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齊禾一行人坐著馬車到了杏花巷,一牛車的東西引來路人的圍觀。

“這一車的東西,誰要搬進來啊”

“這小娘子又是誰家的”一個婦人上下打量著齊禾,又言道“也不知定親了沒。”

“李嬸,你這是又看上想給你那侄子說啊,要我說人家小娘子可不一定能看上你那侄”

李嬸被嗆了一句,氣的扭著身子便進了家門。

“這租馬車和牛車可都不便宜嘞,少著也要一百文嘞。”

一百文?

齊禾眯著眼盯著駕車的車夫。

車夫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本來見來租車的是一個小娘子也沒打算多要些銀錢。

可一聽說是去顧家,心裏就打起了算盤。

這顧家可是大戶,便黑心腸的要了一兩銀子,誰能想得到這小娘子竟然真給了。

“這剩下的錢就當存你那了,下次要是用到車直接從裏麵扣吧。”齊禾說。

存?扣?

車夫可沒聽說過這話,甚至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齊禾看著他迷茫的樣子便解釋道,“不是租這車一趟隻要一百文嘛,你可是要了我一兩銀子,剩下的錢也不用給我,下次用車再找你就不給你銀錢了。”

原來如此,車夫嘿嘿一笑,臉上臊的通紅,哼哈著算是答應了。

到了杏花巷,還沒等齊禾吩咐,車夫就老老實實的和同行一起把牛車上的東西卸了下來搬進了小院裏。

齊禾進了院子,先到了屋內,把通風的窗子給關上,又把門都敞開了。

車夫一看便明白,緊忙敲了敲馬車的車廂,還沒言語,裏麵便打開了。

顧默書頂著一張小紅臉直接從馬車上麵跳了下來,車夫彎腰把棉被中裹著的顧一硯抱了下來。

捂得很是嚴實,連那張蒼白的臉都沒有露出來。

周邊看熱鬧的人見下來的是顧默書,這才恍然大悟。

“這不是顧家那小子,顧大家的。”

“可不是嘛,那被子裏裹著的應該就是顧大了。”

“不是剛成了親,這搬出來是分家了?”

旁邊的婦人趕忙捂住了她的嘴。

“可別瞎說,這昨個剛成了親,今個就搬出來,這意味著啥,你能不知道。”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猜測著。

隻見人群外一個穿著褐色布衣的孩子鑽了過來。

“默書,你搬到這了?”小孩一臉興奮的問。

顧默書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家就在巷尾,咱們這次離得可近了,沒事可以找我來玩啊。”小孩剛說完,就見一婦人拿著戒尺走了過來,嘴裏嘟囔著:“好你小子,跑這撒歡呢,還不回去念書。”

孩童做了個鬼臉,忙跑開了。

巷子裏開著門聽響動的人,終於確認了,這搬來杏花巷的真是昨個剛衝喜的顧大。

雖然都有所猜測,但畢竟不熟也沒人好意思張嘴問問怎個昨個成親今個就搬家。

齊禾沒管周圍看熱鬧的人,和車夫一起進了屋內,看著閉著雙眼的顧一硯躺在**還有氣息才鬆了口氣。

東西都卸了下來,齊禾剛想給車夫倒杯水讓他們歇歇,才發現家裏連柴火都沒有,更別說一杯熱水了。

“不用不用,我們這就回了,下次用車直接找我就行。”車夫不敢直視齊禾,紅著臉微微低著頭,和架著牛車的人一起走了。

見人都進了院子,門外看熱鬧的逐漸散了。

但是顧大搬家這事算是在鎮上傳開了,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顧默書跟在齊禾身後,一起收拾行李。

從顧家離開這件事對顧默書來說是曾經小小的心願,因為那個家沒人喜歡他也沒人喜歡他爹。

現在突然搬了家,他還有一點不適應,家裏突然多了一個小娘子,不對,是繼母。

他望著齊禾的背影,小眉頭皺成一團。

齊禾收拾好院子裏的一切,才進了裏屋看看睡了一路的顧一硯。

誰知一進去,顧一硯早就醒了。

似乎晌午給他喂的藥起了效果,竟然自己半坐了起來,倚在枕頭上。

一雙瘦骨嶙峋細長的手揉搓著蓋在身上的被子。

“醒了就好,看來這馬車就

是不錯,人也沒吹著。”齊禾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來。

顧一硯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這裏屋和他當時安排好的時候已有些不同。

就拿身子下麵和身上的被褥來說,又軟又暖,連這棉布料都比以往的要舒服許多。

齊禾把從顧家帶回來的一摞書放在了裏屋挨著牆的書架上。

如果顧一硯沒有病大概也會考取功名吧,齊禾心裏想著。

“這邊屋子多,以後你就睡南邊那間吧。”顧一硯把心中話總算說了出來。

他身子什麽樣他心裏有數,且不說圓不圓房,就他現在的年歲也比她大了許多。

本就把人拉下了水,何至於更進一步,到時候他要是沒了,她再嫁都難。

齊禾心中也早就有了打算,不用顧一硯說她也不會住在這屋。

也不是怕什麽圓房,主要是自己一個人住她可以隨時去空間看看,把那些繡線拿出來,繡些帕子什麽的。

家裏雖還有些銀兩,到底還是不隔花。

顧一硯吃藥也需要銀兩,顧默書上學堂也需要銀兩。

似乎是想到什麽。

齊禾把在屋外來回轉悠不知道做些什麽的顧默書叫進了屋。

“可在上學堂?”齊禾問。

**的顧一硯聽見她這麽問,抬眸望過去。

一大一小兩個人矗在桌邊。

顧默書搖了搖頭。

他在顧家是不被允許上學堂的,二叔家的老大倒是去上學堂了。

聽說二叔家老二和三叔家的老大今年也要去上學堂了。

他雖羨慕但也不敢提出來。

每次遠遠望見他們他都躲著走。

齊禾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著說:“那今年你也去上學堂吧。”

顧默書猛地抬起頭,不確信自己聽到的話。

聽說讀書要花很多銀兩,而且爹爹還病著。

“明個我去問問,你也到了上學堂的年歲了,你說是不是。”

正說著,一陣敲門聲傳來。

原來那車夫回家後把事情一說就被家裏的老母親揪著耳朵臭罵了一頓。

讓他過來送點柴火和木炭,這大冬天的,沒有這些可過不下去。

齊禾心中明白,便都收下了。

家裏還有許多東西沒有備至齊全,得找個時間買一趟。

顧默書把屋內爐子生好,才坐到了顧一硯的床邊,搓了搓手熱乎了才捂住顧一硯的手。

小孩也藏不住心事,眼眶紅紅的,顧一硯看著這樣的兒子不禁笑了。

“去上學堂吧,我在你這個年歲都考上童生了。”

顧默書睜大雙眼,一臉詫異的看著**的人。

他隻知道父親讀過書,但是有沒有功名在身這就不知道了。

“倒是委屈你了。”顧一硯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顧默書用衣袖擦了擦雙眼,沒讓淚掉下來。

這些年他倒是不覺得委屈。

雖然沒有見過他的娘親,但顧一硯身子好的時候他也過的不錯。

隻是這樣的日子從顧一硯病了就沒了。

別說上學堂了,他每日可是要伺候那一大家子,來回跑。

齊禾把柴房裏的東西整理好,才發現身邊的小蘿卜頭沒跟著。

想著應該是去找他爹了,齊禾沒想打擾這父子二人。

但到底是對這邊不熟悉,齊禾還是把顧默書叫了出來,兩人一同背著籮筐出去買東西。

冬日的鎮上倒是比村子裏要熱鬧一些。

街邊小販們吆喝著,一個比著一個。

兩個人進了糧店,小二看著他們一身粗布衣衫也沒上前詢問,隻覺得他們也就是來買一斤糙米。

“這米怎麽賣。”齊禾看著麵前擺著的三種米,指了指最好的精米問道。

小二聞言眉心一動,連忙換了一副麵龐,笑著走過來說道:“這是上好的精米,價錢比別的自然要貴一些,十二文一斤”

齊禾看著所謂的精米搖了搖頭,這個時代的精米其實還是有些糙的,算不上有多好。

但是對比旁邊的糙米來說,那是頂頂的好。

店小二看她搖了搖頭,心中便知她這是覺得貴了。

又連忙道:“你看你家孩子,身子比別家的看著就瘦弱一些,吃這精米保準能好好補補身子,買一斤給孩子嚐嚐也可。”

“那就來十斤吧。”齊禾想著家裏一大一小的身子,可不是要好好補補。

“哎呦喂,那敢情好,等著我給您裝起來。”店小二看著眼前這筆大買賣,嘴角笑得都攏不住。

又買了醋和鹽,一共花了一百五十文。

這個年代,鹽可真是貴,一斤鹽要二十文,竟然比精米還要貴上許多。

顧默書緊跟著齊禾,見東西裝好了連忙都放進了自己的背簍。

這些東西可沉了,往日都是他來背的。

兩人買完米又去了賣肉的地方。

這年頭,肉也不是家家戶戶每天都能吃的起的。

前麵沒多少人,齊禾看著滿是肥膘的豬肉,打算多買一些回去熬點豬油。

“來二斤豬肉,要肥一些的。”

屠夫聞聲才抬起頭,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小娘子。

“二斤豬肉,四十文。”刀起刀落,麻溜的把割好的豬肉用粽葉拴好,扔進了一旁顧默書的背簍裏。

齊禾數出四十文,放在了案板旁的盒子中。

兩人又去了賣書的鋪子。

齊禾買了一本三字經又買了毛筆和紙張,家裏是有硯台的便沒買,這些東西都比較貴前前後後花了小一兩。

主要還是書貴,怪不得說供孩子上學堂要不少錢。

顧默書看著齊禾的背影心中歎了口氣,他的繼母好像對錢沒有概念。

直到兩個背簍都裝滿了東西,兩人才準備回去。

還沒走進巷子,齊禾就見一旁的顧默書瞥了一眼旁邊的糕點鋪子。

小孩的眼神騙不了人,就那麽張望了兩眼,齊禾便知他這是想吃。

想來這孩子在顧家也是吃不到這東西的。

齊禾便拉著顧默書的手走了過去。

“好吃的白糯糕,三文錢一塊。”

對比糧食和豬肉來說,確實不便宜。

“給我來四塊吧。”齊禾接過熱乎的還散發著糯米香的白糯糕,遞給了一臉懵的顧默書。

“回家再吃。”齊禾說。

顧默書隻覺得心頭一暖,繼母花錢大手大腳的念頭也壓在了心底,他以後一定要多多掙錢,供養他的繼母,給她天天買白糯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