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他們徒步六個小時,快走出森林,信號暢通起來,新消息通知瘋狂轟炸手機。

何家家喻柏林二人起床後的行程也挺豐富。

本來何家家想吃椰子雞火鍋,但因為鄒楠粵梁和岑不在,他倆中午就煮了韓式部隊鍋,她錄了視頻發群裏,咕嚕咕嚕沸騰的畫麵十分誘人。午飯後,他們臨時興起參加手工活動,紮染出來的四件 T 恤還挺別致的,掛在晾衣繩上迎風飄**,笑言這是他們的團隊服。

這會兒兩人去劃船了,喻柏林發了定位,他邀請他們,如果回來得早,過去一起玩。

鄒楠粵今天不想再進行任何體力活動,她查看手機自帶的健康數據,步數顯示 38577,一個可怕的數字,不過挺值得紀念,她截圖保存下來。

“我不去劃船了,好累。”鄒楠粵對梁和岑說,“你想去就去,我回帳篷休息。”

“我也不去。”他看了一下時間,即將四點,“我來煮椰子雞火鍋。”

梁和岑在群裏回複了喻柏林,並叫他們六點前回帳篷吃晚餐。

回到帳篷,鄒楠粵打算先拿上衣服去公用淋浴區洗澡,長時間徒步,她身上髒兮兮的,於是脫了鞋,跪在帳篷門口,探身進去翻行李箱。

梁和岑從自己的帳篷裏找出筋膜槍,過來給她,說:“你放鬆一下肌肉,明早起來才不會酸痛。”

於是鄒楠粵放下裝著洗漱用品的防水袋,她坐在帳篷前麵的墊高台上,認真地使用了五分鍾按摩器,兩隻小腿果然舒服許多,她還沒有想到明早的事情,他卻已經考慮到。

梁和岑這會正坐在他的帳篷外看手機,一天下來堆積了不少消息,先挑重要的回複,見到鄒楠粵朝自己走來,他停下編輯文字的動作,抬頭望著她:“就這麽一會兒?”

鄒楠粵將筋膜槍還給他:“我覺得差不多了,給你用。”

“我沒影響,你再按摩幾分鍾吧。”梁和岑往旁邊讓出位置。

鄒楠粵便挨著他坐下,他倆各做各的,耳裏隻有筋膜槍發出的震動聲和身後樹林裏的鳥啼蟲鳴,直到鄒楠粵關掉按摩器,梁和岑也收起手機。

兩人一起去淋浴區,梁和岑先回。他走後,又過了半小時,鄒楠粵才從女士淋浴區出來,她洗了頭發,柔順散在肩頭。

她回到帳篷區時,梁和岑正在開椰子,當她湊過去,他剛挖出第一勺椰肉,便喂到她嘴邊。鄒楠粵伸出手,讓他放在她掌心裏。

梁和岑失笑:“沒事,就這樣吃,我換個勺子。”

鄒楠粵猶豫了一下,張開嘴,椰子肉清甜多汁,她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梁和岑問她:“喝椰子水嗎?我給你開一個。”

鄒楠粵點頭,她看著梁和岑給椰子開孔,他用力時,骨節分明的手上青筋突出,小臂的青筋也鼓起來。他很快放下開椰器,插上吸管遞給她,下巴一昂,點了點昨天傍晚他們吃飯的地方:“去那邊歇著。”

事實上,也沒什麽活需要鄒楠粵動手,所有食材都是半成品,她抱著椰子坐在離梁和岑不遠的地方,這時忽然想起何家家發的視頻,便從群裏找出來看。雖然第一次拍 vlog,鏡頭不特別流暢,但她記錄了他們的全部笑聲,挺治愈的。

何家家喻柏林兩人濕漉漉的回來,顯然掉水裏了,鄒楠粵將肯定她視頻有趣的話吞下,讓他倆快去洗澡。等到他倆收拾好回來,正好吃椰子雞火鍋。

四人聊著天,何家家說:“對了,等會兒去取我們的紮染 T 恤,自己動手做的耶,我好有成就感,咱們明天穿它吧。”

大家沒有異議,於是晚飯後,四人散步去了手工活動房所在的接待中心,外麵的草地上已經搭起巨大的電影幕布,看來營地今晚也有特定主題——免費露天電影。

既然來都來了,還有不少空位,他們便坐下來當觀眾。放了《哈爾的移動城堡》,宮崎駿的電影,鄒楠粵幾乎全看過,再次看,她依然很喜歡。

這時候,阮賢雲和鄭暇君剛回家,阮賢鬆將她們送到樓下,車子掉頭離開。

鄭暇君打開電視機,卻看得心不在焉,她不斷地望向阮賢雲的房間,她一回家就進去待著,時間至少半小時了,一直沒出來。

阮賢雲坐在**,肩膀耷下來,今天她格外疲憊,心裏千斤重,沉得喘不過氣。

自從驟然和曾佑青見麵後,她臉上的笑容全是硬撐出來的,就連婚禮結束後,下午她被半拖半勸地上了麻將桌,贏了錢也高興不起來。更不要說還有親友提出給她介紹對象,他們都說,她還不到五十歲,還有半輩子要過,得再找一個。

鄒文棟在世時,當著麵,大家都誇他老實本分,沒有歪腦筋,這種老公管得住,最省心。可是當他死了,大家背地裏的評價也願意向她吐露出來一兩句,都覺得她嫁得太遠了,而且該找個條件好的。所以他們介紹的人選條件都不錯,至少比她的社會階層高一點,什麽老師、老板,和她一樣喪偶,隻是阮賢雲拒絕。

丈夫才去世兩個月零幾天,雖然感情早就消磨得一幹二淨,但她也做不到這麽快就去找新人。而且,她也沒打算再找,即使碰上了如今單身狀態的初戀曾佑青。

曾佑青,這個名字已經很多年想不起來了,從沒想過有生之年和他還能有見麵之日,雖然那天朱庭容提起時,就知道他現在早已脫胎換骨,真的麵對這個現實,她受到很大衝擊。

當年家庭情況很複雜的窮小子獲得成功,想必再也聽不到難聽的話,也再也不會有人看不起他,她該為他開心的,也該為自己最初的眼光感到自豪,但當他問她“這些年過得好嗎”時,盡管她沒表現出難堪的樣子,臉上卻像被狠狠甩了無形的一耳光,打落牙齒和血吞地說自己過得挺好。

她完全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幸好他比她高很多,她才能隱藏自己眼睛裏的情緒,不至於被他看穿。

曾經阮賢雲恨過鄭暇君,直到她自己有了女兒後,對母親的怨憤漸漸平息下來。

鄭暇君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她並不知道曾佑青會有發達的一天,以那時他的情況,哥哥犯事進了監獄,他爸是個瞎子,家又住在偏遠的山上,怎麽看都是個火坑。她能理解母親不想讓女兒跳進火坑的心,哪怕她發誓尊重粵粵的一切決定,但如果粵粵最終選了個這種條件的,她也沒有把握自己真的能忍住一句不反對。

客廳裏,鄭暇君的心情也很複雜,今天叫住阿雲的那個男人,她還有印象,因為對方外表沒怎麽變,不過氣勢上倒是完全變了個人,一看現在就混得很好。她這輩子很少有不體麵的時候,當年對著那個還青澀愚笨的小夥子,說了些紮心話。她當時也的的確確不看好他,家住得那樣偏僻,那時候還沒有拆遷的概念,可就算放到現在來看,再過一百年也輪不到他們家拆遷,而且家徒四壁便也罷了,父親眼睛瞎了,哥哥關在大牢,跟著這樣的人,怎麽會有好日子過?

時隔三十年,事實告訴她,她當初太武斷,看走眼,人家還真有本事掙出前程。

阿雲現在是個什麽滋味?鄭暇君也是今早才知道,她一直沒放下,偏偏還遇上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大不一樣的那個人,恐怕,她心裏那個疙瘩更加解不開。

想到這裏,她長長地歎了一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