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臣服

一股陰沉怒火蔓延在肺腑,幾乎無法克製。

隻要他一抬頭,晏姝定然就能看見他眼底沸騰的陰火,所以夜容煊不敢抬頭,隻垂著眸子,像是被打懵了一樣。

“朕跟她之間清清白白。”夜容煊攥緊了雙手,隱忍的聲音聽著像是在委曲求全,“沒有任何苟且之事。”

真是可笑至極。

他這個萬人之上的君王,聽著風光無限,卻連跟自己後宮裏的妃子接觸的權利都沒有。

就因為不經意間碰了一下手,就得挨皇後的耳光。

還有比他更窩囊的皇帝?

“皇上當我的眼睛是瞎的?”晏姝語調沉厲,聲音裏像是裹著冰渣子,“流雲殿待不住你們,非得來禦書房?皇上是想把我這個皇後的臉麵放在地上踩嗎?”

“朕沒有!”夜容煊咬牙爭辯,“朕已經說了,朕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是她自己不告而來!況且後宮嬪妃都是皇後替朕選的,朕根本不想要那麽多——”

“這麽說來,還是我的錯?”晏姝滿眼失望地看著他,“我替皇上選秀充盈後宮,目的還不是為了拉攏朝臣?結果皇上就是這麽看待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夜容煊一慌,連忙伸手抓著她的手,“姝兒,是朕的錯!朕知道姝兒都是為了我,方才林雲珠來這裏真不是我的意思,不信姝兒去問她。”

晏姝甩開他的手,麵罩寒霜,沉默不語。

“她主動靠近我,我正要伸手把她推開,姝兒就進來了,姝兒,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夜容煊著急地解釋。

激動之下聲音越來越大,被跪在外麵的林雲珠聽得清清楚楚,女子滿腔柔情褪去,隻剩下了臉色煞白。

方才坐在禦案前批閱奏折的沉穩,柔情似水招她過去時的霸道,此時在皇後麵前居然是這樣一副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林雲珠心頭發涼,想到皇後那日命人責罰晏雪時的一幕,隻嚇得瑟瑟發抖。

若連皇上都怕了皇後,誰還能救得了她?

皇後一定會打死她,她一定會打死她的。

吱呀一聲。

禦書房的門被打開,晏姝麵無表情地走了出去,目光冷冷落到林雲珠臉上,看得林雲珠膽戰心驚,幾乎魂不附體。

“回你的流雲殿,跪抄佛經兩個時辰。”

跪抄兩個時辰佛經?

林雲珠愣了愣,才如蒙大赦一般魂體歸位:“臣妾謹遵懿旨,臣妾以後再也不敢了,多謝皇後娘娘大恩,多謝皇後娘娘!”

說完慌忙起身離開,兩名宮女低著頭跟在身後,健步如飛。

晏姝頭也不回地離開禦書房。

夜容煊盯著她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攥緊,隻氣得肺腑劇烈疼痛,俊逸的臉上表情陰沉而扭曲。

晏姝。

晏姝!

你真的是囂張跋扈得過了分!

你如此目無君上,真以為朕這輩子沒有掌權之日?真以為朕掌權之位,不會讓你付出代價?

帝王逆鱗不可觸。

為什麽你一定要在太歲頭上動土?

為什麽你就不能跟以前一樣溫柔似水,處處順從?

夜容煊輕撫著自己挨打的臉頰,稍微碰一下就疼得他打了個哆嗦,驟然間怒氣橫生。

轉身走到角落,抱起一個花瓶摔狠狠砸到地上。

半人高的花瓶轉眼四分五裂。

林英白著臉跪在地上,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跟了一個想掌實權卻偏偏沒有足夠能力的主子,是不是注定他以後的每一天都要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皇上和皇後以前明明感情很好,為什麽封後大典之後就變成了這樣?

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晏姝不想再慣著他,寵著他。

溫柔似水用在一個薄情寡義之人身,不過是為虎作倀罷了,指望用溫柔體貼來感化他嗎?

晏姝回到鳳儀宮,轉頭望著這奢華富貴的宮殿,不知怎麽回事,忽然感覺到了一種登高極寒的孤獨感。

帝王後宮,曆來就是美人的葬身之處,她還指望在這裏有深情?

簡直是可笑。

所以她前世她一屍兩命,是她識人不清,她死得不冤。

晏姝痛定思痛,決定這一世好好謀劃。

雖然世人都說高處不勝寒,她卻偏偏要體會一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哪怕成為孤家寡人,至少也可以讓自己活得隨心所欲。

“你們都退下。”晏姝抬手,緩緩走到鳳榻前坐了下來。

“是。”冷嬤嬤帶著人退了出去。

青雉奉上茶水,什麽都沒說,跟著退了出去。

娘娘最近情緒不太好,雖不知是什麽原因,但青雉能感覺得出來。

娘娘自打封後大典之後,身上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麽樣的變化,卻莫名的讓人心疼。

心疼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一股以前沒有過的威壓。

像是突然間摒棄了七情六欲,變得什麽都不在乎了,有種豁出去的決絕。

“容隱。”晏姝開口。

黑衣身影憑空出現,單膝跪在眼前,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容貌。

晏姝目光落在他頭頂,眼底浮現某種懷念的光澤。

容隱才二十二歲,他們卻朝夕相伴了九年。

曾經玄隱殿最出色的影衛,天賦極高,韌性極強,十三歲就拿下了影衛之王的稱號。

那一年,也正好是晏姝進玄隱殿訓練的第一年。

五年出殿,他從此跟在她的身邊貼身保護,歲月一晃,當初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青年。

待在暗處時始終像影子一樣無聲無息,卻每每在她開口時及時出現,始終不曾分開過似的。

“容隱。”晏姝抬手,慢慢撫上他的頭頂,“本宮選擇的這條路,你覺得對嗎?”

“主子的選擇一定是對的。”容隱聲音低沉恭敬,帶著一種旁人不理解的虔誠,“沒有人可以阻擋主子的腳步。”

晏姝聞言,細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你說得對。”

沒人可以阻止她的腳步,她的選擇一定是對的。

身姿挺拔矯健的青年溫順跪在麵前,向來挺拔不馴的脊背微彎,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了自己的臣服和忠誠。

驕傲而不屈的影衛之王,一旦擇了願意效忠的主子,必將自己身心全部奉上,心甘情願為之生,為之死。

直至生命最後一刻,忠誠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