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年後來往京城做買賣的人比以往更多, 這一路顧默書他們行了七日,到京城時二人已經疲憊不堪,顧默書沒讓崔岩將他送至祿山書院, 而是自己重新叫了個馬車。
崔岩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看向他, 按照當初約好的他應該將人親自送到書院,可這一路拖得時間太長,他已經誤了日子,這不一到京城他就得先去那邊送貨,顧默書這般做全是為了他。
“崔大哥, 你下次什麽時候回府城知會我一聲,我還想麻煩您捎些東西回去呢。”顧默書想每隔幾日便寫封信回去,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崔岩一般一月回一次, 他們這些相熟的送貨郎會輪流跑,十個人, 每隔三日回一次府城,他將茶樓位置告訴了顧默書,“若是你著急捎東西,以後去這茶樓就行, 提我名字路上定不會出錯。”
顧默書正有此意, 他記下那茶樓的名字這才上了馬車離開。
這一來一回加上在家中住的日子,他已經離開京城一個月了,也不知書舍中那二人過得如何,顧默書想到這,回去的途中還給二人買了幾個肉包子。
京城這邊什麽東西都貴, 在府城三文錢一個的大肉包在這邊竟然賣到了六文錢, 顧默書自己也沒有吃過,便買了幾個嚐嚐鮮。
他這次回來帶的東西倒是不少, 車夫見他是書院的書生,還幫著他將東西抱到了書舍,顧默書想多給幾文錢可那人不要,最後顧默書沒法子就塞給他了一個大肉包,那車夫見他執意如此就沒再同他客氣,吃著包子便走了。
書舍的門沒有鎖著,顧默書直接推門進去,就見那二人正在桌案前寫文章,兩個人聽見動靜也沒抬頭看他一眼。
“回來了?”季槐生仍舊執筆在紙上寫著。
離春闈越來越近,他這心中惶恐不安,每日都想著若是沒中怎麽辦,這不已經一連數日沒有休息了。
顧默書將帶來的東西放下,這才將買的包子拿了過來。
“你們吃了沒,這都晌午了。”顧默書話音剛落,季槐生肚子就發出了咕咕的聲音。
包子的香氣一個勁的往他鼻子中鑽,實在是太誘人,季槐生放下了手中的筆,起身洗了把手這才拿起一個熱騰騰的包子。
自從顧默書走後,他與周世興便每日結伴去課室溫習,一直到過年那兩日,課室被鎖了門,他們這才留在了屋中。
別看以前他們三人早上一起出門,晚上結伴回來,但季槐生還真的沒有同周世興一起在屋中待過這麽久。
周世興每日天未亮就下了床榻,三更天時才躺下,這樣的作息對於季槐生來說每日都是煎熬。
他是知道周世興學問在他之上,可沒想到這人肯下功夫的勁頭也在他之上,因著過幾日就要下場,他每每看見周世興在溫習心中就更加焦灼。
季槐生咬了一口肉包,心酸道:“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你怕是見不到我了。”
顧默書知道他這是惶恐了,便寬慰道:“我來時你長姐還讓我給你少了東西回來,等你吃完了再看吧。”
說完他就把帶來的那個包袱放在了季槐生的桌案上,那包袱挺大一個,季槐生也瞧不出來裏麵是什麽,但想想應該是些吃食或者衣物。
顧默書收拾完東西也坐到了桌案邊,他鋪開了一張信紙。
按照以往來京城的時日,他應該早就到了京城,可這次卻晚了兩天,他怕齊禾在家中等的著急,便急匆匆寫下一封平安信。
先報個平安再說,等過些日子雲棠嫁人他再回去,他已經想好了,他要早些回去,不再離齊禾這麽的遠。
眼下唯一能早些回
去的法子便是兩年後的秋闈榜上有名,緊接著第三年春闈再次登榜,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顧默書這般想著他那讀書的勁頭也上來了。
屋中三人,徹夜挑燈溫習,終於迎來了春闈。
季槐生穿著他長姐親手做的後衣衫,又將他長姐給繡的平安福掛在腰間,深呼了一口氣這才登上馬車。
春闈三年一次,規模很大,這京城中來往全是學子,顧默書他們的馬車已經駛不到貢院前了。
“顧兄,你先回吧,我們二人在此下去便是。”周世興掀開簾子,望了望遠處的人群,同顧默書說道。
顧默書還是第一次瞧見春闈的場麵,他言道:“我還未感受過這種氛圍,我同你們一起過去吧。”
見他執意要過去,周世興便沒有阻攔,三人下了馬車就順著人群往貢院走去。
因著春闈要在貢院中足足待九天,他們二人帶了不少東西,除了身上那厚實的衣物,他們連被子都帶的最厚的。
往年春闈就有不少考生暈倒在裏麵,若是連這九日都撐不下去,就別再說別的了。
眼瞧著到了貢院前,那邊每個大門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顧默書伸手拍了拍季槐生的肩膀,對著他們二人點了點頭。
“天色不早了,我們進去了,你慢些回去。”周世興回道。
顧默書站在那看著他們二人加入那長長的隊伍中,直到進了貢院再也瞧不見了,他這才離開。
入夜進場,等季槐生進去時天已經暗沉了下來,他背著包袱提著考籃,等待被搜查,那搜查之人將他的考籃接過,仔細的翻看了一遍見沒有夾帶東西,這才放他進去。
他剛踏進去,就聽見身後穿在一聲悲慘的哭聲,他扭頭瞥了一眼,隻見一白發老者坐在地上,用力的錘擊地麵,而站在他前麵的搜查之人,手中正捏著一張小紙。
完了,季槐生心想,那人竟然在春闈中夾帶東西,這輩子的功名怕是斷送了。
那老者哭昏了頭,直到被人抬了出去,季槐生瞧著他滿頭白發心中酸楚,也不知這人考了多少載,如今用這種法子,當真是糊塗。
他沒有再停留,拿著蓋好官印的紙張進了自己的號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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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默書沒有急著回去,他順路去了崔岩當時告知的那個茶樓,並將衣袖中的那封信遞了過去。
茶樓中的人一聽崔岩的名字,便明白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那崔岩來那日就同他們說了,過幾日可能有一書生過來,以後他若是捎東西,他們幫著就行。
天色已晚,顧默書沒有留下喝茶,將那封信給了車夫付了銀錢便出了茶樓。
他一個人走在京城的街上,這邊繁華的景象與府城一點也不相同,他一邊走一邊瞧著,不知不覺就進了一個繡品鋪子。
那鋪子中的繡品不少,這個時辰了竟還有人在裏麵選繡品,他走過去瞧了瞧,隻見那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方帕荷包價位比府城竟然貴出了一倍。
“這位公子,您想看些什麽。”鋪子中的繡娘見他一人便迎了過來。
顧默書指了指一個月白暗紋瓔珞荷包,問道:“這樣子的荷包,上麵的繡樣可有蘇繡的。”
那繡娘還以為他是一個不懂繡品的人,沒想到他一出口問的就是蘇繡。
這京城中隻有一家鋪子裏有蘇繡繡品,聽說是從下麵府城運來的,她們鋪子還派人去府城重金聘請繡娘,可惜根本沒有人願意前來。
那繡娘搖了搖頭,一臉歉意的同他解釋道:“這位公子若是想買蘇繡的繡品,可以去百繡閣,那裏麵有時候有但是也不多。”
顧默書又同她問了位置,這才出去。
那百寶閣離這邊有些遠,與他的書院又在相反的方向,他想了想還是沒有過去,而是回了書院。
今日他在京城中逛了逛,心中竟生出一個小小的念頭,可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掐斷了。
他想離著齊禾近一些,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可若是讓齊禾在京城中開個鋪子,那對於齊禾來說又不公平。
為了他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搬到京城,再者說他也不一定會留在這裏,顧默書想想還是將這個念頭放棄了。
與其盼著齊禾來到京城,不如他早些回去留在府城。
九日一眨眼便過去了,顧默書這幾日又去茶館送了兩封信,算起來,每三日他就送出去一封,也不知道齊禾收到會作何反應。
顧默書叫了馬車,親自去貢院前等人,這幾日天氣不好,竟還下了雨,也不知季槐生他們二人在貢院中如何,顧默書早早備好了薑茶就等著他們二人出來。
貢院的大門被打開,先出來的是被抬著的考生,一連數十人,顧默書掃了一眼,好在沒有他們。
等了好一會兒,這才瞧見季槐生,隻見他眼下烏青一片,出來時還打了噴嚏,想來這幾日是凍著了。
季槐生也瞧見了他,他步子走的快些,趕忙擠了過來。
顧默書沒有問他如何,畢竟剛出貢院問這種話實在傷人,不如好好歇幾日等揭榜再說。
“喝些薑茶。”顧默書將竹筒遞給他,季槐生接過抿了一口見不燙嘴便大口喝了起來,一杯下肚這身子才覺出暖意。
“這幾日真是凍死我了,也不知周兄如何。”正說著周世興從旁邊走了過了,他麵色倒是比季槐生要好些,隻是瞧著也是一臉倦意。
顧默書將另外一個竹筒給了他,幾人這才上了馬車。
“你是不知,我心中的惶恐不安了好幾日,進了貢院這心才平靜了下來,可惜我這次無緣了。”季槐生歎了口氣道,畢竟那些題是他自己答的,至於如何他心中有數。
顧默書寬慰道:“不談這些,不到最後揭榜一切都是未知。”
周世興讚同道,他答的中規中矩,心中其實也沒有什麽數,眼下考完了終於可以放鬆幾日,還提那些作甚。
幾人回到書院梳洗一番便去尋了一個小麵館,一人吃了一碗熱乎乎的湯麵,好不快哉。
第二日,那二人便發起了高熱。
顧默書醒來後便去了課室,誰知到了晌午回來後還見那二人在床榻上躺著,顧默書這才覺察出不對,一摸額頭,一個比一個熱乎。
他忙去外麵尋郎中,那郎中聽他描述完後便開了幾服湯藥,昨日便有書生來取了,都是此次參加春闈的書生。
顧默書提著藥回了書舍,將二人的湯藥熬好後給他們灌了下去,這才放心。
一連喝了幾日,季槐生他們身子這才好起來,可見春闈這九日是真的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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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顧默書走後,齊禾鋪子就忙了起來,因雲棠要給自己繡嫁衣所以鋪子中的繡品隻能交在她身上。
齊禾熬了好幾日,最後堅持不住了,這才又起了開始找繡娘的打算,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
她正發愁,就見一兩馬車停在了她的鋪子前,裏麵下來一貨郎,那人走了進來。
“可是齊禾,齊掌櫃。”那貨郎手中拿著一封信在鋪子中出聲問道。
齊禾走過去那人便將信給了她,其餘的話連說都沒說。
“可是默書來信了?”雲棠伸著小腦袋往這邊望著。
齊禾心中算了一下日子,顧默書到了那再寫信回來,差不多就是今日。
她拿起信這才低頭看了一眼名字,隻見上麵寫著李嫣。
不知為何她見上麵不是顧默書的名字竟心生失落。
齊禾將信拆開,一邊讀嘴角一邊上揚。
雲棠站在櫃邊瞧不見心上的內容,便問道:“他在京城可還好?”
齊禾搖搖頭:“這不是他的信。”
“啊?不是他的那是誰?”雲棠詫異道。
“李嫣的信,信上說他們過幾日便來京城,說是攢夠了銀錢打算買個小
宅子定居在這。”齊禾剛說完就見門外又走進來一貨郎。
不知為何這次她覺得那人手中的信定是顧默書的,果不其然她接過來一瞧,就見上麵落著顧默書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