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桌
其實, 當謝之硯聽到許詩詩談及“男女之間是否有純友誼”的問題,他的第一反應是“沒有”。
他認同許詩詩說的那些話,純潔這個詞太聖潔了。沒有人敢保證在這段關係裏能從始至終保持心無雜念。
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對顏清產生好感, 什麽時候開始產生心動的跡象, 隻知道自己在還沒有弄清楚愛與情到底是什麽的年紀, 已經情不自禁地對她心動許久。
謝之硯神色逐漸黯淡, **出各種不自然, 避開視線, 語氣格外地漫不經心:“整天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這個問題又沒有正確答案。”
很顯然,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會選擇回答。
若是回答“有”, 那便是違背了自己的內心。
他對顏清一點都不純潔, 是心中湧起的占有欲,是心口不一的關心與靠近,是隱忍又克製的喜歡。
若是回答“沒有”,顏清則會用自己和她十七年的友誼關係來反駁, 因為隻有被愛的那一方才會覺得他們是純友誼。
對謝之硯而言,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顏清不滿意他的答案,目光緊緊追隨著他, 想要繼續追問時午休鈴聲響起,打斷了目前略顯緊迫的氣氛。
謝之硯反應很快, 借著鈴聲給自己打掩護, 懶散趴在桌麵上,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困了, 我先睡了。”
“你也睡一覺,下午還有考試, 別再瞎想了。”
謝之硯說著無比自然的話語,像平常一樣把自己外套拿著給她墊桌麵。
顏清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伸手接過,不再追問。
這個問題本就是課間隨意扯出來的談論,沒有正確答案的一題似乎也沒有繼續糾結下去的必要。
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放空一切準備午休,而她身旁的少年卻遲遲沒有睡著。
謝之硯心裏很煩躁,很不爽。
煩躁這段披著青梅竹馬的狼皮逐漸吞噬自己,自己隻能裹挾著隱忍的喜歡,小心保護著顏清心中的所謂的“純潔友誼”。
午休結束,顏清從自己美好的睡夢中醒來,謝之硯卻一中午沒有睡著,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謝之硯,你怎麽啦?”
顏清睡醒的第一眼看向謝之硯,邊揉眼邊關心。
“沒事,去洗把臉清醒一下,馬上考試別犯困。”
謝之硯臉上沒什麽表情,用著和平常差不多的語氣和她說話。
可顏清覺得他心情不太好,對自己有點冷淡。
她說不出具體原因,隻是憑借自己對他的感覺,彼此心靈的契合感應,她覺得謝之硯不高興。
下午考了一場語文,四點全部交卷離校。
剩餘的課程考試會在明天全部結束,後天正式進入全新的高三生活。
放學的時候,謝之硯想著一個人打會兒籃球排解情緒,便讓顏清先回家。
顏清沒有答應,很直接地反問謝之硯原因。
“我不可以去嗎?平時我都會和你一起的呀。”
“這次,你要丟下我嗎?”
她聲音很輕,尤其說到最後一句,那幾個字仿佛是飄進謝之硯的耳朵裏。
謝之硯心底微顫,抬眸與她視線連接的那刻,才後知後覺自己在情緒用事。
自己怎麽會丟下她呢。
謝之硯在自嘲。
“沒有,不會丟下你。”
“一起去吧。”
籃球場格外空曠,除了謝之硯和顏清,找不到第三個身影。
謝之硯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投籃,或許是情緒存在波動,也或許是看台上坐著顏清,他沒什麽心思,投了五分鍾潦草結束。
顏清將提前準備好的礦泉水遞給他喝,沒有多說什麽話,隻是看著他站在自己麵前,背後映襯著橘黃色的天際,餘暉全部傾灑在他身上,他仰頭喝水,手臂青筋格外明顯,頭發柔順向後偏去,凸起的喉結不斷上下滑動,是溢出來的少年感。
下一秒,腦海裏竟不自覺浮現出謝之硯浴後半裸的模樣,耳朵悄然泛紅,眼睛從他身上離開,淡淡出聲:“謝之硯,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明明是反問句,顏清說出來時語氣裏盡是肯定,她無比篤定謝之硯心情不好。
謝之硯沒回答,略顯懶散地在她身邊坐下。
顏清似乎早已猜到他不會回答,沒再追問,語氣比先前輕鬆許多:“你把書包給我。”
“幹嘛。”
謝之硯邊問邊乖乖把自己的書包交給她。
顏清接過,將自己的書包和他書包疊放在一起。他們倆書包除了顏色不一樣,其他的一模一樣,說句情侶款也不為過。
顏清默默低下頭,格外小心地將自己書包上掛著帕恰狗掛件摘下,掛在了謝之硯的書包上。
“這個帕恰狗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掛件,它很軟很好捏,我不開心的時候會捏一捏它,現在把它送給你,希望能帶走你的不開心。”
“謝之硯,你的不開心,我是可以感受出來的。”
顏清眼眸清澈明亮,直勾勾地盯著他的雙眼,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最真實的模樣展露在他麵前,抬起雙手用食指按住他嘴角微微往上提起,給他製造了一個人工笑容。
她自己莞爾一笑:“阿硯,不要不開心啦。”
謝之硯瞬間被她逗笑,輕握著她的手腕攥在手心裏,嘴角不禁上揚笑著,另一隻手捏了捏她的帕恰狗:“你是在哄我嗎?”
“是呀,我在哄你。”顏清笑著回答,睫毛輕閃,眨眼看著他,“所以有沒有把你哄得開心一些呢?”
“挺開心的。”
不是敷衍應和,是他發自內心的回答。
兩人在看台上依偎相坐了許久,聊著亂七八糟但卻有趣的話題,吹著悶熱的晚風,看著夕陽緩緩落下,天色漸漸變沉。
謝之硯不知何時低垂下眼眸,目光直白又熱烈地看向身邊的少女。
在此刻,他更加確定自己要永遠陪在她的身邊,堅定地選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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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考結束的後兩天,成績和排名全部公之於眾,所有人圍堵在公告欄看排名。
謝之硯穩居年級第一,沒有一點意外。
顏清比之前進步了些,年級第六,語文依舊是她相對薄弱的科目。
不過她對自己成績挺滿意的,畢竟之前一直在第八名徘徊,這次出乎意料地往前衝了幾名,說明自己還是有很大潛力的,可以繼續努力衝進前五。
排名出來後,意味著即將進行座位大換血。
沒過一會兒,任強拿著座位安排表走進班,班裏靜悄悄一片,像是特意在等任強進來。
“大家這次成績總體不錯,尤其是數學,沒丟我這個班主任的臉,值得表揚。”
任強說這話時語氣都飄起來,看樣子沒少在辦公室炫耀。
“接下來簡單說一下座位安排。”
“我們各科老師根據學科成績以及總體排名進行調整,形成同桌互補互助的模式,你的薄弱項則是你同桌的強項。”
任強說完,用眼神掃過底下的學生,結果他們沒有任何反應,頃刻愣住,以為他們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簡單舉了個例子。
“比如說,A同學語文好數學不好,那麽他的同桌就是數學好語文較差,達成互補效果。”
“目的是希望你們能互相幫助,在一個相對輕鬆氛圍下學習進步。”
這個座位調整方案是高三所有班主任投票通過的。
他們學校是市裏最好的高中,考進來的學生基本不會太差,在成績平均的情況下確實可以一試。
顏清完全理解任強的意思。
雖然她不願意和謝之硯分開,但麵對現實她很能拎得清,可以接受調換座位的安排。
不過,她希望自己能和謝之硯靠得近一些,最好是前後桌,或者左右鄰座,反正越近越好。
任強見大家仍沒有反應,主動詢問:“有什麽不理解的地方嗎?”
其實他解釋得很清楚,大家都能理解,但總有幾個刺頭兒愛插嘴挑事。
“老師,照你這個說法,誰和謝之硯坐啊?年級第一的成績也不需要別人幫助吧。”
話音落下,顏清抬頭看向謝之硯,心跳有些不可控製地加速跳動,正想和他說些什麽,身後傳來另一個男生的聲音,打斷了自己還未說出口的話。
“你傻啊,年級第一肯定和年級第二坐在一起啊,這樣才能實力相當啊。”
顏清一驚,下意識扣住了自己的掌心。
腦海裏浮現出成績排名表,粗略算了一下,第一是謝之硯,第二和第三名都不在他們班,順延至第四名……
完蛋,第四名在他們班上。
是個女孩子。
顏清臉色霎時僵住,心底湧過陣陣不安與緊張,甚至摻雜著幾許害怕,怔怔抬眸看著謝之硯。
他卻一臉輕鬆,無所謂的模樣,好像完全不在意他們馬上會分開,不在意他將要和誰成為同桌,哪怕是女生……
“謝之硯,你沒有感覺嗎?”
顏清沒什麽底氣,指尖微微蜷縮,壓著聲音開口。
謝之硯:“感覺什麽?”
顏清:“你會和我分開。”
話音落下,彼此視線交匯連接,莫名灼熱起來,像是兩團燃燒的火焰在無聲靠近。
然而還未等到謝之硯的回答,任強那極具穿透力的聲音斬斷了他們相交的視線。
“我們現在看一下新座位的安排。”
任強打開投影儀,拿出座位安排表,屏幕上出現一張A4大小的紙張,上麵劃分了四組八排。所有人的視線往同一處聚集,包括顏清和謝之硯。
但顏清最先尋找的不是自己的名字,是謝之硯的名字。
她想知道他的新同桌是誰。
眼睛快速掃過屏幕,敏感捕捉謝之硯的名字,終於在倒數第二排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三個字,以及他的旁邊緊跟著自己的名字。
顏清整個人驚愣住,揉了揉眼重新看了一次,自己的名字和謝之硯的名字真真切切地連在一起。
他們依舊是同桌。
顏清抑製不住心底的喜悅,正要和謝之硯分享時,脖頸處染上陣陣灼熱又酥麻的感覺,低啞的聲音縈繞在自己耳邊。
“我們不會分開。”
“你想讓我有什麽感覺。”
這句話的意思……
像是謝之硯早就知道了他們不會分開,所以從頭到尾很淡定,沒有任何感覺。
顏清眼底閃過一絲震驚,心裏萌發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盯著他的眼睛,不確定地試探道:“你去找班主任了?”
謝之硯沒有回答顏清的問題,隻是淡淡地勾起一抹笑,透著幾分懶散幾分隨性。
他確實找了班主任溝通這件事,因為顏清對自己說過——
“謝之硯,我不想和你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