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場科舉

永徽五年。

七月。

暑熱尚未消,聖駕便自九成宮返回長安皇城。

足見皇帝心火更勝暑熱——聖駕回長安皇城後,第二日皇帝就把留守長安的四品以上官員也召集起來,同樣的題目布置下去。

可謂是公公平平,每個四品以上朝臣都要有五千字(至少)策論,別以為留守長安,當時未隨駕九成宮就能躲掉。

*

薑沃再次回到吏部侍郎院中,頓覺眼前一亮。

原本光禿禿的院子,已然大不相同。

院中新移了許多花木過來不說,甚至還特意挪了幾株高大的梧桐樹來。

巴掌大的濃密葉片,在院中遮蔽出夏日炎炎中一片深濃蔭涼。

東西房舍的窗前,又種了叢叢修竹,正巧妙的將他們各自的窗虛籠掩映,不至於外人一進院子,就能透過窗戶一眼看到屋裏人在做什麽。

窗上還換了如一片晚霞落上一般的靄霞紗,與青竹格外相襯。

薑沃實不免讚歎:她才走一月,當真是換了天地。

如今走進這處小院,便如同走進世外桃源一樣清幽雅致。

如薑沃初次見王神玉此人一樣,隻想到‘風雅’二字。

*

院中梧桐樹的濃蔭下擺著一矮幾,並兩把隔桌幾放置的小椅。

此時王神玉正坐在其中一張椅上,他手裏拿著一卷書。

案上還擺著一隻白瓷壺,兩隻明潤如玉的白瓷杯。

見她進門,王神玉就擱下書,揮袖如流雲般:“先飲一杯洗塵。”

“多謝王公。”

薑沃坐下才發現,麵前的小桌也分外有趣,不同尋常。

這是一張芭蕉伏鹿的小幾,桌麵就著木的紋理修成舒展芭蕉葉形,下頭並非桌腿支撐,而是一隻雕刻的活靈活現,伏身於蕉葉下的小鹿,撐起了整張小幾。

薑沃誇讚道:“好別致。”

又端起白瓷盞來喝了一口,是清爽沁涼的穀葉飲。

環視煥然一新的院落——

這樣的工作環境,讓她加班都心情舒暢啊。

*

兩人正在濃蔭下敘蜀中風物時,王老尚書到了。

時值炎夏,王老尚書身上官服板正,走過來難免有些燥熱。

結果進院一看,身上熱未消,心頭火更是噌噌冒——他之所以不是叫兩位侍郎過去,而是親自過來,正是因為聽到吏部裏風言風語,說是王侍郎不理‘司勳屬’正事,最近一直在忙著收拾院落。

他今日正好有事尋他們二人,就自行過來了。

來一看,好嘛,這兩位下屬過的真是神仙日子啊。

薑沃起身相迎。

正好對上王老尚書‘你們真是腐敗掉了’的痛心疾首目光。

她隻是垂首恭和道:“如此暑熱,王尚書怎麽親至?”然後又請王尚書入屋。

王尚書見了她,神色與語氣皆變得緩和,安慰道:“袁仙師本乃世外人,高壽離於塵寰,薑侍郎務要節哀。”

薑沃謝過老尚書關懷。

然後王老尚書轉向王神玉,立刻就虎了臉:“瞧瞧你做的孽!好好的官舍,被你搞成這般!”

王神玉被長輩兼上峰責備,臉上神色都不能說是不痛不癢,隻能說是完全氣定神閑。

王尚書顯然也知道自家大侄子是什麽德行,表過不滿責備態度後,也就進屋換了正事來說。

王老尚書坐了上首。

王神玉和薑沃分坐下方左右。

老尚書直接問王神玉道:“陛下所提的戶籍與糧米事,你的策論寫的如何了?”

王神玉幹脆點頭:“寫完了。”老尚書就要來看。

他實在擔心王神玉自由發揮起來,寫些不該寫的。

從前可以眼不見心不煩,現在王神玉就在吏部,他肯定還是要盯一盯的。

王老尚書根本沒提起要薑沃的奏疏看——朝臣們都是耳聰目明的,皇帝忽然提出此等農桑大事,必不是空穴來風,必是有來源的。

而很快,皇帝又在大朝會上讚吏部薑侍郎公心體國,乃心膂之臣。

朝臣們也就懂了,這策論由何而起。

這樣想想——

老尚書看了看為人就跟著這處院子一樣別具一格的大侄子,又看了看貌似恭和守禮但總有奇思妙想的薑侍郎……

王老尚書覺得自己老的更快了。

*

薑沃也看到了王神玉的奏疏。

他的奏疏就如他這個人,在其位謀其政。

別說他離開了司農寺,就算當年他在時,對耕種事也一竅不通,他隻是個無情的預算人。

此時他已經到了吏部,就根本不提戶籍、糧米等事。

皇帝的問題裏,既然還有如何安置百姓,王神玉就直接立足自身吏部侍郎之職,隻就‘如何為百姓選良官’做了五千字策論。

王老尚書鬆了口氣。

雖說有些偏題,但起碼絕不算錯。

吏部官員就做好吏部事,各司其職盡忠職守,也不失為能臣之道。

確定過侄子沒有出格,王老尚書又說起找他們真正的正事——

“十月裏,又是一年貢舉,要開科取士。如往年一般,聖人依舊將此事交由吏部考功屬。”[1]

“到時你們也入吏部滿三月了,正好去考功屬一同料理貢舉事。”

薑沃精頓時一振。

她能伸手碰觸到、影響到的第一場科舉。

就要到來了。

**

在科舉事前,薑沃先旁聽了諸位重臣的策論。

五千字完整版策論已然上交禦前,這日皇帝再召重臣,則是讓他們當庭而論。

薑沃先是欣然體會了何為集思廣益——

朝臣中如王神玉般,立足自身官職,提出中肯建言的不少,頗有針砭時事,可改善朝中吏治清廉與效率的巧思。

更有司農寺新提任的吳正卿(當年負責培育棉花的農學專家吳少卿),寫了許多具體的農事改措,上表朝廷可借由各州府,傳給當地的農官。

作為專管教育工作的國子監祭酒,則提出在各地州學、府學裏,特設一門農科。

薑沃在旁聽著,正好想到一事,便向皇帝建言道:“陛下,太醫署會向天下三百六十州各地派出一名醫博士,數名助士——司農寺是否也能同此例,日後向天下各州派出農博士?”

“此議甚佳。”國子監祭酒和司農寺吳少卿,差點忘了還在禦前,當場就討論起此事,分起了誰來辦學誰來授課的公務。

還是被想要發言的戶部任尚書打斷,才意猶未盡停下。

……

凡此種種,各署衙皆有建言。

旁邊負責記錄的兩名中書舍人,筆就沒停過,哪怕立政殿很涼爽,他們也因奮筆疾書寫出了一頭汗。

眾人拾柴火焰高,無外如此。

然,除了體會到‘集思廣益’外,薑沃更深的體會,其實還是世家門閥的根深蒂固。

薑沃從來不輕視古人的智慧。

因而她從不信這麽多朝臣裏,沒有看透‘世家門閥吞並大量土地’‘多有隱戶不納賦稅’的危害。

但並沒有朝臣真切的劍指這一點。

畢竟他們絕大多數人,不是出自世家,便是不肯得罪世家(起碼此時不肯明著得罪世家)。

總的來說便是,這些朝臣策論中,好的建言頗多,該著手去推進的也有不少,但‘真正觸及皇帝炎熱靈魂’的並沒有。

唯一算是比較入皇帝心意的,便是他去歲才新升的同中書省門下三品杜正倫,提出了些有利於朝廷‘堪實戶籍’的舉措。

比如不能任由各縣、裏自統戶籍報上州府,而是改由州府下派官員去督查登造戶籍,甚至朝廷也要每幾年從京中派出朝臣,去各州審核戶籍。

杜正倫還特意提出,要令下派朝臣避開各自的祖籍,以免私情。

薑沃聽著,這便頗有些‘人口普查’的意思了。

也算是能抑製些‘隱戶’之患。

皇帝也即刻給予了杜正倫正麵回應,將其正式提為中書令。

**

很快,八月裏,被王老尚書安排至‘吏部考功屬’,正式接觸到大唐科舉的薑沃,再次深深體會到世家於朝堂之根深。

且說大唐的科舉製頗複雜,籠統來說分為三種考試科目:進士科(考時務策論)、明經科(儒學典籍)、已經不一定每年都舉辦的製科(考例如法律、算學等特殊科目)。[2]

當然,世家感興趣的,隻有‘國家取士入朝’的明經、進士兩科。

是看不上製科的。

其中,又以‘進士科’更難考中,前程更遠大,更為士族所青睞。

畢竟有俗話道:“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便可知進士多麽難考。

王老尚書正是把兩個令他頭疼的下屬,放到考功屬,令他們負責籌措今歲十月的‘進士科考’。

早在進入考功屬前,薑沃就已經花了大半月,將吏部中曆年進士科的文書借閱來細看了一遍。

然而越看越覺得不對。

這些進士……怎麽看來看去,好像都還是世家人啊!

薑沃就挑了一日,將武德初年到貞觀末年,所有報考進士科以及最終的進士名錄都拿來與媚娘一起分析。

媚娘在感業寺那一年,曾經將世家譜牒仔細研究過。

畢竟,要打敗一個對手,首先要知道對手到底是誰,又有多麽龐大細致的根係。

在這上頭,剛入吏部不久的薑沃實在不如媚娘通曉,就特意拿來請專家指點。

媚娘對著名錄上記載的祖籍和姓氏,一一分析過去。

薑沃就在一旁負責列表統計,計算每科進士的世家百分比。

最終結果出爐,數據證明薑沃想的沒錯——

這些年的進士,依舊有百分之七十出自名門望族公卿之家,剩下百分之三十,也有大半是出自‘門第不高’的世家。

真正出自寒門,由下麵州縣府學一層層考上來的學子,隻占了很少一部分。

薑沃將手裏的筆放下。

合上眼瞼休息一下有些酸的眼睛,口中就與媚娘道:“如此說來,在世家門閥眼裏,科舉,不過是讓他們從明搶變為暗偷?”

原來是世家直接‘拿’朝廷的官位,現在則需要走個考試的流程。

媚娘將今日她們寫滿了一桌子的各種紙頁收好,準備留起來日後再細看細算,口中則冷靜堅柔道:“但有科舉,就與沒有科舉時,截然不同。”

是從無到有的過程。

薑沃點頭:“是,哪怕十之八九依舊是世家子弟考中,也總有十之一二不是。”

*

“不過,姐姐隻看如何貢舉,就知道為何選出來的依舊都是世家子弟了。”

經曆過現代完善考試製度的薑沃,回頭看唐朝的科舉製度,隻有兩個字可形容:荒謬。

幾乎沒有什麽公平可言。

首先,唐朝科舉的考卷,

是不封名的。也就是說,主試官員能清楚看到手裏答卷出自何人。若是世家門閥出身,自然就高看一眼。

其次,唐代科舉是一言堂。正所謂‘科舉之柄,專付主司’,並沒有什麽閱卷後再有上層宰輔複核,以免偏取漏取這種說法。

而是這一屆主考官說了就算了!他怎麽選怎麽是,因而每年科舉前,主考官一出爐,賄賂者走人情者甚多。

最後,也是薑沃了解後,覺得最荒謬的一點,那就是提前定榜!其實往往還沒有開考,主考官那裏的‘榜上有名者’已經全都排好了!

這試考的。

且提前定榜,根本是此時科舉公開的秘密,都不屬於‘科舉舞弊’。

貢舉學子們,都會很自然的‘行卷’。

何為行卷,便是考子們,考前就將自己素日得意的詩、文,投與達官顯貴前(甚至主考官本人門下),一來以圖揚名顯身,二來,期許這些重臣顯貴出麵,在當年的主考官麵前為自己說話,得一個中選名額。

如此一來,其實十月科舉真正開考前,就基本已經定榜了。

實談不上公平二字。

畢竟‘行卷’最惠及的,一定是世家子弟。

*

夏日已然到了末尾。

幾不聞蟬鳴。

越發顯出立政殿後殿的安靜。

媚娘與薑沃對坐,在這樣的靜謐中思量著此事。

還是薑沃先打破了安靜:“姐姐。其實有法子,可以一舉大大減少貢舉考中的‘看出身顯貴’‘走人情’‘行卷通榜之風’。”

媚娘眉心一動。

兩人相望心意相通,媚娘道:“你想到的是不是,把考卷上的名字封起來?”

薑沃望著媚娘而笑:“是!”

果然是武皇。

對於媚娘提出糊名法,薑沃一點兒也不奇怪,隻有感慨——原本,糊名法就是開創自武周,隻是後來唐朝並沒有延續下來,到了宋朝才正式成為科舉的常例。[3]

薑沃道:“姐姐,此法必有用。”

任憑貢舉士子家中是多麽了不起的家世,五姓七望還是親爹就是宰輔,任憑考前走了多少門路投了多少行卷——一旦在考場上把名字封起來,到時候隻按考卷來論功名,那‘人情’‘家世’的影響就會極大降低了。

隻是……

媚娘和薑沃都清楚,此時還不到時候。

糊名法這一刀捅的太狠了,是直接捅世家的心窩了!

何為世家,其實說到底世卿世祿。想要世世代代維護自己的地位,一定要保證子弟一直有朝廷高等官僚才行。

如今科舉已然是皇權跟天下諸般世家的動態平衡,彼此拉鋸的結果了。

若此時再上糊名法,要一舉將世家的優勢抹去,必會迎來世家絕大的反撲。

因而媚娘很快肅容對薑沃道:“糊名法這件事,咱們私下可以商議,也可慢慢去想,去完善此法。”

“但你先不許跟陛下提起,更不許在大朝會上當著所有朝臣提起,聽到沒有?”

哪怕薑沃點頭,媚娘還是前後囑咐了三遍。

看起來很不放心。

畢竟她想起了那一夜,她叮囑薑沃不要做‘為帝王社稷而死的臣子’,結果眼前人回了她一句‘我願意做個為我心中君王擋在前麵的臣子。’

那給媚娘愁的啊,徹夜難眠。

此時又逢此大事,媚娘不得不千叮萬囑。

薑沃見媚娘如此擔心,就笑眯眯道:“姐姐勿憂,我再不會這樣衝動的。”

媚娘的指尖輕而有規律的,一下下敲在她們方才一起整理的進士名錄上:“不要急著畢功於一役。其實,貢舉之法,哪怕還不公道,但到底已經傷到了世家的根基。”

她的手指從武德初年的進士名錄,一路劃到貞觀二十二年的貢舉。

“發現了是不是?”

薑沃也帶上了笑意,頷首道:“是,發現了。世家子弟參與科舉的人越來越多了,爭得也越來越激烈了,進士科所錄進士人數也在不斷增多。”

從武德年間,每科隻能取中四五名進士,到貞觀末,每科已然能取二十名左右了。

原先那種世家自行來把持朝野的局麵已經過去了。

現在,世家也開始越來越積極地參與科舉,讓子孫以此入仕——

規則製定者變了!

像是溫水煮青蛙一樣,世家從自己製定規則,慢慢滑入了‘遵守規則’的境地。

他們接受了這個改變,因為這個規則,好像還是他們能掌控的。

畢竟,如今科舉幾乎還是‘籍顯名’‘賣人情’。

似乎,朝廷官位,依舊是他們來把持。

但此時,媚娘和薑沃看著三十餘年來的進士科名錄之變更,心中篤定:不是這樣的了。

世家越致力於在進士科中尋人脈,給子孫謀前程,反而證明了科舉的影響力在逐漸加深。

世家已經認可了這項皇權製定下的製度。

自科舉起,寒門多了一道起家的指望,哪怕依舊是一條很難很窄的路,但到底不是從前路途斷絕,根本無路上天的情形了。

而世家,也漸漸開始習慣,要以科舉延續家族榮光。

攻守異勢了。

換句話說,現在朝廷終於變成甲方了,世家也開始要迎合甲方心態了。

“是啊。”

薑沃深深感慨:“所以,姐姐別擔心,我一定不會急躁的。”

薑沃望著媚娘,認真道:“我們更擅長持久戰。”

在蜀地,她想起了偉人那一句‘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

而現在,她又再次想起了《論持久戰》,要保存有生力量,要做一切自己能做的。不打無準備之仗,力求在敵我條件對比上有勝利之把握。[4]

恒久而緩慢的消磨敵人,增長自己。

沒有任何取巧的法門。

這始終是一場分勝負生死之戰。

想要拿走別人的既得利益,就要有與之相襯的權力與武力。

絕不是拿出‘這是為了天下萬民好’的大義,世家就願意自絕其族的。

*

於是這一年的科舉,薑沃向皇帝求了一個‘副知貢舉’的位置。

‘知貢舉’是每年總掌貢舉考的主考官。

薑沃第一年入吏部,從資曆名望上,自然都還做不了主考官。

這一年的‘知貢舉’,是王老尚書,薑沃就請命跟著上峰去學習貢舉事。

皇帝很痛快批了。

作為走馬上任的‘副考官’,其實薑沃的本意,是想來親眼見一見‘行卷’‘人情’‘通榜’這些惡劣風氣,以備知己知彼,好將來有根據地整頓此風的。

然而……

這一年的貢舉後,薑沃格外感慨:世事難料啊。

**

薑沃作為永徽五年的‘副知貢舉’,來尋她門路的朝臣著實不少。

然最先尋到薑沃的熟人,是盧照鄰。

他是來替人投卷的。

薑沃起初還婉拒了一句:“升之也知,我隻是副知貢舉,如何來為難我?何況盧家子弟,直接遞給王尚書豈不更穩妥?”

盧照鄰溫聲解釋道:“並非盧家子弟。”

“是我的一位朋友,並非出自名門世家,性情也有些直銳,因而雖少有才名,這些年貢舉卻一直不順。”

薑沃了然:看來是盧家也不太想讓盧照鄰結交的朋友。

盧照鄰目光依舊清和如許,取出一卷詩文:“且我既來擾你,再不敢以私交舉人,必是以我公心來論覺得其人有才。”

薑沃接過來。

當看到署名‘駱賓王’後,頗生感慨,倒也……不是不能。

*

而下一個來尋薑沃的,都不是行卷,而是直接來點名薦人的。

薑沃給眼前的閻立本倒上茶,然後好奇道:“閻尚書新任工部尚書,不忙嗎?”竟然還有空來吏部尋她。

前任工部尚書閻立德(閻立本兄長),因病致仕,皇帝便將閻立本從將作監調任工部。

“當真是忙的不可開交!”閻立本喝了口茶倒了一會兒苦水,這才說起正事:“但再忙,我也得來給你薦個人!”

薑沃與閻立本相識十餘年,彼此熟絡到都省略了客套。

閻立本直接道:“你們吏部再不能放過這個人才,那可是個海曲之明珠,東南之遺寶!”[5]

大有你們吏部要是不錄此人你們就失職了的架勢。

薑沃不由笑問道;“那我可要請教閻尚書了——這位滄海遺珠是何人?”

閻立本拿出一封名刺:“並州太原人,現夔州長史狄知遜之子,狄仁傑。”

薑沃給閻立本續茶的手微微一頓。

她接過了這張名刺。

半晌後抬頭。

“閻尚書舉薦,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