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青磚的燒製時間看窯的大小。

有的三五天, 有的像他之前見過的那種一次燒幾萬匹的磚窯,燒製冷卻時間要二十幾天。

一切靠自己摸索。

用柴火的窯需要時常看著,看到最後, 白杬幾乎是撐著自己的眼皮強撐。即便是偶爾閉眼,腦子裏也是熊熊烈火。

柴火在有序減少。

日升月落, 星圖變幻。

窯室裏,磚上的紅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層層上移。

到了最後一層, 已經是三天後。

他頭發淩亂, 雙眼發怔。

濃重的黑眼圈掛在眼皮子底下。圓眼像被窯裏的灰塵鋪滿了,蒙著一層陰翳,裏麵血絲縱橫。

白杬如此, 跟著他一起熬了三天的獸人們也差不多。

按照最初安排的輪班,獸人們確實是該誰遞柴火就誰遞柴火。但是該睡覺的時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惦記著事兒,總睡不著。

起初他們還勸白杬去睡。到後頭,他們幹脆一起加入,就盯著那火看。

也一直熬到這裏麵的磚燒好。

他們現在是一個個氣質頹然, 臉色發黑。身上的獸皮皺皺巴巴帶著股子餿味兒, 像去沿街討飯似的。

後山的獸人緊張,前山的獸人們也寢食難安。

他們是幹完活兒就往這邊跑, 好像這邊才是山洞一樣。

白杬讓他們幫能裝水的東西全部拿過來。有急得不行的獸人甚至覺得盆不夠, 直接就地一坐,爪子現刨。

急昏了頭。

磚快“熟”的時候, 白杬頂著一臉的疲色, 招呼獸人們開工。

天不亮, 安靜了三天的後山生靈皆醒, 熱鬧起來。

煙道口, 彤色火光閃爍,磚燒透了。

白杬不敢耽擱,立馬讓獸人們大盆小盆地從河裏端水開始最後一步——窨水。

陶窯已經完全封閉,煙道堵塞住。

獸人們忙而不亂,打起精神爬起來,排成長河一般從就近的河裏端水往陶窯送。

窯室裏的溫度極高,水沿著窯壁下滲,遇熱迅速變成水蒸氣。

氧氣進不去,磚裏的鐵不完全氧化變成青色的低價鐵,最終才能燒出抗腐蝕、氧化等都優於紅磚的青磚。

“阿杬,要倒多少水啊?”樹張著嘴巴吐舌頭。傻兮兮的,不像狼,像狗。

白杬揉了揉眼睛,聲音黏糊成一團:“裏麵那麽多的磚瓦呢。”

他隻覺得上下睫毛沾了膠,眼皮子無力,怎麽睜也睜不開。

深吸了口氣,白杬搖搖晃晃到溪邊。

他往自己臉上潑了幾把水,甩甩頭,這才清醒了幾分。

曜默默無言,隻輕手給他擦幹臉上的水。“做完了,就好好休息幾天。”

白杬額頭往他手心一栽,點頭。

《天工開物》有言:“磚瓦百鈞用水四十石。”三十斤一鈞,四鈞為一石。也就是三千斤的磚瓦要四百八十斤的水。

白杬看著自家這些大小不一,材質不一的木盆、陶罐兒,搖了搖頭。

還是估摸著來吧。

旭日東升,天光大亮。

從草地上到山坡,整條路濕乎乎的。踩踏多了,幹燥的地都變得泥濘。

白杬眯了眯眼睛,看了下已經移到頂端的太陽。手擺了擺,道:“可以了,回家休息去。”

他往曜的身上一趴,閉眼。

撐著的弦崩斷,五秒不到,呼吸綿長。

曜彎腰將人抱起,回到他們待了三天的獸皮毯子處。他將白杬記錄得滿滿當當的獸皮紙拿上,帶著人回去。

金捂著鼻子大了個嗬欠,正要就地趴下。炎立馬架著他的胳膊:“走走走,回去睡。”

其餘的獸人見狀,又把建築隊的獸人們或扛或抱或背,麻溜地帶走。

剩下的獸皮毯子則由收尾的獸人們拿。

頃刻,熱鬧的後山變得寂靜。

*

獸人們忙前忙後幾天,總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還沒走到自己的窩,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安置好了建築隊的獸人,其餘的獸人們紛紛打著哈欠,往草地上一趴,閉眼緩神。

“這個青磚總算是是燒好了。”

“阿杬也可以好好睡一覺。”

“嗬欠,我為什麽也這麽困……”

陽光燦爛,明晃晃地掛在天上。

不過一個小時,本該睡好覺的白杬窩在山洞的石**,整個人躺在大黑狼的身上,雙手緊抓他脖頸處的長毛,不停地囈語。

“火……”

“熱,加水……水。”

曜低頭,將人撈進自己的懷裏。

阿杬的臉怎麽這麽紅?

他鼻尖碰了一下白杬的臉,瞬間,瞳孔驟縮。

“阿杬,阿杬!”

曜立馬邊成人形,腰間隨便綁了獸皮就抱著白杬往外麵跑。

“星、梧!”

曜焦急地從獸人們的跟前跑過。

趴著的獸人們立馬從地上彈跳而起:“阿杬怎麽了?”

“去看看!”

*

狐狸洞裏。

白杬懨懨地趴在曜的肩膀上,臉色紅得像成熟後的豆兒果。

夢中的白杬被架在火上烤。他全身都熱,汗水還沒落下就被蒸發。

白杬難受地往熟悉的頸窩裏蹭,張著嘴巴喘氣兒。

氣息打在曜的鼻子上,滾燙。

“阿杬哥哥怎麽了?”幼崽們立馬圍過來。

“阿杬哥哥生病了。”菇小聲道。

“噓——”

“不說話。”

阿寧擔憂地看著獸皮上睡著,眼睫顫動不停的人。

阿杬哥哥這幾天很辛苦,阿爸不讓他們去找阿杬哥哥。所以也沒看見他最近是什麽樣子的,哪知道會生病。

獸人很少生病,阿杬哥哥的身體好像很弱。

發熱的情況白杬以前給小狐狸們看過,星直接讓曜幫他擦一擦身子。隨後兩個祭司嘀嘀咕咕,梧去找草藥。

白杬隨手捏的小陶罐子正好被用上煮藥。

獸人們站在外麵,即便是頭頂的太陽將汗水都激發出來了,獸人們依舊一動不動,捏緊了手盯著洞裏。

“阿杬怎麽會生病?”球道。

黑狼們三言兩語說了個清楚:

“阿杬在阿爸的肚子裏待得時間不夠。從小身體就不好。”

“阿杬小時候淋了雨、曬久了太陽都會生病。”

“成年後,本該好一點的……”

“三天沒睡覺,阿杬本來就撐不住了,還在強撐。”

獸人們擔憂地緊盯著洞裏,愧疚地低下頭。

“還不是我們自己沒有用……”

“阿杬才剛剛成年。”

“好了好了,別說喪氣話了。”夢聲音略急地打斷了大家的談話。

他輕巧地跳進洞裏,拿了一個幹淨的盆子去裝水。

洞裏的氣氛有些沉默,幾個老獸人坐不住,時不時地站起來摸摸白杬的額頭和手心。

另一邊,樹像燉肉一樣大火把陶罐裏麵的水燒開。

他的大勺子不斷在裏麵壓著,不消片刻,將梧丟進去的草藥煮成了菜湯糊糊的樣式。

草藥糊糊倒入碗裏,樹又急吼吼地端進了狐狸洞裏。

“藥來了。”

“讓一讓。”

夢:“這麽燙,阿杬怎麽吃。”

樹停步:“也是。”

夢指了指自己手裏的盆:“放進來。”

“哦哦。”

碗裏的藥不停地用筷子攪拌,冷了後又讓白杬吃了下去。

好一陣混亂吼,白杬從鬆開了擰緊的眉頭,抱著曜的胳膊,重新睡得安穩。

獸人們齊齊鬆了一口氣,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以防萬一,曜沒有將白杬帶回自己的山洞,而是抱著他,直接在狐狸洞這邊讓他睡著。

下午,兩個祭司又讓白杬吃了一大碗的藥糊糊。

摸著白杬身體跟他們差不多熱了,才讓曜將他帶回去好好看著。

*

白杬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的時候,他覺得全身無力,骨頭縫裏都透著酸。

天幕漆黑,像是早上。

白杬轉個身,腦袋就抵在了曜的胸口。他抬起軟趴趴的手,哼哼唧唧地往他胸口一放。

“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又沒有睡好?”

曜大掌貼著他的額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白杬吸了吸鼻子:“要不我們還是分床睡吧。”

他腦子裏像裝了秤砣,沉沉的壓著他難受。

曜:“不行。”

“阿杬是生病才沒有睡好。”

“我又生病了?”

“嗯。”曜坐起來,再圈著白杬的肩膀和腰,將人抱坐靠在自己的身上。

“喝點水。”

白杬看著送到自己嘴邊的碗,抿了下幹燥的唇。

確實渴了。

他手搭在曜青筋微凸的手腕,大口大口地往肚子裏灌水。

喝完了打個飽嗝,腦袋往曜的肩膀上一歪,無精打采:“現在是早上還是晚上?”

“晚上。”

白杬將又送到自己嘴邊的碗推開:“那我睡了一天啊。”

“一天一夜。”

“怪不得我全身發軟。”

曜將碗放到床邊的木樁子上。

他沒再說話,而是握著白杬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

掌心不熱了,隻是濕漉漉的。

曜低頭,鼻尖在他的額角貼了貼。

頭發也濕了。

白杬五根手指收緊,握住曜按在自己掌心的大拇指。“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曜瞳孔裏倒影出白杬蒼白的臉,暗沉幽深:“沒有下次。”

“不會的不會的,這次不是情況特殊嘛。”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白杬現在就是風雨後蔫巴了的小草,打不起精神,提不起腰。他就這麽一直趴在曜的身上享受著按摩,按得舒服了,時不時哼哼幾聲。

曜眸中倒映著嘴角微彎的人,低頭與他貼著額頭。

白杬長睫像小刷子一樣掀開,露出底下水潤的眸子。

曜看著他,仔細辨認他的臉色。

白杬圓眼咕嚕一轉,疑惑不已。

怎麽了嗎?

“咕咕——”

“餓了?”

白杬捂著肚子,側身對著曜,將自己半蜷縮起來。

曜起身,架著他的腋窩往身上一抱,托著白杬出去。

這會兒天色不算早,除了零星兩個獸人,其餘的獸人已經回去睡了。

夢看見白杬,忽然一怔。他站起來,笑得有些疲憊。“阿杬起來了。”

白杬:“阿夢叔,你怎麽還不睡?”

夢視線在白杬的臉上掃了一遍,溫柔道:“我這就去睡。”

夢拉著自己的伴侶力回去。

“阿杬好了,終於可以睡一個放心覺了。”

夜風將夢說的這話吹來,白杬眼睛忽顫,埋頭在曜的頸窩蹭了蹭。

“我讓大家擔心了。”

曜:“嗯。”

白杬沮喪地耷拉個腦袋。

曜端著鍋裏還溫的食物出來,白杬就坐在他的一條腿上,慢慢吃。

雖說餓,但是生病之後胃口也不怎麽好。

白杬吃了一半就吃不動了。

曜也沒強求,隻看著那已經快要熄滅的篝火,將碗裏剩下的放回去。以防他半夜起來餓了。

洗了把臉,又漱了口,曜將他帶回了山洞。

白杬一個人盤腿坐在**,看著坐在床邊也比他高一個腦袋的曜。

這個架勢,有點像是秋後算賬。

回想起自己熬了的那幾個大夜,還有曜溫聲讓他睡一會兒的勸慰,再有這病了的事兒。

白杬不免緊張地盯著曜,心裏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我、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

不管怎麽樣,先承認錯誤是對的。

冷臉的曜他不習慣,也怕。

不是恐懼的怕,是被最親近的人責罵的自愧的怕。

白杬垂著個腦袋,手指不停地揪著獸皮毯子上的毛,就是不敢看一眼曜。

發燒是很嚴重的事兒,確實是嚇到他們了。

過來會兒,床邊沒什麽動靜。

白杬試探著抬頭。

眼睛圓溜溜的,像從洞裏探出腦袋的小貓,迷茫懵懂。

曜呢?

洞裏就這麽大,一眼看完。剛剛還在的曜沒了影兒。

“曜?”

“嗯。”山洞外傳來的。

白杬正要下床,曜端著大盆上到洞裏。

白杬抓緊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曜矮身,將盆子放在床邊。他擰幹裏麵的獸皮帕子,輕輕地抓著白杬的手擦拭。

就在白杬以為他不理他的時候,曜輕聲:

“你嚇到我了。”

他抬起頭,看著白杬。

深眸裏情緒濃如墨。像暴風雨狂卷著烏雲,將所有的平靜攪得混亂無序。

隻看一眼,白杬心髒抽疼。他幾乎下意識地捏著曜的手腕。

指腹貼著他手腕的裏側,不安地蹭了蹭。

“我……是我沒有考慮到。”白杬跪坐起來,身子前傾地抱住曜的脖頸,像小鳥築巢,將自己窩在他的懷裏。

貼臉蹭蹭,白杬不動了。

曜拉開他的衣擺,細細地擦拭他背上已經幹了的汗水。

他唇角一直挨著白杬的額頭,也不撤開。給他擦完身體,曜把水端出去倒了。

白杬還呆呆地坐著。見到曜一進來,立馬張開手臂。

曜矮身。

白杬抱住他的脖頸。

曜彎腰遷就著他,脫了鞋上床。再將人好好抱著。

“不生我的氣好不好?”白杬巴巴地看著他。生了病的人,說話的聲音都軟乎了。

曜順著他的頭發,隻道:“又瘦了。”

白杬勾著他的小拇指,小獸試探般輕輕搖了搖,重複:“不生我的氣好不好?“

曜輕歎一聲,漸漸將胳膊收緊。

很緊很緊,勒得白杬的骨頭疼。

就在白杬以為沒事兒了的時候,曜猛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白杬一抽,忍著沒叫疼。

抱著他的人隱隱發顫。

“沒有生阿杬的氣。”曜用極輕的聲音道,“生我自己的氣。”

白杬鼻尖一酸,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嗯……”白杬使勁兒往曜的懷裏擠。

這種全心全意的愛護和關心,他以前求都求不來的。

生了病,心思脆弱。白杬不想把自己這會兒的多愁善感暴露出來。直往曜的懷裏鑽。

可是曜對他的情緒極其敏感,藏是藏不住的。

他鬆了手,將人從懷裏挖出來。

“怎麽還哭了。”

曜手探向他的額頭。

“沒事,我沒事。”

白杬仰頭,額頭上還貼著曜的手。隔著朦朧的眼淚,他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曜手指蜷縮,輕輕收攏懷抱。

“阿杬是家人。”

血脈不相連,但卻是最親密的人,是未來還有陪伴一輩子的伴侶。

阿杬還小,他避開了這個回答。

白杬似乎也沒想得到答案,隻是發發牢騷。

他們輕言細語,聊到月色漸濃,聊到半夜。

溫情在兩人之間流轉,冥冥之中,好像更是密不可分了一點。

*

又休息了兩天,白杬全身的勁兒回來了。

該開窯了。

清晨,朝露墜在葉片上,晶瑩剔透像閃亮的小水晶。

獸人走過,水珠落地,或是沾濕了獸人們的腿腳,或是回到了地底。

枝頭鳥兒叫,歪著腦袋看著又踏足後山的獸人。

窯門打開。

一股熱氣兒猶如從鼓風裏噴薄而出,撲麵而來。

得虧不算太熱,沒燙到走在跟前的獸人。

獸人們在窯門探頭探腦,你擠我我推你,就想看看燒了這麽幾天的泥會變成個什麽東西。

白杬:“要看就搬出來看。”

白杬雖是笑著,但垂在身側的手卻不自主地揪住身邊曜,扣住他的衣擺。

快一個月的努力,是好是壞隻有看了才知道。

今天狩獵隊和采集隊待在部落,獸人的數量多,陶窯裏的青磚搬起來快。

“嗷!”一聲驚叫。

“怎麽?!”白杬被嚇了一跳。他心神全係在裏麵,手被曜牽著都沒察覺。

“碎了。”

白杬皺起眉頭,眼光波動:“是……碎了很多嗎?”

他不由自主地往裏麵走。

走了兩步,又被曜拉著帶回站在原地。

“身體才好,不進去。”

白杬沒聽見曜的話,一心一意等著裏麵的回應。

“碎了很多。”

白杬心裏邊咯噔一下,手指扣緊自己的掌心。“碎了很多那就先出來,別砸到自己身上了。”

洞裏堆了數不清的磚瓦,空間小了不少。

樹捧著手心裏碎成六份兒的一片瓦,心疼得臉都苦了。

草沒好氣地往他腦門上拍了一下。“沒聽到阿杬在擔心嘛,你會不會說話!”

“阿杬,沒有碎很多。”草衝著外邊喊。

白杬深吸了一口氣。“沒事,能接受。”

吃一塹長一智,經驗是試出來的。

暗在裏麵指揮,獸人們開始將東西搬出來。最上麵放著的是瓦,一片看著就他們鍋那麽厚。怕弄碎了,獸人們都放在獸皮上小心抱出來的。

瓦片不多,可能就夠蓋半間房子。

放磚瓦的地方已經提前收拾了出來,就在前山。獸人們直接放過去就是。

天上的鳥兒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樹下像小螞蟻搬家一樣,一點一點抱著東西往前山走的獸人們。

“嘰嘰?”(他們在幹什麽?)

“咕咕……”(我怎麽知道?)

樹杈子上,十幾隻巴掌大小鳥中蹲在一起。

除了最邊上兩隻明顯不同,大了十倍不止的,其餘都一個身形,瑟縮地擠在一起。

曜掀開眼皮,看去。

兩隻大鳥驟然與他對上視線,背脊一寒,乍然驚飛。其餘的鳥兒也跟逃命似的,一哄而散。

“獸人?!”暗停下,快而輕地放下手中的磚就要追上去。

曜:“不用追。”

暗點頭,繼續搬他的磚。

白杬:“剛剛是什麽事兒?”

“蒼鷹部落的獸人。”

“他們怎麽又過來了!”白杬對磚窯的緊張心思頓時沒了,“咱們快進山洞。”

曜反手拉著他:“不用,已經跑了。”

獸人過來是一個警醒,大家提高警惕,護著手裏的東西加快搬東西的速度。

碎了的磚瓦留在了這邊,沒有搬到前麵去。

到晚上,後山剩下的磚瓦都是清理出來的。

“阿杬,裏麵收拾完了。”金領著小隊從陶窯裏麵出來。

獸人們自發地蹲在快一米高的碎磚碎瓦前,捧在手上細看。

“碎了好多……”金心疼得聲音都哆嗦了。

“不算多,咱們是第一次燒,已經很好了。”

白杬當時被樹的那一聲吼,大大地降低了心裏預期。以為就幾百塊能用,但是沒想到是隻碎了幾百塊。

白杬默默將手按在胸口。

滿意,他非常滿意了。

見獸人們還不動,白杬招呼:“大家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早上我們再細看。”

*

第二天。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青磚堆積在山洞前,一邊靠著崖壁,一塊一塊地壘砌起來。

清早起來,獸人們就跟在白杬的身後。

昨天大家顧著搬,雖然磚瓦沒碎,但也不知道這燒出來的東西到底是好是壞。要是陶鍋的話,還能放在火上煮個飯試試。

這東西還要建房子的,馬虎不得。

白杬當著他們的麵兒拿起一塊磚。

青磚幾斤重,拿在手裏沉甸甸的。

白杬彎唇,四處看了看,拿了塊微微泛著黃色光的石頭在另一個手上。

他手一舉。

“阿杬!”獸人們齊刷刷往前一步,緊張地看著他手中。

白杬笑笑:“不怕,我不得試試結不結實?”

“你、你試。”獸人們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看著。

石頭撞擊青磚,錚錚的一聲,清脆悅耳。

青磚上至多了一道白色的痕跡,沒有半點損失,倒是這石頭崩了一塊兒出去。

“沒碎!”

“嘿嘿嘿嘿……沒碎!”獸人們臉上映著朝陽,傻笑。

白杬挑眉,舉起青磚往地上的石頭磕。

“嗷!”

“阿杬——”

“嗷嗚嗷嗚,阿杬……你,碎了那麽多了,不能再碎了……”

白杬彎眼:“瞧瞧,好著呢。”

擔心是自己力氣太小,又想著上次的石頭曜試過,他應該能感受出來好與不好。白杬將青磚遞過去:“曜,你試試。”

曜拿過,在手裏顛了顛。

獸人們嘴巴還沒張開,他便迅疾往地上一拍。

“哢嘣。”

“嗷嗷嗷,碎了!”獸人們鬼哭狼嚎,爭相過來捧。

白杬:“怎麽樣?”

曜被震得手心微麻。

他安靜不動,自眼底浮起一抹亮光。“比上次的好很多。”

“真的?!”

曜肯定道:“嗯,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