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早上岑蔚起床後仔細看了看這個房子,即便這裏沒什麽人氣,仍然給人一種定格的感覺。

像是楚瀨本人也執拗地把自己定格在舊時光,岑蔚抱著楚瀨親吻的時候,對方對擁抱的渴望仍然高於更進一步。

岑蔚也在雜物間發現了一些木匠常用的物件,他結合街坊阿婆說的,也確認了那就是楚瀨父親的工具。

吃完飯的楚瀨還是有點蔫蔫,他太久沒經曆這種事,或許也有岑蔚的溫柔在那種事上簡直是詐騙水平,哪怕睡眠彌補了他部分的精力,楚瀨的反應仍然遲鈍,現在看岑蔚往外走,呆呆地問道:“你去哪裏?”

岑蔚:“倒垃圾。”

楚瀨噢了一聲,岑蔚試探著問了一句:“我能打開雜物間的工具箱嗎?”

他問得也不算小心翼翼,又說:“那些應該是你爸爸的吧?”

楚瀨點頭:“你隨便看。”

他吃完飯往嘴裏塞了一顆薄荷糖,身體的困頓讓他睜開眼都費勁,連玩手機都沒興趣,又進屋睡覺去了。

楚瀨手機關了消息提醒,沒過多久紅奶奶電話打到岑蔚這裏,問:“你和瀨瀨去哪裏了啊,今天還不回家吃飯嗎?”

背景還能聽到岑建蓀的聲音,“小兩口感情好不回家怎麽了!”

紅奶奶:“吃你的藥,多活幾年全家一起去旅遊。”

岑建蓀嘿嘿笑了兩聲。

岑蔚:“在瀨瀨以前住的房子,可能要晚上再回來了。”

奶奶嗯了一聲,她對這場婚禮非常滿意,大概是昨天不少人都提起楚瀨看起來太瘦,她又說:“你和瀨瀨以後多在家裏住幾天吧,他實在太瘦了,好好給他補補。”

“你也是,成天忙得不著家,工作是很重要,身體更重要啊,別像你爺爺一樣。”

那邊的岑建蓀不太服輸:“我已經活很長了。”

岑蔚嗯了一聲:“我會的,等瀨瀨睡醒我再和他說說。”

奶奶問:“瀨瀨還沒睡醒啊?”

岑蔚:“吃過早飯了,又去睡覺了。”

他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他本來就比較喜歡睡覺。”

老太太秒懂,笑了一聲:“你別老欺負人家,都在一起了,要對人家好的。”

岑蔚:“我會的。”

楚瀨睡得很香,夢都是美夢,還夢到了父親。

他小時候父親就喜歡帶他一起玩木頭,木匠本來就是手藝人,比不得做生意的大老板。

虞芮美嫁給楚爸爸,也是自由戀愛,結婚後一起奮鬥賺錢,日子過得也還可以,隻是不希望兒子也跟父親一樣做木匠。

這行本來就磕磕碰碰的,小時候楚瀨那拿起鋸子虞芮美就要尖叫,生怕楚瀨受傷,又坐在一邊的男人臭罵一頓,說怎麽可以讓剛會走路的小孩玩這麽危險的東西。

楚爸爸笑著說:“他喜歡,我會看著的。”

父親的工作就是做一些定製的家具,偶爾出工就要好多天,楚瀨也曾經跟著父親去家裝,看屋子填滿的衣櫃。

木雕是楚爸爸的業餘愛好,現在楚瀨房間的窗台上還有一排木雕小動物,都是父親做的。

比起虞芮美希望楚瀨成績拔尖考上名牌大學回來找個穩定工作,父親隻會問楚瀨喜不喜歡。

楚瀨都忘了自己有沒有說過喜歡。

大概是虞芮美強調了很多遍光靠喜歡是吃不起飯的,父親也沒多說什麽,父子倆的周末就是楚瀨坐在男人邊上看對方做木雕。

楚瀨偶爾也做,從粗糙到成品,他甚至喜歡給竹子雕花,竹筒成為筷子筒,虞芮美其實很喜歡,又要叮囑楚瀨別受傷了。

父親死後家裏沒了占大頭的收入來源,楚瀨也失去了那樣的時光,他封存了所有工具,送柳淵木雕楊柳的時候都沒打開,用的是新工具。

雜物間存放的東西太過特別,他默許岑蔚打開,就像默許岑蔚和他的關係更加深入。

不僅是身體關係,更是他以前壓箱底的未來期待感,希望這個人和他的感情能再長一點。

岑蔚工作室的廠房也有木工師傅,他在雜物間看到一些小型木雕都很精致,根本不亞於他為了手工傘重金聘請的師父。

這行不可能走量,走的都是品牌效應,岑蔚改革的計劃持續推進,一直希望能把祖輩的心血延續下去。

這些木雕背後都有刻字,有些是楚瀨父親做的,有些是楚瀨本人做的。

楚爸爸是方方正正的署名刻字,楚瀨的懶從小就表現得淋漓盡致,他用的拚音,估計是覺得自己的名字也不好刻字。

岑蔚又想到之前柳淵說的禮物,看楚瀨的雜物間明顯是把很多過去都封存了進去,搞不好連沈權章都不知道楚瀨會幹這個。

柳淵卻獲得了一份獨一無二的手工禮物,這怎麽能讓岑蔚不嫉妒。

他掃描了幾張照片,等楚瀨醒來的時間岑蔚試了試複刻楚爸爸的作品,但他技術不到家,手工傘也沒有很複雜的雕刻程序,所以失敗了。

昨天加班的負責人又給他發了郵件,岑蔚也沒走,幹脆就在這邊處理起工作。

楚瀨又睡了一覺醒來已經傍晚了。

昨天大雪今天放晴,對門的炒菜香都傳了進來,楚瀨拉開門去洗臉,看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岑蔚。

茶幾還放著一個歪七扭八的東西,楚瀨問:“你幹了什麽?”

岑蔚的手還貼著創可貼,懊惱地說:“學習失敗,希望楚老師有空能教教我。”

室內也很冷,楚瀨換了件厚重的外套,走過去看了看岑蔚的手,又看了他一天的傑作。

楚瀨看了好半天,問:“這是什麽動物?”

岑蔚:“是人。”

楚瀨沉默了,岑蔚別過臉,“我好沒用是不是?”

他這樣的人說這種話效果很強,加上也裹著厚外套,挫敗得顯而易見,楚瀨捧起他的臉說:“你第一次做當然不可能完美的。”

岑蔚:“你也是這麽覺得嗎?”

他頓了頓:“說舒服是騙我的?”

他話題轉得太快,還伸手把人帶到了懷裏,楚瀨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麽,又有點想笑:“這麽在意?”

岑蔚點頭:“當然在意。”

楚瀨:“真的,我沒那麽好的演技。”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現在說話還難受,怪你。”

岑蔚伸手撫摸他的喉結,楚瀨也隨便他摸,順便趴在岑蔚懷裏閉上眼聽對方的心跳聲。

心跳聲的主人問:“我可以要一個比柳淵的木雕更好看的禮物嗎?”

岑蔚又欲蓋彌彰地強調:“這不是攀比。”

他聲音低沉,說話的時候胸腔震動,這句欲蓋彌彰的找補實在好笑,楚瀨沒忍住笑出了聲。

岑蔚再次強調:“我就是……”

從小家境優渥基本也算要什麽有什麽岑先生第一次討東西,實在沒什麽天賦,反而讓懷裏的人悶笑出聲。

楚瀨:“你就是嫉妒。”

岑蔚:“我不是。”

他雖然跟著岑建蓀也做過木傘,隻是雕刻裝飾方麵學藝不精,完全沒有爺爺經驗豐富。

隔了幾秒,岑蔚放棄掙紮,點頭道:“好吧,我就是。”

楚瀨:“你都沒見過柳淵木雕的成品吧?”

岑蔚:“我看他朋友圈了。”

楚瀨抱著他的腰,整個人跟小孩一樣埋在對方懷裏,逼得岑蔚不得不倒在沙發上,楚瀨問:“什麽時候加的微信?”

岑蔚:“前幾天,打聽點事。”

楚瀨:“不能和我打聽嗎?”

岑蔚:“怎麽好當麵刺探呢,他和我炫耀了你送的禮物,就差問我有沒有了。”

沙發不大,也很有年頭,如果不是罩布照著,沙發就顯得特別難看,皮都掉得零零碎,全是歲月流逝的片片痕跡。

岑蔚歎了口氣:“你這位朋友就是在和我炫耀。”

他抱著楚瀨,下巴也蹭了蹭對方的頭發,有點像告狀,楚瀨笑了一聲:“柳淵是我的好朋友。”

岑蔚:“你大學之前呢?”

楚瀨閉上了眼,聽著岑蔚的心跳聲說話,“朋友嗎?我沒朋友。”

“我喜歡一個人待著。”

岑蔚噢了一聲:“所以他那麽得意是有理由的。”

“柳淵性格實在太熱絡了,”楚瀨想到大學的時候分宿舍,“他對我太好了,我節假日也都在學校,他總要打包好吃的給我。”

岑蔚笑著問:“所以對你主動一點你就難以抵擋是麽?”

他想到沈權章,又想到柳淵說的楚瀨在追他的人裏挑了個不太出挑的。

心想楚瀨分明是太過心軟,實際上不太會拒絕人,沈權章就勝在長得普通了,這居然也能被選上?

楚瀨反駁:“當然不是,吃人嘴短。”

“所以感情也不分先來後到,還是要看……”

他又半天不知道怎麽形容,憋出了一句天意。

岑蔚:“你看起來不太相信這些。”

外麵天都快黑了,楚瀨最喜歡這種時間,天色將暗未暗,是小時候要回家吃完飯的時候,爸爸不忙的話會接他放學。

父母輪流做飯,偶爾路過魚攤買一條魚,虞芮美一邊嫌棄做魚麻煩一邊又去準備醃料,楚瀨坐在房間寫作業,其實作業本下藏著漫畫,聽到開門聲迅速藏好。

如果開門的是爸爸的話被發現也沒關係,是媽媽的還要解釋一下再不看完租書店要多扣一塊錢。

柳淵和楚瀨偶爾聊天提到從前,說還是長大好,起碼自己賺錢自己花,問爸媽要錢太痛苦了。

楚瀨還是喜歡小時候,父母都在,有一個家而不是冷冰冰房子。

現在他靠在和他變成另一種身份的男人身上,窗外是漸晚的天色,但對麵屋頂的雪還沒化,還是有點亮堂。

楚瀨的手被岑蔚拉起,十指緊扣成了一個無聊項目,扣緊、鬆手再扣扣緊。

有點像岑蔚進入楚瀨深處的節奏,慢是磋磨,快是侵吞,楚瀨拍了拍他的手說:“那還是相信的,我還要在遊戲裏每天抽今日運勢。”

岑蔚嗯了一聲,低沉的尾音拖得有點長,帶著幾分繾綣,“那你今日的運勢呢?”

楚瀨突然坐起:“你提醒我了,我不能斷簽。”

岑蔚哭笑不得,發現自己討點老婆的親手木雕沒討到,反而提醒楚瀨要玩遊戲。

剛才還喊難受的人仿佛已經好了,決定回家走出門還在看手機。

早上岑蔚見過的老人家拉著自行車路過,看見楚瀨和他打了聲招呼。岑蔚站在一邊,看楚瀨不太熟練地寒暄,老太太聊天能從的楚瀨爸爸聊到他已經組成新家庭的媽媽,最後目光落在岑蔚身上,再次感慨:“一晃眼你都結婚了,這孩子真俊俏。”

楚瀨嗯了一聲,手從背後扯了扯岑蔚的外套,示意他趕緊走。

最後還是岑蔚迅速和老太太告別,牽走了楚瀨,坐上車的時候楚瀨一邊係安全帶一邊報了幾個數字。

岑蔚:“什麽?”

楚瀨:“家裏的密碼,剛才忘記讓你錄指紋了,下次吧。”

岑蔚聽著車載音樂,微微點了點頭。

楚瀨餘光裏的男人下頜線緊繃,好像有點不高興。他想到岑蔚之前的要求,目光落到對方開車的時候很明顯的左手食指的創可貼。

他說:“你想要什麽樣的?”

岑蔚:“什麽?”

楚瀨:“木雕。”

“我先聲明我很久沒做了,”他打了個補丁,“跟我爸比我做的都不好看,送給柳淵的是超常發揮。”

岑蔚點點頭,“不能為我超常發揮一次麽?”

楚瀨很是篤定:“不能,這個說不定的。”

他實在是坦誠,要他說情話都很困難,岑蔚:“什麽都可以。”

下一秒他問了一句:“你前男友知道你會做這個嗎?”

楚瀨又想到此人在**幼稚的比較,也可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舒服。

岑蔚的確會照顧人,可那方麵的事情很難說清楚,後來岑蔚掌控全局,根本不需要楚瀨指導了,甚至對楚瀨不知道的敏感點都了如指掌。

楚瀨搖頭:“隻有我老公知道。”

他說完笑了一聲,明顯是想到早晨岑蔚和鄰居太太的閑談。

岑蔚:“真的嗎?”

楚瀨:“那不然呢?”

車開往回岑家的路,楚瀨看了眼身後老舊城區,父親的工具箱在後排放著,包括之前的一些零碎木雕半成品。

塵封的雜物間打開,有人徹底打開了那扇心門,選擇放一個人共享他的酸甜苦辣,隻是那個人一旦開始就愛得很在意。

車開上高架,岑蔚回了群聊裏母親的催促,下一秒有人湊過來,親吻落在臉頰,宛如雪水滴在盆栽。

但一點也不冷。

岑蔚聽到身邊的人說:“你是特別的。”

開車的男人被哄得心花怒放,明明耳根都紅了,還要佯裝正經,說了一句不能在路上接吻。

楚瀨哦了一聲:“那算我單方麵的。”

岑蔚忍不住問:“晚上還可以繼續嗎?”

楚瀨:“不要,我可不想因為這種事去醫院,你能不能對我好點?”

岑蔚久久不語,楚瀨想了想:“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