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岑蔚也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來楚瀨公寓了。

門一開,楚瀨也不會給他拿拖鞋,跟狗擁抱完徑直進去做晚飯。

小狗先了樂顛顛地跟著楚瀨轉了幾圈,然後又跑到玄關,看向岑蔚。

雨傘插進傘筒,岑蔚想到楚瀨抱狗的方式,趁楚瀨在洗菜,也學著對方的樣子抱了抱狗。

先把頭靠在狗狗的左邊,然後換到右邊。

可惜大財不領情,毛絨絨的耳朵掃過岑蔚的臉,最後跑開了。

岑蔚忍不住想:它會乖乖地讓楚瀨前男友抱嗎?

楚瀨本來是沒發現的,但他把手機放在桌上了,準備走過去開個音樂聽,正好看到了身材高大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抱狗。

這畫麵實在好笑,下一秒岑蔚看了過來,楚瀨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看手機。

岑蔚鎮定自若地去洗了個手,問他:“要我幫忙嗎?”

楚瀨:“把我的魚豆腐拿出來。”

他想到宣蓉青之前送過來的湯,又說:“保鮮隔還有你媽媽昨天送過來的湯,我還沒喝完。”

岑蔚想到他在微信裏的抱怨,說:“你也可以拒絕我家裏人的。”

楚瀨的公寓不大,這種廚房基本都是個擺設,沒辦法炒大菜。

他雖然會做飯,但也不常做,叫外賣的次數更多,一個人煮個麵都懶得倒進麵碗。

岑蔚偶爾送他回來完成擁抱任務後,楚瀨會和他吃點宵夜。

一來二去也就習慣了。

楚瀨想到岑建蓀的身體。

老頭看著嚴厲,其實挺幽默,明明知道自己的病情,似乎也看開了,更享受在家和老伴相處的時光。

岑蔚出差那幾天,楚瀨每天下班被接過來,老頭老太太等著吃飯之前還在一起剪窗花。

想到這裏楚瀨笑了笑:“沒關係。”

岑蔚給楚瀨看過岑建蓀的病情報告,也知道老頭子的結婚要求是一個遺願,楚瀨和他接觸以後也不忍心對方不圓滿地走。

他看著翻滾的沸水,說:“我是有報酬拿的。”

「報酬」站在他身邊,把蔥切了,一邊問:“那現在拿嗎?”

楚瀨搖頭,抬了抬下巴,“你先出去給大財換水吧,等會再說。”

岑蔚乖乖地去了。

楚瀨公寓堆得滿滿當當的,可以想象搬家前收拾東西就要廢很大的勁。

一鍋烏冬麵放在桌上,岑蔚的碗比楚瀨大兩寸,分明是麵碗,對方的就是個普通的碗。

獨居的上班人士家裏碗筷都很難成雙成對,鐵的、木頭、塑料的都有。

岑蔚在嫋嫋的熱氣裏問楚瀨:“你上次也是自己搬的嗎?”

楚瀨一邊夾麵一邊點頭:“不是分手了嗎,讓那男的把東西搬走,我再自己整理剩下的。”

之前岑蔚和楚瀨出去沒吃過麵,今天才發現對方好像不太會用筷子夾麵,半天都沒夾起來。

大概看出了岑蔚想幫忙,楚瀨解釋了一句:“我的習慣,有點難改,你將就一下。”

他還給岑蔚展示了自己的夾筷子方式,“小時候就這樣,不太好夾,還被我媽抽過。”

“不過我爸就說沒關係。”

烏冬麵加了很多料,楚瀨還單獨撈了魚豆腐,空間窄小,他們桌下的都腿都會碰到一起。

楚瀨提到父親會微微抿嘴,岑蔚有些好奇,但也沒繼續問。

楚瀨的筷子頓了頓,說:“雖然我這麽夾筷子也沒什麽,但大場麵的話還是挺尷尬的,所以也不參加團建聚餐了。”

岑蔚想:難道沒有不想團建的原因?

楚瀨說完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補了一句:“你會覺得奇怪嗎?”

岑蔚看他夾走了一把雞毛菜,笑了笑,問:“那你……算了。”

楚瀨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麽,“前男友啊,他當然知道。”

他說得理所當然,眉宇間又沒有半分留戀。

記憶比起能改變的習慣是很難徹底遺忘的,楚瀨想到沈權章就煩,“他還笑我奇葩。”

岑蔚有些吃驚,楚瀨看了他一眼,解釋了一句:“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他會給我夾,後來……”

楚瀨也就談過一次,不太知道別人的戀愛經驗,“反正……我能感覺到他沒一開始那麽喜歡我了。”

“無所謂,筷子夾不起來,我也可以用勺子。”

或許是這一個月養成的習慣,楚瀨對岑蔚也能多說幾句:“小時候我爸後來發現我改不了這種習慣,就一直幫我夾菜。”

“但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

他提到父親總是會露出讓人心疼的表情,岑蔚猜他不怎麽和人提起家庭,又或許楚瀨根本沒有可以提的其他人。

對方的社交圈窄得擠進一個協議結婚對象都算是頂級待遇,足夠岑蔚受寵若驚。

或許因為岑蔚和楚瀨是協議關係的緣故,他也沒和之前酒吧遇到的楚瀨前男友再見過。

反而是江理雍告訴岑蔚,楚瀨的朋友柳先生,是他同父異母弟弟的小男朋友。

當時江理雍還補了一句:世界真小。

岑蔚的工作社交很寬泛,私人社交圈卻很窄,對世界真小的評價並不認同。

但他第一次從自己和楚瀨的經曆品出了長輩愛說的緣分。

這個時候坐在對麵的青年小口吃著麵,柴犬還在吃狗糧,楚瀨吃幾口看幾眼狗,又忍不住笑。

岑蔚:“我要是和你一起吃,會幫你夾的。”

楚瀨愣了幾秒,疑惑地問:“可我又不是每次都吃火鍋,還有漏勺呢。”

他噢了一聲,“但上周三在你家吃飯,我還真的夾不起你媽媽做的虎皮雞蛋,還好有勺子。”

他好像沒聽出點別的意思,岑蔚也是說完才懊惱。

飯後岑蔚去洗碗,楚瀨本來要一個人遛狗,岑蔚讓他等他。

楚瀨幹脆給狗穿了件前幾天買的新衣服。

他是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的類型,情緒自動調節,還有狗狗解悶。

岑蔚猜如果不是那個奇怪的擁抱愛好,他根本不可能和楚瀨變成今天的相處方式。

大財穿上衣服也適應得很快,楚瀨等岑蔚洗碗的時候收了自己的手辦盒,一邊問岑蔚:“你那個公寓,有可以擺我手辦盒的地方嗎?”

岑蔚:“有。”

他補了一句:“你不是去過嗎?”

楚瀨收東西還挺快,他連這些手辦的包裝盒都留著,櫃子裏拖出來的都是空紙盒,坐在地板上一個個裝進去。

“印象裏很空,沒什麽人氣,有點……太幹淨了。”

岑蔚想到楚瀨公寓滿屋的東西,遲疑地問:“你能把房子填滿嗎?”

楚瀨嗯了一聲:“我還有好多東西沒擺出來。”

整個周末岑蔚都在幫楚瀨打包東西,完全不知道對方上一次搬家是怎麽做到的。

等東西都運到了他的房子,再拆件擺出來的時候,楚瀨已經癱在地板上了。

他率先擺好的就是大財的狗窩,岑蔚還買了個高級款,小狗很喜歡,已經趴上去了。

岑蔚的房子也是一居室,買的時候特地打通的,楚瀨還喘著氣,他轉頭看向倒在一邊的男人,“岑先生。”

岑蔚嗯了一聲。

搬家公司搬到家裏,但楚瀨的什麽亞力克展櫃就足夠岑蔚擺了。

他倆在這方麵的愛好一致,第一次見麵在燒烤攤閑聊的時候就對這些東西一拍即合。

岑蔚有的漫畫單行本楚瀨也有,這次擺出來發現編號都是前後個。

楚瀨:“我睡哪啊?”

明明全程都有搬家公司還有岑蔚監工,楚瀨還是很累。

他側著頭,臉都染上薄紅,正好岑蔚轉過來,再稍微近一點,兩個人的鼻尖就撞上了。

岑蔚的公寓大了太多,現在是周日晚上,夕陽都散去,天色漸晚,室內沒開一盞燈。

天光從落地窗灑進來,朦朦朧朧的。

太近了。

近得楚瀨都能借著天光囫圇數一下對方的睫毛。

岑蔚鼻梁高挺,五官深邃,看人的時候自帶深情,這個時候彼此的呼吸交纏,不知道是岑蔚放的CD機音樂加重了彼此的心跳,還是誰的呼吸粗重許多,楚瀨向來平靜的心跳都異常起來。

岑蔚喉結滾動,他很難移開落在楚瀨身上的目光。

楚瀨長得很是秀氣,宣蓉青無論是打電話還是跟岑蔚見麵,都表現出了對楚瀨無限的好感。

說的最多的就是,瀨瀨實在太乖了。

楚瀨受不了岑蔚這樣的眼神了,他喊了對方一聲:“岑先生。”

又重複了一遍:“我睡哪?”

岑蔚閉了閉眼,壓下頃刻間冒出的陌生念頭,他說:“這還用問嗎?”

楚瀨撐著手坐起來,搬家很辛苦,也很熱,他的東西很多很多,岑蔚發現他還有收集癖。

一抽屜的紙袋,有甜品店的、奶茶店的、書店的……

疊得整整齊齊,仿佛都是新的。

問楚瀨留著有什麽用,對方隻是搖頭,但仍然要留下。

現在這些嶄新的雜物都堆到了岑蔚的櫃子裏,以後他的房子都和楚瀨共享。

以後。

又是一個岑蔚以前沒想過的詞。

楚瀨又倒了下來,“你的床肯定比我的好睡。”

岑蔚:“要是不習慣,我可以再買一張床。”

楚瀨搖了搖頭,他上班都在會在腦後紮個小揪,看著更加清秀,但也不會讓人認錯性別,反而更有日係感。

現在頭發散開,鮮亮的橙色小發圈剛好掉在岑蔚手邊。

楚瀨沒有發現岑蔚手掌一扣,遮住了這一抹亮色,像是自欺欺人的一種手段。

他說:“你家裏人都知道我要和你住在一起了,到時候再睡兩床,肯定又要問點什麽。”

岑蔚:“那不會。”

“他們還是有分寸的,這是我們的隱私。”

地板擦得錚亮,加上開了暖風,岑蔚穿薄毛衣都有點熱,楚瀨更是穿著一件寬大的圓領T恤,有點像睡衣。

楚瀨噢了一聲:“那是我想和你睡。”

他說得毫無旖旎,仿佛隻是喝一杯水那樣簡單,但還是忍不住轉頭看向岑蔚,“你會困擾嗎?我們不止是留宿的協議婚姻了。”

躺在他身邊的男人搖頭:“不會,我都被你養成習慣了,晚上不抱點什麽好像……”

“會不習慣。”

楚瀨:“真的嗎?”

他沒戴眼鏡,離得遠了就要眯著眼,岑蔚往他那邊靠了靠:“真的。”

“我**還有長條抱枕了,不信你看。”

楚瀨剛要起身,就被身邊的男人一把抱起,大步走向軟床。

岑蔚:“我要抱你了。”

楚瀨懶得糾正他的先斬後奏,這種抱法有點像抱小朋友,讓他很是新鮮,問:“我能抱住你的脖子嗎?”

他的T恤很大很大,勾住岑蔚脖子的袖口都滑下一截,岑蔚托著他的屁股,楚瀨的腿纏住岑蔚的腰。

大公寓上個床都要走好幾步,惹得小狗都湊了過來。

楚瀨被放到**的時候大財也被岑蔚扔上了床。

穿著薄毛衣的男人居高臨下地欣賞了**的一人一狗:“還好洗過澡了。”

楚瀨挑了挑眉:“嫌我髒嗎?”

岑蔚:“哪敢,你先睡一會,我出去買個菜。”

他轉身就走,岑蔚的衣角被人拉住,青年抱住了狗和岑蔚說的大抱枕,看著他說:“一起,我就睡十五分鍾,你等等我。”

岑蔚點頭。

楚瀨不怎麽失眠,入睡也很快。

十五分鍾對岑蔚卻很煎熬,他開了外麵的燈,借著微光打量**睡著了的青年。

小狗跳下床去玩了,岑蔚卻發現自己移不開眼。

他清楚地意識到這段感情的危險性。

比如一瞬間的蠢蠢欲動,比如他情不自禁的靠近,比如……

他此刻伸手,想要觸碰楚瀨的念頭。

他剛想移開,手卻被另一個人拉住。

楚瀨把他當成了抱枕,臉頰蹭了蹭岑蔚的手背,迷迷糊糊地挨著熱源貼了過來。

岑蔚心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