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一聲巨響直接穿刺風市的喧鬧，將一切都襯的安靜下去。
衝天而起的浪花水洗朦朧夜色，在燈光輝映裏，有那麽短短一瞬，潑亮周圍夜空。
“發生什麽情況了？？”
“誰從樓上掉下去了？！人呢？有沒有知道情況的？”
本次行動的臨時通訊頻道中亂成一團。
而那些本來緊密合作跟異能者們糾纏的怪物在這個時候也亂成一團。
下意識四散逃竄，甚至還有內鬥的。
這邊動靜鬧得太大，遠處活動的聲音都停下了，許多人在詢問這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十九層的段默軒和穀啟剛處理完了蜘蛛窩裏麵爬出來的一堆小蜘蛛，扭頭就看見了一堆東西從樓上掉下去。
先是玻璃碎片，再是桌椅板凳——
“歲哥他們搞什麽呢？？”
段默軒瞪大了眼睛。
“不是抓人嗎？改成拆家了？上麵那東西多厲害啊？歲哥和小江同學兩個都搞不定？？”
正說著，樓上開始掉人了。
段默軒：……
穀啟：……
“臥槽！快上去看看！！”
——
而倒影天光的江水之中，江京墨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被死死的按住，衝擊力全都被時歲的異能抵消，連懷中稚嫩嬰孩都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耳邊是時歲的一聲悶哼。
緊接著分開的江水合攏，一下子要包裹住他們。
夜晚的江水的確非常涼，江京墨輕輕呼了一口氣。
“隊長。”
時歲剛組織了一下語言，正要說話，江京墨就把懷中抱著的小嬰兒塞給他了。
他長這麽大，再加上家裏的關係，還有他們小隊也出了不少的任務，幾乎什麽都幹過一些，什麽都試過一點，但還真沒抱過這麽小的孩子。
此刻江京墨和時歲兩個人泡在江水中，有異能會遊泳問題倒是不大，小孩子被兩人的異能包裹，沒有受傷，接過來的時候觸感還是軟軟的。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抱起來都像是沒有骨頭一般，時歲有些僵硬的接過，隻覺得抱了一團棉花。
他一手攬著江京墨，另一手抱著這小嬰孩。
這個孩子依舊睡得香甜，因為失聰和鎮定藥物的關係，這樣的聲響和動靜都沒能將他吵醒，他的體溫倒是因為周圍環境的改變在慢慢降低。
現在要趕快回到岸上去。
時歲正抬手，遠處的金屬變化，正要往江麵上鋪。
他另一隻手卻突然一空。
他整個人都愣了一下，隻撈到了一件外套。
“隊長，你抱住我的身子哦，別拽尾巴。”
黑白小虎鯨一個流暢下潛甩掉身上多餘的衣物，翻越而起，蹭到了時歲的手邊，軟軟的腦袋頂了頂時歲的指尖，示意他抱上來。
時歲倒是沒有遲疑，一下子抱住了小虎鯨的胖身子。
“加速嘍！”
剛剛語調裏麵的悶好似一瞬間消失不見，明明剛跟疑似跟P藥劑背後組織有關的家夥大戰了一場，但此刻就好像已經被他拋到腦後，尾巴一擺，瞬間衝出去。
江京墨這一路飛速的遊到了岸邊。
上了岸，時歲抱著這個小孩子，站在岸邊還有點不自在。
他渾身都被水濕透了，在異能的作用下，身上的水珠正慢慢化作水汽。
小江同學將這倆送上岸，在岸邊翻騰了兩個來回，露出自己的小腦袋，浮在江麵上。
他身後的背鰭隨著他的遊動時不時露出水麵。
這裏是江麵，周圍霓虹燈彩，小虎鯨可可愛愛。
但這兩幅畫麵配合在一起，就有種詭異的荒誕感，非常不搭。
時歲抱著那小孩蹲下身子，撩了撩岸邊的水，低聲跟江京墨開口。
“上來。”
江京墨一下子潛到水底，不讓他碰到，在水下吐了幾個泡泡。
片刻才冒頭。
盯著時歲手裏拿著的那件衣服。
想讓時歲站遠點。
雖然大家都是好兄弟，但此刻他未免有些過於坦**，就不是特別雅觀。
“不是要聽我給你解釋嗎？”
時歲再次撩了一捧水，潑到江京墨的身上。
江京墨：……
“隊長，你背過身去。”
“看都看過了。”
時歲嘖了一聲，嘀咕了一句，看著今天晚上變得格外扭捏的小虎鯨。
但鑒於自己剛剛將人家給惹委屈了。
雖然他多少是在執行任務，而且也為了江京墨好，不是他，上麵還會采取更多的行動來確保江京墨身上沒有其他問題。
這一切的邏輯符合異能者管理局的辦事條理，也比較符合時歲的邏輯。
但此刻他想著剛剛江京墨的語氣，就覺得非常心虛。
貼都貼了，看都看了，抱也抱了，現在又不讓了？
時歲心裏嘟囔著。
“好好好，隊長不看行不行？衣服給你放這了，你上來再說。”
反正都撈到自己隊裏來了，怎麽也跑不了吧？
時歲肩膀上還染著血色，倒是小傷，而且現在也不好處理，估計段默軒穀啟蔣戰他們很快就能找過來，兩人在江中已經達成了共識，此刻時歲抱著這小孩轉身，還抬頭看了天際一眼，又輕嘖了一聲。
然後就感受到了濕淋淋的水聲——
不是江京墨上岸的聲音，而是切切實實潑在他身上的水聲，還非常體貼，避開了傷口。
時歲：……
什麽害羞，什麽扭捏，假的，都是假的。
這小魚崽子分明就是記住了他剛剛潑他的那一下，勝負欲上頭，不潑回來渾身難受，但他懷裏又抱著這個小孩，他不好直接潑，所以才讓他轉過身去。
這是想要潑後麵啊！
回想起之前魚缸養小虎鯨時候兩人隨意玩鬧時候的互潑場景。
過去造的孽今天終於是還回來了。
成功把剛剛那一潑送回去的江京墨立馬變成人類形態，甩掉身上的水珠，撈起外套圍在自己的身下。
時歲已經轉過頭，抱著個崽，麵無表情的盯著幹完‘壞事’的江京墨。
江京墨揚起一個乖乖巧巧的笑容來。
“隊長——你別這麽看著我，看的我好像是那種老婆孩子都在家還在外麵鬼混的渣男。”
他可專一了，一點都不渣。
就是稍微有點勝負欲。
尤其時歲現在懷中還抱著那小孩，發絲半幹不幹，他也懶得完全弄幹，那種慵懶大佬的氣場散去，多了幾分‘賢惠’的樣子。
“我看的是跑出去鬼混孩子在家裏餓的嗷嗷叫喚，還不回來喂奶的小媳婦。”
時歲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來。
“非要搞這種比喻嗎？”
江京墨在旁邊小小聲開口，然後懷中就被塞了‘餓的嗷嗷哭’的孩子。
總不能真是讓他喂奶吧？！
江京墨也慌啊。
他當虎鯨的時候對人類社會的了解並沒有那麽多，也沒固定養過兩腳獸，而來到這裏之後，他的年紀也才十九歲，按照他上學晚一兩年的來算的話，他現在還是個清純高中生呢！
他剛剛將這小孩搶過來，靠的就是一鼓作氣，他現在都忘記自己剛剛是怎麽抱的了。
時歲正在脫外套，眼看著江京墨抱著這小孩像是抱了個地雷，手足無措。
他一笑，單薄襯衣被血色浸透，此刻能看出那危險而又有爆發力的線條。
一邊將自己的外套往江京墨身上披，一邊難得絮叨的開口。
“隊長都沒跟你說清楚，就委屈？委屈完了說完了，又藏起來，當什麽都沒發生，是不是覺得自己可善解人意了？”
時歲將江京墨和這小孩包好，還順手拍了拍江京墨的亂發，咧開了唇角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嗯？”
江京墨懷裏揣著個‘地雷’被時歲裹緊。
還努力試圖為自己正名。
“我就是善解人意小虎鯨呀，我又不是傻的，隊長小鳥哥還有海豹哥對我怎麽樣，我自己又不是感受不到。”
從進入時歲小隊開始，包括在異能者學院，即便有挑釁，但也都是合理範疇之內的競爭，大家鬧鬧騰騰的讓人很歡樂。
他剛剛沒忍住說出口，就是因為這個狗屁的P藥劑，還有那個見了鬼的異能者非要說他這是從良了，這不是一下子上頭了嘛。
江京墨自我調節能力向來非常強。
很少有過不去的坎。
“觀察是一回事，進隊是另一回事，沒有誰能要求我跟另一個人住一個宿舍，也沒有誰能靠任何方式，在我排斥下進入我的小隊。”
他自我調節好了。
他是沒事了。
但時歲是個就算對方很會自我調節，隻要他放在心上了，就一定不會讓對方有把自己在意的一些事情輕飄飄放過去的人。
“沒有人。”
他的手撫開江京墨眼前的碎發，語調還是那種散漫的不可一世的。
但動作很溫柔。
“異能者管理局有問題也是真的，最後你的雙異能除了咱們小隊沒人知道也是真的，我自己會看會判斷，還有那些見了鬼的P藥劑，別管那些沒有記憶的以前，你的異能不存在異動風險，以後也別碰，還有別那麽相信其他人——除了隊長。”
江京墨微微一呆。
就聽時歲麵無表情的誇讚自己。
“隊長非常表裏如一。”
就是他此刻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不對勁了，就看江京墨做什麽，都感覺網上說的那些是對的，江京墨就是這麽想的。
這叫——戀愛腦？
“隊長你那天晚上吃夜宵，騙我沒有虎皮鳳爪的時候可完全沒有表裏如一！！”
那天夜宵的最後一隻虎皮鳳爪被時歲叼走，還告訴小虎鯨說沒有了，他還單純的相信了。
時歲：……
“你能不能多記你隊長點好？？？”
這種解釋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思維這麽跳？？
見了鬼的戀愛腦。
人類果然還是不能理解虎鯨在想些什麽。
“我記了隊長很多好啊。”
江京墨聞言笑了笑，他身上的水還沒幹，露出尖尖的小白牙。
時歲看著江京墨的表情，想了想，伸手去給江京墨披好了的外套口袋裏麵摸東西。
“應該還能用——”
“什麽東西？”
江京墨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
“走的時候不是哭喪著一張臉，想要幫一幫這些小家夥？”
時歲摸出來了一個瓷白的小圓片，他撕掉了外麵的保護膜。
周圍已經安靜下來，無數人正往這邊趕來。
江京墨懷中感受到溫暖的小崽子鎮定劑效果消退，正懵懵懂懂的睜眼，伸出肉乎乎又一片青紫的小手，似乎想要觸碰一下江京墨的下巴。
隨後時歲將那個小圓片貼在了這小朋友的耳朵後麵。
小崽子的動作頓住，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AU7381型號，一個專職醫療的異能者生產的，能循序漸進的給治療前期的失聰患者提供幫助，到我手裏才不到幾個小時，這得說有錢真好，一會兒就能送過來，飛行異能者專送呢。”
時歲那張臉懶懶散散，像是在講什麽冷笑話，又像是在嘲諷自己好有錢。
就很欠打。
“當然了，要是沒找到，派不上用場也沒必要拿出來，有錢也不心疼。”
要不是江京墨懷中還抱著崽，高低得給他鼓鼓掌。
萬惡的資本主義——
哎，不對，他好像也很有錢，他哥之前就打算高價找那些飛行類異能者給他送‘愛心便當’來了，吃完了領便當的那種。
他的臉瞬間改變，改變成了跟時歲一樣的嘴臉：“有錢真好。”
在這小崽子震天的哭聲中，時歲看著他臉色變化，低笑了一聲，低沉磁性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說完。
垂眸，點點這哭的小臉通紅的小崽子的腦袋。
“歡迎來到這個完整的世界。”
才不是什麽肮髒的世界呢。
聽著這話，江京墨愣了好幾秒，低頭看看這小崽子，再看看時歲這張臉。
遠處穀啟和段默軒正著急的跑過來。
他們已經看完了樓上，將傷員交給風市的異能者，驚慌失措。
“歲哥，小江同學？！你們沒事吧？！”
“摔到哪裏了沒有啊？？歲哥身強體壯的沒事，但小江才剛剛養回來一點啊啊啊啊！！”
穀啟一顆老父親心泛濫。
直到兩人衝到了江京墨和時歲跟前，他們茫然的看著被江京墨抱在懷中的小朋友，再看看站在旁邊，手輕輕點在人家小朋友腦袋上的時歲。
這個畫麵就很——
穀啟和段默軒一下子都遲疑了。
“你，你們……？”
江京墨回過神，看向靠近過來，一臉不敢相信，好像見到了什麽不能理解事情的穀啟和段默軒，揚起燦爛的笑。
“是的，我們有一個孩子。”
伴隨著時歲拍江京墨腦袋的動作。
穀啟和段默軒升騰起滿頭的問號。
優美的語言頓時充滿了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