存在的。”好的老師不好找,還得認真負責,脾氣好有耐心,更是難上加難。
儲臣沒有孩子,不能理解做父母的為孩子的良苦用心,倒是有些許自豪。梁晴是被需求的一方,證明他的妻子很優秀。
“你收過錢嗎?”他開著車跟她閑聊起來。
儲臣自己做了多年的生意,清楚一個道理,有需求市場覺絕對有供方市場,都是被利益驅使的。
“沒。”
“為什麽?”
“機構不允許老師私下收錢補課。”梁晴說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又說:“我不缺錢。想掙錢的辦法很多,我不需要這種。”
儲臣點頭,這麽些年過去,梁晴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梁晴:“你覺得他為什麽要拿現金給我,現在轉賬很方便。”
儲臣猜:“怕反水?”
梁晴說:“在編老師不可以有償給學生補課,但是屢禁不止,多了必然會出事,被旁人舉|報,自認倒黴也就算了。荒誕的是,家長上門求著給老師送錢,又暗自保存轉賬記錄,等自己的孩子畢業立馬去舉|報相關老師,最後追回了全部的補課費,老師被降職處理或者解聘,一舉兩得,完美退場。”
也叫吃絕戶。
人心險惡,見慣了鬼波雲譎的儲臣也自愧不如,但還是指出:“人心欲壑難平,一開始守住底線,就沒這事了。”
梁晴默默嘖了一聲,說:“你說得也對。”
車廂裏忽然沉默,梁晴秀挺的鼻梁微微泛著光,人也倔強。
儲臣聽出梁晴也許並不認同自己。
他們是新婚夫妻,並沒有到什麽都可以聊的地步,分開幾年在各自的軌跡上,經曆過什麽,碰上過什麽人,都是心態和價值觀變化的原因。
現在的儲臣,不了解這個年歲的梁晴在想什麽。必須要承認,他們一不小心就會觸碰到對方的雷|區。
儲臣的不可言說顯而易見,梁晴的呢?
人看著溫溫柔柔,沒什麽脾氣,內核比誰都強,主意多得很。
男人骨感十足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逐漸收力,關節泛著白。
*
儲臣為了等梁晴處理工作,和朋友碰頭時間遲了。
錢文佳知道儲臣和梁老師倆人成了不稀奇,但是聽說這對直接去領了證,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這才多久?
都不到半年,太迅速了。
她知道這個消息,抱著老麥在自己家裏尖叫了好一陣,又說:“得讓儲老板夫妻請我吃飯。”
老麥笑意盈盈地說:“嘿嘿,我也很高興儲老板終身大事這麽快定下來。”
“跟你有什麽關係?”錢文佳翻了個白眼,是她從中牽媒拉線好麽。
老麥委屈地說:“儲臣年前還跟我說自己沒有結婚的打算呢。你弟總說他沒跟你家結親可惜了,就為了他那張臉長得好看。”
“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開玩笑的。”錢文佳解釋,現在人家已經不是單身,自然不能開這個玩笑,又覺得不太對:“怎麽可能啊,是他自己主動讓我幫忙介紹梁老師的。”
“啊?”老麥懵了。
梁晴剛回來的那陣子是住在奶奶家的,後來覺得上班地方遠,和老人住在一起不方便才想起來獨居,就租到了錢文佳的房子。
某天在錢文東處吃飯,碰著儲臣,聊起一些事。錢文佳說自己的房子租給了一個大美女,看起來很靠譜,房子租給對方她很放心。
原本跟她沒說過幾句話的儲臣忽然搭話,說那天看見她們在和盛廣場了,對方是個老師。
錢文佳問:“你認識她?”
儲臣笑說不認識,隻是覺得對方很漂亮。話說到這裏,錢文佳不可能參不透儲臣是什麽意思,就順著問是不是想認識梁老師。
這人倒拿喬起來,點頭說也行。
錢文佳心想儲老板這人也真是,直接承認得了唄,都這會兒了還傲嬌呢。
現在老麥說,儲臣沒想過成家,真是奇怪。
不過無論如何,結果塵埃落定,他們確實已經結婚了。
儲臣和梁晴到飯店的時候,大家第一次看見梁晴,紛紛起哄恭喜,真心實意地“恭維”一番,說咱們孤家寡人儲老板鐵樹開花,終於有了老婆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錢文東說他表妹再也不能惦記這位鑽石王老五了。
梁晴不明所以,表麵和和氣氣,矜持又疏離,實則是不適做生意人的飯局。她隻認識錢文佳,兩個年齡差不太多的女人湊在一起聊天。
錢文佳恭喜她,一回到江蘇來,就得了個這麽有潛力的老公。在她麵前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細數儲臣的優點。
別看長著一張會玩的臉,其實規矩得很,多金又大方,也尊重女人,叫她放心和儲臣過日子。
梁晴心說,難道錢文佳不知道自己和儲臣本就是前任的關係?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儲臣。
飯局快結束的時候,錢文佳想起來梁晴還租著那套房子。現在結婚了,沒必要再續租了。梁晴跟她簽了一年的合同,現在才半年。
錢文佳跟梁晴說租賃合同直接終止就可以,押金也退給她,搬好了跟她說一聲。
梁晴搖頭,“可能還得麻煩你一年半載了,我暫時不考慮退租。”
“怎麽,錢多也不能這樣浪費。”錢文佳看不懂她,“就憑咱們這關係,不算違約。”
梁晴說,“不是浪費,房子留著我有用。”
這話,坐在她旁邊的儲臣也聽見了,不清楚她什麽意思,做什麽用?難不成還想跟他吵架了,再搬出去麽?
他想說,沒門。
儲臣的手剛搭在梁晴的肩膀上,身體湊過去,想跟她說一下,就又被朋友起哄。
啊呸,儲老板這人可真纏,這麽多朋友在呢竟還想跟老婆膩歪,快點把他灌醉,叫**回去啥也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