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外麵傳齊禾鋪子約的繡樣二賣, 這件事府城其他繡莊都略有耳聞,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但大家也都是持看一看的態度, 別人可能不清楚, 但這些賣繡品的鋪子最清楚不過,若是何家透出來的消息,那基本上就是謠言了。
齊禾倒是沒有畏懼流言,隔日便又開了鋪子,隻不過還是沒人來罷了。
“禾禾, 咱們就這麽坐著嘛。”雲棠忍不住問道,從在府城開鋪子後這還是頭一次在鋪子中幹坐著, 也沒個人來。
齊禾手中做著繡活, 點點頭道:“眼下正好清閑咱們多做些繡品,以後怕是沒有這清閑的日子了。”
因著那餘家小姐要的是芍藥並蝴蝶的繡樣, 齊禾已經繡過幾種芍藥花也繡過並蝴蝶的樣式,倒是不用在別的扇麵上多打樣幾次。
雲棠瞥了一眼齊禾,見她已經將芍藥的花瓣繡出來了,這才一天多的功夫, 進度倒是快。
“禾禾, 你說若是那餘家小姐因為流言不要咱們鋪子的繡品怎麽辦。”雲棠憂心的問。
“倒是不會。”齊禾沒有抬眸,目光還是放在繡品上。
這次事端便是因餘家小姐的繡品而起,看何家著急的樣子便能知道這事暴露了,那餘家小姐既然來她鋪子定繡樣,便說明她知道那團扇出自齊禾之手了, 所以不會不要她的繡品。
兩個人坐在鋪子裏又繡了一會, 直到覺得累了才將手中的繡樣放下。
雲棠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透過窗子看見顧默書正坐在院中, 因人背對著自己,雲棠倒是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昨日顧默書奇怪的反應,雲棠也不好意思問,這都過去一天了,雲棠發現顧默書還是話少。
雲棠又看了兩眼,突然想起來,疑惑道:“禾禾,不對啊,這個時辰了他怎麽還在家中。”
都快晌午了,這個時辰顧默書應該在書院才對。
齊禾沒有起身仍舊坐在凳子上,伸手給自己和雲棠各倒了一杯茶水,柔聲說:“這幾日他告假了,外麵傳聞那般,怕他在書院多少會受點影響。”
雲棠這才收回視線搬著凳子坐在了齊禾的身邊,湊在她臉邊認真的看著齊禾,小聲的問:“是不是在書院受欺負了,昨日我看他回來時眼睛都紅了,可是哭了?”
“沒有。”齊禾端起茶盞掩飾道。
“我還以為他哭了呢,不過想想也是,他好像確實不會因被人欺負就哭。”
齊禾有些詫異,她倒是沒有想到雲棠會這麽看顧默書,“你為何這般覺得?”
雲棠趴在桌上,雙手托著小臉,認真思考了一番後才說:“怎麽說呢,當時在縣城我就覺得他和他那個年歲的小孩不一樣,你看那宋沅天天玩樂,倒是有孩子的天性,他倒是不這樣。”
齊禾認真的聽著。
“他吧,感覺心智很成熟,我看平日裏他和季槐生走在一起倒是挺像同齡人的。”雲棠說。
齊禾倒是沒有發現雲棠語氣上的變化,她站起來往院中忘了兩眼,發現顧默書已經不在了。
“今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秋闈,也不知道季槐生下場嘛。”雲棠自顧自的嘀咕著。
“今年?”
“是啊,禾禾你忘了?”
齊禾是真的忘記了,今年顧默書沒能下場,隻能等明年再說了,若是明年中了成為秀才,那麽還要再等兩年才可以參加秋闈。
齊禾:“希望一切順利吧。”
-
顧默書告了假沒有去書院,這幾日季槐生便又成了自己一人。
自從他長姐在齊禾鋪子做工,他們搬到了學區片以後,日子倒是比以前過的要好一些,每日又同顧默書一起,曾經那些欺負他的人倒是都不怎麽來了。
季槐生掛念著這份情,每日下學後便會去顧默書的夫子那裏取今日留下的課業,那夫子為人很好,他每次來夫子都在屋內等著他。
季槐生今日同往常一般,取了課業便打算往回走,結果剛走到小池邊就遇見了上次刁難他的那幾人。
季槐生不願生事,低著頭側開身子,想讓他們先過去,可那幾人偏偏走到他麵前就停了下來。
“讓我瞧瞧,這不是咱們季秀才嘛,幾日不見怎麽覺得這麵色紅潤了些。”那人說著還伸手想要捏他的臉。
季槐生往後一退,避開了那人伸過來的手。
“嘖,我瞧你這些日子過的倒是滋潤,不過這好日子怕是也要到頭了吧。”那人又說。
“哦,李兄,你不妨說說,這好日子怎麽就要到頭了,我竟還不知。”旁邊的書生假裝不知追問道。
那人笑了起來,和周圍同伴大聲的說道:“不是我說,季秀才你可真是有些晦氣在身上的,那顧童生家的繡品鋪子生意那般紅火,你們姐弟二人一去,他家這鋪子就開不下去了,你說你們姐弟二人是不是晦氣的很。”
季槐生可以容忍他們說自己,卻不能容忍那些人這般說他長姐,他挺直了身子抬起頭,冷冷的望向那幾人。
“如此晦氣,還天天往人家鋪子跑,也不知道你是真好心還是想把這晦氣多傳給人家。”那人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搶過了季槐生抱著的東西。
打開翻了翻,見裏麵都是童生班的課業,便直接扔在了旁邊的池中。
“你。”季槐生氣的出了聲。
那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季槐生,恥笑了他一番得了趣,便帶著人離開了。
季槐生長袍下的手不受控製的顫抖,剛才他真的想把那人推進旁邊的池中。
可他不能,他惹不起那些人的。
季槐生見他們走遠了,這才小心的扶著欄杆下了池子,將水麵上的紙張一一撿起來,可惜上麵的字因為浸了水已經模糊了。
他上來時鞋底沾了泥土踩在石頭上一不小心又滑到了,整個身子浸在了水裏。
顧默書再見到季槐生時這人正恍恍惚惚的站在鋪子前。
“你怎麽這是。”顧默書皺著眉跑了出來,將人帶進了院中。
季槐生身上倒是沒有傷,但思緒有些不清醒,那些人說的話卻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中。
“定是因為你晦氣!晦氣!”
“顧默書定是因為你才倒了黴!!”
顧默書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又拍了拍他的臉,這才讓他回過神。
“他這是怎麽了。”雲棠從屋內出來便看見這一幕,驚呼道,走進了一瞧見那季槐生身上的衣衫都是濕的,鞋子上還沾著泥巴。
齊禾也聽見了動靜,怕季槐生受涼,忙讓顧默書將人帶回了屋中,又取來了湯婆子。
“雲棠,你去把葉梨叫過來,讓她別慌張。”齊禾囑咐道。
雲棠這才撒開扶著季槐生的手,跑了出去。
顧默書將人帶回了他的屋子,又將季槐生身上的外衣脫掉,可他裏麵的中衣也濕透了,沒辦法,顧默書便將自己的衣物拿了過來。
好在這些中衣是新做的,他長高了些衣物也大了些,那季槐生也隻是比他高一點點,中衣穿在他身上倒是還好。
季葉梨趕過來的時候,季槐生已經回過了神,正半躺著倚在枕頭上,蓋著被子手裏抱著湯婆子,臉色蒼白的和顧默書說話。
“你這是怎麽了?”季葉梨剛才聽聞消息便嚇了一跳,進來一瞧季槐生的樣子更是心疼的不行,她伸手抱住季槐生。
她隻有這一個弟弟了。
季槐生被勒的喘不過氣,放下湯婆子,這才騰出手拍了拍她的長姐。
“我無事,隻是東西掉進了池中下去撿了一下罷了。”
“都掉下去了還撿它作甚,你萬一出了事我可怎麽辦。”季葉梨伸手狠狠的掐了一下季槐生的胳膊,疼得他直皺眉頭。
齊禾走了進來,想要帶著季葉梨和雲棠出去,“讓他歇歇吧,醒了再說。”
季葉梨雖然舍不得,但見他一臉疲倦還是離開了。
臨關門前齊禾遞了個眼神給顧默書。
人都走了,屋內也清淨了,顧默書坐下來這才好好問他發生了什麽。
“啊?什麽發生了什麽,我沒事啊。”季槐生支支吾吾遮掩道。
可他的樣子哪裏瞞得過顧默書,“你還是不說?那我便去告訴你長姐。”
季槐生可不想她長姐知道自己在書院總是被欺負的事,忙拉住顧默書的衣袖,一五一十全說了。
顧默書冷著一張臉,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你這麽看我幹嘛。”季槐生隻覺得現在的顧默書有點可怕,仿佛下一刻便會揍他一樣。
“那些話,你竟然也信,還丟了魂一樣。”
“我...”季槐生還想爭辯兩句但沒有底氣。
顧默書知道季槐生人很好,自己告假的這些日子都是他兩邊跑,也不想瞞著他,便將關於鋪子謠言的真相這事說了。
“竟然是這樣?”季槐生詫異道,“那我長姐也知道?”
顧默書點了點頭,道:“都知道。”
“那些人的事你可別告訴我長姐。”季槐生囑咐道。
“嗯,你且好好休息吧,別瞎想了。”顧默書給他將枕頭放平,這才離開。
一出來便被雲棠拉進了齊禾的屋子,又被盤問了一番。
顧默書沒有將那些人欺負季槐生的事情說出來,隻是將書院中有人說季槐生晦氣的那些話說了說。
“這傻子,氣死我算了。”季葉梨一聽竟是因為別人說他晦氣,這孩子才失足落了水,便咒罵了一句。
齊禾忙安撫了她一番,道人沒事便好了,不過其他事情她們也要抓緊提上日程,隻有她們這邊安排好了一切,才有能力一擊必中,將流言擊碎。
-
一眨眼幾日過去了,齊禾的團扇已經繡好。
齊禾將團扇拿至窗邊,在陽光下那銀色緙絲襯的上麵的芍藥更是豔麗。
齊禾小心的將團扇包裹好放進了錦盒中,又叫了馬車這才動身去了餘家小姐留的住址那裏。
路上雲棠坐在馬車裏猶豫的問:“禾禾,真的能成?”
“能。”齊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