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問完岑蔚就後悔了,這種話實在不適合現在說。

沒想到退開他懷抱的青年卻認真思考起來:“我們這樣搭夥過一輩子……可能會很無聊。”

他倒是誠懇,一邊又往前走,說:“況且我對岑先生你的價值也僅僅是結個婚而已。”

楚瀨雖然抱怨岑家人過度熱情,但另一方麵也沒覺得討厭,他說:“以你的條件,還是找一個對你事業有幫助的對象會更好。”

他說話的聲音就和響亮不沾邊,在夜風裏顯得特別冷靜,“畢竟我們隻是協議結婚。”

楚瀨看了眼昏暗路燈下和他並肩走著的男人,“但你說這句話,讓我挺高興的。”

岑蔚忍不住說:“我是認真的。”

楚瀨點頭回應:“我也是認真的。”

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工作和鐵飯碗也沒關係,吃的也算青春飯。

楚瀨的夢想是攢夠錢撿起小時候的愛好,能當成工作吃飯更好。

雖然機會渺茫,這也是他的另一個規劃。

他和柳淵聊起,說的也是:不太可能,我就想想。

楚瀨的情況不一樣,他毫無家庭可言,退路也是要自己掙的,不像柳淵,工作痛苦父母就讓他回家繼承餐館。

哪怕柳淵可以支持他,但楚瀨和柳淵都知道,楚瀨真正想要的風險很大。

他需要足夠的財力撐起後顧之憂,但他遠遠沒到心裏丈量過的那條退路線。

岑蔚本來就是超出楚瀨社交圈的一個意外,能有這樣的落點全是命運的推波助瀾。

楚瀨和岑蔚的熟就算更進一步,仍然卡在核心圈外層,他仍然對岑蔚有所保留。

岑蔚笑了一聲:“那你還說那樣的話。”

楚瀨點頭:“我又不是恭維,你真的很有安全感,可能是太高了,感覺可以遮風擋雨。”

都是男的,楚瀨說完又歎了口氣:“我小時候也想長成這樣。”

岑蔚:“那你是像媽媽一點還是像爸爸一點?”

楚瀨:“更像我媽。”

這個話題就怎麽過去了,楚瀨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他真的很怕岑蔚多問一句,自己都會忍不住答應。

一輩子太過危險,即便楚瀨考慮過未來,這段婚姻僅僅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仍然不喜歡過於出眾的類型,岑蔚也跟過日子這三字不太沾邊。

即便楚瀨反駁了柳淵的戀醜癖,他本質上還是覺得長得過得去的會安全很多。

出軌和顏值無關,但也得是他喜歡的類型吧。

楚瀨也很懊惱,自己不應該說出那樣的話。

岑蔚反而像是順著他話說的玩笑。

他低著頭走路,岑蔚站在他邊上,影子拉得很長,繞過噴泉,走過休閑區,看楚瀨還要往外走,岑蔚拉了他一把。

“這邊,轉彎了。”

楚瀨點頭,他剛睡醒的迷糊全都散了,牽著狗跟著岑蔚進了超市,聽對方問:“想吃什麽?”

公寓裏就有中型超市,水果蔬菜水產一應俱全,也有甜品。

楚瀨挑了好多青椒,一邊問岑蔚:“你家有烤盤嗎?”

問完他又自己接了:“肯定沒有,還好我打包過來了。”

岑蔚忍不住笑:“就這麽喜歡吃嗎?”

楚瀨:“你不是也愛吃?”

小區的超市能帶寵物,還有可以遛狗的草坪,楚瀨聽說後打算吃完飯再出來逛逛。

但已經不早了,空氣中彌漫著烤青椒的味道,岑蔚看了眼在新狗盆裏吃飯的小狗,說:“不著急,以後有的是時間逛。”

楚瀨一個人會喝酒,兩個人也不耽誤他喝酒。

他舍不得扔掉自己從前買的餐具,於是什麽九塊九包郵的銅碗鐵盆都放進了岑蔚價值不菲的廚房壁櫥,看上去很是不倫不類。

他們吃過好幾次飯,吃飯也沒什麽特別起頭的意思,都是想到什麽說什麽。

岑蔚的鎖屏還有距離婚禮多少天的倒計時。

每次他拿起來都有點焦慮,又看了看自己小酒杯,對麵的楚瀨都開始對瓶吹了。

青年很喜歡喝白酒,酒味混著青椒,把他人都熏得有點辣。

脫了外套的楚瀨撐著臉看手機,細長的手指點著屏幕,是微信界麵。

岑蔚不用特地猜都知道是電梯碰到的那位丁先生。

從坐下烤青椒開始,楚瀨就在和久別重逢的初戀聊天。

楚瀨吃得有點熱,撐著臉的時候T恤寬大的袖口都滑下去,虎口的紅痣很是晃眼。

岑蔚收回目光,默默烤上別的,楚瀨的愛好就是青椒和口蘑,對肉類沒有特別喜歡的,好像很好養活。

他買的速食產品很多,光壓泡麵的東西就有一抽屜,估計也有周邊收集的原因。

楚瀨突然問了岑蔚一句:“你有參加過同學會嗎?”

男人拿著之前湊單送的狗爪烤夾,他們餐桌的位置還能看到打開的電視,正放著九十年代的動畫。

岑蔚印象裏小時候聽的是配音,楚瀨居然還能跟著唱日文ED。

岑蔚乍看烤得專心致誌,放下來的劉海讓他的眉眼看上去沒那麽銳利,也有家居暖燈灑下的緣故,抬眼看來的時候,楚瀨有種岑蔚也挺好吃的錯覺。

“沒參加過,”岑蔚頓了頓:“不過我現在團隊的主創有高中同學。”

岑蔚想到申陽煦的提議:“他們和我說了好幾次,想見見你。”

楚瀨眼皮都沒掀,手指在微信對話框點了好多次,又長摁退格鍵,“你肯定推了吧。”

岑蔚:“這麽肯定?”

楚瀨回岑蔚:“我又不是你真的對象,多尷尬。”

他又喝了一口酒,配合青椒辛辣得他嘴唇都充血了,仿佛塗了帶色的唇膏。

岑蔚看了兩眼,低頭烤上了紅辣椒。

楚瀨:“你怎麽不吃,光給我烤?”

他問:“很累了嗎?”

岑蔚搖頭:“先烤點前菜。”

楚瀨噢了一聲,岑蔚問:“要參加同學會?”

楚瀨:“剛才加微信的班長問我這個事。”

他實在不知道回什麽,幹脆發了個表情包給對方。

以岑蔚對楚瀨的了解,他覺得對方會果斷地拒絕,這個時候的猶豫就顯得意味深長。

他問:“不想去就不去,畢竟和不聯係多年的人聚在一起,也會無聊。”

楚瀨點頭,他問岑蔚:“那你呢?”

岑蔚長得就像是從學生時代順風順水過來的類型,好像吃飯都得去人均四位數的餐廳吃。

第一次見麵就在燒烤攤拚桌,打破了楚瀨的刻板印象。

原來還有人和我一樣喜歡吃烤青椒。

岑蔚:“我什麽?”

楚瀨:“聚會之類的,會經常參加嗎?”

百寸的電視還放著1:1畫麵的動畫片,兩個人對麵坐著,小狗吃完飯在喝水,喝得超大聲。

岑蔚給楚瀨夾了一片藕,“應酬的會參加,私人聚會的話,除非關係不錯,不然我情願回來休息。”

楚瀨噢了一聲:“你看著也不像會買這些的。”

他指了指那邊展示櫃裏的展品,二次元味太濃,跟楚瀨還挺搭,跟岑蔚怎麽看怎麽都違和。

岑蔚終於烤上了牛肉,楚瀨的手機還在嗡嗡震動,都是丁修林的消息。

楚瀨看著屏幕的消息,蹙眉許久,還是拒絕了。

【丁修林】:那可以和我單獨吃個飯嗎?

【丁修林】:這邊也有好幾家可以帶狗吃飯的餐廳。

楚瀨有點心動。

岑蔚不動聲色地看他,也沒打擾。

宣蓉青又發來消息,是他和楚瀨婚禮的請柬問題。

她估計是不好意思問楚瀨,發給岑蔚:我想了想還是邀請一下瀨瀨的媽媽吧。

[結婚那麽重要的事。]

[就算不常聯係,也是親母子。]

這種話題宣蓉青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不好直接問,打算讓兒子問。

岑蔚也不是很敢提。

楚瀨和同學都沒什麽聯係,唯一的朋友是大學室友柳淵。

微信的同學分組更是百年不點開,高中的時候他也沒用智能手機,丁修林是他唯一加的一個大學之前的同學。

還有一點點特別的那種同學。

所以楚瀨同意了。

【丁修林】:我們可以周末一起吃,或者……

【丁修林】:你現在在哪裏上班?

楚瀨發了自己公司的名字,那邊秒回。

[真巧,我周五簽的合同,周六入住的公寓,周日遇見了你。]

對方的表情包也很時髦,很多都是楚瀨網上衝浪看到的一線潮流,讓這樣的對話顯得輕鬆許多。

楚瀨沒多想,他本來就沒覺得自己多招人喜歡,也很擅長回避好感。

比起丁修林說的巧,他更在乎對方的狗。

他問:你的狗是國外帶回來的嗎?

他們針對狗的問題聊了很久,久到青椒都烤得軟趴趴了,楚瀨才從消息裏抬眼,發現岑蔚坐在對麵認真地看電視。

男人坐姿鬆散,沒有第一次見麵西裝革履的緊繃,更多的是放鬆,看著動畫時不時笑一下。

楚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吃的都是岑蔚夾過來的,對方服務周到,宛如準點男仆。

就算自己吃完了也沒急著走,等著楚瀨結束。

生菜被烤得蜷起,洋蔥都要焦了,電視的聲音維持在一個正常的分貝。

楚瀨恍然大悟:他在陪我吃飯。

手機那邊的人還在發消息。

[丁修林]:你住在幾層?明天早上一起遛狗嗎?

楚瀨都沒記住,他問岑蔚:“我們家是第幾層?”

岑蔚視線從電視移到楚瀨身上,臉上的笑意還沒散開,“嗯?”

幾秒後噢了一聲:“三十六層。”

楚瀨回了丁修林。

對方說他在三十五層,走樓梯就到了的距離。

岑蔚問:“怎麽了?”

他問完發現這是明知故問,他明明知道對方在和丁先生發微信,問樓層不過是交換。

楚瀨:“剛才遇見的班長住在我們樓下。”

他說我們,說我們家,又讓岑蔚覺得新鮮。

岑蔚沒有初戀,他的青春期被是日複一日的學習,沒覺得戀愛有什麽好的。

他還是沒忍住,問楚瀨:“他知道自己是你的初戀嗎?”

楚瀨收起碗筷,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酒味衝到天靈感,腦子也不好使了。

他漱完口又抽了一張濕巾把自己糊了一臉冰一冰,看了眼客廳裏自己還沒收完的行李,搖頭說:“那是暗戀,怎麽會讓人知道呢。”

岑蔚還想說什麽,剛站起來的楚瀨才走了一步,就一個趔趄,往地上栽。

公寓瓷磚地麵,也不像之前楚瀨的公寓那樣鋪滿地毯,岑蔚立馬伸手去扶,但來不及,隻能撈一把楚瀨。

還好動作比較快,另一側就是羊羔絨的搖椅。

就是砸進去的力道很大,再貴的搖椅也不堪重負,哢滋一聲,仿佛要散架。

楚瀨的手機都被他掃到了地上,滾了幾圈。人栽進岑蔚的懷裏,兩個人身上的烤串味和酒味混在一起,實在算不上旖旎。

所以這個錯位的吻都有些滑稽。

被砸的是岑蔚,磕破嘴唇的是楚瀨,他的血擦在岑蔚的臉上,也是酒的味道。

喝了一口酒的岑蔚眼冒金星,楚瀨下意識地抿了抿,漱口水又是白桃味的,現在混著酒很是怪異。

楚瀨淡淡地啊了一聲:“抱歉,把你弄髒了。”

岑蔚呼吸粗重,拿開楚瀨按在自己胸口的手,狼狽地說沒關係。

另一個人卻犯了癮,鬆開手,在嘎吱的搖椅裏說:“抱抱我。”

岑蔚不想抱他,他隻想起來,楚瀨問:“你要違約嗎?”

他壓著岑蔚,擁抱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動作,況且他要的從來都是被擁抱。

這個時候身上的人酒氣衝天,眼眶泛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聲音還帶著拉長的隱秘嬌氣。

岑蔚嘴唇還有剛才的觸感,他艱難地說了句抱歉,“能等一下嗎?”

楚瀨搖頭,他今天喝得很猛,也有搬家很累的原因,腦子糊了一點。

又想到了高中元旦的擁抱,嘀咕出一句班長。

岑蔚心裏翻湧出複雜的情緒,還是抱了楚瀨,隻是對方回應是攀著脖子的力度,呼吸都帶著含酒的熱意,更讓岑蔚心亂如麻。猶豫了幾秒後,岑蔚問道:“那你要去找他嗎?”

楚瀨搖頭:“他沒你好。”

岑蔚又問:“我怎麽就好了?”

楚瀨一邊在他懷裏蹭找合適的位置一邊回答:“性冷淡,安全,可以為所欲為。”

岑蔚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性冷淡和某障礙是兩回事。

但似乎不用他口頭解釋了。

楚瀨已經發現了。

他茫然地抬眼,問了一句:“你不會還想要增值服務吧?”

岑蔚的話像是擠出來的,無奈又好笑地反問——

“增值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