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初吻
仇野第一次來這個房間時也有傷在身, 不過那次並沒有這回傷得嚴重。
少年個子高,寧熙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兩人便一起噗嘰倒在地上。
動靜弄得有些大, 寧熙抱著仇野一時連大氣都不敢出。
上京的盛夏夜, 繁星點點,晚風溫暖而幹燥。
少年的腦袋倒在她肩上,呼吸緩緩噴在她的脖頸處,很癢。她想動一動, 可一動懷裏的少年就往下滑, 她不得不將少年抱得更緊。
一頓操作下來, 寧熙渾身是汗。
等聽到外麵沒有腳步聲時,寧熙才放心大膽地戳了戳少年清瘦的麵頰,頗為擔憂地問:“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少年正陷入昏迷中, 沒辦法回應她。
皎月的光輝從窗外透入, 寧熙能清晰地看清懷中人濃密的長睫, 高挺的鼻梁,蒼白的嘴唇。
她費力將仇野拖上床,又替仇野蓋好被子, 然後趴在床前靜靜地看著仇野。
她忽然想起些什麽,用手去摸仇野的額頭, 同時另一隻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不燙。甚至她的額頭上的溫度都要比仇野高一些——肯定是方才將仇野拖上床廢了很大力氣的原因。
寧熙曾經問過仇野:“若是你受傷了會怎麽做?”
仇野說:“簡單處理下,然後找個隱蔽的地方睡一覺。”
寧熙不解:“睡一覺就會好麽?”
仇野說:“如果不死的話,就會好。”
現在,寧熙能看到仇野手腕上纏繞的紗布,說明仇野身上的傷已經做過處理, 隻需要睡一覺就會好。
躺在**的少年不知夢到了什麽,好看的眉毛輕輕蹙著。
寧熙伸出食指輕輕點在少年的眉心, 然後順著眉形的弧度緩緩勾勒,可還是沒將少年輕蹙的眉毛撫平。
她看著少年,又擼起衣袖盯著自己手肘上的守宮砂看了很長時間。
她咬著唇,指腹蓋在那點刺眼的紅用力搓撚著。可是直到她把周圍白皙的皮膚搓得通紅也未能將那點紅搓掉。
鼻尖已經開始泛酸,她抹了把淚,喃喃道:“難道貞潔比性命還重要麽?他們好像隻關心這個。”
少年雙眸緊閉,沒辦法回應她。
但寧熙猜,如果仇野醒著,一定會跟她說,貞潔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不僅不重要,還是個累贅。
反正江湖人走南闖北,都不在意這個。他們隻會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美食,跟好多好多人交朋友,遇到不服氣地就過招,遇到順眼的就睡,痛痛快快的。
寧熙也不想要這破玩意兒了。
她將仇野往裏麵推了些,自己也躺上去。她緊緊地抱住少年,額頭靠著少年的肩膀,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雖然隔著兩層衣裳,但炎炎夏夜,兩個人貼在一起睡實在有些熱。寧熙還是沒鬆手,她感覺到自己心跳如雷,隻好抱少年抱得更緊。
後半夜,等寧熙呼吸平穩下來,才慢慢地睡去。她又夢到大漠戈壁,波斯的商隊騎著駱駝在沙漠裏蜿蜒數十裏。駝鈴聲聲,悠遠綿長。
天邊泛起魚肚白,仇野就是在這個時候被熱醒的。
他猛然睜眼,耳邊傳來寧熙的囈語。
“你答應過要帶我去大漠騎駱駝的,我還沒見過波斯的商隊,你不能騙人。”
這聲音黏黏糊糊,像是一團麥芽糖。
少女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仇野的胳膊,溫熱的吐息噴在他的耳廓,他瞬間感覺半邊身子一麻,耳廓紅得像是要滴血。
“我不騙人。”仇野沙啞地說。
他的呼吸霎時變得急促,隻好咬著嘴裏的軟肉讓自己清醒,腦中不由回想起昨晚以及之前的事。
歐陽虹雖然死在了他的刀下,可那一夜後,他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傷口浸了水,開始發炎灌膿。
他不能去找大夫,隻能自己簡單處理後找個沒人的地方睡一覺——一般是樹枝上。
因為他若是去找大夫看傷,傷情就會暴露。江湖上有那麽多想要殺他的人,就會趁機治他於死地。
處理掉歐陽虹後最正確的做法就是找個深山老林避避風頭。雖然折花仙人人喊打,但歐陽虹畢竟有個很大的孔雀山莊,隻要他的舊勢力還在,仇野殺了他就必定不會好過。
可是仇野太想寧熙了。
一閉上眼睛就全是她。
按理來說,仇野是不會這樣想念一個人的。
仇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想念寧熙,這種想念完全沒有道理,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其實沒有多喜歡吃水塔糕,他對任何食物都沒有特殊的偏愛,那些隻不過是用來填飽肚子的東西。可他卻每天都會給自己買一份,然後慢慢吞入腹中。
他聽到鈴鐺聲也會想起寧熙,所以他又給自己買了串鈴鐺。每當清脆的鈴聲在耳畔響起時,那個蹦蹦跳跳的女孩子就好像又活靈活現地出現在他眼前。
相思的滋味其實是酸澀的。
仇野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像把刀了,他居然能理解這種酸澀的感情,實在是件很不正常的事。
所以,他不再買水塔糕,將鈴鐺捏扁,讓它再也不會叮叮當當響。
然後,少年按著刀,帶著傷,從江南一路趕回了上京。
隻要他一出現,就必定會有人追殺。
但沒關係,來一個他砍一個就好了。多大點事,還能阻止他去見想見的人?
於是,從孔雀山莊到上京鎮國公府,一路上他居然把歐陽虹的舊勢力全給砍沒了——雖然他自己也傷得很重,新傷蓋著舊傷,很難才會好。
昨夜是他這一個月來睡得最好的一晚。
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氣似乎能讓他安心入睡,可現在卻不免讓他心跳加速。
他聽到門外有動靜。
有人慢慢走來,邊打哈欠邊說:“女郎,該起床去請安了!”
仇野凝著眉,他隻好將寧熙緊緊抱著他胳膊的手一根一根掰開。少女十指纖細,他掰得小心翼翼,不想將寧熙驚動,可寧熙卻在這個時候醒了。
四目相對,仇野還捏著寧熙的食指。
仇野喉珠上下滾了滾,鬆開捏著寧熙食指的手。
透過少年漆黑的瞳仁,寧熙看見自己的倒影。
她咬著唇,此刻不知該說些什麽。
昨夜她的確是有別的想法才自作主張抱著仇野睡的,那種想法對於一個閨秀來說實在太過大膽。當時她是腦子發熱,可睡醒後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寧熙心裏亂糟糟的,突然不敢去看仇野,同時也心虛地鬆開環抱住仇野胳膊的手。
兩人各自心裏都打著鼓,相對無言。
要不坦白吧?寧熙想,不是說江湖人快意恩仇麽?仇野應該不會在意。
然而,正當她準備開口時,門卻嘎吱一聲開了。
完蛋!是春桃!
寧熙心跳得飛快,腦子也轉得飛快。
算了算了,坦白這種事,還是之後再說吧!
她用眼神示意仇野,自己飛快鑽出被窩,再用被子將仇野完全蓋住,然後掀開床簾,擋在春桃麵前伸懶腰,一邊舒展身體一邊若無其事道:“春桃,你看我今日起得早不早?你還沒來,我就起了!”
春桃呆呆地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是奴婢起晚了……”
寧熙:“……哦。”
見女郎不開心,春桃趕緊哄道:“但女郎有早起的心,也是極好的!”
她說著,伸長脖子往寧熙身後望去,“女郎明明起了,怎麽床簾還拉著?奴婢去幫您拉開。”
“誒等等!”
但春桃個子靈巧,還沒等寧熙開口,就一下子跑過去把床簾拉開。
寧熙心沉了半截,趕緊跑去看,直到看見**空**無人時,才鬆口氣。
哪兒去了呢?寧熙望向房梁,沒見著人。
春桃替她更衣,她又看見手肘上那刺眼的一點紅。
這東西怎麽跟狗皮膏藥似的,都那樣了還不掉!
寧熙忽的有些泄氣,她將胳膊遞到春桃麵前問:“這個紅痣什麽時候才會消失?我不想要它。”
這個晦氣的東西就好像把她明碼標價了一樣,有就幹淨值錢,沒有就不幹淨不值錢。世上哪有這種歪理?
春桃臉紅紅的,低著頭給寧熙整理衣裳,“等女郎新婚之夜,這個就會消失了。”
“還要新婚之夜?!我跟誰新婚之夜呀!”
“當然是太子殿下啊,他總有辦法讓守宮砂消失的。”
“什麽辦法?不跟太子成親能行嗎?”
春桃頭垂得更低了,臉也紅得像是隻煮熟的蝦米,說起話來斷斷續續,“不跟太子也行,隻要是個男人就行……但是……女郎……不能不跟太子殿下……”
“你是說睡覺麽?”
“嗯!”春桃臊得不行,“女郎您快別說了。”
寧熙心裏納悶,她明明已經跟仇野睡過覺了呀,更何況他們還貼得那麽緊。
莫非……難道……不是吧!仇野是女孩子?!
不不不,不對,冷靜,仇野胸那麽平,應該不是。
春桃也開始納悶,“女郎,您怎麽了?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
寧熙卻沒回答春桃的疑問,她思來想去,又說:“不對,你說的睡覺肯定不是普通的睡覺。”
“這怎麽能是普通的睡覺……”春桃嘟囔道。
“那是什麽?”
春桃知道女郎有時候就是會鑽牛角尖的性子,現在趕著去請安,她也不好支支吾吾不說,否則女郎不管用什麽辦法都會讓她說出來的。還不如直接坦白。
於是春桃一隻手握成拳頭,然後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往拳頭洞裏戳了戳。
等做完這個動作,她的臉已經紅得不能見人了!
可是寧熙還是沒看懂,皺著眉頭問:“你在做什麽?”
如果春桃的太奶奶現在回魂的話,春桃一定會看見她太奶奶。
她深吸口氣,朝寧熙招招手,“女郎,您靠近點,我小聲貼著您的耳朵說。”
寧熙點點頭。
她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就開始變得奇怪起來。
國公府院子裏養了幾隻狸花貓,它們每到春天的時候就會開始亂叫。一隻狸花貓趴在另一隻狸花貓的身上,等過幾個月府裏就會多出一窩小貓崽。每當這個時候春桃就會把寧熙拉走,不讓她看。
寧熙一直以為它們是因為感情好才趴在一起睡覺,直到今天……
“啊!”寧熙紅著臉把春桃推開,“你,你從哪裏知道這些的?”
春桃撓撓耳朵,“女郎勿怪,奴婢隻是從公子的小廝那裏看過幾張圖。”
“你、你別說了。”
春桃趕緊捂住嘴巴點點頭。
寧熙往房梁上看了看,等確定沒人後才推著春桃走,“我們還是趕緊去請安吧。”
黑暗處,仇野喉珠上下滾了滾,解開遮目的發帶。很讓人發愁的是,他現在身邊沒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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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寧熙回房的時候已是星夜。
她特地支開春桃,一個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小聲喊:“仇野?”
喊了三聲沒人應聲,寧熙有些失望,蔫巴地咕噥道:“怎麽又不見了……”
這時,她感覺肩膀被人從後麵拍了下,可猛然回頭時卻沒看見人。寧熙感覺自己心跳了下。
“喝酒嗎?”少年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寧熙心跳得更快了,她氣呼呼地轉身,瞪著個頭比她高的少年憤憤道:“你嚇死我啦!”
“那我用桃花米釀補償你?”仇野說著搖了搖酒瓶。
寧熙沒說話,還是瞪著他。
“還有糖葫蘆。”仇野將藏在身後的一隻手拿出來遞到寧熙嘴前。
寧熙的目光落在糖葫蘆上,她張嘴咬掉最上麵的那一顆,慢慢咀嚼,飽滿的臉頰一鼓一鼓。
但她沒說話,還是瞪著仇野。
仇野隻好用拎酒瓶的手拿住糖葫蘆,另一隻手背在身後,摸出一個風車。
“那風車呢?我記得你喜歡這個。”他對著風車吹了口氣,風車便呼啦啦開始轉圈圈。
寧熙沒說話,但看上去卻像是在憋笑的樣子。
少女的眼睛像狐狸一樣眯起來,她忽然拔腿往仇野身後跑,但仇野反應比她迅速,總是能擋在她身前。跑來跑去,轉了幾圈,她很快就累得不行。
少女麵頰泛紅,微微喘著氣,但還是鍥而不舍地往他身後瞧,“你還藏了什麽好東西?”
“拿著。”仇野把酒瓶糖葫蘆和風車都遞給寧熙。
寧熙懷裏瞬間被塞得滿滿當當。
於是仇野像變魔法一樣從身後取出一團……空氣。
他攤開手給寧熙看,“沒啦。”
寧熙撅起小嘴,“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木頭了?”
“我以前很木頭?”
寧熙極其認真地點點頭,“不是很木頭,是非常木頭。”
仇野以前是刀,刀不砍人的時候跟木頭也差不多。
“那現在呢?”仇野問。他隻是想逗逗寧熙。畢竟有半年的假期呢!仇漫天吞了歐陽虹的山莊,也該知足了。
“現在……”寧熙轉轉眼珠,笑道:“現在像隻小狗!”
“為什麽是小狗?”
“因為小狗才騙人!”
好罷,仇野聳聳肩,從背後取出一隻竹蜻蜓,“這不是買的。”
寧熙細細看去,的確不像是買的。市麵上的竹蜻蜓有些粗糙,沒有這個精致,葉片也沒這個大。
“你做的?”寧熙問。
仇野點點頭。
“你還會做這個?我以為你隻會……”
“隻會暗殺麽?”
寧熙點點頭。
仇野笑了笑,“既然暗殺可以學,那麽這個也可以學。”
“你學得好像很快。”
“半個時辰算快還是慢?”
寧熙琢磨半晌,“算快。”
“好,那就算學得快罷。”仇野說著用手心搓竹蜻蜓的竹竿,“這個葉片弧度能讓它飛得更遠更高,還能飛回來,你看。”
他將竹蜻蜓放開,竹蜻蜓果然高高地在房內轉了一圈後又飛回來。
竹蜻蜓轉著翅膀就要打在寧熙臉上,仇野伸出手將竹竿握住。
寧熙倒是一點都沒被這猛然飛來的竹蜻蜓嚇到,她眨眨眼,歡呼雀躍道:“快給我試試!”
她拿著竹蜻蜓飛了好幾圈都意猶未盡,最後歎息道:“屋子還是太小了,能拿到戶外去飛,多用些力氣轉,說不定能飛得更遠更高。”
仇野笑她,“你想要飛多遠的?”
寧熙把雙手張開,“大概這——麽遠吧!”
仇野也很配合地跟她一起把雙手張開,“那就大概需要這——麽大的竹片。”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都吃吃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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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熙玩得累了就開始喝仇野帶來的桃花米釀。這回的米釀度數比上次低,仇野說她至少可以喝半瓶。
她一邊喝米釀一邊提筆在小冊子上寫寫畫畫。自上回離開孔雀山莊後,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所以她一邊聽仇野口述一邊記。
“折花仙居然是歐陽大俠麽?”
寧熙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哦不對,我現在不該叫他大俠,我該叫他歐陽虹。”
“這居然是個大圈套,隻是為了把你引過去頂罪。哼,他這算盤打得我在上京都聽到了!”
“……”
寧熙寫下最後一個字,忽然想起玉佩的事,之前一直沒來得及跟仇野說。
仇野在喝酒,修長的手指捏著玉瓷杯。
寧熙湊過去用胳膊輕輕碰了碰仇野,“誒。”
仇野:?
寧熙抿抿唇,“我能不能再看看你的玉佩?”
“你神秘兮兮的,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仇野說著把玉佩取出來遞給寧熙。
寧熙接過翻來覆去看了遍問道:“你還記得那個陸公子麽?”
“那是誰?不認識。”仇野往杯中倒酒,頓時酒香四溢。
寧熙撇撇嘴,“你以為我要談他?我其實是關心你。陸公子有塊跟你一模一樣的玉佩!”
仇野倒酒的手頓在半空。
寧熙:“我問過他玉佩的事,他說,要到上京城東菩薩巷子,從南往北數第五家珠寶鋪才能找到我想要的消息。”
“菩薩巷子……”仇野眸色一沉,他將倒滿酒的酒杯推給寧熙,“現在說點別的罷。”
說點別的,說什麽呢?
倒是有事憋在寧熙心裏,她不知道該不該說。她還有個忙想請仇野幫,也不知道仇野願不願意。
兩人隻好開始劃拳喝酒。
夜更深,星落,風起,瀟瀟雨兮。
酒瓶已見底,寧熙麵色微醺,她跟仇野坐在一起,兩人在窗邊聽雨。
仲夏的雨下個沒完,雨從窗外飄進來,讓屋裏變得潮濕又悶熱。
不知是不是喝過酒的緣故,寧熙膽子忽然變得大了起來。
她忽然彎下腰,將臉埋在掌心中,甕聲甕氣地問:“仇野,你有沒有跟別的女孩子那個過?”
“哪個?”仇野扭頭問,似是不解。
寧熙還是垂著頭,她擼起袖子,將一節玉藕遞過去給仇野看,然後指著那刺眼的一點紅說:“就是能讓守宮砂消失的那個。”
“你是說媾和麽?”
寧熙簡直覺得自己臉快燒起來了,她點點頭。
“沒有,怎麽了?”仇野問。
睚眥閣的產業很複雜,三教九流交融,所以仇野在還不會起立的時候就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是發泄欲望的東西。
他沒有欲望,即便有,忍忍也過去了,自然就不需要。
有些殺手在殺完人會確實會血脈僨張,欲望高漲 ,他們有的會找男人或者女人發泄,有的會進行一場豪賭,有的會大醉一場,但更多的是吃喝嫖賭這四樣一起進行。
因為他們終究是人。
可仇野是刀,他隻是冷漠地做掉任務,心情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所以在提及媾和之事時,少年依舊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甚至在腦中浮現出糜爛畫麵時還輕輕皺了皺眉。
很顯然,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還以為寧熙隻是在向他問問題。
“沒有過啊……”寧熙絞著衣袖,“那你會麽?”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仇野噎住了,他不由開始思考起自己究竟會還是不會。
見仇野沉默不語,寧熙隻好又問:“你會學麽?你學東西一向很快。”
仇野忽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可是酒喝完了,他隻好倒一杯茶灌入快要燒起來的喉中,頗有些無奈地問:“寧熙,你到底想說什麽?”
寧熙已經將守宮砂周圍的皮膚抓得緋紅,可守宮砂依舊沒有半點要褪去的跡象。她指著守宮砂說,“我不想要這個東西,也不想要別人幫忙,但如果那個人是你就沒關係。”
她忽然抬眼看少年,眼眶紅紅的,“你願意幫忙麽?”
仇野看上去有些無措,他別過臉,不再去看那雙像兔子一樣的眼睛,清清冷冷吐出幾個字,“你喝醉了。”
“沒有醉,甜酒怎麽喝得醉。”寧熙咕噥道,她把擼起的衣袖拉下去,“你若是不願意,我也不會為難你的。”
少年耳尖泛著紅。
寧熙捧著臉,呆呆地看著他。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
寧熙打了個哈欠,心想,怎麽又變成木頭了。
她感覺自己腦袋變得有些遲鈍。之前怎麽說來著?若是仇野再變成木頭就親他一口看看。
要不要試試?
於是,寧熙像螳螂捕蟬一樣,躡手躡腳地緩緩起身走去。
“仇野,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
“真的什麽都沒想?”
“嗯。”
寧熙歎氣道:“比起什麽都不想的木頭,我還是比較喜歡騙人的小狗。”
仇野扭頭看寧熙,少女點漆般的杏核眼霧蒙蒙的,豐潤的嘴唇沾著水珠,不,應該是酒才對。
下一刻,米釀的香氣不斷逼近,最後落到他的唇上。
隻是輕輕地貼在一起。
少女的嘴唇濕潤而柔軟,他感覺心跳在那一刻靜止了,瞳孔驟縮,隻好咬著牙關,強迫自己不要張口。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
但其實寧熙並沒有親得太久。
當她的嘴唇貼上少年的嘴唇時,她遲鈍運轉的頭腦便開始飛快地轉動起來。
米釀的香氣縈繞在鼻息間,她感受到少年嘴唇的冰涼。
一個濕滑的東西在寧熙嘴唇上輕輕舔了下,她覺得癢,禁不住渾身一激靈,可腰肢很快便被一隻手安撫住,她在一瞬間睜開雙眼,與此同時,用力將眼前人推開。
寧熙咬著唇,後退半步,在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呆子。
少年盯住她後退半步的動作,然後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氣氛開始變得有些焦灼。
寧熙吞了吞口水,正想開口說話。雖然她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她至少可以先喊仇野的名字。
然而仇野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在她開口的那一刹那,少年忽然別開目光,輕盈一躍,往窗外跳去。
她扒在窗前,怕驚動府裏的人,不敢大聲喊仇野的名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黑色的背影越變越小,最後消失在雨夜中。
“仇野……”寧熙小聲念著。
她忽然有些後悔這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