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叫花雞
程美玲捶了錘酸痛的胳膊, 和食堂裏的眾人道了別,就回家去了。
她怕家裏的孩子出事,跑不出院子喊大人幫忙, 就沒有從外麵把院子鎖起來,而是讓幾個孩子在裏麵把門拴好。
所以她回家也得叫門。
喊了半天,家裏也沒個動靜。
程美玲一著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門一下子被這樣被推開了。
看樣子三個孩子不在家出去玩了, 鎖不了門,就把門掩得死死的。
她是不是還要謝謝三個孩子沒把大門敞著出去。
程美玲又好氣又好笑。
走廊下放著兩張椅子, 一張立著, 一張倒著,像是有人在這裏寫過作業。
她拿起椅子上的作業本檢查,本子是默默的,正確率不錯, 程美玲滿意地點點頭。
再往裏走, 吃飯的桌上攤著兩個作業本, 一個還剩下幾題沒寫好, 另一個練字的還有一半是空白。
程美玲皺了皺眉頭,超強和超好的定力不夠, 還需要鍛煉。
不過今天是周末, 外麵都是玩耍的小朋友, 他們聽到孩子的歡聲笑語想出去玩也正常, 程美玲深吸了口氣, 壓住了心裏的小火苗。
天色漸暗, 三個孩子還是沒有回來。
準備好晚飯的程美玲這才發現了不對勁,她連門都來不及關上, 直接去了平日孩子當做遊樂場所的沙地。
那裏隻剩下寥寥幾個孩子,她一個個看過去,都不是那三個討債鬼。
她又問幾個孩子有沒有看見超強三人,都給了否定的答案。
程美玲猜想三個孩子大概是去了小朋友家裏玩,說不定還被留下來吃飯了,也不知道和她說一聲。
她忍著怒火挨家挨戶問了一圈,不僅沒有看見幾個孩子,往日和他們一起玩的幾個孩子也說今天壓根沒見過三個孩子。
杭飛剛回到家,就看見老婆蔣曉春在安慰程美玲。
“嫂子,你怎麽了?家裏出事了 ?”
程美玲得了孩子沒來過的消息,又想著去下一家看看。
她顧不得回答杭飛的問題,健步如飛地離開了。
蔣曉春也是愁眉不展,替程美玲著急:“你趕緊去嫂子家等著,要是嫂子找不到孩子,你就幫忙喊人找找。”
杭飛點點頭,林兆風臨走的時候把家裏的妻小都托付給他,讓他能幫則幫,他也不能辜負了林兆風的信任。
程美玲跑了幾家,汗珠一顆一顆地往下流,在如此爽朗的天氣裏,她的衣服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風一吹,她便覺得冷。
她頹然地坐在台階上,腦子裏不停地想著三個孩子可能去的地方,心亂如麻。
“你是不是在找孩子?”
一個出來遛彎的老太太湊了過來。
“我下午的時候看見兩個孩子從你家出來出來,一個一米六幾的男孩,還有一個矮點不過長得挺好看的。
一米六幾?程美玲皺眉,家裏沒有一個孩子是那麽高的。
“你是不是看錯了,我家裏沒有那麽高的孩子。”
老太太: “我沒看錯,然後有兩個小的也出來了,他們往東邊去了,我懷疑啊,他們是去山上了。”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程美玲剛和幾個孩子囑咐過不能去山裏,反而引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程美玲腦子裏一片空白,險些站不穩,聽這個老太太的話,兩個小的還是偷偷跟上去的,他們還那麽小,萬一被蛇咬了,或者從山裏摔下來可怎麽辦?
“嫂子,嫂子。”
杭飛一把扶住程美玲。
程美玲看到熟悉的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揪住他的袖子。
“杭飛?快,快,幾個孩子自己跑到山裏去了,你找幾個人幫我找找。”
杭飛聽了也急了:“行,嫂子你在這裏等等,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去山裏,不然到時候找到孩子找不到你也麻煩。”
說完,就去找人幫忙。
程美玲沒人扶著,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那老太太看了,唏噓不已:“姑娘,你也別著急,幾個孩子在山外圍轉轉不會出事的,我們冬天燒大鍋的時候都會去山裏拾柴火,山裏沒那麽危險。”
程美玲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可她到底還是害怕得不行,掌心濡濕了一片,指尖冰冷。
很快,杭飛就帶著一幫兄弟來了。
程美玲六神無主站起身,朝他們鞠了個大大的躬。
“麻煩你們了,一定要幫我找到幾個孩子,不然林兆風回來發現家裏的孩子都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和他交代。”
幾人連忙擺手,杭飛扶起程美玲:“放心吧,嫂子,平日裏兆風哥那麽幫我們,我們一定會把孩子找回來。”
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幾人趁著還能看得清路,全力往山裏趕。
沒多久就來到山腳下,杭飛快走幾步,發現了入口處淩亂的腳印,有兩個腳印小的明顯,一看就是兩個小孩子。
他回頭朝著大夥點點頭。
之前部隊拉練好幾次都選在了山裏,所以留下了好幾條人為踩出來的道路,這些大路的路況還算不錯。
杭飛也在山裏拉練過幾次,對這裏還算熟悉。
可是循著幾條大路,都沒有看見孩子的影子,幾人打算兵分幾路,往山裏的小道和密林裏走走。
杭飛和程美玲一個隊伍,他走在前麵折了一個粗壯的樹枝不斷拍打低矮的草叢,以此驚走蛇蟲開路。
山裏數不清的亂枝條刮在人身上怪疼的,地裏還有數不清的小石子,隔著布鞋擱著程美玲的腳。
程美玲看著自己被枝條拉紅的胳膊,心裏更是擔心幾個孩子。
杭飛也抿著嘴唇,這幾個孩子實在是膽子大,跑到山裏不說,還盡往難走的地方鑽。
突然,西南方向傳來一股誘人的香味。
“杭飛,你有沒有聞到什麽香味?”程美玲拉住還在往東麵去的杭飛。
杭飛**鼻子,搖頭。
程美玲堅持自己的判斷,她常年和食材打交道,嗅覺和味覺都比一般人靈敏,這味道她一聞就知道是雞的香味。
“你要是相信我的鼻子,你就和我一起往那裏走,我聞到有人在吃雞,說不準幾個孩子就在那裏。”程美玲指向西南角。
杭飛半信半疑,那裏的路更不好走,要想穿過那條路,必須要弓著腰穿過密林,幾個孩子跑到那麽偏僻的地方做什麽?
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麽頭緒,還不如陪著嫂子去那裏看一下。
“行,那嫂子你得小心點,那裏的草太茂盛了,說不定還會有蛇。”
杭飛遞給程美玲一根木棍子:“嫂子,你走在後麵,也用棍子掃一掃,要是被蛇咬了,那可是大事。”
程美玲不怕蛇,甚至還做過蛇羹,可從來沒有直麵過帶著毒牙的蛇,聽了這話,不由得死死握緊手裏的棍子。
二人艱難地穿行在樹林裏。
“等等。”杭飛抬手喊停。
前麵低矮的樹叢明顯有鑽動的痕跡,從痕跡上看不像是大人壓的。
“太好了,他們確實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嫂子你的鼻子太靈了,要是進了我們隊,那豈不是搜救的好手?”
程美玲緊繃的心也放鬆了些,也能開兩句玩笑:“你和領導打申請買幾隻軍犬回來,可比我又用多了。”
另一邊。
“你真的會做叫花雞?”超強看著地上那個小土包,有些懷疑地問道。
梁紅民用木棍子挑開土包上熄滅的柴火,用手裏的小鏟子敲開土。
“這又不是什麽難做的東西,不過我也就會做這個,沒你媽做的東西好吃。”
他又用腳點了點旁邊的一隻死雞:“這次運氣好,你把這個帶回家,讓你媽做了你說的白切雞,給我端一碗就行。”
超強不停地**著鼻子,直接替程美玲答應了。
這香味可真是太美妙了,不霸道,卻不斷地縈繞在他的鼻子前麵**他。
“哥哥。”不遠處的超好不安地喊道。
“別叫我。”超強回頭瞪了她,“就你能,還帶著默默來找我,害的默默為了保護你崴了腳。”
“這裏的山裏太難走了,等會紅民哥吃飽了,讓他下山找媽媽來救我們。”
超好難得被哥哥凶,眼裏蓄滿了淚水,梗著脖子反駁:“哼,還不是你偷偷溜進山裏。”
超強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是大孩子了,而且我還跟著紅民哥,你們兩個從來沒來過山裏,就敢埋著頭衝進來,要不是正好遇見我倆,說不定還要被山裏的怪物吃掉。”
超好被嚇得不敢說話,隻能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頭埋在膝蓋小聲地抽泣。
默默摸了摸自己腫得老高的腳踝,又拍了拍哭得傷心的妹妹。
“山裏沒有老虎,都是哥哥嚇你的,要是有老虎,他也不敢來啊。”
超好睜開淚眼朦朧的雙眼,認真地點點頭,像是說服自己似的自言自語:“對,沒錯,要是有老虎,他肯定不敢來。”
超強沒好氣地扯扯嘴角,他做大哥的在弟弟妹妹麵前一點威信沒有。
“都快來吃吧。”梁紅民敲開泥巴和樹葉包裹的雞。
濃鬱的雞肉香味一下子彌漫在空氣裏,梁紅民隨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扯下一隻雞腿直接啃了起來。
超強幾個孩子在程美玲的培養下習慣了飯前洗手,三人呆愣愣地看著大快朵頤的梁紅民。
“怕燙?”梁紅民瞥了眼幾個孩子嫩生生的手,朝著他們展示自己滿是老繭的手掌,“我像超好那麽大的時候,就開始幹活了。”
說完,他利落地把雞扯成幾塊,朝幾個孩子那裏推了推。
三個孩子聞到這股子香味,爬山又耗費了不少體力,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顧不上衛生,拿起一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這,這滋味,超強一愣,不敢置信地看著手裏的雞,肉質鮮嫩,嘴唇抿過就能輕鬆脫骨,還帶著樹葉淡淡的清香,是他從來沒吃過的滋味。
“好吃吧?這東西若是用荷葉包著烤的話,那滋味才算好。”梁紅民又拿起一個雞腿,自得地說道。
默默三下兩下便填飽了肚子,接著小口小口地吃著手裏剩下的雞肉。
聽他說了這話,疑惑道:“你不是土生土長的環山島人嗎?這裏沒有荷花啊,你怎麽知道荷葉包的好吃?”
“我那,那不是……”梁紅民頹然地用油膩膩的手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
“我書上看到的,不行嗎?”
“嘩啦”,樹叢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像是有動物朝這裏靠近。
梁紅民警惕地拿起鐮刀,翻身擋在幾個小孩子麵前。
“紅民哥,你不是說山裏不會有大型動物嗎,現在該怎麽辦?”
超強焦急地扶住崴了腳的默默,若是真的遇上野豬,默默連爬到樹上躲避都做不到。
出了什麽事,他可怎麽和美玲媽媽交代?
梁紅民死死咬住牙關,握緊手裏的鐮刀。
樹叢又抖了兩下,一個黑影子冒了出來。
梁紅民閉緊雙眼,用力揮下鐮刀:“受死吧,畜生。”
鐮刀落在半空。
幾個孩子發出一陣驚呼。
杭飛和程美玲二人順著樹林被壓倒的痕跡,一路找到目的地,到了近處就聽見幾個孩子的說話聲。
二人具是鬆了口氣。
杭飛穿過密林,剛冒出腦袋,就看見一柄鐮刀快速地落下。
他抬腿側踢,那人手腕吃痛,一下子就鬆開了鐮刀,鐮刀直直地落到地上,極大概率會傷到那人。
杭飛看準時機,又是一腳,直接踢到了刀把上,鐮刀倒飛出去,插在了地上。
“杭飛叔叔。”
三個孩子見了來人,驚喜地大叫道。
程美玲黑著臉從樹林裏鑽了出來。
討債鬼們立馬閉上了嘴,一個個縮著脖子躲在了梁紅民的身後。
梁紅民捂著受傷的手腕,回頭看幾個孩子:“這是你們媽媽?”
程美玲看著幾個孩子沒什麽大礙,鬆了口氣,注意力才轉向最前麵的梁紅民。
曬得黢黑的臉上還有凝固的汙漬,指甲蓋裏一圈黑色的汙泥,頭發打結不說,衣服也有些地方都結成了塊。
程美玲作為一個廚師,最是注意一個人的衛生,梁紅民的形象在她的心裏跌倒了負數。
“是不是他帶著你們來山裏的?”程美玲心裏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氣勢洶洶地問道。
超強先是看了看梁紅民,又看了看程美玲陰沉的臉色,低頭躊躇道。
“不是的,是我求著梁紅民帶我上山的。”
程美玲一愣,這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她又仔細地打量擋在最前麵,頭發亂到看不清臉的孩子。
這,這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