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待進了洞裏,白杬重新被曜捂在肚皮下。

曜招來樹說了幾句,隨後樹也嘀嘀咕咕帶著狼出去了。

“曜?”

“嗯,等會兒就能喝了。”

白杬扭了扭自己被禁錮住的身子,無力地往大爪子上一攤。像一棵炸開的蒲公英。“好吧。”

看樣子,現在的他是不被允許多在外麵待著的。

很快,外麵有了動靜。

樹領著狼回來了。

火堆旁,白杬欣喜地看著他們將扁平的石頭放下。樹搓了搓露出來的肌肉緊實的胳膊:“要幾個大石頭?”

“三個。”曜道。

白杬拱了拱曜的手,身上被禁錮的力道小了。

他腳下踉蹌,忽然變做了一個少年的模樣。

光溜溜的。

四肢修長,白白的皮膚像牛乳做的,手臂上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胎記,瞧著與上一世的一模一樣。

來不及看自己的模樣,下一瞬,白杬立馬打了個哆嗦並下意識想往大黑狼的毛底下藏。

毛皮兜頭蓋過來,將白杬捂得嚴嚴實實。

“唔……”視線一黑,白杬像剛上岸的小魚無措撲騰著。聲音微亂,“曜!”

“冷,快變回來。”曜催促。

“等會兒,馬上。”白杬咬牙,倔強地將毛皮裹好。

一件又一件。

“……曜,動不了了”

“那你變回來。”曜灰色的眼裏滿是不讚同。冬日冷,獸人鮮少會便成人形。

阿杬身體才好,怎麽能經得起折騰。

白杬無法,又不想變回去。隻低頭不去看大黑狼的眼睛,等他弄完。

目之所及,毛乎乎的狼爪子變成了修長的大手。麥色的,上麵覆蓋著青筋,是成年男人的手。單是看著都極為有力。

餘光處,麥色的身軀上健碩的肌肉宛若最精美的雕刻,一絲一縷都透著野性的美。

白杬猛地抬頭。

曜低頭,鼻尖挨著他的鼻尖。嚴肅道:“要做什麽,我來就好。”

“你……你冷!”

顧不得曜說了什麽,白杬腦子裏像灌入了滾燙的岩漿,一切思緒都化作了灰燼。

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見到**的美男。還是蜂腰長腿,一絲一毫極盡造物主之力的極品男人。

白杬視線亂飛,臉色緋紅。結巴得話都不知道怎麽說了。

他蛄蛹著,奮力伸出手,想把皮子分給他。可剛動一下,又被揉了揉軟發製止。

曜將自己的獸皮裙穿上,隨意披了一件大的毛皮。隨後認真看著縮在毛皮堆裏的白淨少年。

“阿杬說,我做。”

白杬不確定地看他一眼,睫毛顫動得飛快。“……曜。”

“嗯。”男人應聲,低低的,像是怕嚇到眼尾紅紅的少年。

確定是曜,白杬看見他的肩上披著的毛皮縫裏露出來的胸口,怕他冷著隻能隻忙道:“扁平的石頭壘起來,壘三個,壘得一樣高。”

要是有泥,糊上一層可以更堅固。

可這個大雪天,都是凍土。也不好弄,隻能將就著。

曜的動作快,幾下弄好。

白杬從毛皮卷兒裏艱難掙紮出手,試圖推了推。

很好,紋絲不動。

沒多久,樹幾個又回來了。他們一人扛著一口石頭鍋,往地上一放。接著立馬扯了獸皮裙變成了黑色大狼往火堆邊一趴。

“呼……冷、冷死了。”

白杬看著幾口深深的大鍋。

確實是鍋,裏麵都是凹下去的,還有不少狼爪印。跟洞裏的牆壁上的爪印大差不差。

這下不用懷疑,這麽大的山洞,肯定是這群狼用爪子挖出來的。

好厲害……

不過吃飯的東西,還是要處理一下的好。起碼得打磨一下。

白杬動了動胳膊,小聲道:“曜,我可以出去嗎?”

“不可以。”無情又冷漠。

“哦。”白杬挪動,與他並排。

又捏著一角,毛皮搭在他露出來的腿上。

“可是石鍋需要磨一磨,不然煮出來有沙子。”他試圖商量一下。

樹眼睛滴溜溜地轉。

不用曜說,聽著他們的話,一個鯉魚打挺起來。

曜:“等著。”

*

日光退去,暖光閃爍的山洞裏,石頭摩擦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音終於停下。

鵝卵石石杵在狼堆裏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白杬手裏。

白杬癟了癟嘴。

石鍋裏的雪混著沙子已經化開,內壁上嶙峋的抓痕也消失不見。

白杬顛了幾下鵝卵石,不免嘀咕:磨個鍋都不讓磨,簡直溺愛。

“可以了嗎?”曜問。

“嗯嗯,可以了。”

樹打了個嗬欠,懶散道:“杬,然後呢?”

“用雪清洗幾遍,再裝滿滿的雪進來就好。”

“那我去!”草起身,隔著火焰望向另一邊的白杬。草心中愈發篤定,白杬絕對能擔當祭司的大任。

不消片刻,半人高的石鍋被架在了火上。

狼群自發後挪,空出中間的地方。

火在石鍋底下燒了起來。

白杬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通風口,還有那半露出的洞口,心下稍安。他側身,嘴巴湊在狼耳邊:“曜,燒火的時候山洞不能堵知道不?”

毛乎乎的狼耳被熱氣吹得顫抖。

白杬的臉下一秒被狼頭輕輕撥開。

“知道了。”曜抓了下自己耳朵,應聲。

“阿杬,你喝得完嗎?”樹癱坐著,傻愣愣地問道。要他幹力氣活兒可以,可磨了一個下午的石頭,愣是將他折騰得夠嗆。

要不是為了小幼崽,他才不願意呢。

現在部落的狼都知道,他們這麽忙活,是為了給小幼崽煮“咕嚕咕嚕”的熱水。

樹是累了,覺得白杬一頭小狼喝三口鍋的水是肯定夠了。但是在其餘成年狼獸人的眼裏,三口鍋哪裏是夠!

等明天,他們再弄幾口。

保證杬喜歡哪個用哪個!

地兒隻有這麽大,曜安排的三口鍋架上後剛剛好。樹看了看,拿著燒了的木頭棍子圍著幾口鍋與火堆畫了一個圈。

木頭在地上點了點。

“圈圈裏麵,狼不能趴進來。不然會燒到毛毛。”

“嗷。”

“嗷嗚。”

樹滿意地點點頭。

白杬眼中笑意點點,看樹莫名有種看十幾歲的少年狼獸人甩著尾巴當老大的錯覺。

“樹多大了?”白杬輕輕拉了拉曜的狼毛尖尖。

曜低聲:“才成年。”

“怪不得。”

放在上輩子,就是個十八九歲的高中生。還年輕著呢。

指尖摸著狼毛,摸著摸著就放入黑色的毛毛裏暖手。

環顧一圈,見山洞裏的地兒除了生火的那一片,剩下的地方剛剛夠狼們趴著。

曜說的三口鍋,剛剛好。

白杬咕噥:“曜好厲害……”

曜耳朵尖一顫,“嗯”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阿杬說自己哪厲害,但就是誇了自己厲害。蓬鬆的狼尾巴愉悅地甩了甩,又將跟前的少年扣緊了幾分。

“冷不冷,變回來好不好?”

“不行,還要看著火呢。”

火緩緩燒著,山洞裏暖烘烘的。這會兒曜倒是不強製要求了。

石鍋厚,難煮。

等狼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時,一個二個早已經睡熟了。

白杬最後看了一眼火,藏在黑狼的肚皮下緩緩閉眼。他嘟囔:“不燒了,明天倒了水就可以用了。”

曜下巴擱在他的頭頂,“嗯,睡吧。”

白杬腳心踩著狼肚子,揪著曜的毛毛睡了。

*

次日。

饑腸轆轆的狼們醒來。

三口大鍋底下,火舌舔舐木柴,將石鍋底下熏得發黑。

越來越多的小泡泡從鍋底浮起來。

“怪不得這麽舒服。”樹舒展前肢,伸了個懶腰。

他甩了甩頭,見洞門口沒被積雪堵上,便招呼著守著食物洞口還迷糊著的兩頭狼進去拿食物。

白杬背靠曜,攏著獸皮被子坐在石鍋前,一邊烤火一邊用著骨針縫製自己的皮襖子。

見狀,他立馬問道:“樹,今早吃魚嗎?”

樹笑眯眯道:“嗯,我們吃魚,杬吃牛肉。”

其他狼一聽,紛紛垂頭喪氣地往洞外去。狼不喜歡吃魚,狼吃魚經常被卡住。

但是有吃的就不錯了。

哎!

等這個冬季過了,他們發誓,這輩子都不吃魚了。

白杬:“樹!我想喝魚湯。”

“魚湯?”

黑麻麻的洞裏傳出樹疑惑的聲音,等他們三頭狼出來,已經叼著了星祭司送來的大肥魚。

樹鬆開嘴裏的魚扔在分食物的獸皮上。

“嗯!魚湯。”

白杬費勁兒地用骨針穿過獸皮,立馬攏著身上的皮子起來。“就是把魚放進鍋裏煮。”

樹張嘴就要說“好”,可是想到阿杬是還沒成年。

萬一卡住了……

他看向白杬身後閉眼打盹的大黑狼。“曜。”

“聽阿杬的。”

“那我煮了?”

他們部落附屬的食草部落裏經常喜歡用石鍋煮東西吃。

無非就是將食物扔進水裏,燒火就是。

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吃的。

不過幼崽喜歡,那自然要滿足。

樹沒有絲毫的猶豫,叼起起凍得硬邦邦的魚就要往水裏扔。豪邁的樣子看起來不是做飯,是要炸鍋。

白杬目瞪口呆,立馬道:“等一下!”

他一聲高喊,解決完生理問題的狼們也紛紛跑回來。

腳步淩亂,氣勢洶洶。

白杬看著魚身上還有幹涸的血跡,厚厚的魚鱗還閃著光,蹙眉。

“阿杬怎麽了?”

“樹,你欺負阿杬了?”

“叔/哥/阿爺幫你欺負回去!”

白杬鬧了個大紅臉,被一句有一句關心的話弄得不知所措。

曜:“沒事,坐著。”

頃刻,山洞裏安靜下來。

白杬衝著狼群友好笑笑,道:“……我沒受欺負,是魚要處理一下。”

“唔!可愛!”

“阿杬胖胖的更可愛。”

“咦,要剛出生兩個月的時候最可愛,我還抱過呢。”

“我也想生崽崽了。”狼群後頭,體型稍小的黑狼小聲道。

他話雖期待,可眼裏滿是落寞。

他身邊的大黑狼蹭了蹭他的脖頸,安撫:“過幾年,會好起來的。”

“阿杬好了,部落也會越來越好。”

“……嗯,會好的。”

*

“怎麽處理?”

草湊過來,蹲在白杬的邊上。

白杬環顧一圈。在一群狼的眼裏,他隻看到了好奇和……驕傲?

他們都不懷疑的嗎?懷疑自己怎麽知道這些的。

曜見白嫩嫩的阿杬迷茫的眼神,輕笑著蹭了蹭他的臉。“問阿杬呢,怎麽處理?”

白杬咬咬牙,視線與曜灰色的眼睛對上。

他來了短短幾天,曜在他心裏是最聰明的。應該早已經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兒。

“別怕。”

曜低頭,鼻尖靠近。

濕漉漉地貼在白杬的臉上,沉穩的聲音透著信任與鼓勵:

“你是部落唯一的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