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齊大莊媳婦回了家, 仍舊恍惚的不行,連忙翻箱倒櫃把家裏的銀錢都找了出來,加上以前攢下來的, 還有賣齊禾的銀錢, 一共還有不到四十兩。
其實這也不少,普通農戶人家一年也不過花幾兩銀子罷了,這些銀錢倒是夠她們母子二人在村裏過下去。
“娘,爹咋還沒回來?”齊大莊的小兒子見隻有他娘回來,不解的問。
齊大壯媳婦知道這事不光彩, 便支支吾吾的隨便扯了一個由頭,“你爹出去找工了, 這些日子不回來。”
小兒子聽了這話也沒繼續追問, 便又自己跑出去玩了。
見屋內隻剩下自己,齊大壯媳婦緊緊揣著懷裏的銀子, 這才稍微安心,現在家裏沒了男人,她唯一能指靠的便是嫁出去的小娘子還有這個沒成人的兒子。
齊大莊媳婦轉念一想,倒是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 當時讓齊嬌嫁了童生, 以後若是成了秀才,她這秀才嶽母也還可以沾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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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一眨眼便入了四月,離顧默書府試的日子越來越近。
這幾日齊禾的鋪子都關了門,生怕人多嘈雜吵了顧默書, 連這每日的繡品都送去了其他的鋪子, 雖說掙得少了些,但和其他繡莊掌櫃的關係更牢固了。
顧默書不願
讓齊禾這麽做, 但是齊禾執拗,他改變不了齊禾的想法隻能更加用功的讀書,希望府試能取得一個好的名次。
齊禾這邊好不容易安生了幾天,顧家大院可熱鬧的不行。
自從前些日子顧老太太知道自己兒子有了私心還學會了隱瞞,便一直氣著,好些日子都懶得理會這兩個兒子。
兒子廢了不要緊,她把心思便都放在了孫兒們身上,這幾日甚至把夫子請進了家中就為了好好教導這兩個孫兒。
可誰知她前腳離開,兩個孩子便跑了出去,氣的夫子直接摔門而去。
“你說,我這幾個孩子怎麽都不是讀書的料,一個一個如此不爭氣!”顧老太太氣急直接將茶盞摔在了地上。
一直伺候她的老嬤走過去給她捏著肩膀,輕聲說道:“夫人還是不要生氣的好,孩子年幼愛玩是天性。”
顧老太太歎息道:“怎麽這麽不爭氣,我若有一天去了,這顧家定被蠶食而去。”
老嬤不知想到了什麽,附在顧老太太耳邊說著。
“這樣可行?”顧老太太聽完皺起了眉頭。
“試一試總是可以的,若是成了,顧家也算保住了。”老嬤說。
顧老太太眯著眼任她按著,心裏還在盤算,這方子說到底會讓兒子們分了心。
可現在兩個兒子已經分了心,就指望著她去了以後瓜分家產,就此拿著這些家產過下去,哪裏還有一絲奮鬥精神。
可到底剩下的東西不多,他們早已過慣了富裕的生活,那些東西又能支撐到何日呢。
顧老太太最後還是同意了老嬤的這個法子,主仆二人商議後便安排人去做了。
翌日,顧老三一大早便準備出去轉悠轉悠,聽說縣裏新開了一家食肆,隻早個開著,他一直想去都沒得空。
今個趕了個早,便準備去嚐一嚐。
誰知還沒出門就碰上了一直伺候自己母親的老嬤。
“春姑姑,這麽早外出是有何事?”顧老三好奇的問。
自那日起他便不敢見他母親,這幾日聽說母親因為孫兒們的事情又發了好大一通的脾氣,今個見了春姑姑,他不由的多問一句。
“咳,老夫人昨個交代我點事,這不是一早就出去辦了。”春姑姑隻是笑笑,也沒有說自己去做什麽。
顧老三腦瓜子機靈得很,也不多問,見春姑姑出去了,自己也不去那新開的食肆了,一直偷偷跟在春姑姑的後麵。
這一跟可不要緊,他發現春姑姑竟然去了顧大家的巷子!
他們都住在縣城,齊顧鋪子的名聲那麽響亮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們又不傻,現在可不會上趕著去鬧。
就等著顧大沒了,他們再過去,一個小娘子一個孩子,能生出什麽事端,所以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可今日,自己母親竟然派人去了顧大家,這是做什麽?
母親不是一直不喜歡顧大的嘛。
難道是?
顧老三突然想到了顧默書,也是,馬上要就府試了,若顧默書成了秀才,那可是光耀門楣的事情,難道母親見自己的孫兒指望不上已經開始打顧默書的注意了嗎?
顧老三越想心中越是後怕,一直躲在巷子外麵等著春姑姑,一刻過後,春姑姑這才出了巷子,臉上還帶著笑。
這不是好事,顧老三的心不斷下沉,急匆匆的趕回了家和自家媳婦商議。
“你說什麽?”果然顧老三媳婦一聽這話,直接急了眼。
顧老三把今日所見和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他們當時隻想著瓜分顧大的家產,那兩個人隨便在家當下人養著就行。
可現在他們腦海中有了一個新的念頭。
顧默書隻是一個孩子,若是一直用心撫養,長大後定會好好報答他們顧家。
若顧老太太是打的這個注意,那麽這家產還有他們兄弟二人什麽份。
若是顧默書真中了秀才,他們以後還怎麽下手。
老太太現在這麽重視顧默書,難道真是被他們兄弟二人氣昏了頭轉了念?
顧老三夫妻二人在屋內焦灼了一天,最後還是把這件事通知了顧老二。
果然他們兄弟二人都是一丘之貉,做了同樣的打算。
既然是自己的威脅,那不如現在就把這威脅去掉。
讓母親斷了這個念想。
以後母親隻能依靠他們兄弟二人,那就好辦的多了。
此時他們誰也不知道,事情竟然往預想之外的方向去了。
顧老太太可從未有這種打算,她隻是想讓兩個兒子知道自己重視讀書人,想讓他們互生嫉妒以此更加努力,可誰知道兒子們不僅不上進反而起了歪心思。
進入四月,日子一天比一天過的快,離顧默書府試的日子就隻剩下兩天了,顧家兩兄弟早就坐不住了。
這幾日他們兄弟二人一直跟著,每日春姑姑都會提著籃子去顧大的巷子,待上半刻再出來。
“馬上就是府試的日子了,不能讓他去。”顧老三惡狠狠的看向顧大家。
“那今日過去?”顧老二拿不定主意。
見春姑姑走遠了,顧老三從角落裏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起身去了顧大家。
在門外敲了好幾下,裏麵才傳來了動靜。
雲棠把門打開,見門口站著兩個穿著富貴的男子,不禁皺眉。
她見人少,倒是不認識這是顧老二和顧老三,還以為是富商來談生意。
“鋪子這幾日關門,不做買賣。”雲棠婉拒道,順手想要把門關上。
顧老三直接扶住了門框,力氣極大,讓雲棠合不上門。
“我們不是來談生意的,是來見顧一硯的。”顧老二開口道。
雲棠這才鬆了手,但也不好直接將人帶進去,便讓二人先在門口等著,自己進去叫齊禾。
可那二人哪裏會這樣老實,見雲棠進了偏屋,便直接進了院子,瞅了瞅院子,估摸著正屋便是顧一硯的屋子,便直接推門進去了。
屋內顧一硯正躺在塌上了看書,這幾日他身子不得好,一夜一夜的睡不著,他估摸著自己身子怕是不行了,可眼瞅著便要到顧默書下場的日子,他怎麽也要挺住。
“大哥,幾日不見,不知身子可好些了?”顧一硯聽見動靜這才看過去,隻見門口站著兩位不速之客。
“大哥不會怪弟弟們不請自來吧。”顧老二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
顧一硯放下書,那張冷肅的臉讓顧二不敢直視。
“有事?”顧一硯聲音冷冽,讓二人很不習慣。
顧老三一進來便直接坐在了桌前。
顧老二清了清嗓子,笑著說道:“我們這不是見馬上就要府試了,過來看看大哥和侄兒。”
顧一硯可不覺得他們有這好心,打量了他們一番才說:“把東西放下就行,改日再讓默書過去謝過兩位叔叔。”
一聽這話,顧老二紅了臉,他們兩人來的匆忙,哪裏會帶著東西。
“大哥說笑了,我們就是。”顧老二還想繼續說卻被顧老三直接打斷。
顧老三可懶得在這裏浪費時間,裝作兄弟情深,淡淡道:“我們兄弟二人今日過來,確實有要事,隻不過想得到一個答案罷了。”
顧一硯靜靜的看著二人,不說話。
“當時大哥分了家,也立了字據,這算是徹底分了出去,以後便不可再收家裏的東西。”
顧一硯不置可否。
“可這些日子,大哥卻不是這麽做的吧,這幾日一直收下春姑姑送來的東西,不知道昧下了多少好東西。”顧老三說話一點也不客氣,他可是每日都見春姑姑提著東西過來的。
不是給顧一硯他們帶來的,還能給誰。
顧一硯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事,隻以為這二人是來鬧事,冷下臉便想把人打發出去。
“大哥這是心中有鬼吧。”顧老三站了起來,狠狠地瞪著顧一硯。
從小他就不喜歡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這人樣樣都比自己強,不過好在這人身子不行,命短,他也就比他厲害在這一處了。
顧一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二人出去,他現在不能動氣,總覺得身
子靠那一口氣吊著。
“嗬,希望大哥永遠記得自己分了家,不要以為可以靠自己的孩子重新回到顧家。”
顧一硯從未有這種心思,他恨不得離顧家越遠一些的好,怎麽可能把孩子扔回顧家。
“從未有過,你們走吧。”
顧老三發泄完了,剛想出去便看見對麵牆上掛著一副畫。
這畫他以前在爹的書房見過,沒想到竟然被顧一硯帶了出來,心生醋意,竟直接將畫取了下來。
“誰讓你們進來的。”齊禾從外麵衝了進來。
顧老三已經將畫卷好,揣了起來,笑著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嫂嫂啊。”
臉上帶著玩笑,戲謔的看向齊禾。
“這畫不是你們顧家的東西,你們不能帶走。”躺在床榻上的顧一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用手指著二人。
顧老三哪裏肯聽,直接推開齊禾走了出去,連頭都沒回。
顧一硯見此情形,心中那口氣愣是沒有提上來,直接吐了血。
齊禾哪裏還管著顧家那兩人,忙跑去了顧一硯的床邊。
“藥呢?”齊禾焦急的問。
顧一硯蒼白的唇染著血,輕拍了兩下齊禾的手,“別找了。”
齊禾心一沉,愣在那裏,淚直接從眼眶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