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咬唇

周圍靜悄悄的, 隻能聽見呼吸的聲音。

少年的呼吸變得更加沉重了,漆黑的眸子依舊盯著寧熙看。

防備的眼神先是變成懵怔,然後再由懵怔變成進攻。

他死死盯著寧熙, 看上去有些惱羞成怒的模樣。

就像是一頭剛開始捕獵的獅子, 它潛伏在草叢裏,先以為對麵的是老虎,結果走近些發現卻是隻兔子。可正當它要用利齒咬破兔子的喉管時,兔子卻忽然跳起來, 在它嘴上咬了一口。

啊!豈有此理!

寧熙仍舊捧著仇野的臉, 滿眼期待地等著他說相信。

可是仇野沒說話, 看她的眼神也變得奇怪了。而捧著仇野臉的雙手,能明顯感覺到他輕輕地磨了磨後槽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人欺負了要反擊呢。

“怎麽都這樣了你還不信啊……”寧熙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語。

正當她準備再編點其它理由時,仇野卻忽然撲上來, 在她唇上也咬了一口。

不是親吻, 而是真的在咬。寧熙嘴唇都被咬破了, 不得不將仇野推開。

她將唇上的血用舌尖舔去,腥味擾得她直皺眉,不由紅著眼睛委屈地瞪仇野, “你現在還真變成條小狗了,不僅騙人, 還咬人!你說過絕對不會變成我認不出的樣子的!”

寧熙是那種被咬了也肯定會咬回去的人,是以,仇野唇上也掛了彩,隻不過她的犬齒沒仇野的尖。

不知是不是因為少女微微泛紅的眼眶看得人太過炙熱,仇野舔去唇上的血便將目光挪開, 不再看寧熙。

這樣的反應讓寧熙更生氣了,“跟我說對不起, 我就原諒你。”

可是仇野仍舊別過臉不說話。

氣氛就這樣僵著。

他有時候會稍稍轉頭,可當餘光瞥到寧熙還在用兔子一樣的眼睛瞪他時,他就又把臉別回去了。

最終,還是寧熙先開口。

“哼,你摔壞腦子了,我才不跟你計較!”寧熙說著站起來,推門而出。

她朝門外正在晾藥材的柳清風招招手,“他好像又出毛病了,要不給他紮幾針?”

“又?”柳清風撓撓頭,伸長脖子往裏探,“也沒砸桌子啊……”

不過,保險起見,柳清風還是決定進去看一看。

得到柳清風的回應,寧熙抱著手,氣呼呼地轉身準備給仇野比出一個“你就等著瞧吧”的表情。

可是少年漆黑的眼睛幽怨地望向她,好像在說,我們的事情幹嘛要第三個人來?

這眼神細細看來還有些委屈。寧熙簡直感覺自己被人當頭一棒,她頗為心虛地別過臉,決定在柳大夫確診之前再也不看仇野。

盡管如此,她還是感覺到有一道涼颼颼的視線在一直盯著她看,就像是被一條涼滑的蛇纏上腳踝。

煩死了煩死了,寧熙捧著自己發燙的臉,不由在心裏鬱悶道,仇野這回腦子摔得還真不輕,他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要是一直不恢複該怎麽辦?不能摔回腦子,連怎麽親吻都忘記了吧!

“那個……”柳清風拍拍寧熙的肩,“你過去靠近他些。”

“為什麽?”寧熙眨眨眼,剛被咬過,她一點都不想挨仇野太近。

柳清風說:“你比鎮定藥好使,再說了,我那藥很貴,雖然他提前付過藥錢,但我還是會能省就省。”

寧熙猶豫半晌,她悄悄看了眼仇野,仇野卻在正大光明地看她。

少年的視線從她身上移動到自己旁邊的圈椅,再移回去,最後盯住她的眼睛。

意思很明確,坐。

寧熙才不坐,為了表現出“我還沒原諒你”的樣子,她走過去站在仇野身邊,但卻把圈椅踢走了。

結果,少年長腿一伸,又把圈椅勾回來,眼神示意,坐。

寧熙隻好把圈椅搬到門外去,再氣呼呼地走回來。

這下,你腿再長也勾不到了!

柳清風拿著針愣在原地,他實在有些看不懂這兩人在做些什麽,隻好提醒道:“你們玩歸玩,別把我椅子弄壞了,那是請隔壁手藝最好的大娘訂做的!”

“對不起。”寧熙說,但她緊接著指向仇野,“但這都怪他。”

“怪他什麽?”柳清風問。

仇野偏著頭凝望著她,好像也在問,怪我做什麽?

“怪他不記得我了。”寧熙說。她紅著眼,卻很倔強地仰起下巴。

她本來覺得自己該大哭一場,可是卻哭不出來。書上說人在悲傷到一定程度時,就是哭不出來的。

看到仇野變成這樣,她覺得胃裏一陣**,心髒想是被一隻手捏住,發悶發緊。可她又覺得不該被壞情緒影響,所以就還是像以前一樣,該生氣就生氣。

她才不要對著仇野鬱鬱寡歡哭哭啼啼呢。她寧願揪住仇野的衣領,一邊搖晃一邊毫不顧形象地質問:你為什麽不記得我了!

不記得她的仇野,除了耳朵一樣會變紅之外,一點都不可愛。

柳清風輕咳幾聲,“這個不能強求,你也知道他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不過你可以相信我的醫術,更重要的是相信你自己。”

“相信自己?”

“對啊,你來之後,他安靜多了,之前那躁得跟條狗似的。”柳清風一說起這個就開始滔滔不絕,他邊走邊指,“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他弄壞的。最重要的是他弄撒了我的藥,那是我爬了好高的山才采到的!總之,等他清醒過後,記得提醒他賠錢。”

寧熙聞言微微皺眉,她記得仇野以前是個安靜到過分的人。

“嗯,我會的。”

她瞥少年一眼,“賠雙倍,記住了麽?”

少年也在看她,敏銳的眼睛暗暗地觀察著她的表情。在看到她微微蹙眉時,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聽到她說話後,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寧熙無奈地聳聳肩,喃喃自語道:“比之前還木頭。”

柳清風則神清氣爽道:“木頭總比狗好。”

“都沒有以前的仇野好。”寧熙小聲說。

仇野仍舊在盯著她看,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孩子一樣。

寧熙走過去用指尖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臉頰,“快點變回來。”

仇野身體後仰不讓她戳,瞪她。

寧熙連忙把手背在身後,瞪回去,“不許咬我。不然我就咬你!”她說著朝仇野磨了磨牙。

少年凝望著她,喉珠上下滾動,便移開目光,不再看她。

但仇野並沒有堅持太久不看寧熙,等寧熙把板凳搬回來,坐到他身邊時,他又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寧熙看了。

反倒是寧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看我做什麽?”

仇野不說話。

得,寧熙也不再問,反正問什麽他也不會說。現在他就是一啞巴。

直到寧熙和仇野坐上馬車,仇野的目光都還膠在寧熙身上。

這輛馬車是去往津門的,柳清風說,周圍人太多不利於恢複,還是兩個人呆著比較好。津門正好有座空宅,兩個人住剛好。

寧熙掀開轎簾,朝眾人揮手告別。馬車開得飛快,車軲轆吱呀呀地轉,不一會兒,馬車就隻剩下一個很小的點和車後一串飛揚的塵土了。

季棠不由好奇,“老二,你在津門有宅子?什麽時候出手這麽闊綽了?”

雲不歸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那是小七出錢,我幫忙購置的。我順便在裏麵賺點辛苦費。”

花無葉:“咦——不仗義。”

燕青青:“不仗義。”

雲不歸:“那是小七犒勞我這個二哥。”

季棠:“撈了多少?不請喝酒?”

雲不歸:“得,請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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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

為了避免仇野忽然狂躁的可能性,他手腕仍舊綁著麻繩背在身後。

寧熙在仇野眼皮子底下剝開一隻橘子。馬車內瞬間全是橘子的清香。

“吃嗎?”寧熙問。畢竟吃獨食不是個好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