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夜燈下那雙眸子幽幽地看著她,深邃如海,裏頭一抹隱隱的失落似淡若濃,仿佛是她將他始亂終棄了一般。
溫殊色心頭一熱,脫口而出,“能。”
不知道他今兒是怎麽了,但這個問題她能做到,對上他愈發深沉的目光,再次同他保證:“能的,我會把郎君放在心上。”
她一副仗義的慷慨模樣,似乎天底下就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兒,心頭的那股挫敗感再次浮上來。這回他卻沒放過她,她就算是塊朽木,他也得挖到她的心,“那你說說,怎麽放。”
怎麽放。
她一時也說不上來啊。
“郎君要吃糖葫蘆嗎?”應該不會喜歡,“太甜了,母親不喜歡吃,我也不喜歡,郎君喜歡吃什麽,明兒我給你買?”
這就是她的放在心上。
“我從不貪口食之欲。”
這個溫殊色倒相信,‘窮困潦倒’後,也就最初兩頓他不習慣,後麵再也沒有挑過,粗糧他也照吃不誤。
不喜歡吃,溫殊色湊上去輕聲問他,“那郎君喜歡什麽呢?”
今非昔比,如今的他們不一樣了,苦難日子都熬了過去,隻要郎君想要的東西,她都能滿足他。
她對他總是毫無防備,看似她是熱情主動的那個,可一旦等你靠近,便會發現那裏麵是空心的。
能把人凍死。
自己喜歡什麽,她還看不出來嗎,就是這麽一張臉,日日攪得他心神不寧,白日雖沒見到她人,可一閉上眼睛,處處又都是她。
她呢?自己對她而言,是可有可無嗎。
謝劭沒答應她,目光深深地落在五指外的小娘子臉上,對她的愛慕沒有半點掩飾,她要驕傲,要得意,隨她高興……
他大膽地把心思敞開給了她看。
是珍惜也好,**也好,他都無所謂了,橫豎被小娘子捏在了掌心,已經無可救藥了。
溫殊色呆呆地望著他。
他如此神色是為何意……
兩人從成親以來,鬧騰過無數回,但她從未見他用這樣的眼神瞧過自己,說不出來是什麽感受,隻覺得那一雙眼睛像是一片汪洋大海,並不讓人恐懼,卻又讓她慢慢地在沉溺,心口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了,身體卻動不了半分。
瞧得久了,目光裏的詫異和疑惑慢慢地飄忽了起來,隨著郎君眼裏的深海一道沉淪。
片刻後,郎君微微揚起了下巴,她竟也低下頭附身迎合。
唇瓣碰上的瞬間,心口的淩亂逼得她閉上了眼睛。
謝劭這回再也沒給她逃的機會,伸出手緊緊扣住她的後腦勺,最初唇瓣糾纏,還帶著戰栗和謹慎,能感受到他的柔情,到了後來便漸漸地失了控。
把這幾日自己所受的冷落,對小娘子的思念,全都發泄了出來,太過於用力,甚至拉扯到了另一邊肩頭的傷口。
也顧不得了,不想要命,隻想要小娘子。
從她口齒內一道一道的低呤嗚咽聲中,慢慢地把那顆空****的心填滿,終於找回了一點踏實感,緩緩地鬆了力,舌尖自她貝齒內的芳澤內退出,眸色幽深,意猶未盡地看向小娘子。
小娘子的神色也不太好。
唇瓣被他親成了嫣紅,一雙眼睛也被逼得水霧蒙蒙,如同揉進了煙雲,淚光點點。
心腹之間一股燥熱襲來,極力忍住,輕輕地撫了一下她臉頰,手指往她下顎一按,啞聲問她,“明日還要去陪二夫人?”
溫殊色喘著氣兒,腦子裏一團亂,早已找不著北了。
上回在村子裏,那短暫激烈的一吻,時間一久,幾乎快要淡出腦海了,今兒這一頓親,又把她的記憶拉了回來。
不知道兩人的一張嘴親吻起來,還能玩出這麽多的花樣,郎君那舌尖的動作簡直讓人臉紅心跳。
像是在做著某種禁忌的事,隻有彼此才能體會到那份刺激和動容。
親起來時要命,可心口的位置又有絲絲悸動牽引著她,迷迷糊糊之際,她似乎還滋生出了一股恨不得同郎君揉在了一塊兒的衝動。
她是怎麽了。
她是個小娘子啊。
溫殊色終於知道他說的喜歡是什麽了。
她羞澀緊張……但內心深處不願意被任何人,包括郎君瞧見的地方,又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也有些喜歡。
太難辦了。
她明兒已經和母親約好了,要繼續去看被褥和幔帳的麵料,估計還得忙上一日,說不準還得兩日……
好在已經知道他想要什麽了,溫殊色道:“郎君,我明白怎麽把郎君放心上了,明日等我回來,我們……”終究是個女郎,臉色如同火焰在燒,偏過頭把那句沒羞沒臊的話說完,“我們明日再繼續親。”
她這一句轟炸完,起身匆匆去了淨房,留下謝劭一人,在那滔天的火焰和熱量之中掙紮沉淪。
先前要說什麽來著,已經不重要了,小娘子把他推到了另一個大陷阱裏,他掙紮不了,也不想掙紮。
—
第二日,小娘子還是被二夫人帶走了。
先去了幾家鋪子挑褥子的麵料,往日一堆的花樣就算再相近,她也能一瞧挑出不同來,找出自己喜歡的。
可今日也不知道怎麽了,瞧什麽都似乎一樣。
手指頭從那絲滑的綢緞上一劃過,耳邊便響起郎君一聲,“小娘子……”
昨兒夜裏她洗漱沐浴完躺在郎君身旁,正要閉上眼睛,郎君突然又問她,“明日什麽時候回來?”
她答:“很快。”頓了一會兒,終於從他的話裏悟出了一些苗頭,想起他的種種行為,側過頭問他,“郎君今日是不是想我了?”
過了一陣,郎君才從喉嚨裏應出一聲,“嗯。”還沒等她反應,隨後一隻胳膊伸過來,從她的後頸子下穿過,把她摟進懷裏,“睡覺。”
知道他有傷,怕碰到他,蜷縮成一團胳膊抵在他腰側,“郎君,小心傷……”
“無礙。”
他傷的是右邊肩甲,左邊胳膊倒也沒事。
行,他說沒事就好,但也不敢動,怕扯到了他傷口。
自從郎君受了傷,衣襟就沒係上過,安靜了躺了一會兒才發現她的指關節抵在了郎君光溜溜的腰腹上,
沒察覺時什麽感覺都沒有。
察覺了後,突然就不一樣了,不過是碰到了一小塊兒皮,冰涼的溫度卻慢慢地燒了起來,從她的骨節鑽進心坎,饒得她心慌意亂。
要她就那樣的姿勢睡著,不太可能。
不知躺了多久,見頭頂上的郎君半天都沒再動,應該是睡了過去,雖說偷偷摸摸,趁人之危,並非君子所為,所幸,她不是個君子,且隻需她把蜷縮的手指頭伸展開便能碰到。還沒開始行動,已被自己的色膽嚇得心跳如雷,念頭冒了出來,收是收不回去了,浪已經激到了幾層樓高,隻能下手,閉上眼睛,手掌蓋上去,還沒來得及薅上一把,郎君突然抽出枕在她頸下的胳膊,順便把敞開的衣襟也合得嚴嚴實實,“明兒早些回來,讓你摸。”
活了這麽大,隻聽說小娘子勾郎君心的,沒聽過郎君反過來吊小娘子胃口的。
可丟人的是,她還真被他吊著了。
昨夜碰到的手感便如同眼下的綢緞,又滑又細。
又有些不一樣。
郎君的要硬朗很多……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嚇得一個機靈忙把手縮了回來,麵紅耳赤背過身去,生怕被二夫人瞧見,獨子一人去了裏麵挑選。
日頭從鋪子的直欞窗外照射進來,光暈正旺。
快午時了,不知道郎君在幹什麽,應該還沒用飯吧,會不會已經在想她了……
“娘子,娘子……”晴姑姑盯著她的手指頭,見她都快把跟前的一匹綢緞搓出一個洞來了,目光卻一團癡呆,嘴角還含著微笑,像是中了邪,心頭不由一跳,連喚了她兩聲,才把人神智換回來,提醒她道:“二夫人已經挑好了,正等著娘子呢……”
上了馬車二夫人見她半天沒說話,也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輕聲問她,“怎麽了,想什麽了呢?”
溫殊色立馬打起精神來,“沒事,母親接下來打算去哪家?”
她一臉歸心似箭的迫切模樣,心思都寫在了臉上,誰還瞧不出來。
兩人成親時,她和謝仆射都不在,由著老夫人一番糊塗,把兩個無辜的小輩湊在了一起。
收到消息時,也曾擔心過,自己的兒子從來不是個吃虧的個性,旁的倒是不怕,就怕他把人家姑娘給糟蹋欺負了。
沒想到兩人一路從鳳城逃出來,安然無恙地到了東都。
其中經曆的艱辛和危險,昨兒夜兒她都從謝仆射那聽說了,太子對她讚賞有加,“有膽有識,有情有義。”
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年輕氣盛,能一路走過來,患難見真情,即便是假的,也會處出來感情。
昨日二夫人把她拉出來,也是想看看兩人到底是什麽情況,見那小兔崽子派人來了幾回,便知道他是坐不住。
如今見到溫殊色的神色,心下也明白了,卻不識破,“要是有事你先回去,我很久沒來東都了,想多逛逛,恐怕沒那麽快回。”
沒那麽快,那估計自己還真是等不了了。
能有什麽事呢?說自己突然垂涎自己的郎君了?
心頭的真實想法不能見人,但隻要想見一個人,便有千萬種理由,一臉擔憂地同二夫人道:“今日宮裏的太醫會過來診斷,也不知道郎君怎麽樣了。”
二夫人見她終於說了出來,鬆了一口氣,沒再為難她了,“既然擔心,便回去瞧瞧。”
把二夫人送到了鋪子外,溫殊色才折回。
謝府的馬車留給了二夫人,自己招了一輛,坐在車上,聽著耳邊車轂輪子碾壓路麵的聲音,知道自己離家越來越近,頭一回如此緊張,期待了起來。
對麵晴姑姑已經觀察她好一陣了,見她一會兒癡笑,一會兒撩一下車簾,一會兒又放下低頭抿著笑,恍如著魔了一樣,愈發心慌,出聲問道:“娘子到底是怎麽了?”
溫殊色搖頭,“沒怎麽。”
過了一陣,倒是主動同晴姑姑道:“姑姑,郎君好像喜歡上我了。”
昨夜她隻當是自己回去晚了,他不高興,可如今細細一想,到處都是蛛絲馬跡。
郎君說想她,為何會想她呢,定是心裏有了她才會想她。
且他昨夜看自己的那眼神,曖昧又深情,實在算不上清白,還把她親成那樣,就差把她吞下去,骨頭都不剩了,不是喜歡又是什麽呢……
晴姑姑總算知道了她這一上午‘病症’的由來,瞧她這副模樣,也忍不住替她高興,“奴婢早說過,娘子生得好看,性子又好,誰遇上了不喜歡,姑爺喜歡上娘子,那是姑爺眼光好。”
見她如此高興,順便也問了一句,“那娘子可喜歡姑爺?”
溫殊色毫不猶豫地點頭,“喜歡。”
早就喜歡了。
從他忍著饑餓,把那盤咕嚕肉端在自己麵前開始,她便打算了要同郎君過一輩子。
後來在渭城,他背上自己,頭上的發冠戳到了她額頭,他回過頭來問她了一句“疼不疼”,那一刻,她對郎君便動了心。
多少個日夜,他把肩頭給了她,他抱著她滾下馬背,拚死把她護在身後,郎君身上有太多讓她喜歡的地方。
她除了想和郎君過一輩子,當下最強烈的念頭,大抵就是摸摸郎君的那幾塊肌肉……
到了正午,街頭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路上開始擁堵,馬車比往日要慢。
時不時掀開簾子瞧向外麵,走走停停,真讓人著急。
早知道今兒就該同母親說好,她要留下來照顧郎君,也不用折騰這一遭了。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總算到了宅門口,從車上跳下來,提起裙擺同晴姑姑一前一後,匆匆往裏麵趕。
進了裏院的長廊,突然又慢了下來,回頭問晴姑姑,“我這麽早回來,郎君會不會覺得驚喜。”
晴姑姑被她一停頓,險些撞上,無奈地笑道:“娘子隻要回來了,姑爺肯定歡喜。”
但她還是想給他一個驚喜,沒讓院子裏的兩個丫鬟吱聲,輕手輕腳地跨入門檻,猜著他見到自己會是什麽樣的神情。
簾子一掀開,目光便往**瞧去,“郎……”
“謝哥哥竟然還記得這事兒,我以為謝哥哥忘了呢。”
兩邊的說話聲均被打斷,蒲團上正歡顏笑語的姑娘,和對麵笑如春風的郎君,齊齊朝著珠簾處瞧了過來。
同預想中的場麵,出入實在太大,溫殊色一時愣住,忘了反應。
屋內的姑娘先起身,打量了她一眼,笑著問跟前的郎君:“這位便是謝哥哥的夫人嗎。”
郎君點頭,同溫殊色引薦:“二公主。”
溫殊色這才回神,對方一身華貴,明顯不是平常的身份,趕緊進屋蹲身行禮,“臣女參見二殿下。”
二公主一笑,“夫人不必客氣,平身吧,本宮聽說謝哥哥受了傷,早就想來探望了,奈何宮中生變,如今才得以脫身。”又抱歉地看向謝劭:“本宮可會打擾到謝哥哥?”
“無妨。”謝劭側過頭來,看向溫殊色,一臉意外,“今日怎麽這麽早,忙完了嗎,母親呢?”
心口驀然一陣刺痛。
溫殊色腳步沒上前,雙手垂在身側,捏了捏披帛,臉色並沒什麽異常,沒去看郎君的眼睛,扯唇笑了笑,“我,我先回來取點銀錢,母親還沒置辦完,郎君好生招待殿下,我拿些瓜果來。”
轉身掀開珠簾,一步一步地走出去,越來越快。
跨出門檻,到了廊下,眼裏的一滴熱淚毫無防備地掛在了臉龐,急忙伸手去抹,眼裏的水珠子卻如同洪水決堤,怎麽抹也抹不幹淨。
“娘子……”晴姑姑跟在身後急忙喚她。
溫殊色搖頭,吞咽了一下喉嚨,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打顫,“我沒事,姑姑趕緊去拿些茶點,別怠慢了殿下。”
“娘子。”晴姑姑哪裏放心得下。
“屋裏沒個人不行,我心口疼得緊,是不能再進去了,姑姑去看著吧,我到前院去歇歇。”不讓晴姑姑跟著,自己一人走出了院子。
大正午日頭曬在頭上,讓人腦袋發暈。
先前回來時的期待和興奮,她所以為的一切,並不存在,活像是一場笑話。
郎君沒有想她,見到自己也沒有半分驚喜,甚至她的出現,或許還給他帶去了困擾。
今日她才發現原來郎君的笑容,除了她以外,也可以給第二個姑娘。
謝哥哥……
這樣的稱呼,自己從來都沒叫過。
心口越來越疼,像是要裂開了一般,呼吸都艱難了,再也不想呆在府上,恨自己怎就突然回來了,抹幹了淚,去往門口,從門房說了一聲,“我回去一趟,晴姑姑問起了,就說我去找二夫人了,讓她不必來尋,好好招呼客人。”
叫上馬夫,重新坐上馬車,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太陽太大哪兒都不想去,走了一圈,最後讓馬夫把她拉去了舊曹門街頭。
那兒是兩人第一眼看到的東都。
—
丫鬟把話傳到晴姑姑耳裏,晴姑姑剛端著瓜果盤,給兩人送了進去。
裏頭二公主還在同謝劭說著童年的趣事,謝劭抬起頭,見來的隻有晴姑姑,皺眉問道:“三奶奶呢。”
盡管心頭難受,晴姑姑還是顧及了大體,垂目稟報道:“三奶奶擔心二夫人銀錢不夠,出去給二夫人送銀子去了,三奶奶帶話,說怠慢了二殿下,改日登門賠罪。”
二公主笑著道:“三奶奶言重了,本宮今日來也沒提前打招呼,是本宮的唐突,三奶奶去忙便是。”
謝劭沒說話。
六七月的天,日頭正曬,人都回來了,她還要跑出去,她就不嫌累?
半個時辰後,二公主才辭別,“謝哥哥早日把身子養好,我非得與你再賽一場馬,把幾年前丟的麵子找回來。”
謝劭起身,禮貌地一笑,“公主若想賽馬,謝某奉陪,不過兒時的那一道稱呼,謝某不敢當,還請公主往後直接喚臣名字便是。”
閔章出去送人。
謝劭打算更衣,今日太醫和二公主一道來了府上,傷口換完藥,立馬便穿上了衣裳,勒得有些緊,不太舒服。
正解著袖口,晴姑姑突然在外喚了一聲“姑爺”。
謝劭停了動作,“進。”
晴姑姑捧著一疊衣袍進來,名秀閣的頭一批衣裳已經趕了出來,剛派人送過來,裏裏麵麵幾套,全都是姑爺的。
見到這一堆新衣,謝劭心頭一嗤,可喜可賀小娘子沒把他給忘了,指了床頭的箱櫃,“放裏麵吧。”
晴姑姑打開櫃門,一眼便見到了那套亮寶藍的袍子,想起當初娘子一生氣,轉手給了閔章,不知道怎麽又到了姑爺手上。
想必姑爺已經知道是娘子做的了,一時欣慰,多了句嘴,“娘子是頭一回給人做衣裳,針腳雖比名秀閣的簡單,但也是一針一線親手縫的,姑爺能留著這袍子,娘子知道了定會高興。”
轉身把新袍子放了進去。
半晌後,才聽到身後的人出聲:“她自己做的?”
晴姑姑一陣詫異,鬧不明白他到底知不知道了,點頭道:“姑爺去拿告身的那日,娘子念著姑爺的衣裳都破舊了,便去外麵買了綢緞,親手裁剪,一針一線,照著姑爺的尺寸做出來的一身,也不知道姑爺穿上合不合適。”
謝劭沒回答她。
待晴姑姑一走,立馬走了床頭,拉開櫃門,取出了那身衣袍。
匆匆褪下身上的衣衫,也沒叫閔章進來伺候,一個人避開肩胛骨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套在了身上。
折騰完,額頭上已生了一層細汗。
尺寸果然對了。
難怪閔章穿在身上會小,壓根兒就不是給他的。
抬了抬袖口,再試著踢了下腿,再合適不過。
幾日以來,心頭從未如此熨帖過,穿在身上後便不想再褪了,打算一直穿著,等著小娘子回來,當麵質問她。
既然是親手替他做的衣裳,為何會到了閔章手裏。
等啊等,等到了傍晚,連二夫人都回來了,卻還是沒見到溫殊色人影。
謝劭忍無可忍,走出院子,敲了謝仆射和二夫人的房門,門一打開,劈頭便問二夫人:“溫殊色呢。”
二夫人剛回來,正解著頭上的發釵,聞言一愣,“她不在府上?”
謝劭立在門前,臉色難看至極,“她不是陪你一起出來了嗎?”
心頭早就裝著對這兩人的不滿,說話的聲音不免大了些。
二夫人盯著跟前突然同自己發火的兒子,很想一巴掌呼過去,但一時也不明白發生了何事,心頭沉了沉,告訴了他實情,“她今日想你想得厲害,午時便回來了,怎麽沒到府上?”
話說完,便見謝劭變了臉色。
晴姑姑沒料到,溫殊色壓根兒就沒去找二夫人。
此時還沒見她回來,想起白日裏她那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嚇得腿都軟了,再也沒有忍住,哭著道:“姑爺,趕緊去找三奶奶吧,三奶奶走的時候還在慪氣,哭著呢。”
娘子適才一路回來,多想期待見到姑爺,晴姑姑都看在眼裏。
一回來,卻見到姑爺坐在屋內同二公主說笑,娘子心頭得有多疼。
晴姑姑不知道姑爺和二公主到底是什麽關係,但自己的娘子陪著姑爺出生入死過,雖隻認識了半年不及青梅竹馬來得早,可這份感情,並不比任何人輕。
二公主今日這一聲‘謝哥哥’不應該,尤其還是當著娘子的麵,不該如此稱呼他。
姑爺如今是從三品的官職,也已成了親,按理來說,二公主要麽稱一聲“三公子”,要麽稱呼他為“謝大人”。
再顯得她尊貴一點,直呼其名都行。
娘子必定是聽進了心裏,傷了心,這會子天都要黑了,人都走了幾個時辰了,上哪兒去找啊。
二夫人聽完晴姑姑的話,臉色也變了,還沒來得及質問跟前的罪魁禍首,謝劭突然轉過身,徑直往門口衝去,“閔章,備馬。”
一行人剛出門口,便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溫殊色。
手裏提著幾壺高粱酒,懷裏還抱著一個食盒,見到立在門前臉色蒼白的郎君,愣了愣,知道自己八成沒掐好時辰,二夫人怕是已經回來了,忙衝他一笑,解釋道:“我去給父親買酒去了,我還買了郎君喜歡吃的咕嚕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