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雙重世家
十一月,一場落雪後,聖駕啟程回長安皇城。
回長安的路上,李治和吳王李恪一並騎馬緩行,陪在皇帝的車駕旁。
兩人都裹著毛茸茸的大氅,帶著風帽,邊勒馬緩行邊閑聊家常。
“三哥,年前事多,你也沒來得及在這九成宮附近的天台山多轉轉。”李治以馬鞭指著周圍的風景,轉頭對吳王李恪笑道:“倒也無妨,年後咱們還回九成宮。”
李恪生的劍眉英目,身形魁梧,又是二十五六歲最為少壯之年,騎在一匹烏黑油亮的良駒上,越發顯得威風健壯:“年後還回九成宮?也是,宮裏住著不舒坦。”
太極宮冬日陰濕,夏日潮悶,所以當年,二鳳皇帝特意給‘光榮退休’成為太上皇的李淵陛下起建大明宮。
隻是還沒有修好,高祖就先龍馭賓天,大明宮修了一半就這麽放著了。
李恪問道:“父皇沒想過重修大明宮?”
“父皇說他見到大明宮,難免想起祖父,心中難受。還是另外選了地,準備就近修一座翠微宮,已定了閻尚書去主持修葺了。”閻尚書閻立德,正是大畫師閻立本的兄長,專擅營造,不隻主修過玉華宮等行宮,昭陵也是他負責設計和總建的。
這回要修翠微宮,皇帝依舊是點了他。
李恪是頭一回聽說此事,跟著點頭,說著不會錯的話:“一切以父皇龍體為重。”
哪怕是兄弟二人很隨意的閑聊著,李恪也始終注意勒住坐騎,雖是並行,但始終將馬落後於太子的馬半頭。言談間,也是對太子的恭敬大於兄弟間的親近。
李治察覺到他的態度,臉上笑意溫和。
*
甭管朝臣間有什麽暗流湧動,甚至早在李恪到九成宮前,長孫無忌就特意過來跟李治提起‘要提防吳王’。
但此時兄弟倆處的倒是挺和睦的。
李治向來也願意站在別人的處境上想一想:大家都是皇子,他並不要求三哥吳王這種又年長又有本事的皇子,對皇位從來不動心。當年大哥的太子位不穩,有希望的皇子,一定都是動過心思的。
也不苛求父皇跟前隻有他一個皇子受關注疼愛。這一年出了這麽多事,三哥為了自己將來考慮,想回來跟父皇加深父子感情,探一探他這個新做了太子的弟弟的態度,是人之常情。
他隻需要三哥做到對他這個太子麵上尊敬,背地裏也不算計就夠了。
目前看來,三哥對他的態度很合適,沒有居長的傲慢,是很得體的對太子的禮數。
李治也就客客氣氣相待。
當然,對吳王的表現,長孫無忌是不肯信的,跟李治說:“這就是外作恭敬內藏奸險。”
李治問道:“那若是三哥待我不恭敬,舅舅豈不是又要說,他為人僭越張狂,不把我看在眼裏?”
長孫無忌幹脆點頭:“沒錯。”
李治:……那舅舅您就直說,三哥存在即不合理唄。
長孫無忌苦口婆心:“雉奴,你這孩子看誰都是好人。唉,也罷,你隻管每日跟著聖人學著理朝事吧,我來替你盯著吳王。”
此時在回長安的路上,長孫無忌也騎馬隨行,見到李治跟李恪還聊的有來有往的,就覺得心口窩都疼:怎麽這麽不聽老人言呢。
就算吳王此時沒有奪儲的野心,就能保一直沒有嗎?如果支持他的人夠多呢?如果皇帝在如今其餘嫡子已然不在跟前的時候,眼裏又看到吳王這個年長的庶子了呢?
這不都是變數甚至危險嗎?
是危險,就應該扼死在搖籃裏。
走到這一步,身上流著長孫氏一族血脈的皇子,三者已去其二。長孫無忌得保證這個唯一。
*
天大的事兒比不過年。
不管因吳王李恪入京,又惹起京中多少暗流湧動,也都暫且是暗流,麵上還是熱火朝天準備年節。
這一年大年初一,是薑沃入宮七年來,起得最早的一年。
這也是薑沃參加的第一個元日朝會。
元日朝會——一年裏最盛大的朝會。不隻有在京的文武百官朝參,更有各州府奉命進京的要員,以及各番邦派來朝賀的使臣也要一並入皇城,向皇帝恭賀新歲。
是一年一度的大場麵,因而出門的時候,薑沃雖然被撲麵而來的寒風刮得麵皮生疼,也是抱緊了自己的小手爐,帶著點振奮披星戴月往太極殿走去。
這份冷她受的也高興。
*
一個時辰後,她就對以上感想後悔了。
薑沃忽然深深體會到,古往今來要想做官,為什麽得有個好體格——這身體弱點的在這兒也站不住啊。
她站的又冷又麻,隻好跟小愛同學聊天分散枯燥的等待:小愛啊,我還是太年輕了。
那種第一次參加大朝會的滿足,在吹了一個時辰東北風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無比懷戀起之前幾年的日子——過年不用早起收拾著去當值,可以聽著晨起回**的鍾聲,在**抱著被子翻來滾去,等數百下晨鍾結束後,繼續睡覺。
今天,薑沃是絕早起床,早到她都懷疑自己還沒來得及進入深度睡眠。她這還是住在宮裏,別的官員要起得更早,要是住的離皇城遠的,估計通宵沒睡的都有。
淩晨三四點中的黑夜,若是從上空俯視,應當能看到從長安城各處進宮的官員,匯聚成一條燈燭連成的線條。
薑沃心中算著時辰,也就是不到五點吧,群臣已經在太極殿門外的大廣場上站定了。
宰輔們站在最前頭能暖和一點,因靠近殿門處,有兩座大鼎,徹夜燃著燈油不滅,多少有點暖和氣。
好容易太陽從東側的殿宇後緩緩升起,薑沃感覺到了絲絲融融的陽光落在了身上。
終於,前麵的隊伍動了起來——一眾宰輔們,由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帶領著,帶頭去裏頭拜賀,代表百官給皇帝念誦駢文賀新歲。
剩餘的官員還是站在外頭,翹首以盼宰相念完,好趕緊散了,各自回家去喝一碗熱湯。
薑沃回宮正司後,也是被陶姑姑和媚娘直接用厚衣裳包了好幾層,灌了好幾天驅寒藥才算完。
有了這一日刻骨銘心的寒冷,等到十八年二月,聖駕再次來到九成宮後,薑沃就跟媚娘道:“九成宮是避暑勝地,可惜裏頭沒有好的溫泉。”
媚娘想起一事:“聖人也令人修了湯泉宮。以後說不定會去吧。”
湯泉宮?這不就是玄宗改名為華清宮的行宮嗎?薑沃默默將其加入大唐待打卡景點。
*
既到了九成宮,皇帝欲率太子並在京諸王重臣行圍獵事。
林苑的管事聞訊,特意來回稟:今年冬寒,山上的野獸怕是餓極了,春日裏發現了不少下山的蹤跡,前幾日還有成群的野豬出沒的痕跡,隻怕驚了聖駕。
野豬與家豬雖然都帶了一個豬字,但戰鬥力絕不可同日而語。成年的野豬皮糙肉厚,橫衝直撞,哪怕是老虎豹子見了,有時候都要繞道走。尤其是野豬凶蠻,不懼人聲,論起傷人來,老成的獵戶中向來傳著‘一豬二熊三虎’的排行。
若是有落單的老虎下山,林苑的管事都不至於如此緊張,但偏生是成群的野豬下山——它們哪怕見了聖駕,也不會畏懼人多,也敢衝的。這萬一傷著皇帝可怎麽好。
這管事的意思,是想請陛下過些時日再狩獵,容他們清理一下林苑中危險的野獸。
然而二鳳皇帝一聽:什麽?有野豬群下山,速速安排狩獵。
不負皇帝期待,狩獵日果然遇到了野豬群。
因早慮到此,皇帝特意帶了重弓來——他年輕時就慣用比常弓重兩倍的重弓,攻劉黑闥城池時,曾一箭‘射洞門闔’。
此時見幾頭野豬橫衝直撞,二鳳皇帝起弓,連出四箭,連中四頭狂奔中的野豬!
箭矢入眼,野豬應聲倒地。
隻是野豬生性不知怕,剩下的幾頭還是毫不畏死,一路衝過來。
距離很快近到已經不適合用弓箭了!
皇帝早安排過親兵,此時還是忍不住再回頭看向李治所在之處,然後喝道:“護住太子!”
至於他自己,倒是忽然起了少年時心性,棄弓箭而握刀,翻身下馬,親手以刀劈豬。
他這番操作,簡直把隨行重臣的心髒都嚇得跳出來了,房玄齡這樣一向穩重內斂的人臉都青了,民部尚書唐儉更是叫出了尖叫雞的聲音:“快!護駕!護駕!”
親衛們於萬般震驚中被這一嗓子嚇醒。立刻奮勇上前,把野豬就地解決——這要是讓野豬蹭到皇帝一點兒,他們不得提頭來見!
親衛們衝的太猛,以至於隻來得及親手幹掉兩隻野豬的皇帝不太滿意,回頭對方才叫的最‘出眾’的唐儉道:“卿當年為朕天策府長史,難道忘了天策上將?不過區區野豬而已,何須如此失態?”
唐儉捂住自己的小心髒,被這句話氣的險些再次墜馬。
立刻與房玄齡一並立刻鄭重上諫:“陛下當年征戰四方,是為將領。如今萬金之軀,如何能……”不顧安危,隻顧痛快就跟野獸硬剛啊?
還沒說完,就見皇帝很不在意地擺擺手,再次翻身上馬,興致盎然左右看看:“不知還能遇到什麽下山的凶獸。”
房玄齡和唐儉臉色再次鐵青,這一刻兩人同時深深懷念起了魏征。
求求魏侍中你給皇帝托個夢,好好忠言逆耳一番吧。
皇帝上馬後,李治上前替父皇擦了擦濺在衣袖和手上的血跡。皇帝對他笑了笑,關切道:“雉奴沒嚇著吧。”見兒子好好的,這才放心。
轉頭又指了地上一頭野豬:“這是恪兒殺得吧,那這頭就給你了。”方才親衛上前群戰野豬,李恪也下馬衝過去了。
李恪臉色倒是不像大臣們一樣鐵青,而是帶了種手刃凶獸後的激動,聞言謝過父皇。
二鳳皇帝頷首而笑,想起吳王方才的勇猛,還道:“你方才倒是挺像朕當年的。”
一言既出,甭管說者有沒有心,聽者想必是有意了。
初春的天台山,草色初蒙,碧色如玉,清新怡人。然而長孫無忌的心情,卻好似那被野豬踩踏過得草地。
*
果然,經過這一場狩獵,有皇帝那一句話,九成宮中,漸漸起了些流言。無外乎是些‘國賴長君’‘吳王英果類聖人’等語,攪得人心如同春光一般浮動。
“雉奴,之前我怎麽與你說的?”長孫無忌看著依舊在案前學著看奏章的小外甥,很是頭疼。
李治抬頭:“舅舅,這些流言父皇也知道了——還問過我。”
一句話,立刻吸引了長孫無忌全部注意力;連忙追問道:“什麽?聖人怎麽問的?你怎麽答得?”
李治笑眯眯:“我覺得,我答的還過得去吧。”
*
經過上一次的承乾與青雀兩愛子相爭,鬧到一廢一貶的下場,皇帝雖未對人提起,但心裏已經深悔——如果當年,能夠早些壓製青雀,會不會如今三個兒子都在身邊。
有上次的慘痛教訓,皇帝如何會不留意關於儲君的流言?
之所以還未鎮壓,是想看看雉奴會不會慌神,又會有什麽反應。
誰料大半月過去了,皇帝就見雉奴依舊是一切如常,該做什麽做什麽,甚至都沒有多練習弓箭的意思。
皇帝就把他叫來問:“人人都誇吳王英果類朕,雉奴不欲勤加習武,也如朕一般?”
李治搖頭:“父皇乃天人也,兄長們都有長處似父皇,隻是皆不如父皇。比如三哥,父皇也隻說英果相類。”
他帶著濡慕望向皇帝:“若是每個人都能習得父皇一項長處,那麽兒子更願治國類父皇。”
“外頭的流言,我也聽到了,無非是說兒子年紀不如三哥,英武更不如。”
“若此時依舊是隋末亂世,兒無三哥英果,又年幼,那將儲位讓給三哥陪父皇打天下也未嚐不可。”
“然父皇早已平定天下。且自父皇登基來,海清河晏,政通人和,德澤遠洽,百姓安居。我正該學父皇理政安民,倒也不必非在騎射上與三哥爭高低。”
他說到這裏,還轉頭看了看殿內,見宦官宮人皆在,便趨身上前,伏在皇帝耳畔小聲嘀咕道:“而且父皇那日一時興起,不要人護衛親手刃凶獸,之後這大半月,可是被禦史們追著上了一本又一本諫章。不知父皇可有為此英勇頭疼否?”
皇帝覺得心都要化了。
果然是朕的好兒子!字字句句都說到朕心裏去了。
*
流言蜚語,不隻有皇帝和太子聽到了,吳王也聽到了。
但他比較慘的是,聽到的晚了點——畢竟常年不在京中,其實沒什麽鐵杆人脈,這種事涉儲位的流言蜚語又比較要命,除非過命的交情,一般沒人直接跑去跟當事人說。
等他終於從隨他入長安的親衛口中聽到這些流言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早在年前,劉洎等朝臣們與他接觸時,他就感覺到有點兒違和了。而年後,他又在林苑中出了風頭後,這些人看他的眼神越發讓他有點寒毛直豎。
而聽到‘皇帝有心廢年幼太子,立年長類己吳王’的流言蜚語後,李恪就不是寒毛直豎了,他簡直是體會了一把心梗。
走!這就趕緊跟父皇請辭,離了這個旋渦!
若說從前李恪確實心裏還有一點浮動的念頭,但在他跟皇帝辭行,立刻獲準後,也就知道,父皇是不屬意自己的。
於是他還不忘去與太子辭行,隱晦解釋了下此事,表示接下來三年再不會請命回京。
*
“舅舅覺得如何?”李治覺得自己解決的很完美。
然而見長孫無忌還是眉頭緊鎖,不由好奇請教道:“舅舅覺得有什麽不妥?”難道他說錯了什麽話?
長孫無忌搖頭:“殿下言行沒有不妥,隻有一事——該再多留一留吳王,最好一直將他留在京中。”
饒是李治,下意識都沒明白長孫無忌的意思,不由道:“一直留下?舅舅,你不是很忌憚三哥嗎?那留下他幹什麽?”
等長孫無忌右手往下一劈,李治才明白過來,立時就驚了。
“舅舅!”竟是留人不留命那種留下!
長孫無忌見他這般,就緩了語氣哄道:“也罷,不是非要他的命。”
他隻是覺得,李恪一直不進京不接觸劉洎等人也罷了,既然來了,還出了這麽大的風頭,那說不定便是有奪儲之心。既如此,與其放虎歸山,還不如這次就徹底留下他。
哪怕仁慈些不要了他的性命,也可借著這次事,把李恪架到火上去烤,把他跟劉洎等人捆成一堆,一起廢了幹淨。
李治還欲再說,長孫無忌卻覺得小外甥始終是心慈手軟,果然還是少年人狠不下心,倒是不肯跟他再說自己的計劃,反而主動換了話題,就律法事教導起來。
若是兩人肯攤開來談還好,說明還好商量。
見長孫無忌直接不聊了,這回換李治開始頭疼了。
最後也隻好再三叮囑長孫無忌:“舅舅還是不要動三哥的好,父皇聖明燭照,什麽看不透?”
長孫無忌麵上點頭,心裏卻道:陛下在兒女事上就看不透。
**
宮正司內。
媚娘和薑沃依舊在對著棋譜擺棋局。
媚娘就道:“好在吳王還是順利離了九成宮,太子也好安心了。”否則李治還真挺擔心舅舅不聽自己的勸說,非要去搞個大動作。
薑沃把白子放在合適的位置上:現在太子和長孫無忌就開始出現分歧了嗎?
她便與媚娘道:“想想太子將來要麵對雙重世家,確實是一條艱險之路。”
媚娘手一頓,抬頭看她:“雙重世家?”這是她第一次聽這個詞。
如今說起世家,自然是以五姓七望為首,從前氏族誌上興旺了數百年的世家。他們自矜遠葉衣冠,舊望之族,也憑借家族多年底蘊,一直把控著朝堂,做到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這自然是皇帝一直要打壓的世家,但——
人都是丈八的燈台,照得見別人,看不見自己。
其實站在後世人的角度來看,李唐皇室本身也出自世家門閥‘關隴集團’。[1]
皇帝此時或許根本感覺不出來有一種新世家的出現,因為他本人就是執掌這股勢力的最高者,在他看來這是皇權,並非是幹擾朝局的門閥。
但當二鳳皇帝離開,一個能完全領導鎮壓關隴世家的人離開,這份‘皇權’,會穩穩落在年輕的新帝王手裏嗎?
起碼在曆史上,這份權柄最開始是落在了長孫無忌一黨手裏。
薑沃跟媚娘彼此太過熟悉,隻簡單兩句話,媚娘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媚娘下意識說了一句:“國舅?”又搖頭,不,不隻是長孫無忌,是以長孫無忌為首的新貴權臣。
媚娘沉默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口氣:“太子,真是任重道遠啊。”他要麵對的,並非隻有自矜門第的舊族,還有正冉冉升起的新的關隴門閥。
許多人覺得太子幸運,有聖人這樣的父皇替他打下江山,再交到他手裏。可其實,太子要真正拿到自己的江山,也隻有靠自己。
去掌控住名義上屬於自己權力,是每一個能真正君臨天下帝王的必經之路。
*
媚娘想通後,帶了一點笑意落下黑子。
不可否認,意識到雙重世家這件事後,媚娘心裏是有一份新的篤定在的:她原來總覺得,太子沒有那麽需要她——奪儲君位,扳倒世家,都有別的人會幫助他,自己更多是個‘解語花’,能夠理解他的苦惱和煩悶。
但是她善解人意,或許也有旁的女子能做到,身份上還不會像她這麽麻煩。
比如若是長孫家有合適的姑娘,或是英國公府有合宜的女子可以入宮,豈不是在身份上都比她更適合幫扶太子——
可現在,媚娘確定了,李治會需要她的。
在將來他發現,做了皇帝才是真的孤立無援之後。
他需要的,不會是出身太原王氏的太子妃,也不能是長孫氏等關隴貴族出身的女子。
而是能理解他想壓製數百年名門士族,也想要從權臣手中奪回完全‘皇權’的自己。
他們終究會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