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責任
寧熙拿著信, 直到跟仇野回院子後才敢在燭火下將信打開來看。
信有兩封,一封是冷如梅寫的,一封是寧敬修寫的, 兩封信都無一例外地說, 府內情況危急,半是命令半是請求地讓她回去。
風從窗外吹進來,寧熙的心也同這不安的燭火一樣開始搖晃。
仇野起身去關窗,他站在窗前, 用漆黑的眼睛回望寧熙。
憂鬱的少女愁眉不展, 她將信紙對折, 湊近燭火一點,信紙便瞬間燃燒起來。火燒得越來越大,火舌向上攀爬, 快速吞噬信紙, 將其變作黑灰。
而少女卻仍舊呆呆地看著這火, 似乎一點都不害怕自己會被火舌燒傷。
仇野擰眉凝望著寧熙,他從沒見過寧熙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在火舌就要將信紙吞進,燒到少女的手指時, 仇野三步作一步,快步走到寧熙跟前, 握緊她的手腕。
手指鬆開,信紙在掉落的那一刹那,被焰火吞盡。全部信紙已化作灰燼,帶著紅色的火痕散落一地。
“寧熙?”仇野揉捏著她的手背輕輕喚她。
少女眼眸慌亂地轉動著,聽到有人喊她, 她閉上眼眸定定心神。周圍仿佛變得更加安靜了,連風的聲音都聽不到。
等她再睜開雙眸時, 那雙圓圓的杏眼帶上幾分決絕。
“仇野,我們到外地去吧。”她的手按在仇野的胳膊上,“到大漠去,或者,到關外去……躲得遠遠的……”
還沒等仇野來得及說好,寧熙便摔開仇野的手,自顧自地開始翻箱倒櫃。她把衣裳首飾都翻出來,堆在**,又扯出一張大方布,準備把這些都裝起來。
可是裝到一半,她又開始猶豫,“算了算了,什麽都不帶,什麽都不要,就這麽走。”
“寧熙!”仇野喊她,她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寧熙背靠在牆上,順著牆壁慢慢滑下,最後蹲坐在牆角,將臉埋進膝蓋和胳膊裏。
“我要開始東躲西藏的生活了,我不怕的……”她抽泣著喃喃自語,瘦弱的肩膀上下起伏。
“可是不行啊……不行啊……我怎麽能……”她哭著哭著已經開始哽咽。
寧熙沉浸在未來被牢籠困住的悲傷中,沒注意到有道視線在一直跟著她。
直到感覺到有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才緩緩抬起頭,望向少年的臉和眼睛。那張向來冷靜的麵容此刻竟然有些慌亂,鳳眸含霧,關切地凝望著她。
該說些什麽呢?寧熙不知道,她甚至不想提起。
既然她不想說,那麽仇野便也不問。
仇野將她抱起,放在腿上,輕輕拍她的背,“休息會兒吧。”
少年的聲音依舊清清冷冷的,可寧熙聽著卻覺得溫柔。
她摟住少年的肩膀,將臉埋進他的脖頸中,緩緩閉上眼。
現在,她什麽都不願去想,隻想抱著少年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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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寧熙醒來的時候,仇野不在身邊。
屋外傳來動靜,寧熙心底一沉,但還是決定出去麵對。
來接她回府的馬車已經停在門外了。樹葉還未凋零,院外的樹叢中,不知藏了多少人。
陸知弈搖著扇子走進來,笑道:“小表姐,走吧。”
事到如今,寧熙也大概猜出他的真實身份。是隻老狐狸。
寧熙不想低頭,是以她微微仰起下巴,“若我不回去呢?”
“不回去啊……”陸知弈將扇子合上,“你不嫁有的是人嫁,這個人可能是你的妹妹,也可能是你的母親,好好想想吧。”
“憑什麽?”
“憑孤跟你有婚約,你不得不從。”既然被認出來,陸知弈也不再掩飾。
“可那是我跟你的婚約,跟我妹妹和母親有什麽關係?”
陸知弈比她高,俯視著她,露出一個輕蔑的笑,“你覺得孤在乎的是你?”
寧熙瞪著他,“你隻不過是受不了自己的權力被忤逆。”
陸知弈上下掃她一眼,問自己,喜歡嗎?這張臉和性格確實挺讓人喜歡。
但也就那樣了。
縱然傾國傾城,但傾國傾城的又何止她一個,普天之下難道還找不出一個比她漂亮的?
她說得不錯,他的確受不了自己的權力被忤逆。所以才要大費周章地將她抓回去。
他是太子,如今已掌握朝政,再過段時日,他就會坐上龍座,成為九五至尊。
何為九五至尊?就算是將你的雙親處死,你也要跪下來感謝皇恩浩**,沒有將你九族誅滅。
李隆基要扒灰,他的兒子壽王就得將楊玉環拱手相讓。不管楊玉環願不願意,在至高無上的權力麵前,也隻能笑臉相迎。然後在後人的筆下,這便成了一段淒美的愛情絕唱。
比權力更迷人的是更大的權力。他馬上就會站在權力的頂峰,讓別人做什麽,別人就得做什麽。任何人都不可以忤逆。
今天不高興了就殺幾個奴婢來玩玩,明天高興了就賞奴婢們點吃的,看他們像動物一樣爭來爭去。不過都是些供人取樂的玩意兒。
王侯將相可以讓奴婢跪下來親吻三天都沒洗過的臭腳,而他卻可以讓王侯將相跪在麵前磕頭。
至於眼前這個女孩子,隻不過是高臣家的貴女而已,怎麽敢蔑視皇權?怎麽敢跟人私奔?怎麽敢不守住自己的貞潔?
“沒錯,你若敢走,往後孤就能定國公府的罪。孤知你喜歡自由,但你得知道,有時候責任比自由更重要。府裏那麽多人,生你的,養你的,侍奉你的,你的父親母親,兄弟姐妹,貼身侍女。難道你真要那麽自私,讓他們替你承擔罪責麽?往後餘生,你真要東躲西藏,然後在自責中過一輩子麽?”陸知弈說。
寧熙咬唇不語,長袖下,指甲已經掐進血肉。
“公主享萬民供奉,所以當需要她們和親時,她們就必須義無反顧。而你受父母生養,需要你為家族爭取榮譽,謀取利益時,也當無怨獻身。”
即使,這隻不過是一場以犧牲自由和自我意誌為代價的聯姻。
陸知弈微微一笑,繼續道:“現在你還是決定不走麽?我可以把你請回去,也可以把你綁回去。”
寧熙低著頭,“你不能夠把我綁回去的,除非我自願跟你走。”
陸知弈劍眉微挑,輕嗤道:“哦?”
可在下一瞬間,他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一把冰涼的短刀不知何時抵在了他的喉間,刀刃鋒利,此刻已滲出淡淡的血跡。
仇野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一手拿著短刀,從背後繞過他,刀抵在他脖子上,另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
這個人身上雖然有功夫,但真要打起來,三招之內這人必死無疑。是以,仇野能完全將他控製住。
仇野一聲不發,初晨的朝陽緩緩升起,少年藏在黑暗中青澀的臉龐,在陽光下開始一點一點變得明亮。
純黑的眼眸望向少女,“他威脅你麽?”
寧熙沒說話。
仇野頓了頓,然後冷冷道:“那我幫你殺了他。”
“等等!”寧熙猛然抬起頭,幾乎呐喊出來。
不能殺。
不知道凶手還好,可是現在知道凶手與她相關,若殺了,國公府就會被套上謀反的罪名,要滿門抄斬的……
於是,在千鈞一發之際,仇野的動作止住了。
“你受他威脅?”仇野問。
寧熙喘著氣,沒說話,此刻她心亂如麻。
陸知弈方才還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瞬間落進肚子裏。也不知門外守那麽多人,這小子是怎麽進來的。一群沒用的廢物。
“你知道我是誰麽?”他問身後的少年。
仇野冷冷道:“管你是誰。隻要你不是神仙或者妖怪,被刀割破喉嚨都是死路一條。”
看來消息沒錯,他真的又失憶了,陸知弈心裏嘀咕道。
十餘年前,設計害十七皇子出宮走失的,其實是他陸知弈。宮裏爾虞我詐,為了生存和爭奪權力,總得有人犧牲才行。
所以,他設計害了十七皇子,並嫁禍給二皇子夔王和當時的趙皇後。十七皇子當年不過是六歲孩童,要陷害起來,容易得很。
計謀很成功,趙皇後被廢,夔王受罰,而他的母親王貴妃則順利登上後位,畢竟十七皇子當時很受聖上寵愛。
十七皇子的母妃葉淑妃因此事患上瘋症,聖上即便之前寵愛過她,對著一個每天神神叨叨的瘋女人也提不起興趣,是以,往日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葉淑妃便被關進了掖庭。
隻不過,陸知弈沒想到,十七居然大難不死,還成了江湖上令眾人聞風喪膽的操刀鬼。而當年的夔王勢力也一天天壯大,足以跟他爭奪帝位。
皇權紛爭,滿目瘡痍,不過是手足相殘。他若不比敵人先動刀,那麽敵人的刀就會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本來以為操刀鬼會死在孔雀山莊,但歐陽虹實在太沒用了,在江湖上混了那麽久,居然還能被一個毛頭小子識破並反殺。
此計不成再生一計,他引導操刀鬼查出了當年的“真相”,或許能將操刀鬼變成他的刀呢。
這個計劃很成功,沒過多久,便傳出夔王遇刺身亡的消息。
雖然睚眥閣並不參與皇權間的爭鬥,但他之前跟操刀鬼說過那些話,所以刺客是誰,他心知肚明。
陸知弈也不由在心裏感歎,操刀鬼的暗殺術果然絕世無雙,他雇用那麽多刺客都沒搞定的事,操刀鬼竟然一次就成功。
不過,他也心有餘悸。在那之後,守在他身邊的影衛也設置得更多了,其中不乏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
在解決完夔王這個大刺頭後,陸知弈本想再找機會解決掉操刀鬼,畢竟紙永遠包不住火。
可是他發現,那段日子操刀鬼做了不少事,其中有些事他無論怎麽查都查不清楚。
這讓他不由開始慌亂。
如果夔王沒死呢?不,他看過屍體,一定死了!如果操刀鬼已知真相,要在他身後擺他一道呢?
越想越混亂,偏偏這時又傳出睚眥閣閣主**刀鬼手刃的消息。這讓他徹底坐不住了,直到他的部下調查出操刀鬼身中焚心蠱的消息,他的心才徹底放鬆下來。
也對,他慌張些什麽呢?仇漫天能是好惹的人嗎?操刀鬼要殺仇漫天,仇漫天即使死也會拉人墊背。
隻不過,當他知道操刀鬼謀逆隻不過是為了擺脫睚眥閣的控製,然後帶著國公府的貴女私奔時,便不由覺得好笑。
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的命放在火上烤,至於麽?
當然,他也不喜歡被別人搶東西,更不喜歡自己的權威不被人當回事。所以,他也為了這個被搶走的國公府貴女,屈尊降貴地跑到這裏搶人來了。
兵書上說,窮寇莫追。若寧熙不在此處,現在把刀抵在他脖子上的這個少年就是窮寇。
少年孤身一人,哪怕手上不持寸鐵,即使用牙齒也會將他撕碎。
可寧熙在這裏,這少年便不得不顧及,便不再是窮寇。
寧熙也不是窮寇,她還有家人,還有在乎的事物。隻要她還沒有跟那個家族脫離關係,那麽,他就可以拿這些東西威脅她。
是以,陸知弈現在暢快極了。
他睨著寧熙,好像在說,你擺脫不掉的,這是你的宿命。
——“你受他威脅?”
仇野的話一次又一次回響在寧熙耳畔,她也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問自己,你受他威脅嗎?
寧熙感覺渾身都在顫抖,心肝脾肺,牽扯著她的骨頭一起在陣痛。
她好像還真能被威脅到。
陸知弈說得沒錯,如果她不嫁,她的妹妹寧婉就會代替她嫁。寧婉向來聽話,絕對不會像她一樣逃走。
可是,陸知弈因她毀約而記恨在心,寧婉在他那裏,絕對不會好過。若寧婉因她而受人折磨,她怎能不寢食難安?
而且,等他日陸知弈登上帝位,可能真會如他所說,做出君奪臣妻這種昏聵至極的行為。畢竟他是君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隻要他臉皮厚,這種事也沒人會討伐他。說不定還會有人作詩詞歌賦,對其進行一番讚美褒獎。
到時候,寧家……雞犬不寧。
而她,便是寧家的罪人。
他大爺的,昏君!
寧熙喉頭哽咽,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她垂頭喪氣地想,可能她真的逃不走了,每一次逃走,不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抓回去麽?
血親,父權,皇權,禮教,這四種東西編織成一張大網,將她困得死死的,而且越收越緊。
她再也不會看到雪域的高山,大漠的黃沙,草原的牛羊,不能走遍江湖,寫出一本遊記,成為第二個徐霞客。更不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不會再有人關心她的想法,她的意願將不再被允許展露,她的靈魂將不斷被擠壓,最後變成一個符號。這個符號可能是某個皇帝的妃子,或許受寵,或許不受寵,然後就沒了。
終於,她忍受不住,嗚咽出聲。可她並不想在陸知弈麵前露怯,所以隻哭了一聲,便緊緊閉上嘴唇,將所有的憤懣咽進肚子裏。
“啊——!”
她突然聽到一聲痛苦的哀嚎,心頭一驚,抬頭望去時,隻見仇野將短刀插進了陸知弈的肩窩,然後將他推倒在地。
這聲哀嚎很快引來一群人,他們熟練地將陸知弈包圍起來,搬來椅子,讓陸知弈坐上去,然後隨行的大夫替他上藥包紮。
幾個看上去像是在邊境跑江湖的人氣勢洶洶地按上腰刀。陸知弈臉色蒼白地揮揮手,“先別動。”
他說著,狼一樣狠毒的眼睛盯住寧熙。
寧熙則震驚地望向仇野,“你……”
仇野冷冰冰道:“放心,沒往他要害上插,死不了。”
少年快步走過來,捧著她的臉,用指腹將她眼角的淚拭去,“別哭。”
將淚拭去後,捧著少女臉頰的手順著胳膊往下,與她的手緊緊交握。
仇野冷靜地說:“別怕,我帶你離開這裏。”
仇野拉她,可她卻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仇野凝眉,“寧熙?”
寧熙站在原地,搖搖頭。她的淚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握住她手的力道加重了,寧熙知道,仇野肯定在生氣,她垂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仇野瞥了眼陸知弈,目光又挪回,定在寧熙頭頂的發旋上,“你真要跟他走?”
“嗯。”
“你受他的威脅?”
“嗯。”
“他用來威脅你的東西,你很珍視?”
寧熙感覺自己在被淩遲,“仇野,我有父母,雖然我很多時候不喜歡他們。哥哥妹妹還有慕姑姑都對我很好。我還有個侍女叫春桃,她會給我紮各式各樣的發髻……”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她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一點也不強大,更不狠心,甚至有些無能為力,所以才會被陸知弈拿權力和家人威脅。
“我是想出來,在江湖上走來走去。但若是我身邊的人因為我的過錯而受累,我會無法原諒自己……”寧熙聲音越說越小。
“可我隻有你。”仇野說。
少年的聲音像雪一樣,又冷又輕,飄在半空中。
“仇野,你不是隻有我的。”寧熙搖搖頭,“你有一雙腿,現在你沒有束縛,可以去任何地方,你還有一把刀,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你每到一個地方,就會認識不同的人,不會隻有我。”
仇野捏著她的手,沉聲道:“或許以後是如你所說,可我不能沒有你,你不想跟我一起去?”
“想……但是,我不能。”
“你可以,我帶你走!”仇野又想拉她走。
可寧熙卻用力將他的手摔開,哽咽道:“我,真的,不能。”
“為什麽?你要拋夫?”
她幾乎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往外吐,“我們沒有成過親,我當時,是騙你的……”
“我不信。”
“信不信,那都是事實。”
寧熙隻覺得自己太陽穴在突突亂跳,她取出一把精巧的鑰匙放進仇野手心,“我的箱子你打開看看吧,我幫不了你更多了,希望那裏麵的東西能讓你恢複記憶。等你恢複記憶,就會明白我現在說的話都是事實。要記得按時吃藥,你有你的未來,我也有我的責任,我該走了。”
她想要抽手離去,可仇野卻還是死死抓住她的手,“我殺了他,再趕回去救你家人,你的責任,我也該承擔。”
那太過危險,而且根本行不通,就算救出來了又怎樣,難道要帶著一大家子大逃亡?那未免太過滑稽,寧熙搖搖頭。
她望向少年的眼睛,真是雙好漂亮的眼睛,純黑的瑞鳳目霧蒙蒙的,映照著她苦笑的臉。
寧熙盡量讓自己臉上的笑自然一點,“仇野,我在你的眼裏。從今往後,你看到的雪山大漠,荒原星辰,我都會看到。放手好不好?”
仇野的唇緊緊閉成一條直線,他鬆開緊握住少女的手,別過臉悶悶道:“那你走吧。”
寧熙走了,少女的步伐平穩決絕,像是奔赴戰場的戰士,一次都沒回頭。
她的裙擺被風吹起,擦過仇野的指尖,他伸手去抓,可是那緞子太光滑,根本抓不住。
“別走啊……”仇野望著背影,喃喃道。
少女的背影越來越小,陸知弈也在眾人的簇擁下,同少女一起坐上馬車。
起風了,仇野聽到有羽箭劃破風的聲音。
他敏銳地朝風來的方向望去,伸手朝空中一抓,抓住一支羽箭。
金屬箭頭劃破他的掌心,猩紅的血順著箭杆下滑,染紅了潔白的羽毛。
車廂內,寧熙像木偶一般坐下,“不準動小婉和我阿娘。”
陸知弈挑眉,“小婉是誰?”
“是我妹妹。”
“你既然答應回府,孤自然不會再為難她們,君無戲言。”
聞言,寧熙閉上眼,不再看他。
陸知弈嘴角勾出一個笑。看吧,最後不還是會跟他走麽?
這便是權勢,權勢滔天,便能讓任何人做任何事,折辱他們都尊嚴和人格。他渾身興奮地戰栗起來,隻為這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掀開車簾,手伸出去,五指並攏向下一劈。
守在外麵的人立刻便看懂了他的意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