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李琳把在場的人噎得不輕。
李琳一點也不在意：“外麵要準備開席了吧, 我就先出去吃飯。”
王妹兒見李琳真的要走，頓時也顧不上生氣：“這一次你的兄弟姐妹都為了我的生辰宴席出錢出票出力，李琳，你沒有出力, 錢票總要給一樣, 不然, 說不過去。”
李琳搖頭，糾正王妹兒：“您別忘了, 我隻是一個客人, 外人。”她著重強調了“外人”兩個字, 曾經王妹兒李紅這些人最喜歡拿這兩字說她, 硬生生把她擠兌成李家的一個邊緣人, 現在倒好，反而成了李琳拒絕王妹兒的正當理由之一。
王妹兒氣極！
但是, 外人跟親人終究不一樣，所以李琳走得順利極了。
“媽，這裏！”蘇魚時刻望著李家那邊, 一見李琳出現, 立刻站起來揮手。
蘇季華站起來的速度比蘇魚還快，他咧開嘴笑，衝李琳用力揮手。
李琳看到站在一起的父女倆，頓時笑了, 快步走過去, 坐在蘇魚給她留的空位上：“今天有好幾道肉菜, 為了撐麵子, 這一次她真是下了血本了, 雞鴨魚豬肉, 這四樣都有。”
蘇魚咋舌：“那真是大手筆。”
蘇季華：“出大血的人不止是我們這位大姨，其他人同樣也割了不少肉，咱們敞開肚子吃。”
李琳一坐下，之前那些明裏暗裏打量蘇魚的視線頓時收斂了很多，蘇魚樂得清靜，隻等著開吃。
他們沒有等太久，王妹兒在李紅等人的簇擁下，一步一步走到三張大圓桌中間，重重咳了幾聲，所有人安靜下來，在場的人都跟王妹兒有親戚關係，而王妹兒又是最大的長輩，大家便都聽她說話。
王妹兒很滿意，她忍不住瞥了眼李琳，但李琳壓根沒把眼睛放在她身上，王妹兒又暗自生悶氣，蘇家能幹？除了一個撞大運的蘇季華，其他人都是地裏刨食的，怎麽能跟她的兒子女兒女婿相比？李家人和李家有姻親關係的人，哪個不是在城裏有正式工作的工人？
李琳就是個眼瘸的。
李琳不用動腦子都知道王妹兒在心裏罵她，但她一點也不在乎，王妹兒在她眼裏跟她路上遇到的陌生人沒兩樣，不，陌生人比王妹兒還好一點，她隻在乎一點——王妹兒什麽時候能說完，開席吃飯？
王妹兒自然不會那麽快就停下這個炫耀自己的機會，又怎麽可能讓人上菜？
她講了很多，見其他人都看著她聽，很是高興，然後渾濁的眼睛一掃，落在周巧曼身上：“巧曼，來，你過來外婆身邊。”
周巧曼一頓，下意識看向對麵的蘇魚，隻見蘇魚安安分分坐著，一點也沒有要動的意思，，她咬咬牙，站起來，承受著所有炙熱的目光，一時隻覺得頭皮發麻。
“你這孩子，怎麽還害羞呢，今天來的都是咱家的親戚，來，過來，外婆帶你認認人，以後，你有事情也可以找他們幫忙，不用你自己一個人擔起擔子。”
周巧曼慢慢走上前：“外婆。”
蘇魚發現王妹兒時不時看她，一臉得意的模樣，心裏直發笑，難道王妹兒以為她會羨慕周巧曼不成？她小時候被王妹兒無視都沒感覺，更別提現在了。
“有點無聊，到底要說到什麽時候？”蘇魚小聲跟李琳蘇季華說。
蘇季華：“應該不會說太久，下午要上班的人不少，拖太久，耽誤太多人。”
李琳很不客氣道：“她要是真的敢拖延到那時候，我就敢直接去裏麵端飯碗吃菜吃肉。”
王妹兒也沒有拉著周巧曼說太久，等她覺得可以了，就讓人開席，一時間，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今天的重頭戲總算要來了，所有人表現出比王妹兒說話時更多的熱情。
每次菜一端上來，蘇魚和李琳蘇季華都立刻揮動手裏的筷子，直接夾菜，能夾到多少算多少，桌上其他人也跟他們一樣，誰都沒浪費一秒鍾的時間。
六菜一湯，四道肉菜兩道素菜，還有一道老母雞湯，絕對是實打實的，沒有摻一點水，蘇魚的大碗已經塞滿了肉和菜，雖然菜的味道擠不上蘇季華做的，但王妹兒專門請一個師傅來做菜，所以味道也不錯，蘇魚敞開肚子吃了一頓。
一盒餅幹，吃這麽多肉，完全夠本了。
填飽肚子，蘇魚立刻跟著蘇季華李琳離開，李琳蘇季華的理由是回去工作，誰也攔不下他們，王妹兒倒是想留下蘇魚，但蘇魚有爸媽護著，直接被帶飛。
走出鞋廠家屬樓的門之後，蘇魚回頭望了一眼，周巧曼就跟一開始那樣，又被熱情的親戚淹沒了。
吃過這一回的席麵，蘇魚跟王妹兒那邊便沒有再打交道，她也沒有關注那邊的事情，在家裏又躺了一天，她便準備回蘇家村大隊去。
蘇小鳥聽說蘇魚要回蘇家村大隊，找了個時間帶著春春上門找她。
“小魚，這些東西要麻煩你給我帶回去了。”蘇小鳥抱著春春，不好意思地說。
蘇魚：“沒事，我騎車回去，把東西全綁在後麵就行，這些東西也不重，春春臉上的肉又增多了一點，看著更加可愛了。”之前的春春沒有嬰兒肥，現在吃得好過得好心情愉快，嬰兒肥便追上來了。
春春聽了，抿著小嘴一笑，兩隻手摸摸自己的臉蛋兒。
春春被蘇小鳥帶回來後，很快就進了服裝廠的托兒所，因為之前和勝男丫丫這些孩子玩得好，所以春春的性子也放開了一點，沒多久就融入了服裝廠的孩子堆裏，有了幾個玩得很好的小夥伴。
“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跟妹夫送給春春的小飛機，因為這個玩具，春春跟孩子們玩得來，不過，春春還是不喜歡讓人碰她的小飛機，那些孩子的家長就來找我，說是想要做個跟春春一樣的小飛機。”
蘇小鳥十分感激蘇魚和陸紹宗，因為這件事，她跟服裝廠不少人處好了關係，工作上麵更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善意指點。
蘇魚沒想到，當初陸紹宗一時興起的主意，竟然會幫到蘇小鳥和春春這麽多，她也覺得十分驚喜：“能幫上忙，真是太好了。”
蘇小鳥不住點頭，本來廠裏的人隻是知道她被下鄉知青離婚拋棄這件事，打聽這件事不難，畢竟蘇家村大隊離市裏不遠，尤其她的工作是蘇魚這個堂妹讓給她頂上的，更是惹了不少人的眼，不過，大家同情憐憫她居多，而且因為有李琳罩著她，蘇小鳥在服裝廠還是自在的。
但之前陳茂時不時來服裝廠堵她，要和她複婚，還跟服裝廠裏的一些好事者說了，然後這件事傳遍這個服裝廠，那時候蘇小鳥可以說處在風口浪尖上，也是蘇家人反應快，不然，等事情持續發酵，陳茂一家會給她添更多麻煩。
陳茂的事處理完，蘇小鳥在廠裏的處境就有點尷尬了，幸好，有李琳照顧她和春春，還有小飛機也派上了意想不到的用場。
“不過，小鳥姐，你跟春春這麽快在廠裏站穩腳跟，主要原因還是在你自己身上。”蘇魚高興，但卻沒有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最厲害的人，是蘇小鳥自己才對。
蘇魚低頭，摸摸春春的頭發，笑問：“春春，你媽媽是不是很厲害？”
春春毫不猶豫點著小腦袋：“媽媽最厲害！”
蘇小鳥一愣，眼眶一熱，春春仰著頭疑惑地看著她，蘇小鳥狼狽地一躲，背著春春，抬手用力揉眼睛。
“媽媽怎麽了？”春春用力伸長脖子，想要去看蘇小鳥。
“媽媽、媽媽眼睛剛才進眼睫毛了，有點癢。”蘇小鳥聲音有點低低的。
春春輕輕拍拍蘇小鳥的背：“弄出來了嗎？我幫媽媽弄出來？”
蘇小鳥又用手搓搓眼睛，輕輕吸鼻子，總算把要出來的眼淚止住，這才轉回頭對著春春笑：“弄出來了，春春真乖。”
春春兩隻眼睛全是疑惑：“媽媽眼睛紅通通的。”
蘇小鳥想了想：“可能是媽媽太用力了，所以把眼睛都揉紅了。”
“姨姨說了，不能用手揉眼睛，不幹淨，有細菌，媽媽以後要記得用清水洗哦。”春春看看媽媽，又看著蘇魚，板著一張嚴肅的小臉。
蘇魚笑眯眯地點頭，對春春豎起大拇指，誇她：“春春還記得姨姨說的話，真棒。”
春春立刻便抿著小嘴笑了。
蘇小鳥連忙點頭：“好，媽媽記住了，以後會用清水洗掉眼睫毛，一定不用手揉了。”
春春：“嗯！”
蘇小鳥又坐了一會兒，便帶著春春離開，春春還要去托兒所，她也要去工作，知道蘇魚回家，連夜收拾東西，早上吃過早飯，抽空過來，現在不得不走了。
李琳蘇季華幫蘇魚把東西綁在後尾座上，蘇魚回家直接踩著自行車就行。
“沒什麽缺漏吧？”李琳檢查了一遍。
蘇季華也跟著檢查：“沒有，我看著你放進麻袋裏的，家裏也沒有落下的東西。”
蘇魚整理草帽和衣服，笑嘻嘻說：“我這個電燈泡一走，爸媽你們又要過兩人世界了，開不開心？”
李琳蘇季華：“……”
李琳：“你趕緊走，免得遲了，路上太陽很曬。”
蘇季華：“閨女，路上注意點。”
蘇魚點頭，大草帽也跟著一晃，一條腿跨過去，坐上自行車：“那我出發啦，爸媽，再見！”
蹬著自行車，蘇魚穿過市裏的道路，這會兒正好是大家上班時間，路上人和自行車都不少，熙熙攘攘的十分熱鬧，像是整個城市都醒來了，慢慢地，她從幹淨寬敞的馬路來到還算平整的泥路，房屋也變成大片大片的農田，放眼望去，農田裏都是在搶收的農民，清晨有微風吹拂，帶來了大自然的清新氣味，這是不同於市裏的另一種熱鬧。
蘇魚騎車不快不慢，但一路上碰見不少人，若是農田離泥路近，還有大爺大娘直起腰歇一歇，然後跟蘇魚揮手笑一笑，跟她打招呼。
蘇魚保持著愉快的心情回到蘇家村大隊，在村口就碰上了隊裏的人。
“小魚回來幫忙搶收啊？”有老大娘笑問，她年紀大了，不用上工，在家裏幫忙帶孫子孫女。
蘇魚：“學校放假，回家看我阿爺阿奶，正好看有沒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老大娘：“小魚孝順，你爺奶知道你回來，一定高興得不得了，前些天我還跟你阿奶聊起你呢。”
蘇魚笑：“阿奶肯定想我了，大娘，我先不跟您說了，改天您有空，我再去找您說說話。”
“行啊，就這麽說定了，哎！”老大娘點頭，見孩子跑遠了，便跟蘇魚擺擺手，追著孩子走。
蘇魚看著走一走，然後走累了又趴下來爬一爬的小孩，不由自主笑了，小孩子真可愛！
越走進村裏，碰到的老爺爺老奶奶越多，大家見到蘇魚很是高興，紛紛跟她打招呼，蘇魚幹脆也不騎車了，直接邊走邊推，路上還能跟隊裏人說一兩句話，順便了解一下大隊的情況。
“小魚！”蘇阿奶在家裏曬東西呢，突然有人來家裏跟她說，小魚回來了，頓時，蘇阿奶撒手交給蘇阿爺，直接蹭蹭蹭跑出去接蘇魚。
“阿奶，我回來了。”蘇魚見到蘇阿奶精神奕奕的，很是高興地喊道。
蘇阿奶三兩步走過來，扶住蘇魚的自行車：“你一大早騎車回來，累不累，來，阿奶給你推車子。”
“不累，路上輕鬆得很，東西也不多。”蘇魚搖頭拒絕，哪能讓阿奶來樂。
蘇阿奶隻得作罷，便道：“那我們先回家去，還是先把東西放下來。”
蘇魚：“好。”
十月農忙，隊裏的社員都去地裏上工搶收，還在隊裏的人隻有老人和還在喝奶的小孩子，如果家裏沒人幫忙看娃，當媽的則會背著孩子去上工，連三四歲的小孩子都得去田地裏撿稻穗幫忙。
“阿爺！”還沒走到家，蘇魚便看到蘇阿爺在家門口張望著她來的方向，很明顯，蘇阿爺在等她。
蘇阿爺見到蘇魚，樂得直點頭：“小魚回來了。”
蘇魚笑：“對啊，這回我回家陪你們住幾天。”
蘇阿奶：“房子那邊我時不時就過去打掃一次，你回來住進去，稍微打掃一下就能住進去。”
蘇魚：“好，我來大掃除，這星期天爸媽也回來，正好直接住了。”
蘇阿奶自然要去幫忙，蘇阿爺還得在家裏看著曬的糧食，省得鳥雀來偷吃。
“阿奶，你不用幫忙帶孩子？”蘇魚好奇，她的堂兄弟姐妹結婚生娃的不少，她記得有幾個還在喝奶，以前農忙，孩子們便是蘇阿爺蘇阿奶照看的，因為大伯大伯母他們雖然都當了爺爺奶奶，但其實他們的年紀還不算老，仍然要去地裏上工，沒時間看孩子。
蘇阿奶搖頭：“之前帶了幾天，你大伯大伯母怕累著我們，便把孩子送到田地裏頭去了，那邊孩子多，放在草堆裏，隨便孩子們怎麽玩，我幹完活，也過去幫忙盯一會兒。”
蘇阿爺蘇阿奶六十多歲的年紀現在算是高齡，兩人身體還算健康，但人老了，一些小病小痛也跟著來了，一下子照看好幾個隻會躺著吃喝的小孩子，確實會很累。
“阿奶，你跟阿爺沒事吧，要不你坐著，看我打掃？”蘇魚也怕累著蘇阿奶，畢竟蘇阿爺蘇阿奶很能吃苦，也很能忍耐，更不會對兒女子孫說這些。
蘇阿奶當然不肯，她還捶捶胳膊：“我不累，一點都不累，身體硬朗得很，你自己一個人打掃不得累壞？別忘了，你騎車就騎了一大段路。”
蘇魚無奈，跟蘇阿奶討價還加，總算說服她，不過，蘇阿奶也給自己撈了個掃地的活，掃地站著就行，不用彎腰。
蘇魚去打井水，用抹布擦桌子凳子，她幹活又快又利落，很快，家裏便變得幹淨整潔，蘇阿奶看了笑嗬嗬道：“我家小魚是個能幹活的，手腳真利索。”
以前蘇阿奶不會這麽誇人，是受蘇魚影響，小時候的蘇魚經常會誇蘇阿爺蘇阿奶，小嘴十分甜，哄得兩人樂得找不著北，慢慢地，兩人也會誇一誇小蘇魚，等蘇魚長大後，誇蘇魚已經形成了習慣，不過，蘇阿奶對著四個兒子還有其他孫子孫女是誇不出口的。
“誰讓我遺傳了阿奶你的好呢！”蘇魚立刻接上，一句話既誇了自己又讚了蘇阿奶。
蘇阿奶聽得直樂，也不怪她喜歡誇小魚，實在是小魚嘴巴太甜，其他孫子孫女都沒這樣，所以她也不習慣誇他們。
家裏積下來的灰塵不多，所以蘇魚也不用換太多次水，很快就把屋子打掃幹淨，看著自己辛苦的勞動成果，蘇魚得意叉腰：“大功告成！我真厲害！”
蘇阿奶聽了，又笑個不停，她想起小時候，小魚也是這樣，小小一個人，隻比她膝蓋高一點，就能在家裏幫忙打掃屋子，完工後也是兩小手叉著小腰，誇自己很厲害，下巴要翹到天上去。
“走，家裏煮了綠豆糖水，放在井裏，現在已經涼了。”蘇阿奶說著，帶著蘇魚出門，走了幾步路，便到了她跟蘇阿爺住的房子。
蘇阿爺一聽蘇魚要喝綠豆糖水，立刻走去井邊拉起來：“煮了一大鍋，小魚快吃，放涼了，正是好喝的時候。”
蘇魚先給蘇阿爺蘇阿奶各盛了一碗，然後才是自己的，放在井水裏的綠豆糖水涼涼的，口感沙沙糯糯帶點甜味，是童年不變的味道，想到這一點，蘇魚眯起眼，享受起勞動後的綠豆糖水：“好喝！”
“好喝就多吃一點。”
蘇魚點點頭：“嗯！”
“蘇大爺，您在家嗎？”忽然，外麵有人喊蘇阿爺。
蘇魚耳朵一動，她怎麽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裏聽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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