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跳

謝之硯手上動作頓時停下,眼神忽然暗,似乎在消化那句——你耳朵紅了。

耳朵……紅了嗎?

他自己也不知道,隻知道身上確實有種無法言語的燥熱。

垂下眼眸,攥住顏清的腳腕從自己腿上拿開,起身後低頭看著她,襯衫的領口不知何時已經微微敞開,隱約露出一些白皙肌膚,那顆粉色胎記不偏不倚地映入眼簾

謝之硯喉結無意識地上下滑動,聲音尤為冷靜:“哦,你耳朵你也紅了。”

顏清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和平時差不多的溫度,沒有感到一絲熱意:“沒有啊,我耳朵沒有感覺。”

“去照照鏡子吧。”

謝之硯指著裏麵的衛生間,佯裝淡定地說著。

顏清半信半疑,穿上拖鞋在地麵一路拖去衛生間。

而此刻,謝之硯已經悄悄低下頭,指尖輕觸了自己的耳垂,淡淡的溫熱順著指尖傳遍至心間。

還未來得及仔細感知,顏清已經從衛生間跑出來,語氣透著些不滿。

“謝之硯你騙我。”

“我耳朵一點也不紅,很正常。”

謝之硯抵在耳垂的手瞬間抬起,指腹殘留著少許餘溫,胡**了揉自己的頭發,沒有任何信服力地解釋著:“剛剛紅了,現在消下去了。”

大概是心虛,謝之硯避開了她的眼睛,從而落在掉在地麵的日記本上,是剛剛為了扶顏清,自己撒手扔在地上的。

扯著笑,十分生硬地轉移了這個話題。

“地上的日記本,你不撿起來嗎?”

“還是說,想要我撿啊。”

顏清思緒頃刻被他帶走,緊張地將地麵上的日記本撿起來抱在懷裏,一副不可入侵的模樣:“這是我以前寫日記的本子,很幼稚很丟人,你不許再碰它。”

確實,兒時的日記無非是亂寫一通,雖然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內容,但顏清多多少少有些害羞,有種黑曆史被扒出來的感覺。

“知道了,不碰了。”

謝之硯懶懶地應下,轉身坐到椅子上,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準備開始寫,同時不忘提醒顏清。

“你還不寫作業麽,現在已經七點半了。”

“還是說,你準備繼續奮戰到淩晨?”

“噢。”

顏清冷冷吱了一聲,故意將尾音拖長以示自己心情不暢。

兩人左右相坐,手肘相抵,桌麵癱著一堆作業,全混在一起,若不看字跡,誰也分不清是誰。

他們倆做作業的時候還是比較安分守己的,不會打鬧胡來。

尤其是謝之硯,專注力很集中。

顏清則容易走神些,總想著和謝之硯說話,一會兒戳戳他的胳膊,一會兒探頭看看他的作業進度,一會兒和他探討著題目。

起初謝之硯還耐心地回應她,後來被她不停地戳胳膊給戳煩了,放下筆,轉頭盯著她,眼眸漆黑:“你到底想怎樣。”

顏清瞬間縮回手臂,像隻受到驚嚇的兔子,眨著明亮的眼睛,試探開口。

“我……我想吃葡萄。”

“你可以幫我下去拿嗎?”

她聲音很輕很柔,像是羽毛輕落掃過渾身上下每一處細胞,那雙無辜又純真的眼神盯著自己,明明毫無攻擊力卻又不動聲色地留下深深的痕跡。

謝之硯心底浮出圈圈漣漪,神色比剛才稍微柔和了些,聲音低緩道:“吃完可以認真寫作業嗎?”

顏清嘴角揚起,伸出三根手指擺在臉頰旁,做出“我發誓”的模樣,拚命點著頭向他保證:“我一定好好寫作業,不會打擾你了。”

謝之硯沒說話,從座位上起身,褶皺的衣擺隨著動作幅度展平,揚起手臂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語氣裏盡是漫不經心的寵溺感:“等著。”

“嘻嘻,不愧是獲得過‘最佳竹馬獎’的謝之硯,真的太棒咯!”

顏清的目光投向那道離開的背影,嘴上誇著,臉上笑著。

謝之硯這人啊,向來心口不一。

表麵顯得不耐煩不情願,但心底從來沒有嫌顏清麻煩過。若哪天她不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著麻煩自己,他反而會覺得少了些什麽。

好像,自己已經離不開她了。

沒過一會兒,謝之硯端著一盤洗幹淨的葡萄回來了,同時還拿了切好的哈密瓜和酸奶,全是顏清喜歡吃的。

被塞滿的水果盤“啪”一聲放在桌麵上,驚得顏清筆尖頓了下,作業本上隨即出現一個黑點。

“你怎麽拿這麽多?”

顏清放下黑筆,看著滿盤的水果略顯震驚。

“省得你等會兒想吃,又要喊我下去拿。”

謝之硯這個舉動並非無用功,顏清性格活潑,思維跳躍,想到一出是一出。比如上一秒想吃葡萄,下一秒可能就想吃哈密瓜了。

而自己作為那個為她服務的人,自然要想得周到些,把她喜歡或者想吃東西全部拿上來,免得再爬一趟樓。

顏清眉眼彎彎,拍了拍他的肩膀,認同了他的做法。

隨後拿起一顆葡萄放到他的嘴邊,笑眯眯地看著他:“嚐嚐看,很甜的。”

謝之硯微怔,沒有任何預警,這顆葡萄覆在了自己的嘴邊,冰冰涼涼的觸感直侵唇瓣。

顏清見他沒張嘴,再次用葡萄輕輕碰了碰他的唇瓣:“真的很甜,我已經嚐過了,不騙你。”

喉結滑動,唇瓣在冰涼的觸感下緩緩張開,那顆葡萄好似又會自動變小,瞬間滑進了自己的唇腔裏,少女指腹沾了些水,趁著葡萄滑進去的那刻,轉瞬滴落在自己的下唇。

“怎麽樣,是不是很甜?”

顏清邊問邊拿起一顆葡萄塞進自己嘴裏,鼓著小小的腮幫咀嚼著,直勾勾盯著謝之硯看著。

呼吸驟然一滯。

謝之硯避開了那抹強烈且直接的目光,更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拿起桌上的作業本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醒她該兌現承諾了。

“好好寫作業,期末考試可別掉出前十。”

顏清此時嘴裏塞滿了水果,實在說不出話來,隻好點頭比手勢,等到吃完後才回應剛剛那句話。

“放心吧,我前十肯定穩穩的。”

“倒是你,要把第一的位置坐穩哦。”

話雖這麽說,但她心裏很清楚謝之硯的實力,始終如一地保持在第一,從未掉下去過,一點兒都不擔心。

臥室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沒有人講話,隻有“刷刷”的書寫聲和修正帶的撕拉聲,安靜得令人有些不太適應。

顏清寫完物理和數學作業,從書包裏拿出了最令她痛苦的語文卷子,是一張針對文言文的專項訓練,生無可戀地歎了一口氣,緩緩起身走到床邊拿過自己的手機和耳機,連接上藍牙。

她喜歡邊聽歌邊寫語文作業,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這樣能讓自己舒心些,避免產生打瞌睡的現象。

抬手將臉頰上的碎發別到耳後,捋了捋發尾,拿著一隻耳機帶進自己的右耳,調整好位置,另一隻塞進了謝之硯的左耳。

一道清透明亮的聲音傳進耳邊:“耳機分你一半。”

謝之硯起初沒反應過來,正要拒絕,耳機裏傳來了他所熟悉的旋律,筆尖不自覺地停下,側過腦袋看著顏清,問道:“是我昨晚發的那首歌?”

“對啊,我聽了,很好聽。”

顏清指尖輕觸屏幕,點下了單曲循環,順便提高了音量。

“我還以為你沒聽。”

謝之硯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怎麽可能,你發的每一首我都有認真聽。”

顏清說完這句,眼神忽定,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認真補充道:“我昨晚臨睡前看到你分享了這首歌,立刻點開聽了,隻是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所以才沒有給你評論。”

顏清這個舉動是獨屬於他們的小秘密。

謝之硯平時不怎麽發朋友圈,但是會在朋友圈分享歌曲,頻率不多,差不多一星期一首。

分享出來後,顏清會主動聽這首歌,並且在底下評論幾個數字,數字即代表著分與秒,分與秒對應著那句歌詞。

是她喜歡的歌詞。

顏清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養成的這個習慣,但她很喜歡這種共享音樂的感覺。

尤其是和謝之硯,有種無法言語的契合感。

“謝之硯,我們下次去KTV怎麽樣,想聽你唱歌啦。”

顏清一提到唱歌整個人容易激動起來,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在此刻又冉冉升起了小火苗。

謝之硯看穿她的小心思,毫不留情地拆台:“是想聽我唱歌,還是你自己想唱歌?”

他每次和顏清去KTV唱歌,都是顏清一人從頭唱到尾,好不容易輪到自己點的歌了,她依然拿著話筒默默跟著唱兩句。

沒辦法,他們聽歌風格差不多,歌單向來是兩人共享。

“可是我每次都唱得很好聽呀,你不喜歡聽我唱歌嗎?”

顏清有些委屈地為自己辯解。

謝之硯抬眼看她,眼神深邃幽深情,顯得格外堅定:“喜歡,很好聽。”

沒有猶豫一刻的回答讓顏清心情格外舒暢,不由自主地跟著耳機裏播放的旋律哼唱著。

直到第一遍結束,開始循環播放第二遍時,顏清突然喊出了謝之硯的名字。

“謝之硯!”

謝之硯下意識應了一聲,偏頭看向自己身側的少女。

紮著高高的馬尾,發梢微卷著垂在肩上,長長的睫毛微翹著,眼睛彎彎,臥蠶淺淺,在與自己視線交匯的那刻,莞爾露笑,輕啟唇瓣:“十五秒。”

下一秒,耳機裏傳來第十五秒所對應的那句歌詞——

“I‘m good long as you're here with me.”

謝之硯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在回應昨天的那首歌,回複那句她喜歡的歌詞。

眉梢舒展,眼底的溫柔不受控地湧出,對著顏清彎唇笑了笑。

很巧,自己最喜歡的歌詞也是這句。

好像他們在聽同一首歌,戴同一副耳機時,彼此的心跳也在悄無聲息地同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