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此刻距離路思言和簫聲分開不到一天, 但是卻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站在這裏的路思言和簫聲,和今天早上說著再見各自去上班的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路思言低下頭, 沒有說話。

“這就是你昨天晚上睡我的原因嗎?你把那個當作補償?還是謝禮?”

簫聲整個人擋著門, 居高臨下地看著路思言,壓迫感十足。

路思言終於抬頭:“不……不是這樣的。”

“你把我當什麽?”簫聲輕聲說。

路思言:“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

“隻是什麽?”簫聲一改以往寡言的形象, 步步緊逼,甚至說完之後看著路思言那副因為愧疚任人宰割的樣子, 瞬間心頭起火。

好想懲罰他。

路思言還在想著怎麽跟他解釋清楚自己並沒有想在走之前把他睡一下的意思,隻是因為自己喜歡他, 也覺得他喜歡自己, 所以覺得睡一覺比較沒有遺憾。

但是又覺得怎麽解釋,好像都無法擺脫這個行為確實很渣的事實。

“路思言!!”簫聲低吼一聲,闖進房間來嘭地一聲關上了小房間的門。

路思言嚇了一跳。

簫聲步步逼近:“你竟然還在發呆?”

路思言:“我是在想……唔!”

在初秋的淩晨奔波了幾個小時的嘴唇帶著一絲涼意, 一點一點在輾轉騰挪中恢複溫度, 在唇舌交融中逐漸升溫。

不知道吻了多久, 路思言整個人差點缺氧,兩條腿軟得好像煮熟的麵條幾乎要倒地,還好簫聲摟著他的腰。

眼看簫聲想要再次吻過來,路思言忙把臉埋進簫聲胸膛:“不要了……”

“我剛剛聽到你罵垃圾?我垃圾嗎?”

路思言笑:“我垃圾, 行了叭。”

簫聲雙手依然不老實, 大概是覺得這樣從裏到外都軟乎乎的路思言很難得見, 必須得吃個夠。

“真的不行了,聲哥,而且這個房間隔音很不好……”

路思言話還沒有說完, 隔壁的尷尬聲音再次響起, 證實他所言非虛。

“……”

“……”

“喂!!”

門外簫聲帶來的人二話不說直接去敲隔壁的門:“給我閉嘴, 不準出聲音!”

隔壁的人瞬間熄火,隻能聽得到有人說一句“神經病”。

更尷尬了。

路思言到嘴邊的話卡在喉嚨,尷尬得滿地找話,直到門口有人說:“哥,沒事兒我們在門口守著!”

“守尼瑪啊……”簫聲咬牙切齒,恨恨地低聲罵一句,看得路思言憋不住笑。

路思言:“還來嗎?”

眼見形勢變化,剛剛軟乎乎沒有底氣的人現在又來勁了,簫聲無奈,想著這裏也不太安全,不可能在這裏做什麽。

他們今天找人聲勢有點大,已經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現在最好低調點,這兩天都不要露麵。

“走吧,先回去。”簫聲喪氣道。

昨晚還是溫柔大狗狗的簫聲,現在變成個怨婦霸總。

路思言想問去哪裏,但是一抬眼就能看見簫聲“你怎麽能這樣對我”的眼神,瞬間沒了氣勢。

路思言回房間拿自己的帽子,戴著跟在簫聲身後。

跟著簫聲來的有五個人,全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凶猛大漢,把這個狹窄的走廊擠得水泄不通。

路思言走在簫聲身後,走到一半不小心被後麵的人踩了一下鞋跟。

“啊……”路思言輕輕發出一個音節。

後麵踩到他的大哥馬上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路思言忙說:“沒關係……”

“長沒長眼睛!看路!”簫聲一個大逼兜就往那個大哥頭上招呼,打完人之後胳膊自然一拐放在路思言肩膀上,把他撈到自己身邊。

“走這裏。”

路思言被簫聲半摟著往前走,他偷偷看了一眼簫聲。

搞什麽啊,想摟著我直說。

下了樓之後路思言跟著簫聲上了小馬開的車,其他人上另外一輛車,小馬開著擴音打電話。

“收網,都回去吧,今晚的事兒讓他們把嘴巴閉緊點。”

掛了電話,小馬終於鬆口氣,從後視鏡裏偷偷看後座的兩個人。

怎麽這麽別扭啊他們,今天找不到人的時候急得踹爛路邊一個垃圾桶,明天還要去交罰款呢。

現在找到人了先罵人家一頓,然後一臉死相不說話。

“嘖嘖。”小馬忍不住偷笑。

路思言聽到聲響,抬眼看小馬,這個動作被簫聲捕捉到,他張嘴就是:“好好開車,嘖什麽。”

小馬:“哥,你一個電話我忙得飯都沒有吃,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路思言點點頭,不自覺輕聲附和:“是啊是啊……”

這兩個人第一次見就一唱一和的,搞得簫聲麵子掛不住,正在想怎麽讓小馬閉嘴的時候,小馬手機響了。

“嗯,好,知道了,你就裝不知道,嗯。”

簫聲:“怎麽。”

“哥,今天動靜太大,江總已經知道你回來了。”小馬說著,觀察簫聲的表情,“聽說是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好久,但也沒有什麽動作。”

“別搭理他。”

路思言聽著,如果沒想錯的話,江總就是現在LK的總經理江揚,這兩年流連夜店party的時候確實聽過一些LK的八卦。

但不知真假。

車子開了挺久才停下來,路思言看了看,這是個很高級的樓盤,都是大平層,路思言當時買房子的時候也看過這裏,但是交通不太便利,就沒有選。

“哥,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過來。”小馬說完補充:“我讓人送了點吃的喝的過來,放在門口了。”

簫聲說:“嗯。”

小馬笑著看他們離開。

“哥,你能回來我太高興了!”

簫聲依舊走著,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揮了一下,示意知道了。

路思言覺得小馬熱情又體貼,看簫聲這個樣子忍不住嘟囔一句:“幹嘛這麽冷淡啊……”

冷淡?

簫聲情不自禁指著自己:“我?”

路思言點頭:“對啊,說聲謝謝或者再見也好嘛。”

簫聲:“沒必要。”

路思言:“有必要啊。”

地下車庫的電梯打開,兩人走進去。

“就像每天早上你送我去上班,我跟你說謝謝,你跟我說再見,我會覺得很開心。”路思言說。

簫聲算是明白了,他拿自己對他那一套跟別人對比呢。

但是簫聲這麽多年就是這個樣子的,路思言第一次在小院子裏見到的簫聲就是真實的他。

簫聲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對不對嘛。”路思言窮追不舍。

電梯到達簫聲所在的樓層,這個小區都是一梯一戶,出來就看到門口放著好幾個大箱子。

路思言看著簫聲劃開電子鎖的蓋子,輸入密碼。

【密碼錯誤】

路思言湊上前去:“這是你家嗎?”

簫聲有點窘迫,三年前離開之後一次都沒有回來過,而之前為了安全又一直改密碼,導致現在有點混亂。

簫聲憑著記憶再次嚐試。

成功了。

簫聲開燈之後,拉開門讓路思言先進去,自己在後麵把小馬準備的東西搬進去。

路思言走進簫聲的家,第一感覺就是空曠。

很大,很空。

偌大一個客廳,隻有一個沙發和一台電視,沒有茶幾沒有任何裝飾物。

家裏彌漫著一股灰塵味。

看得出來很久很久沒有住過人了。

甚至可以說,這裏就像沒有住過人一樣。

但簫聲說這是他的家。

路思言的家裏有很多東西,不管是花大價錢買的收藏品,還是路邊奶奶兜售的手工,他都一一好好保存著。

很珍惜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去浴室看一下。”

簫聲放下東西,往浴室那邊走。

路思言趕緊跟著一起過去,看到簫聲打開的時候不禁“咦”了一聲,熱水器已經壞了,牆壁上是跟著水流一起下來的鐵鏽痕跡,長長的流了一路。

簫聲雙手叉腰。

“怎麽會這樣啊?”路思言看著依舊在緩慢流淌的漏水痕跡。

簫聲解釋:“走的時候沒有關電,可能是燒壞了。”

“你……”路思言想問,你為什麽走得這麽著急,但是想到簫聲應該不想談這些,隻好咽回肚子裏。

“這麽大的房子應該不止一個浴室吧?”路思言嚐試著問。

簫聲一愣,頓覺自己腦袋壞掉了,他已經被小院子裏的格局固化,因為那裏就隻有一個衛生間。

雖然之前用的是這個,主臥是有衛生間的。

解決了洗澡的問題,兩人輪流衝了澡,路思言沒有幹淨的衣服,主臥裏有一些衣服,但是也好幾年沒有洗過了,隻能圍著浴巾出來。

這是主臥的衛生間,但是裏麵什麽都沒有,主臥的**、櫃子、桌子,都是空空的。

難道簫聲不住主臥住次臥?

但是這個猜測很快就被路思言自己打破了,簫聲洗澡的時候他看了別的房間,除了書房和廚房有一些使用痕跡之外,所有地方都是空的,反倒是客廳的大沙發上有一條毯子。

“怎麽了?”簫聲洗澡出來,看到路思言看著沙發發呆。

路思言指著沙發:“你都是在這裏睡覺嗎?”

簫聲點點頭,嗯了一聲。

沙發已經被簫聲整理過了,簫聲過去坐下,突然有點沒辦法麵對路思言。

他過去的生活,是如此的貧瘠,如同他荒原一般的心。

路思言也過來坐下:“怎麽不睡臥室。”

簫聲看過來,不知道該怎麽說。

“是不是每天都在沙發這裏喝酒,然後喝醉了直接睡?”路思言問。

簫聲沒有反駁,差不多就是這樣,或者不回家直接睡辦公室裏。

路思言看他閃躲的眼神,心髒突然有點揪著疼。

自己落魄狼狽的時候還有他在,但是他的痛苦都是自己麵對自己消化的。

路思言輕輕靠過去,有點生澀地把頭靠在簫聲的肩膀。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簫聲的皮膚上有種奇妙的觸感,簫聲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隻能默默低下頭。

盡管簫聲最近已經在做心理建設,他想過路思言會離開,也想過自己該怎麽做。

他已經決定好做他的漁船。

昨晚的溫存和快樂讓他以為路思言已經做了決定,他們會在那裏繼續生活,過著雖然可恥但是快樂的生活。

在那個一點點改變的小院子裏,享受著脆弱的幸福。

今天知道路思言離開的時候,簫聲幾乎要崩潰。

他難過的是,不管路思言決定離開還是留下他都會支持他,他相信路思言也已經能感受到。

但是他卻選擇獨自麵對。

他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勇氣和愛,路思言都不要了。

但是此刻,路思言小心翼翼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簫聲忽然明白了他被憤怒衝昏頭腦是多麽沒有風度的事情。

用頭發思考都能想得到路思言獨自離開是不想連累自己。

簫聲輕輕地伸出手,想要在路思言頭上輕撫一下的時候,路思言開口說:“可是我想睡在**。”

簫聲笑:“當然可以。”

搬進來的時候小馬是給自己準備了被褥的,簫聲清理臥室,吸塵、拖地、鋪床,洗滌**用品然後把它們放進烘幹機裏。

在等待**用品被烘幹的時候,路思言在簫聲廚房的冰箱裏找到一些酒,他挑了一瓶紅酒過來。

至於為什麽是紅酒,隻是因為它不會過期。

簫聲正在陽台接電話,路思言走出去,拿著兩個酒杯。

把酒杯遞給簫聲,示意讓他繼續忙不用搭理自己。

幾分鍾後電話結束,路思言聽了個七七八八。大概就是那個叫江揚的人的動靜。

“要去見他嗎?”路思言問。

兩人的衣服都洗了,隻能圍著浴巾,平時看著像農家糙漢的簫聲此刻赤|**上半身,站在高檔小區陽台上喝紅酒的簫聲仿佛變了一個樣子。

他好像一頭穿梭在城市霓虹樓宇間的狼,乍看覺得他好像不屬於這裏,但是你又無比相信,他可以征服這裏。

路思言看得移不開視線。

“不見。”簫聲掛了電話轉頭,看到路思言正盯著自己看,笑著補一句:“看什麽?”

路思言回過神來:“沒,為什麽不見。”

他對LK集團兩大掌門人之間的恩怨並不了解,酒局上的道聽途說最多隻能信個五成。

簫聲轉身,側靠著陽台對路思言說:“讓他著急兩天先,別管他。”

路思言抿嘴,點點頭。

想知道,但是又不太敢問。

“我們是在LangK俱樂部認識的,那時候才十幾歲。你應該也知道,當時俱樂部的老板江文就是我們的師父,師父收了三個徒弟,師哥劉建鋒,我,還有就是師弟江揚,現在的LK總經理。”簫聲解釋。

路思言知道這些,江文先生已經去世多年,也知道他的獨女和劉建鋒成婚,後來也去世,隻留下一個女兒。

簫聲喝口酒,繼續說:“師哥是我們三個裏麵最有天賦的,我們還在國內賽事打轉的時候他已經在國外的賽事上拿獎。後來一次比賽意外,他重傷退役,成為了我的領航員。”

“後來……”說到這裏,簫聲低下頭。

路思言麵帶歉意,他知道劉建鋒是在一場國內的比賽中車禍去世的,而當時他的賽車手就是簫聲。

他當時也受了很重的傷。

正當不知如何安慰時,烘幹機結束工作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次的沉默。

“好累啊。”路思言上前拉住簫聲的胳膊。

兩人心照不宣,結束這個話題。

從劉建鋒的死到簫聲離開LK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竟然能讓意氣風發的簫聲放棄風頭正上的LK,甘心去一個小城,躲在名不見經傳的修車廠裏不問世事。

簫聲看路思言若有所思的樣子,跟他說:“睡覺吧,太晚了。”

路思言說好,然後跟著簫聲進入主臥。

盡管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睡也睡過了,但是此時路思言還是覺得尷尬得腳趾扣地。

他站在床邊想,昨晚是怎麽有勇氣把簫聲拉上床的。

“想什麽?”簫聲笑。

“沒。”

路思言臉蛋通紅,心裏湧出一股“要不今晚我去沙發睡吧”的想法。

他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算什麽。

“路思言。”簫聲躺上床,“不要再糾結了,我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那些堆在牆角的酒瓶子、長滿雜草的院子和無盡的寂寞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生活是隻是泡影,我抓不住,可你不是。”

說完他掀開被子:“所以,上來吧,你跑不掉的。”

路思言剛抬腳想往前走,突然想到了什麽,驚呼:“警長呢?你過來了警長怎麽辦?”

簫聲:“終於想起你還有隻貓了?”

“對不起……你放在哪兒了?”路思言走到床邊坐下。

“放在隔壁娟姐那裏了,等我們安頓好就去把她接回來。”簫聲說著,朝路思言張開懷抱:“放心,你珍視的東西,我會好好守護的……誒別哭……”

怎麽就流眼淚了呢?簫聲手足無措地過來把路思言拉進自己的懷裏。

“幹嘛要哭?”

路思言把臉埋在簫聲的胸前,緩了一會兒之後流著眼淚笑出來:“聲哥。”

“嗯?”

“我以前有一條小狗,是我和媽媽出去散步的時候撿到的,我們一起把小狗養大了,後來媽媽去世,我就自己養著,小狗活潑可愛,會在我的床邊睡覺。”

簫聲聽著,問他:“小狗呢?”

路思言:“有一天我放學回家和小狗在院子裏玩,弟弟非要過來一起玩,他一直要騎小狗我讓他不要這樣,被繼母說我小氣。然後弟弟被小狗咬出了一個傷口,出血了,繼母跟父親鬧說見血的小狗不能要,讓我把狗狗送走。我不肯,爸爸就打了小狗,那天晚上我抱著小狗,沿著我們小區一家一家的敲門,問他們能不能收養我的小狗,但是沒有人願意。”

“後來爸爸還是背著我讓司機把狗送走了,他說送到一個寵物公園,我去到的時候人家說狗狗剛到就跑掉了正在找,我和他們一起找了很久很久,一直沒有再找到。”

“我再也沒有見過它。”路思言說完,抬頭看簫聲。

“謝謝你沒有扔掉我的小貓。”

“那你答應我。”簫聲說。

“什麽?”

“以後再也不要丟下……小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言:渣嗎?能解釋一下嗎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