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瀨沒什麽朋友,從小到大能從同學轉成朋友的也就是一個大學室友柳淵。

因為工作關係,他和柳淵在一個城市也很少見麵。

對方性格活潑,喜歡團建,不像楚瀨,公司免費團建他都非必要不參加,寧願一個人宅在家裏。

將近將近十點,這邊屬於老城區建築,這些年不算熱鬧。

看得出小酒館花了心思營銷,至少楚瀨跟著導航來到這裏的時候,完全想不到周圍居然是如此接地氣的場所,搭著藍色雨棚的小吃攤幾乎從接頭串到巷尾,讓楚瀨想到了中學時期在這邊的場景。

楚瀨還點了一個鐵板蝦,老板端上來的時候滋滋冒著熱氣,他沒先拆筷子,拍了一張照片。

這個燒烤生意還不錯,白色的塑料桌也坐了好幾桌。

十月的冬天刮風很冷,擋風棚的塑料片都泛起白霧,映著對麵店鋪的燈火,看上去模模糊糊,成了背景點綴。

楚瀨拍的時候還是無可避免地拍到了對麵男人的西裝,他拍完後給岑蔚看了看,“不好意思,這樣你會介意嗎?”

他選的背景虛化,其實也看不出什麽,岑蔚搖了搖頭。

大概是岑蔚的打扮和相貌在這樣的環境裏格外出挑,第二次上燒烤的老板娘忍不住問了句:“你們是一對嗎?”

岑蔚還沒說話,楚瀨就先說了句不是。

他開了酒給岑蔚滿上,等老板娘走了問了一句:“您貴姓?”

這種路邊小攤怎麽看都怎麽簡陋,但楚瀨覺得比酒館裏輕鬆,他的眉頭舒展了許多,伸出手去拿烤青椒。

“免貴姓岑。”

說話的時候岑蔚正好伸手,和楚瀨的目標都是那串烤青椒。

岑蔚鬆開了手,楚瀨也沒謙讓,反而問了一句:“你也喜歡吃烤青椒?”

他剛才就注意到岑蔚的眼神落在青椒上,就是有點猶豫。

岑蔚:“高中在這邊上了一年,有吃過一次,談不上喜歡。”

男人身材高大,眉目也很英俊。

楚瀨在酒館看過一眼對方的前男友,現在再看岑蔚,發現這兩個人從外表看還是挺搭的,都很貴氣。

隻是岑蔚給人的壓迫感很強,聲音也很低沉。不皺眉就已經很淩厲了,皺眉的時候更是讓人不敢搭話。

這樣的人一眼就不是和楚瀨一個世界的人,換做從前,楚瀨也不會搭話。

隻是今天遇到的事太過巧合,楚瀨也允許了自己的出格。

他做一個普通上班族、過普通人生、談普通戀愛的夢想已經被沈權章破壞了一個重要章節,也不在乎這一晚上的不平凡了。

況且燒烤攤還是很平凡,烤虎皮青椒仍然是記憶裏的味道。

楚瀨和沈權章一起後他再也沒吃過烤青椒,因為那個渣男青椒過敏,認為這種東西堪比人間毒藥。

楚瀨點點頭,隨口問道:“哪個高中?”

他的聲音很好聽,就是有點懶洋洋的,給人一種仿佛下一秒可以躺下的鬆弛感,跟岑蔚身上的天然的緊繃完全相悖,一張塑料桌好像都能橫亙出截然不同的世界。

岑蔚剛從另一個城市匆匆回來,他對這次分手毫不意外。

他結束工廠巡查後飛回s市,打車到沈珂發的地點,直到沈珂說出軌了他的發小,岑蔚都保持著異常的冷靜。其實第一次看到沈珂發的和發小的合照,岑蔚就沒什麽感覺。

隻是他在圈子的朋友眼裏已經頭頂綠雲了。

男人的原本梳著背頭,看上去還殘留著幾縷風塵仆仆。現在背頭也散了,垂在眼前,在棚內潦草的燈光下越發顯得五官立體,俊美異常。

看這樣的人拿著一串烤青椒吃挺新鮮的,楚瀨一邊倒酒一邊聽男人的回答。

“陽春二中。”

楚瀨點點頭:“我也是陽春二中,這片也就這個學校了。”

他看了一眼透明擋風片外燒烤的招牌,“這個老板以前擺在校門口。”

烤青椒的口感很獨特,勾起了岑蔚久遠的回憶,他嗯了一聲:“真巧。”

楚瀨深有同感:“是很巧,都是不浪漫的人。”

他嘲了一聲,手捏起塑料杯,裏麵的燒酒宛如清水,入喉卻宛如刀片,比青椒還麻唇。

岑蔚本來也沒注意看,但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對麵年輕男人的手腕。

楚瀨的衛衣袖長很合身,因為捏著酒杯,袖口微微往上跑,露出了手腕上的紅痣,跟大紅的擋風片相得益彰,一下映入了岑蔚的眼眸,一掃對方一眼氣質的冷淡。

岑蔚問:“你叫什麽?”

楚瀨撐著臉吃青椒,聲音有些含糊:“楚瀨,三點水的瀨。”

“你呢,岑什麽?”

“岑蔚,草字頭的蔚。”

楚瀨噢了一聲,他也沒任何和岑蔚碰杯的意思:“藍色的。”

隔了一會岑蔚才反映過對方還組詞了。

蔚藍。

他笑了笑,也喝了酒。

岑蔚酒量不好,不敢多喝,但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很是能喝。

烈酒配燒烤,吃一口倒吸一口冷氣,白皙如玉的臉頰都浮上了粉,眼神還是清明的。

楚瀨隨口問了句: “岑先生多大了?”

岑蔚回答:“二十九。”

楚瀨看了對麵的男人一眼,搖了搖頭,“抱歉,我還以為你三十多了。”

岑蔚也沒生氣,問:“你呢?還在上學嗎?”

楚瀨:“上班好幾年了。”

岑蔚的目光落到對方放在一邊的書包。

楚瀨反扣在桌上的手機殼也很適合現在的季節,楓葉突出,很有質感。

岑蔚:“我還以為你還在上學。”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岑蔚本來不想多喝的,他連談生意都要帶上會喝酒的秘書,就是體質天生很容易被放倒。

但常年緊繃的弦也有放鬆的時候,特別是在這種自帶鬆弛感的人麵前,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他們的信息在一來一往中交換。

楚瀨,二十五歲,畢業三年。在某互聯網公司上班,因為遷就男朋友的工作,三個月前搬了新房子,離公司遠了點。

青年抱怨的時候聲音都很悅耳:“比起被出軌,我更在意的是我的房租,半個月後我房租就要到期了,必須要換個房子。”

城市的合租情侶最容易麵臨的就是分手後的房租、家具和寵物。

岑蔚能感覺到對麵的年輕男人是一個比較宅的人,以為以對方的氣質,可能會養的寵物是貓。

沒想到楚瀨有一條狗。

男聲清清冽冽,撐著臉說話的時候也有娓娓道來的天然感,一隻手還反複地捏著裝著酒的塑料杯,捏扁,再撐開。

岑蔚:“那是有點麻煩。”

楚瀨笑了一聲:“比不上你,男朋友出軌發小,以後聚會還不是會碰到嗎?”

兩個人被出軌的人都頭頂綠雲,楚瀨在意的是房租。

岑蔚相比之下好像更是無欲無求,說出「我不介意」後在楚瀨眼裏更是佛光普照,隻不過是綠的佛光。

他們又聊了一會,從感情轉移到了愛好,發現百分之九十重合,連喜歡看的電影都差不多。

價值三千的酒喝完了之後楚瀨又續了一瓶普通牛欄山,結賬的時候他酒氣上臉,皮膚仿佛被蒸了一遍,那股眉宇自帶的冷感都被驅散了,眼尾都泛著紅,使得他的清秀都變了味道。

但他的酒量還是比隔壁的岑先生好,對方站起來都踉蹌,還是楚瀨扶的。

男人骨架很大,壓過來的時候楚瀨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堵牆按倒,對方氣勢的壓迫感全無,這種身板在呼呼狂風裏竟然還有種擋風的安全感。

楚瀨掃碼的時候靠著他的男人含糊地喊了一聲楚先生,“剛……剛才說好我……我付錢的。”

他還從拿出了手機,麵部解鎖了三次,找微信點進了Facetime通話,喉嚨滾出了疑惑的音節。

楚瀨阻止他繼續點開通話,“不用了,我已經結賬了,你家住哪,我打車送你回去。”

他越發覺得這個男的被分手的理由是中看不中用,字麵意義也是,長成這樣,居然還是一杯倒。

那瓶價值2999的前男友燒酒幾乎都是楚瀨喝的,岑蔚就喝了半杯,後麵續的牛欄山他也喝了半杯。

加起來不過一杯,就已經神誌不清了。

楚瀨問的時候岑蔚閉了閉眼,固執地說:“我們說好的。”

他終於點開了手機,非得掃碼,“我轉給你。”

楚瀨無語了,外麵好冷,都接近十二點了,他明天還要上班。

他點開自己的名片讓岑蔚掃了個爽,一邊打了個車。

地鐵都停了,等車的時候楚瀨先填的自己家住址,他順便把租的公寓大門密碼鎖改了。

楚瀨點開朋友圈,全是沈權章提醒他看的視頻。

文案:不醉不歸。

視頻內容:泡gay吧和熱辣舞男的擦邊。

楚瀨覺得眼睛疼,再次關閉了朋友圈入口,一邊拉黑了沈權章。

打算回去以後以郵件的形式和對方結算分手後產生的費用問題。

現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身邊這個男人住在哪裏。

兩個人在棚裏熏了倆小時的燒烤味,彼此身上的香水都散了。

岑蔚劉海全部垂下的時候看上去年輕了幾分,就是雙目緊閉,和楚瀨喝酒上臉完全不同。

岑蔚不上臉,如果聞不到酒味,可能都發現不了他是醉酒狀態。

楚瀨問:“岑先生,你家住哪裏?”

能看得出這位就算喝醉了也有保持儀態的潛意識,一會就調整姿勢。

很可惜抵不過襲來的醉意,隔幾分鍾就把楚瀨當電線杆靠著,劉海都蹭到楚瀨的臉上,特別癢。

男人斷斷續續地報了個住址,但楚瀨搜了半天,都搜不到。

等車來的時候也沒法送,楚瀨又覺得報警太缺德,隻能把人帶回了家。

回家之後楚瀨把人丟到地板上,自己也癱在地上癱了好久。

他家的狗無論多晚都要出去溜達,楚瀨遛完狗回來的時候接到了沈權章的電話。

他微信拉黑了對方,但還沒來得及拉黑對方手機號。對方的背景音樂特別嗨,沈權章大喊楚瀨的名字——“楚瀨!你居然還帶男人回家?!!”

他的聲音聲嘶力竭,活像楚瀨才是出軌的那個渣男。

楚瀨關上門,看了眼還倒在地板上的西裝男精英,又看了眼室內的寵物監控。

他忘了沈權章還有這個權限。

前男友大喊:“你心虛了是不是?”

“我和你彼此彼此!楚瀨我告訴……”

楚瀨掛了電話,點開監控app把沈權章踢了出去,然後洗澡睡覺。

躺上床之前楚瀨還是過意不去,把地板上的男人搬到了沙發。

對方醉得不省人事,宛如死豬,被磕到了頭也隻是悶哼一聲。

楚瀨借著睡眠燈看了一眼男人的臉。

顏值超標,可惜就算愛好高度重合,也不會是他的菜。

超標的戀人很容易攪亂他的平凡人生日常,況且對方的談吐也不像是普通人。

沒必要過多交集。

可是對方也喜歡烤青椒。

楚瀨有點猶豫,最後多給岑蔚蓋了一條毯子,然後點開微信新聯係人。

修改[Cw]的備注。

——[1013]藍色的青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