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灰色區域
荒野的出口處, 逐漸匯集了一群人。
不少獵鼠隊伍在路過的時候都側目而視。這群人實在太過顯眼，和他們一比，許多進化人組成的獵鼠隊都感覺差距甚大。
鬱子秋領頭, 她今天穿了一身作戰服，兩把短匕綁在腿間, 身後背著槍械。身後則是行動二組的一半成員，都跟在她身後。在她旁邊則站著一個帶護目鏡的板寸男子, 同樣也是全副武裝，身後跟著一批精悍士兵，他們正是軍方派出參加此次任務的特種部隊。
顧念一到，看見的就是這群人駐在荒野入口的場麵。她眉一挑，也沒有多說，跟鬱子秋打了個招呼, 就進入了行動二組的隊伍。
藍霜霜、阮鹿和趙誠也在今天的隊伍中，三人見到她也十分高興, 熱情地打了招呼。
阮鹿更是給顧念介紹到來的所有人。除了顧念已經認識的人, 還有兩位顧念沒見過的行動二組的組員，一位是個子矮小的冷漠少年, 名叫卓懷, 另一位則是笑容靦腆的高大壯漢, 名叫蔡吉。
阮鹿又悄悄給顧念指了指軍方的人, 領頭的那個板寸男名叫壽誌, 聽說進化之後一身巨力, 堪比大象。他最後說道：“還差論壇的人就齊活了, 組長已經聯係過了, 說是馬上就到。”
“論壇會來哪些人？”顧念問道。
阮鹿說道：“一共來五個人，由論壇江城的分部長袁宇親自帶隊, 前來支持這次任務，不過，聽說這次連他們論壇管理員也來了。”
“論壇管理員？”顧念感興趣地問。她對離火乾天論壇知之甚少。
“對，離火乾天論壇在全國一共設有二十處分部，但整個論壇隻有三位管理員，論壇事務都由三位管理員共同決定，是論壇真正的決策層，但很少有人見過，聽說最近從論壇總部往江城分部派來了一位管理員，大家都是頭一次見呢。”阮鹿小聲跟她說。
就在他們說話這當口，一群人正好往他們這邊走來。
“咦，那不是月鑒嗎？”阮鹿一眼就看到了月鑒，畢竟此人在人群中是絕對的發光體，過於完美的容貌永遠自帶發光濾鏡。他正打算揮手，也恰好看見月鑒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哈哈，是來找我們的嗎？哎呀，沒想到他看著性格冷淡，其實還是挺會做人的嘛……”阮鹿的話卡在了一半。
月鑒身後，論壇其他人也跟著一起走來。
領頭的鬱子秋伸出手，客氣地說：“管理員先生，非常榮終於見麵了。”
月鑒微微一笑，回握一下：“我也一樣，終於見到鬱組長。”他點頭示意，帶著論壇的人手匯入了隊伍。
“他……他就是管理員？”阮鹿的眼睛就要瞪出來。他一直以為論壇的管理員跟他們所長一樣，是個老頭子啊，沒想到這麽年輕？而且，為什麽上次鬱組長管論壇借個高手，就能讓他們管理員直接出馬？大姐麵子這麽大的嗎？還是有什麽其他原因？
阮鹿小小的腦袋充滿了大大的問號，趙誠連忙捂住他的嘴，今天是和軍方、論壇三方合作的正式任務，可不能任由阮露胡亂說下去。沒看別人都側目過來嗎？
按照三方事先商量的結果，這次行動由鬱子秋來指揮，她帶著大家往前：“走吧，抓緊時間往荒野深處去。”
和以前一樣，顧念跟在隊伍中段。鬱子秋沒有說謊，這次的隊伍遠比他們上次的厲害。進入荒野前側區域，大家沒有壓製速度，而是保持全速前進，一路以來驚起的變異獸和變異植物全部被前隊消滅殆盡，完全暴力碾推，她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盡管如此，越往荒野走去，顧念依舊時刻保持警惕。蓮花緊緊地躲在她的內側衣兜裏，偶爾冒出個小腦袋，安靜地陪著她。
“已經進入灰色區域，所有人，加強警戒。”在前隊的鬱子秋突然舉起手，在通訊器裏對所有人說道。
所謂灰色區域，是指進入荒野三百公裏以後的區域，這裏幾乎無人抵達，變異獸和植物也遠比荒野近處更加強大。
在場眾人也都放慢了腳步。板寸男壽誌，也是軍方這次的帶隊人，吩咐起了身邊的一個士兵：“崔行，把無人機放起來。”
那個叫崔行的士兵是特種部隊裏的一位進化人，他從背包裏接連拿出五架無人機，小心操縱著往高處飛去，之後也一直注視著監視器的畫麵，他是團隊內部的偵察兵。
沿路滅掉了幾隻變異獸，一行人來到首次發現變異鼠的地點，按照計劃，他們將沿此開始地毯式搜索，整隻隊伍呈扇形向前推進。
“報告，前麵一千米內，無人機視野裏沒有大型變異獸。”崔行在通訊器裏說。
“加速前進。”鬱子秋吩咐。他們必須趕在天黑前盡快進入荒野深處。
隊伍快速向前推進，通訊器裏卻突然傳來偵察兵崔行的聲音：“有變異獸正在迅速接近，戒備！”
崔行話音剛落，那隻變異獸已經可以看到輪廓！那是一隻巨大的有翼獸，身體猶如獅子，又像老鷹一般，正在路上快速前進，等到了近前，振翅一飛，接著衝力，一下子席卷而來。
“這，好像是獅鷲獸！”顧念心裏驚諤，隨著進化開始，一些在傳說裏才會出現的生物也終於重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那隻獅鷲獸體型巨大，寬大有力的翅膀刮起了狂風，顧念連忙就地一滾，躲過了那鋼鐵一般的利爪，旁邊一位士兵躲避不及，直直被刮中麵部，慘叫一聲，麵部瞬間被鮮血覆蓋。
壽誌冷哼一聲，甩掉架在肩背上的重型機槍，縱身一躍，竟然抓著獅鷲的翅膀就往變異獸的背部而去，而這時特種部隊的士兵也立刻開槍往獅鷲的腦袋射去，而這時壽誌從腰間拿出一把軍刀，狠狠紮進獅鷲獸，在背部劃開好大一道口子，獅鷲獸扭頭朝壽誌咬來，壽誌趁機一手握住軍刀撐住身體，另一手拔槍朝獅鷲獸張開的嘴部掃去一匣子彈。
獅鷲獸吃痛之下，翅膀搖擺往下落，壽誌脫手放開軍刀，趁機往地下躍去，迅速拉遠距離，而這時一張巨大的捕獸網朝前一拋，正好罩在獅鷲獸身上，滋啦電流聲劃過，捕獸網瞬間通電，獅鷲獸身上瞬間多了焦糊的傷口，再也無力掙紮，直直垂向地麵。
一見獅鷲獸落地，軍隊人手一擁而上，無法在空中飛翔，被捕獸網牢牢困住的帶傷獅鷲獸，很快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眼見這隻凶惡的變異獸被手下人解決，壽誌也覺得麵上有光，他轉頭有意無意對論壇人手說道：“這變異獸也不算太凶猛，說不定等找到地方了，都不用你們動手。”
月鑒聞言，麵色絲毫不變，依舊氣定神閑，但站在他身邊的論壇分部長袁宇卻麵色一凜，直接拔出刀來，直直往壽誌處擲去。
壽誌又驚又怒，可彼此距離太短，又是突發之下，他沒有任何準備，反應不及，隻能看著那刀尖離自己越來越近！
那柄刀狠狠釘在了壽誌旁邊的樹上。壽誌一扭頭，這才看見那柄刀釘在一隻變異火雀上。變異火雀體型小，但飛行迅捷，經常作為大型變異動物的伴生獸生存。
如果沒有袁宇，恐怕在變異火雀的突襲之下，壽誌立刻就會掛彩。
壽誌頓時尷尬，他們軍方受了上麵影響，對論壇這種第三方本就心存戒備，可沒想到對方出手相助。他動動嘴皮，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吐出：“謝了。”
不顧另兩方的暗湧波濤，鬱子秋前去仔細查看獅鷲獸的屍體。“這頭獅鷲獸身上有實驗的痕跡，翅根處打了銅環吊牌。看來，我們已經開始進入到對方的區域。”鬱子秋慎重地說。
一聽鬱子秋如此說，壽誌也立刻變了臉色，就連袁宇也一臉震驚，雖說大家一致推斷變異鼠背後八成隱藏有實驗室，可真的發現痕跡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這實驗室操縱的動物竟然還不止一種！這使得危險性大大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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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深的山洞中，原本囚禁有變異鼠的鐵籠已經空空如也，可取而代之的卻是另外的變異生物。各式變異動物在鐵籠裏嘶吼、爬行、撞擊，猶如地獄一般可怖。
在洞穴最深處，有一處安靜的石室，布置成了祈禱室的模樣，而在最中間的高台上，放著一尊石像，因為地穴裏光線黯淡，即使有一兩盞電燈，也很難看清石像的臉。
邱永康穿著實驗用的白袍，微低頭顱，小聲地祈禱著：“來自更遠星空的父，為天災所苦的眾生都需要你的拯救，我將上供更多的祭祀，祈求你的宏恩……”
他交握雙手，立於胸前，臉上是一片虔誠。
搖晃的燈光隻打亮了他的衣服，臉恰好籠罩在一片陰影中，也正是因為如此，使得他像是惡魔。
這時，有一個助理研究員冒冒失失地跑進來，說：“邱先生，不好了！有一群人正在接近我們的實驗室！”
邱永康從地上站起，走過去，他帶著一副金邊眼鏡，此時臉上是扭曲而神經質的微笑：“嗯？你是怎麽了？竟然敢打斷我對父神的祈禱？”
那個助理研究員臉孔上閃過深深的恐懼，也隻能硬著頭皮接著往下說：“可是，按照那群人現在的速度，最多半個小時，實驗室的位置就會暴露！”
“有人能夠來到荒野深處？是什麽人？”邱永康皺起了眉頭，倚仗著父神傳送過來的神明之物，他才能夠在這也危機四伏的荒野建立一座實驗室，但是這群外來者是什麽人，竟然能夠進入荒野深處？
助理研究員在他麵前趴俯下去：“應該是江城官方的人，整支隊伍大約有三十人，都是高手，這才能一路突圍到達荒野深處。”
“江城官方嗎……變異鼠行動到現在都沒能形成鼠潮，都是因為這幫人，這下來得正好。把他們葬送在這裏吧，如果這批精英都死了，想來要滅殺整座江城也會容易許多……”
邱永康冷笑著說：“把重甲蟲放出去。”
“可是，這一批重甲蟲還沒有實驗成功啊，放出來的時候，很容易招到反噬……”助理研究員顫抖地說。
“那就由你去吧，全副武裝，必須把重甲蟲引到這群人麵前去。”邱永康說。
“可是……可是，很有可能會死……”助理研究員說道，在邱永康的注視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記住，如果你死在了路上，那就是在贖清你的罪惡，我們都是罪人，滅世的神罰無可阻擋，你隻是提前回到了天上的神國。”邱永康一臉悲憫地看著他。
邱先生的注視好像有魔力，助理研究員好像被吸入了一個古怪的漩渦，神誌恍惚之間，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幸福，是啊，有什麽好猶豫的，眾生皆苦，唯有去往天上的神國才是極樂……
“我明白了……”助理研究員喃喃自語道。他轉身，來到了裝有重甲蟲的巢穴深處。
那處巢穴裏，密密麻麻關押了數百隻重甲蟲。那是最近他們一直在忙活的實驗項目。助理研究院穿上了整套的防護服，小心地往自己身上噴上了信息素，偽裝成重甲蟲的同類，然後拿起一個聲波裝置，打開了裝有重甲蟲的籠子，潮水一般的重甲蟲湧出，而助理研究員也直接往洞穴外部跑去。
他手裏的聲波裝置散發出了超出人類耳力的聲音，引領著重甲蟲往前而去。
身處在蟲潮之中，即使被重甲蟲誤認為同類，助理研究員依舊很難跟上重甲蟲的步伐，一旦被身邊的蟲類不小心撞到，身上很快就出現了傷口，可他還是咬牙往前跑去。
五分鍾……十分鍾，很快了，很快就看到目標了……他突然燃起了對生命的渴望，也許他還能活下去，把重甲蟲引過去，然後返回，告訴邱先生自己完成了任務，贖清了罪孽，祈求父神的原諒……
這時候他腳步一個趔趄，再也無法跟上蟲潮的高速，他倒了下去，一隻又一隻重甲蟲從他身上碾過，很快將他踏成了血泥。
大地突然轟鳴。剛剛解決完獅鷲獸，往前走出不遠，沒想到腳底下傳來越來越重的轟鳴，必須有一群重型生物在奔跑，才會引發出如此劇烈的聲響。
“戒備，所有人，一級戒備！”鬱子秋大聲喊道，然而，她剛剛出聲，視野裏就出現了鋪天蓋地而來的甲蟲群！
所有人都沒見過這樣的甲蟲！這群變異甲蟲個頭有黃牛般大小，兩隻前肢揮舞起來，猶如刀鋒一般閃著寒光，成群結隊衝來，威勢更是凶猛。
走在最前麵的偵察兵直接迎麵撞上，一聲慘叫，迅速被跟在後麵的變異甲蟲碾過，再也沒有了生息！
擋在前麵的特種隊是第一道防線，他們不敢退，迅速架槍就是一輪齊射，一溜耀眼的火光打在甲殼身上，猛然炸開了一片火花，但卻絲毫沒有阻擋重甲蟲的衝勢，這甲殼極其堅硬！
“撤退！立刻退後，尋找弱點，重複攻擊！”壽誌沒有慌亂，大喊下令。
特種隊立刻散開，避開了重甲蟲群，而這時蟲群也意識到了前方有人類，它們停下了腳步，沒有任何停頓，立刻開始了攻擊。
特種隊的槍手迅速尋找掩護點，繼續抓緊射擊，行動二組、論壇的人手上前接替，紛紛拔出武器來近身肉搏。這群重甲蟲極其難攻，一時間血肉橫飛，眾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月鑒出手了。他用劍，可在他手裏，那柄劍也如同重刀一樣劈砍，原本流水一般的劍招變得大開大合，這甲蟲前肢猶如螃蟹一樣，很容易把人撂倒在地，然而月鑒一劍橫起，竟然把前肢架在了半空中，而變異甲蟲高高舉起前肢時，也難免露出了脆弱的腹部，月鑒趁機身體往下一劃，手中的劍順勢下滑插入腹部，狠狠一刀把甲蟲拉了個對穿。這頭重甲蟲仰頭嘶鳴，腹部流出大量□□，這才轟然倒下。
弱點，是在腹部！顧念迅速明白過來。她高高立在樹上，毫不猶豫地拿出爆裂箭，尋找著戰場的空隙，隻要重甲蟲一旦露出腹部，她立刻拉弦射擊，每一擊都帶走一隻重甲蟲。
行動二組和論壇暫時遏製住了變異甲蟲，軍方槍手這才有時間組裝出肩抗式火箭炮，比起重型衝鋒槍，火箭炮才能打穿這變異甲蟲的堅硬甲殼。
隨著火力再次加強，變異甲蟲終於逐漸倒下。
……
鏖戰結束。灰褐色的土地上，躺滿了變異甲蟲的屍體，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好不容易消滅了這群甲蟲，然後在場卻無人歡笑。
“誰還能行動？報數！”壽誌喝道。
“行動二組，報告情況。”鬱子秋說。
袁宏也開始檢查起論壇的人員情況。
情況不容樂觀。一場甲蟲突襲，在場有一半的人已經重傷，失去行動力，再往前走，不但形成不了戰鬥力，反而會拖累。
鬱子秋一咬牙，果斷說：“留下兩個人看著，其餘人，繼續前進。”
兩個人留守這批傷患。這意味著如果不巧遇見了大型變異獸，很有可能留下的這些行動不便的傷者就得死在這裏。尤其是，還有不到兩個小時，荒野就要天黑了。顧念他們上次在荒野紮營，也隻敢在淺層區域露宿，而這是無人探索的灰色區域。
可如果原路返回，下次再來說不定折損會更嚴重，而且下次來，又能調來多少人呢？現在隊伍裏的成員已經是江城的精銳了。
壽誌沉默不語，對於軍人，完成任務即是天職，可要留下受傷的兄弟，他的心在滴血。
“抓緊時間前進。”顧念突然開口：“如果能夠盡快趕到實驗室處理完情況，還來得及回來接人。”
顧念拿起了一片衣角：“在那群變異甲蟲群裏，我找到的，這是人類的衣物，實驗室應該就在不遠處。”
所有人往她手裏看過去。那片破損的布料有巴掌大，鬱子秋接過，仔細辨認後，非常肯定地說：“這是實驗時穿的防撕咬防護服。”她是諾亞研究所的人，在研究室的時候多次見過研究員穿此類衣物。
“我提議，立刻離開。”鬱子秋說道。現在按照顧念的建議行動，才是最優解。
“同意。”壽誌說。
“同意。”袁宏看向月鑒，見他點頭，這才說道。
留下傷員和兩個人駐守，剩下具備行動能力的人繼續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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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裏，一隻巨大的變異蜂被綁縛在了鐵鏈上，而蜜蜂的腦部插入了兩支電極，連接進了屏幕。
屏幕上顯示出一些暗淡的視野，映出的正是顧念一行人的蹤跡。
“重甲蟲也沒能把他們留下嗎？”邱永康無奈地說。“果然是實驗還沒有成功的失敗品。”
“讓蠍獅獸過去。”他說道。“那是我們最完美的實驗體。”
“可是，那隻蠍獅獸一直不太聽話，它還保留了一些記憶……”身後的人戰戰兢兢回答。他已經看到了上一位助理研究員的慘狀。
“是嗎？”邱永康有些苦惱，“那就跟那頭野獸說吧，如果他能殺死這群人，就給他自由……”
“是。”身後的人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