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齊禾將那百鳥圖繡品打開給他們瞧了一眼便又裝了回去。
那年輕男子意猶未盡還想再看看, 畢竟這麽一整幅的百鳥圖他還是第一次見,以前聽許世頃說時他並未覺得多麽震撼,果然隻有親眼瞧見才能明白。
若是將這百鳥圖作為賀禮送上去, 那一定是壽宴中的獨一份。
“這位公子, 不知該如何稱呼您。”齊禾客氣道。
那年輕男子剛要張口,旁邊的許世頃就輕咳了兩聲。
“叫我謝琰就好。”他笑著說道。
齊禾點點頭示意自己曉得了。
這名字不一定是真的,但他說能幫自己應該是真的,否則這許世頃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麵提醒他。
齊禾不在意他的真實身份,隻要他能解圍就好。
因是晌午, 他們幾人趕了一夜的路還沒有吃東西,齊禾便先給他們做了一桌小菜。
畢竟一會這許世頃和謝琰也要去沈家, 總不能讓人餓肚子吧。
齊禾讓郭暖留在屋中陪著他們二人, 自己則帶著雲棠她們去了小廚房。
見周圍沒了外人,雲棠終於忍不住問道:“禾禾, 那人什麽身份咱們都不知道,你真的就這般相信他?”
雲棠擔心的不是沒有道理,這人一開始說的法子確實不錯,可轉頭就要買下齊禾繡鋪的百鳥圖, 這不就是帶有目的嘛。
“而且他事成後還要百鳥圖, 禾禾你要想清楚啊。”雲棠又道。
齊禾切著菜,連頭都沒抬,“他若是什麽也不要就這麽幫我,我反而不信他,現如今知道他為了什麽而來, 我倒安心了些。”
季葉梨在一旁附和道:“禾禾說的對, 你想郭掌櫃的帶人來之前也不知道咱們鋪子怎麽了,這人一開始為的就是百鳥圖, 現如今他能幫這個忙,那便是最好的結果。”
齊禾點點頭,她就是這般想的。
用一幅百鳥圖就可以解決這次的危機還可以結交上京城貴人這條線,這便是值得的。
日後若這謝琰還需要繡品,第一個想的便會是齊禾的繡鋪。
-
屋中隻剩下她們三人,郭暖心中有些不自在。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這次有些多管閑事了。
明明她知道百鳥圖對於齊禾來說有多麽的重要,明明知道她不會賣出去,可還是帶著人來了這裏。
現在又碰上齊禾有難,那人竟然借此機會得到百鳥圖,這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不對勁。
她愁眉苦臉的坐在那裏,沒有了來之前的笑顏。
許世頃碰了碰謝琰,給他使個了眼色讓他先出去。
見人走了,許世頃這才道:“郭掌櫃的,你不放心他總放心我吧。”
郭暖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她現在誰也不信。
許世頃噎住,思索了一番後又道:“他是我京城的好友,你若不信一會你同我們一起去找人便是,到時候咱們再去沈家。”
郭暖聽聞這話這才正視他一眼。
謝琰雖被攆出來屋子,但心情大好。
他沒有想到那百鳥圖得來如此容易,隻需要擺平那麽一個小人物罷了,這都不是什麽大事。
他閑來無事在齊禾的小院中轉了轉,四方的院子實在沒什麽東西。
“謝公子,你怎麽出來了。”季葉梨端著炒好的菜從小廚房走出來一眼就瞧見趴在井邊看井水的謝琰。
謝琰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屋中憋悶,出來透透氣。”
季葉梨叮囑他看著點別掉下去,便端著菜就進了屋子。
沒一會兒的功夫,齊禾就將幾人的飯菜做了出來。
八月酷暑,做的都是些簡單的爽口小菜,幾人隨便吃了些填填肚子。
齊禾本想早些過去,可那謝琰卻攔住了她。
“這麽熱的天,外麵也沒什麽人,等涼快些了你再帶著那做好的嫁衣去沈家,切記一定要走過去。”
雲棠愣了一下,“這麽遠的路這麽熱的天,竟然要禾禾走過去。”
謝琰微微點頭。
若是坐著馬車過去這一路上也沒人瞧見,誰知道齊禾去沈家這是做什麽。
隻有她拿著繡好的嫁衣一路走過去,這才能讓府城的人都瞧見。
“若路上有人問你並談及此事,你便如實說就是,至於他們信與不信都無所謂。”謝琰又道。
齊禾將這些話牢牢記在了心中,今日她要做的便是坦坦****。
等時辰到了,齊禾將沈家的嫁衣疊好裝進了木盒中。
齊禾將門打開,見外麵沒有人,這才走了出去。
“要不我跟著吧,我怎麽這麽不放心。”季葉梨瞧著齊禾的背影道。
“這個時候你去都是添麻煩,隻有她自己去才行。”謝琰道。
齊禾提著木盒,走出了小巷,見鋪子前仍舊有許多的菜葉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一邊走在街上一邊回想這些年發生過的事情。
直到不知是誰突然朝著她扔了片菜葉子。
那人膽子小,沒有敢往齊禾身上扔而是扔在了她身旁的地上。
齊禾瞧了一眼地上的菜葉又看了看街上來往的人們,心中苦澀。
她發現她錯了。
還沒有來到這裏之前,她雖失去了雙親跟著祖母,但也不會受人欺負。
學了那麽多年的蘇繡,也不會有人因為她的才能而嫉妒陷害她。
可這裏不一樣,從她來到這裏的幾年間,她遇見了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事情。
若說以前那些她還可以隱忍,可如今這些事她忍不得。
拿權勢欺壓人,將女子的清白當做玩笑話在街上隨意議論出口,甚至在沒有搞清楚真相前對無辜的人砸出菜葉。
這不都是他們做的嗎。
齊禾提著食盒一直走一直走,周圍有人瞧見她了還會議論兩句但這些她都不在意。
走了一個多時辰,齊禾臉都曬得通紅,這才到了沈家的大門前。
誰知她還未走上台階,就被門前的小廝攔了下了。
“我找沈夫人,這是你們家二小姐的嫁衣。”齊禾上前將木盒拿給他看。
那小廝瞧了一眼便進了宅院,可這一去便沒有回來。
齊禾一直站在沈家宅院的大門前,周圍來往的人瞧見了都要停下來議論兩句,畢竟齊禾現在在風口浪尖上。
“姑娘,你這來沈家是做啥。”一個阿嬤走了過來問道。
齊禾指了指手上提著的木盒,解釋道:“沈家在我鋪子定了嫁衣繡樣,我今日便是給她們送過來的。”
那阿嬤想了想確實有這麽回事,那沈家二小姐殉情後婚事就到了三小姐身上,想來這嫁衣便是給三小姐的。
“沈家夫子脾氣不好的很,你這麽站著怕是見不到人,怎麽不找找沈鳴,有他在一準的能把你帶進去。”阿嬤這話聲音不小
,周圍的路人聽見沈鳴這兩字都往這裏瞧,想聽聽有什麽熱鬧。
齊禾不知這阿嬤為何這般說,但一定沒有安好心。
“我與他並不想熟,怎麽能麻煩人家呢,再說這沈家夫人是三小姐的娘親,自家小娘子的嫁衣怎麽也要親眼瞧瞧吧。”齊禾道。
那阿嬤討了個沒趣,悻悻的走了。
齊禾又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她的耐心都要被磨沒了。
終於她忍不住了上前去敲了敲門,可裏麵沒人應。
齊禾曉得這是沈家故意的,可她總不能這般闖進去更不能轉身離開。
她尋了個太陽曬不到的石階坐了下來,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過了一個多時辰,門終於從裏麵打開了,齊禾瞧見了那前去通報的小廝。
隻見那小廝走過來,伸手就要接過齊禾手中的木盒還對她說道:“東西送到了就好,您請回吧。”
齊禾沒有撒開手,緊緊的攥著木柄,冷聲問道:“是嗎?你們夫人當真不見我?”
那小廝使勁想奪過她手中的木盒,就在此時,沈鳴從裏麵走了出來。
“小六,做什麽呢這是。”沈鳴笑著走過來,看上去像是給齊禾解圍一般。
“原來是齊掌櫃的,不知齊掌櫃的今日過來可為何事?”
齊禾鬆開手,將木盒給了小廝,“我今日過來一是給你們三小姐送嫁衣,二是來找你談談。”
沈鳴早就猜到這件事會影響到齊禾,隻是他沒想到齊禾來的這般快。
他伸手迎道:“既然如此,那咱們進去聊。”
齊禾跟著他進了沈宅。
那沈鳴心中歡喜,等齊禾落了座還給她倒上茶水。
“齊掌櫃的可是想清楚了,我雖是沈家管家的兒子但也是沈家人,對你也是真心,你若嫁給我,也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沈鳴道。
-
齊禾走後沒多久,許世頃便帶著郭暖和謝琰離開了這邊。
謝琰自然不會去沈家亮明身份,他需要的托人去做這件事。
三人乘著馬車去了知府,誰知連門都沒進去,人家那小廝根本不放人。
謝琰不欲同他們爭執,轉身就去了郡王府,誰知那郡王也不在府中。
兩次失敗而歸,郭暖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確定你同他們認識?”
謝琰看郭暖懷疑他樣子,氣道:“許世頃,你同她說我與郡王認不認識。”
許世頃麵帶笑意,想了想才道;“大概認識吧,我也不太清楚。”
“你!”謝琰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郭暖可沒心情同他們這在閑鬧,齊禾可是去了沈家,他們若是去晚了出了事可怎麽辦。
她憂心的問道:“那還有什麽認識的人能幫這個忙?”
“去城郊兵。”許世頃探出身子對車夫說道。
-
雲棠和季葉梨二人在家中等著,誰知太陽快落山了也不見有人回來。
雲棠著急的在屋中走來走去,她實在不放心齊禾,那沈家實在不是個好東西,齊禾自己進去若是出了事怎麽辦。
“季姐姐,你留在家中看著,我先去將默書接回來,若是我們回來了禾禾他們還沒回來,那咱們在一起去沈家。”雲棠將齊禾臨走前裝好的一竹筒茶水放進籃子中。
“我同你一起吧。”季葉梨瞧雲棠心神不寧的樣子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前去。
“這家中若是沒了人,有人闖進來偷了東西可怎麽辦,季姐姐,你幫我守著點,我一會兒就回來。”雲棠拍了拍季葉梨的手道。
季葉梨聽著外麵巷子人來人往的聲音,深知雲棠的擔憂不無道理。
她等雲棠收拾好了東西,這才將院門打開,把她送了出去。
外麵守著的人沒想到現在會有人出來,更沒想到這人出來後院子中竟然還有人。
他們起身想往裏麵瞧瞧可門已經關上了。
雲棠趁著他們沒有反應過來,趕忙上了郭暖留下來的馬車。
去貢院的這一路她都在心中演練一會兒見到顧默書以後的說辭,生怕自己漏了破綻。
這三日天氣悶熱,顧默書在貢院中實在不好受,整個人乏得很,臉色蒼白。
出貢院前他還專門整理了一下衣衫,生怕被齊禾給瞧了出來。
誰知出了貢院,他怎麽找都看不見齊禾的身影,在一輛一輛的馬車前再也沒有身著綠色衣衫的女子。
“默書,這。”雲棠看的仔細,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顧默書。
顧默書聽見聲音這才往這邊看過來,他沒想到這次來接他的竟是雲棠。
他快步走過來,同雲棠問道:“今日怎麽你過來了,可等久了?”
雲棠不敢瞧顧默書的雙眸,低下頭接過他手中的兩個籃子,“哦,禾禾她去談生意了,所以今日我過來接你。”
兩人上了馬車,顧默書瞧著車廂內的樣子,又問道:“這馬車是?”
“那輛馬車禾禾用著,所以換了一輛。”雲棠支支吾吾道。
顧默書再傻也能瞧出雲棠一定有事瞞著他。
可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讓齊禾都沒有辦法前來接他還要瞞著他呢。
雲棠怕顧默書再問下去,一直有一搭沒一搭的主動問著顧默書這幾日在貢院中的事情,她想拖延一下時間,也好讓顧默書瞧不出破綻。
誰知顧默書回完她的話後緊接著便問道:“齊禾可是出事?”
“什麽?怎麽可能,你別瞎說。”雲棠擺擺手眼神卻一直躲閃。
可她怎麽敵得過顧默書,最後還是一五一十的道了出來。
顧默書沒想到這些日子家中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而且齊禾還瞞的一點風聲都沒透露出來。
他真是一個傻子,竟然被蒙在鼓中這麽久,明明那麽多破綻,可他卻都沒有瞧見。
他一想到齊禾這幾日經曆的事情心就像被針紮一樣疼,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寧恩樹當時對他說的話。
“去沈家。”他冷聲對車夫說道。
雲棠想攔住他,可一見他陰冷的神色,嘴中那些話還是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