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抱抱
臨近期末考試,所有同學認真複習備考。
他們這次是市裏聯考,學校很重視,同時也是為他們進入高三這個重要階段做鋪墊,希望能考出令自己滿意的成績。
午休時間,任強早早來到了班上,掌心握拳敲了敲講台,示意安靜。
同學們不敢造次,乖乖閉上嘴,聽任強講話。
“講兩件事情。”
“第一,期末考試很重要,會在市裏進行排名,請大家務必認真對待。”
“第二,這周開始體育課和社團活動課全部取消,改上自習課,如果有老師需要占用自習課補課,那就將自習課改成對應的課程。”
最後一句話落下,全班湧起一陣哄鬧。
他們體育課和社團活動課本就很少,一周一節體育課,兩周一節社團課,如今在這麽緊湊的時間裏把這兩門課改成自習課,大家多多少少是不樂意的。
但不管是否接受,這都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他們別無選擇。
顏清興致不高地聽完了任強講話,像往常一樣,拿出謝之硯的外套鋪在桌上,準備趴下午休,隻是胳膊還未搭在桌上,任強便點到了自己的名字。
“顏清,謝之硯你們倆現在來一趟我辦公室。”
任強朝他們招了招手,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
顏清心間忽然一顫,忍不住慌張起來。
難道自己和謝之硯上課講話又被發現了?現在要把他們倆分開坐?
記上一次講話被抓,顏清腦海裏深深刻下了“再講話就把你倆分開坐”這句話,不由得背後一陣發涼。
她打心底是不想和謝之硯分開的,隻要不和他分開坐,自己可以保證每一節課不講話、不開小差。
顏清略有拘謹地跟在任強身後,和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謝之硯則一貫懶散模樣,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接下來會發什麽。
這一路顏清很是安靜,沒有說話,沒有和謝之硯眼神交流,始終懷揣著那顆惴惴不安的小心髒。
尤其是走進辦公室後,正麵看到任強那副嚴肅認真的模樣,被嚇得心髒仿佛快要蹦出,底氣不足地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喊你們過來沒什麽大事,就是上次的競賽成績出來了。”任強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環抱著。
競賽?
顏清瞬間抬頭,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小心翼翼地用手肘碰了一下謝之硯,眼底攀上一抹小驚喜。
“那我直說,不和你們兜圈子了。”
“這次競賽,你們兩個都沒有發揮出真實水平,成績有落差,讓我有點小失望。”
這話一說,顏清表情再次怔住。
短短幾秒,恍如經曆了暴雨轉晴天再轉暴雨的過程,緊張到不受控地咽了咽口水。
任強抬眼掃過謝之硯,淡淡出聲:“謝之硯參加的數學競賽,市裏第二名。”
呼吸驟然一滯,顏清下意識看去謝之硯,眼底透著些擔憂。
這確實不是他的水平,他參加數學競賽向來是第一名,除了這一次。
謝之硯聽著任強的話,點了兩下頭,並沒什麽太大的情緒變化。
“雖然說第二名也很棒,但是和你以往相比,這個成績不應該啊。”
任強語氣裏盡是惋惜,歎了口氣,將目光默默轉移到顏清身上,語氣絲毫不變。
“還有顏清,你這次的物理競賽直接掉出前三了,你之前可是穩二爭一啊。”
連……連第三名都沒有了嗎?
顏清心裏“咯噔”了一下,恍如一顆石頭被人拾起重重地砸進水裏,掀起圈圈圓圓的水花。
謝之硯眉間微皺,靜悄悄地看向顏清,少女早已低頭垂眼,睫毛靜靜搭著,完全收斂了性格。
喉結上下滑過,裹挾著各種複雜的眼神,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又礙著任強在這兒不方便開口,隻能將手藏在背後偷偷拍了拍她的後背,給她傳遞一些小安慰。
他知道,顏清很重視這次競賽。
“你們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嗎,還是壓力太大了?”
任強是知道他們倆家關係的,高二那次的家長會,顏悅一人帶著這倆孩子來參加,起初還以為是重組家庭,後來通過了解才知道是青梅竹馬。
之後便沒再說什麽了,反正這兩人成績好,在不惹事的前提下,自己不會太約束他們。
可這次的競賽成績,兩人出乎意料的下滑,任強難免有些擔心他們的狀態,害怕是受到了什麽外界的影響。
謝之硯認真回複:“家裏沒有出事,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家裏沒出事就好,如果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及時和老師或者家長溝通,盡快調整狀態,期末好好考。”
“記住啊,別給自己壓力,正常發揮。”
任強說完從抽屜裏拿出數學競賽的證書交給謝之硯,又對他們進行了一些鼓勵。
“第二名挺不錯的,就是有些可惜,和第一名差了0.5分,繼續加油,下次再奪回第一!”
“顏清也不用太在意,你可是物理學霸啊,老師非常相信你!”
謝之硯沒太在意聽任強的話,接過證書後一眼沒看,直接收到一旁,注意力全在顏清身上。
他害怕顏清會不開心。
沒有拿到名次而不開心。
兩人從辦公室離開後,午休已經過半,走廊安安靜靜,隻聽得見外麵樹葉飄動的摩挲聲和聒噪的蟬鳴聲,擾得心情很是煩躁。
謝之硯一路上都在盯著顏清看,好幾次的欲言又止最後變成默默觀察她的情緒。
顏清半邊臉頰被盯得有些發熱,輕輕摸了摸,聲音有些沉悶:“你怎麽一直在看我。”
“我想看看你現在在想些什麽。”
謝之硯說這句話時沒有收回視線,熾熱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她身上。
顏清偏過頭,朝著外麵的空氣呼了一口氣,故作從容地回應:“我在想,你的第二名其實挺不錯的。”
謝之硯笑了,咬字輕輕出聲:“說謊。”
顏清心虛地低下頭,嘴角扯出些許局促的笑,手指在不安地互相牽扯:“有……有嗎。”
聲聲蟬鳴遮住了少女綿軟的尾音,遮住了微微泛紅的眼尾。
怎麽辦。
好像被發現了呢。
·
一整個下午,顏清像往常一樣和同學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全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謝之硯始終覺得不對勁兒,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就如同女生的第六感一般,內心會不斷地給自己發出強烈信號——
顏清不開心,很不開心的那種。
可謝之硯不知道怎麽和顏清溝通,平時習慣了和她玩笑打鬧,如今真要和她認真去交流時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狀態一直持續到了放學。
鈴聲響起,周圍同學迅速收拾書包離開教室。
顏清動作緩慢,淡然轉頭看向謝之硯,露出淺淺微笑:“阿硯,我待會兒要和許詩詩去書店買書,委屈你今天獨自回家啦。”
語氣平淡,尾音微微揚起,俏皮又輕鬆的一句話,顏清卻避開了謝之硯的視線。
往常,她用這種語氣說話從來不會避開謝之硯的視線。
謝之硯看著空****的教室,直接拆穿她的小心思:“許詩詩呢,她在哪兒?”
“嗯……她去上廁所了,我在教室等她。”
顏清慌張解釋,渾然沒有發現自己的話語漏洞百出。
謝之硯斂著眉眼,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過了許久也才說出一句話。
“好,記得早點回家。”
隨後起身,背上書包離開了教室。
謝之硯自然是看得出顏清情緒不對勁兒,也能看得出她想獨自待會兒,所以在拚命地推開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肯定不會強迫她,乖乖順從她的話,表示自己會先離開。
但是,他的離開並不是指回家。
謝之硯離開教室後便一直在外麵走廊站著,中途去了一趟小賣部,給她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而顏清在謝之硯離開的那一刻,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豆大顆粒的淚珠垂直掉落,浸濕暈染著襯衫。
身體顫著抽泣,卻不敢哭聲音,掌心擦了擦眼淚,埋下腦袋偷偷地哭。
她避開謝之硯,是因為不想在他麵前哭,不想被他看見這樣低情緒的自己,更不想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他。
顏清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從小到大沒哭過幾次,哪怕情緒很低落,也是一個人偷偷掉幾滴眼淚,很快就會消化掉這些情緒。
但這一次,她哭得最難受。
從中午得知成績後,顏清一直忍到現在。
不是因為沒拿到前三名實現不了換新自行車的願望,而是因為她在自己的絕對領域裏輸了比賽。
她一向擅長物理,對它的喜愛勝過所有科目。更是從初中開始參加各種物理競賽,次次獲獎,唯有這次輸掉了。
她一邊安慰自己這是一次意外,不用太在意;一邊又告誡自己失敗就是失敗,哪裏需要找這麽多借口。
如此別扭、好勝的性格,顏清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排解這種複雜情緒,隻想著待在一個小空間裏放空自己,偷偷哭泣釋放情緒。
卻不曾想到謝之硯從未離開。
在自己哭聲漸漸變得急促起來,沉重的腳步聲也越來越靠近自己,下一秒便聽見了謝之硯的聲音。
他在喊自己的名字,聲音很低很沉。
有一瞬間,顏清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但在自己抬頭的那一刻,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自己視線裏,雙眼像是打開了淚閘,眼淚嘩嘩往下掉落。
謝之硯在她麵前緩緩蹲下,眼底盡是心疼,聲音低啞,柔聲哄著:“不哭了,一次小小的失敗,沒關係的。”
起初在門外,他並沒有聽到教室裏有任何哭泣的聲音。
之後去了小賣部買糖果,想著顏清喜歡吃糖,吃顆糖或許會開心些,結果剛回來就聽到教室裏傳來小聲的抽泣。
謝之硯抬手,溫柔地摸著她的腦袋,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摸出幾顆糖,平攤掌心,將它糖果露出。
“要不要吃點糖?”
“雖然不是你喜歡的那款係列糖,但是你喜歡的青檸味。”
謝之硯貼心地將她臉上的淚水擦拭,指腹慢慢地劃過臉頰,淚水融於掌心,心中翻湧起陣陣說不清的酸痛。
他是第一次看見顏清掉眼淚。
他不知道顏清會因為這次競賽傷心成這樣,否則絕不會從她身邊離開。
顏清在句句給予自己安全感的聲音中逐漸恍惚,眼眸泛紅,淚水氤氳在眼眶,和謝之硯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好像更加委屈了。
顧不上自己此刻有多狼狽,整個人撲進了謝之硯懷裏,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脖頸,埋在懷裏小聲哭著。
謝之硯許是沒想到顏清會主動抱住自己,懸在空中的兩隻手僵了兩秒,隨後緩緩落下,輕輕環抱住她的腰肢,克製又溫柔地擁抱著懷裏的少女,輕拍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
他不太會哄女生,不知道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隻是覺得,如果一個擁抱能讓顏清感到安心,自己願意一直抱著她。
隻要她沒有主動鬆開手臂,自己就絕對不會放開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顏清情緒逐漸緩了過來,身體不再發顫,眼淚不再流出,從謝之硯懷裏慢慢探出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得聲音有些沙啞,委屈開口:“謝之硯……”
謝之硯被這一聲喊得微怔,心底一片酥麻,撫摸她腦袋的掌心不自覺在空中頓了下,低低應著:“我在。”
“你怎麽來了,你……你不是回去了嗎。”
顏清結結巴巴地說著,時不時抽咽兩聲。
謝之硯歎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透著些漫不經心:“你哭成這樣,我怎麽舍得丟下你。”
頓了半秒,繼續說道。
“演技這麽差,下次別演了。”
“你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的想法,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顏清說不出話來,軟乎乎地蹭了蹭他的肩膀,顯然是不想承認自己剛剛痛哭的模樣。
扯開話題,低聲發了句牢騷:“好煩,不能換新自行車了。”
謝之硯聲音低醇,娓娓喊道:“顏清。”
“嗯……”
顏清撒嬌般小聲應著。
“如果真的想要自行車的話,我給你買。”
“不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