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獸人們隻是閑談, 要說對這件事兒最感興趣的無疑是山貓獸人們。
他們剛剛還一臉困頓地趴在地上打小呼嚕,現在紛紛用爪墊踩著獸人們的腦袋肩膀,探進獸人們的包圍圈中。
紅狐圓側頭, 臉上一陣柔軟。
他肩上蹲著藍。
見藍的眼睛裏波光微動,圓輕輕將他抱下來, 放在自己的身前。
暗這次不說話,而是輕輕拍了拍青的後背。
青立馬直起身, 底氣十足道:“他們是被自己部落的獸人趕出去的。”
“什麽!”獸人們倒吸一口涼氣。
在大荒裏, 部落裏族人的背叛是致命的。
青見他們不信,強調:“我們巡邏的時候,可是從兔獸人那裏聽得清清楚楚。”
單是黑狼部落的領地裏, 食草部落加起來都有幾十個。食肉部落不怎麽聯係,但食草部落卻聯係得比他們頻繁多了。
消息自然是從他們嘴裏來的。
震驚的聲音讓白杬輕輕動了動。
曜手沿著他烘幹的發絲往下, 輕拍著他的背。
白杬蹭了蹭曜的脖頸,收攏手臂,睡得更舒服了。
哄好了懷裏的人,曜抬頭:“暗, 每天下午回來你們不用幹活兒, 訓練。”
眸光劃過其他嘴巴還震驚張開的獸人,眸色暗沉:“其餘有空的獸人都跟著狩獵隊訓練。”
曜不開口, 大家隻當閑聊。曜一開口, 那就是關乎部落生存的大事兒。
獸人們紛紛警惕了起來。
這邊吵吵嚷嚷的,曜看了一眼懷中熟睡的青年。輕手抱起, 回到自己的山洞。
*
美滋滋地睡了一覺, 白杬正沉浸在房子建好的興奮當中。
耳朵一動, 卻聽到底下的草棚子裏是一聲聲疾馳而出的破空聲音。
白杬站在山洞邊探頭:“在幹嘛?”
“阿杬?醒了啊, 下午你有沒有事兒?”
白杬下午打算去聽課, 也沒其他的事兒了。所以他搖頭:“沒什麽事兒。”
下一秒,他就被球和草左右架著帶出了山洞。
“那你跟我們一起練。”
白杬這才來得及細看。
山洞前幾十米長的棚子底下,都是獸人們拿著弓箭在練習。
白杬蹙眉:“是不是出事兒了?”
“蒼鷹部落被自己部落裏的獸人趕出了獸王城,怕有萬一。而且我們好久沒練了,再不練都忘了。”
白杬點頭。他確實也該練一練。
剛拿起弓箭,就聽棚子中間的暗道:“上!”
頃刻,獸人們將箭固定在弓上。
一排望去,整整齊齊。
唯有白杬這麽個沒反應過來的。
暗冷銳的眼睛看來。
白杬立馬沉了一口氣,嚴肅了表情跟著獸人們一起。
暗檢查完所有獸人的動作,調整了幾個。道:“拉。”
“咯吱咯吱”的聲響在暴雨中鑽入耳膜,白杬被夾著雨水的風吹過臉頰。他眯了眯眼,手上的發力,肌肉繃緊。
暗:“保持不動。”
白杬知道自己脆皮,但是不知道自己這麽脆皮。
才三十秒不到,他的手就開始打顫。而邊上的球和草手上穩穩的,露出來的胳膊繃出一個流暢有好看的肌肉紋理。
白杬抿唇。手上抖的更厲害。
他怎麽能這麽弱!
曜從狐狸洞裏出來,視線便被邊上的白杬所誘捕。
看出他的手在抖,曜跳下山洞,輕輕帶住他的手。
後背貼來溫熱,白杬不用猜就知道是誰。他咬牙,頭頂抵著曜的下巴。肌肉因為剛剛發力太久,酸得厲害。
“我笨。”
“阿杬不笨。”曜取下他手裏的弓箭,“我教你。”
暗看了他們一眼,等曜帶著白杬的胳膊重新搭上箭。暗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樣架起。道:“放!”
幾乎同時,箭矢離弦而飛。
整齊劃一的箭矢如線,合成一把利刀切斷了雨幕。
另一邊的樹吱吱哇哇:“哇!我好厲害!”
沒等獸人們感慨完,下一秒,暗道:“上!”
獸人顧著興奮,趕不上暗的指令而出現了手忙腳亂的情況。但隻有片刻,立馬回到正軌。
暗:“拉!”
“嗷!慢點慢點!”
“不急不急。”
暗壓下眉頭:“放!”
“嗖嗖嗖……”這會兒,誰射得又快又好,誰磨磨唧唧或是技術不到家就表現了出來。
白杬看了一眼曜。
明顯,要不是曜帶著他的手,他跟不上暗的口令。
曜下巴擱在白杬的肩膀,臉貼著臉,輕聲道:“放鬆,他故意的。”
白杬眨眨眼。
看著剛剛還抱著玩兒的心態訓練的獸人們收緊了皮,心中明了。
暗冷嘲:“什麽德行,自己人都射!”
不得不說,這樣的暗讓人頭皮發麻。
暗的話多了,但是人也凶了。而這第一個被凶的人,是青。
剛剛顧著得意,沒跟上暗的指令。手忙腳亂時,箭早在搭上弓的時候就落在了地上。
但青隻幽怨地看了暗一眼,沒說什麽。轉過頭去看著雨幕之中,態度端正。
“上!”
“拉!”
“放!”
這次的指令一氣嗬成,能跟上的,就隻有狩獵隊那十幾個人。
暗掃了一圈,收回眼神。
“獸人、大荒獸都很快。用箭能更遠戰,但沒我們爪子快。”
“要真正把箭用好,必須把它變成爪子一樣,將它當做身體的一部分。”
“練不是玩兒,明白?”
“明白!”獸人們站得筆直,目光炯炯。
“上。”
“拉!”
“嗖嗖嗖——”
獸人們下意識放出了箭,臨了發現沒有聽到口令。
手一抖,箭歪歪扭扭。
獸人們怯生生地瞄了一眼暗。
暗掀開眼皮:“我喊了?”
獸人們縮了縮脖子。“沒有。”
暗眼中鋒芒一閃,瞬間道:“上!”
獸人們凝氣靜神,一舉一動全聽著暗的指令。
白杬也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這一聲聲的口令之中。
掛著的箭囊裏的箭在一根根減少,白杬被曜一直帶著,動作越來越熟練。
“上!”
“拉!”
“放——”
手一鬆,箭頭飛出。白杬臉皮繃緊,豎起耳朵時刻注意那邊的動靜。
“休息。”
白杬肩膀一鬆,彎了彎唇角。
他轉個頭,發現曜已經不在他身後,而是跑到上頭的洞口邊坐著了。
白杬不解:“你什麽時候上去的?”
曜伸手下去。
白杬握住。
曜手臂發力,將他拉上來,帶著坐進自己的懷裏。繼而捏他胳膊,幫他放鬆肌肉。
白杬背靠在他寬闊的胸膛:“後麵的都是我自己射出去的?”
曜:“嗯。”
白杬腿一攤。像山寨寨主似的,手臂被曜拉著張開。“我還是很厲害的。”
“阿杬最厲害。”
白杬耳朵尖像剛紅的小辣椒似的,漸漸暈出了色澤。
“我臉皮薄,你別誇。”他吱嗚著。
曜認真點頭:“好。”
“繼續。”
暗的話一響,白杬騰空一跳,比聽到上課鈴聲還要積極。
曜的腿上輕了,他看著山洞下白杬的發旋。眉頭一揚,笑意淺淺。
這樣也好。
一下午,大家都在練習。
棚子外麵是瓢潑大雨,棚子裏麵的獸人汗流浹背,頭發絲兒都冒著熱氣。
箭頭用完了就換成長槍。這些都是不需要近戰的武器。
白杬夾雜在其中,清楚地看到獸人們愈發熟練,甚至舉一反三,看著像是耍了好幾年的。
他自己像個小菜雞一樣,就會最基礎地拿穩手裏的東西做最簡單的動作。
等到後頭臉色微微蒼白,曜立馬拎著它回了山洞。而外麵的吼聲與雨幕聲,始終都沒有停歇。
白杬頂著獸皮毯子,水潤的眼睛望著曜。
曜眼睫垂下,藏住眼中的笑意。
見到他蒼白的唇色,心中又像被蜜蜂紮了,又癢又疼。
他蹲下,雙手捏住白杬的手腕,搭在他的腿上。“阿杬身體不好,適當就好。”
白杬低頭,鼻尖離曜的臉距離僅僅隻有五厘米。
“我已經成年了,怎麽還不好?”
“老祭司說,阿杬在肚子裏沒有待夠。”
白杬歎氣。
他知道自己是先天不足,可過來的這半年,也就發過兩次燒,已經是很健康的了。
可現在跟其他的獸人比起來,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可以歸結為先天不足。
體力、耐力、對武器的掌控力,這些被當做獸人天賦一般的東西,在他這兒少了不止一半。
“阿杬。”
“嗯。”白杬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曜的五官在眼中放大。
曜身上有一種野性的帥。鼻梁挺直,眉骨高,眼窩深。灰色的眸子帶著不羈與冷淡,若是不笑,滿是疏離。
白杬動動被他抓住的手。
曜眼睫扇動,鬆開。
白杬捧著他的臉,手指碰了下他的睫毛,笑了:“你怎麽這麽好看呀?”
曜長睫微顫。
白杬低頭,鼻尖抵著他的鼻尖碰了碰。“臉怎麽紅了?!”
曜喉結滾動:“阿杬……”
“是不是淋了雨發燒了?聲音怎麽又啞了。”
曜捏住他的手,托在自己的下巴處。“阿杬,別動。”
白杬緊張,手蓋上他的額頭。
曜隻能看見他的唇離自己越來越近,像紅透了了的豆兒果,好似帶著甜香。
“是不是暈,我不……唔!”
白杬瞳孔驟縮,狼耳狼尾立馬冒了出來。像醉了似的,輕輕搖動。
腦子裏炸開大片大片的煙花。
白杬眼珠凝滯,進而飛速轉動。
親……怎麽親了……
白杬克製不住地抿唇,結果卻抿住了曜的唇瓣。
觸感柔潤,涼涼的,清新的草木香像從皮膚中滲出。白杬僵直不動,隻有臉頰上柔順的長發輕蹭,像他此刻的心髒,輕輕**漾。
“咕咚——”吞咽的聲音異常清晰。
“阿杬。”曜聲音低沉,笑意繾綣。
“嗯……嗯?”白杬垂眸,長睫動得飛快,頭頂上兩個白絨絨的狼耳吧唧一下扣在腦門兒。
曜直起身。
白杬紅著眼尾立馬低頭。
曜慢慢湊近白杬。
白杬猛地抓緊**的獸皮,就在他以為曜親過來的時候,低沉的笑聲傳來。“阿杬,臉紅了。”
“轟隆”一聲,心神震顫。
白杬腳趾蜷縮。
他受不住他熱烈的目光,幹脆用手緊緊捂住他的眼睛。“你你你、你你不看!”
曜拉下他的手:“看不得?”
薄唇在動,唇中一抹殷紅惹眼。
白杬目光遊移,不看,又想看。看著看著發現自己離眼前的這張臉越來越近,白杬一怔,接著氣惱地鬆抽回自己的手。
“你剛剛幹嘛?!”
曜抬手摸了摸白杬的耳垂:“阿杬是我的伴侶。”
白杬嘴巴硬:“什、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曜聲音微低,下巴擱在白杬的腿上。長發披了滿背,委屈得像被欺負了的大狗狗。“成年儀式的時候阿杬明明同意了跟我一個窩。”
白杬牙齒扣住唇,壓下微白的印記。一鬆,更紅了。
“阿杬……”又是那沙啞的聲音,性感得不得了。
白杬覺得有點渴。
活了二十幾年,他還沒談過戀愛。這上來就親,他連呼吸都穩不住。
“阿杬。”
“你別說話!”白杬腦子混亂。
“阿杬是不想承認嗎?”曜像逗貓兒一樣,誘哄,“阿杬……”
白杬猛地抬起曜的下巴,一頭紮下去。
“嘶——”唇間低聲交錯。
白杬眼睛瞪大,看清自己做了什麽後慌張地鬆開。
曜一把勾住他的腰,低聲道:“阿杬……要負責的。”
“負責,負責!”白杬別開頭,不動。
曜捏著白杬的下巴轉回來,抬起身子湊近他:“阿杬,疼。”
四目相對,呼吸交錯,白杬羞得眼中含淚。
他望著灰眸中的笑意,又氣又惱,報複似的再啃了一口:“疼死你。”
曜輕輕笑了。
白杬蓋住他的臉,整個身子往後仰。“鬆開。”
“不鬆,阿杬疼。”
“疼什麽疼。”
嘴巴上這麽說,但心中多了點擔憂。
他捧著曜的臉看去,立馬變了臉色:“……怎麽流血了!”
他將指腹按在了曜破皮兒的唇角。可自己卻像被欺負狠了,眼尾還泛著紅。
“不是說皮厚嘛。”
“皮厚也抵不過阿杬的尖牙。”
白杬瞪他。
大雨滂沱,夜幕降臨。
曜起身,將白杬抱著往被子裏塞了塞。
白杬下意識勾著他的肩膀,觸及皮膚的細膩溫熱,指尖蜷縮。
他望著曜的側臉。
慢慢地,試探般地將自己的額頭貼過去。“曜。”
“嗯。”曜掀開獸皮毯子坐在白杬的身側。
白杬深吸幾口氣,將剛剛的事兒壓進心底。隨後低聲道:“明天我就跟著狩獵隊出去。”
“好。”
白杬嘴角微彎,默默往曜的身邊挪了挪。
藏在獸皮毯子裏的手顫了顫,一咬牙,腿兒跟胳膊盡數搭在了身邊人的身上。
曜收緊胳膊,下巴抵著他的額頭,一如往常。
白杬仰頭,隻笑。
曜鼻尖碰了下他的額頭:“快睡,明天要早起。”
*
翌日。
照星祭司所說,雨下到第二天早上就沒有下了。
白杬惦記著今早的事兒,天還麻麻亮的時候就起床。
曜打著嗬欠跟在他的身後,寸步不離。
昨天的雨下得大,走在草地上,有咯吱咯吱的水聲。白杬低頭看了看,心中一歎。
河邊的地,用來種稻穀再合適不過。
可惜沒有種子。
狩獵隊和采集隊的獸人們正在分發食物,是昨晚樹他們廚師隊伍烤好的肉。
白杬得了一個最大的羊腿兒,他反手遞給了曜,自己換成一個小的。
“我們還是去南邊嗎?”白杬問。
暗:“去東邊。”
白杬點頭。南邊山上有才被從獸王城趕出來蒼鷹部落,現在可能正暴躁著。不去也好。
幾下啃完手裏的肉,獸人們拉著拉車,白杬變做狼,跟在曜的身邊。
“出發!”
往東邊走,要穿過數不盡的山林。
獵物也多半是在山林裏。
路過了幾座竹海連綿的山脈,再往東邊走,茂密的叢林鬱鬱蔥蔥。
白杬跑得氣喘籲籲的時候,獸人們還沒有停下。白杬知道自己的體力極限,果斷衝著一直跟在他身側的曜“嗷”了一聲。
接著自己猶如**秋千一樣,被曜勾著前腿兒抱起來。
白杬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吐著舌頭喘氣。
東邊大山沒有,小山不少。
再一個小時後,天徹底亮了。獸人們停了下來。
白杬爪墊拍了拍曜的肩膀。曜下巴在他的柔軟的毛毛上蹭了蹭,接著彎腰將他放下。
這裏依舊是一片山林,間或有些草毯。
樹木叢叢,草木深深。
白杬看到了許多的長毛草,但是沒見著一頭能吃的野獸。
狩獵隊已經捕獵去了。
青看了一眼白杬,道:“阿杬,你跟我們一起嗎?”
“一起。”
草原、叢林之中,黑狼都是王者。林子裏的大型野獸不少,也能捕到足夠的獵物。
沒走多遠,白杬隻聽到不遠處鳥兒的驚叫。
抓鳥去了?
四周樹木高大,看不見狩獵隊那邊的情況。白杬回神,在地裏翻找能吃的植物。
忽然,他目光一頓。
“蘑菇!”
“什麽?”采集的獸人們湊過來。
見白杬將地上的菇撿起來,青嚇得一跳,立馬將白他手裏的蘑菇拿掉。“阿杬,這個不能隨便吃。”
“以前有獸人不小心吃了,肚子疼了好多天。”
白杬笑道:“這個可以吃。星祭司教過我。”
即便是沒教過,白杬也稍稍能認出來手裏的蘑菇是能吃的。他以前旅遊的時候采過,也吃過。
“紅狐就是喜歡吃這些長得好看的東西。”
草蹲下,扒開白杬找到蘑菇的草叢,裏麵還有一大片。
“菇的名字是不是就是這個?”
白杬點點頭:“按照讀音的話,有這個字。”
“蘑菇好吃,口感跟肉差不多。”
青:“那也沒有肉好吃。”
獸人們對這個不感興趣,專注地去找那些野菜。
白杬見曜沒有跟著狩獵隊去捕獵。對他道:“曜,拿個獸皮袋子來。”
蘑菇容易碎,回去的時候還要跑。
白杬用獸皮袋子裝,也沒想著蘑菇能完好無損地跟著他們到部落。
能吃就行,環境艱苦,沒那麽多的講究。
白杬扒著草葉找蘑菇,曜看了看他手指沾著的腐葉,拉了一根兒樹枝折斷給他。
白杬蹲在地上,接過後衝著他笑笑。
草叢很深,踩在上麵都是軟綿綿的。
昨晚下了雨,土地的濕度大。踩下去,會有泡泡鼓起的聲音。
蘑菇是新長出來的。
大的巴掌大,小的拇指大。但凡是能吃的,白杬一個也不放過。
曜緊跟在他的身後,時不時豎耳注意周圍獸人的動靜。
看著身前蹲成團子似的白杬,曜眼神微動。
白皙的後脖頸處,一個大蚊子趴在上麵,肚子已經喝撐了,透露著血一樣的顏色。
曜的臉一黑,巴掌拍過去。
白杬嚇得趔趄,直接往後倒。
曜手臂往他腰上一環。聲音微低:“不癢嗎?”
“什麽?”
曜手在他的麵前攤開。“吸了這麽多的血。”
白杬眯眼,別開頭去。“不看不看。”
他往前挪了幾步,又見到一棵大樹底下像半圓似的圍起來的蘑菇。
手快速往下。
“阿杬!”
前一秒剛觸及一個滑溜溜的東西,後一秒就被曜石拎著快退了兩步。
白杬呼吸停滯,猛地掐住手心。
他已經知道他摸到的東西是什麽了。
因為此刻曜抓住了它的腦袋,而它的身體和尾巴卻是搭在自己的胳膊上。涼幽幽的,帶著爬行動物特有的腥氣。
白杬毛骨悚然,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他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腿軟著躥出去。
白杬整個人像軟麵條一樣掛在草的身上。他吞咽了好幾口,虛聲:“……蛇。”
草驚喜:“蛇啊,這個好吃。”
“不好吃,不好吃!”白杬像個考拉,緊緊掛在草的背上。腳不落地,瞳孔緊縮。
曜抬手要扔。
草立馬道:“留下,回去吃。”
冬天的時候肉不夠,他們就會去掏洞。這種黑白斑紋的蛇是大荒最常見的蛇。沒有毒,但是肉細嫩。
是個食肉部落遇到了都會吃。
白杬:“別過來……”
曜扔下手裏的東西,草立馬背著白杬興衝衝地跑過去撿。
白杬幾乎頭發都炸了,他直接往地上一跳。
曜眼疾手快,撈住他抱住。
“不怕。”曜拍著他的後背。
白杬咬牙:“你、你抓了蛇的。”
白杬歪著個身子,看著曜剛剛的那隻手,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曜右手背過去:“那就一隻手抱。”
草拎著已經死掉的蛇在白杬麵前晃晃。“阿杬不怕,我們吃了他。”
白杬嘴唇微顫,瞳孔微微放大。
他埋頭藏在曜的身上,沒讓其他的獸人看見自己蒼白的臉色。
獸人們見了,善意地笑笑。
“小時候阿杬吃過呢。”
“可不是。”
白杬隻覺得周圍有嗡嗡的聲音,他卻聽不太清內容。
他側頭,鼻尖抵著曜的脖頸。沉穩的心跳像是強有力的鎮定劑。
曜單手抱著白杬,走到拉車所在的地方坐下。
獸人們說著話,邊去照著獸皮袋裏的蘑菇撿。
這裏的長毛草多,野菜卻不多。相比起來,還是隨處可見的蘑菇好找一些。
剛剛還說蘑菇沒有肉好吃的獸人們果斷換了目標。
“阿杬。”
白杬目光發怔,感受到耳邊的溫熱,他默默收緊了抱著曜脖頸的胳膊。
“嗯。”
他原本是不怕的。
小的時候,村子裏的環境好,時不時就能見到。
見多了,心裏還算可以接受。
可是後來沒有了監護人,他在親戚間流轉。親戚不待見他,他們自己又有孩子。隻當他是個負擔。
大人不喜歡,小孩自然跟著學。
那是時候他睡在堆放著木柴的豬圈裏。就一個木板,上麵墊著幹草,還有一床已經不算軟和的棉花被子。
磚瓦房裏,經常容易發現蛇的痕跡。
他不怕。
可是在他睡著的時候,親戚家的大哥哥教唆著跟自己一樣年紀的小孩子將這些塞進了他的被子裏。
放到了他的衣服上。
甚至在他幹活兒的時候,直接拉開後衣領放進去。
那滑溜溜的觸感,咬人的疼,纏著脖子的緊……即便是此後的二十幾年裏,於他而言也無疑是個噩夢。
但是他求助無門。
親戚說那東西無毒;說弟弟是在陪著他玩兒;說他在他們家吃白飯,讓弟弟高興是應該的。
白杬當時看著那個每每見自己被嚇得發抖而拍手歡呼的小孩子,隻覺得恐懼。
他身體本就差,嚇得多了連夜發高燒。
差點燒得他沒了命。
親戚被嚇到了,不想擔著他這條命,又扔給了其他的親戚。
這麽一家一家地扔,不久後,他就回到了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