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孫大娘知道自己被發現了, 卻要假裝自己沒被發現，還對著空氣狠狠拍了好幾下巴掌：“哎喲！哪來的大蚊子，看我打死你！這蚊子真大！”
蘇魚：“……”
其實，大可不必這樣, 誰還不知道誰的底細呢。
蘇魚轉身回家, 見周巧曼已經自己找位置坐下, 眉梢輕揚，微笑：“怎麽樣, 來我家, 是不是比你回家還要熟練？”
周巧曼頓時覺得坐著的椅子好像突然冒出數千根針, 紮得她坐立難安, 她咬著唇：“小魚, 我們之間有沒有什麽仇恨，你何必對我動不動就出言諷刺？我已經把那些年欠你的都還給你了。”
而且為了還那兩百塊錢, 她還不得不和宋清榮說謊，回到娘家這邊也要想辦法糊弄過去，以免有一天暴露了。
蘇魚想了想, 搖頭：“對, 你是還了我兩百塊錢，但是吧，我這個人呢，一看到你, 嘴巴就閑不下來, 我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 我已經很努力了。”
很努力不說更加難聽的話。
周巧曼：“你……算了, 我不該對你有要求的, 從我從鄉下返城回來第一天起, 我早就知道會這樣。”
蘇魚：“還是表姐聰明，所以，你是來我家躲人的？還是來找我去幹苦力呢？”
周巧曼一頓，被蘇魚說中了，她來蘇魚家，就是為這兩個原因。
見周巧曼表情變來變去，蘇魚暗道幸好，幸好小李同誌當年夠幹脆利落，不然，今天她就得跟周巧曼一樣，被一群人圍著，明裏暗裏討要好處。
李琳並沒有和王妹兒劃清關係，無論過程怎麽樣，王妹兒確確實實把李琳養大了，這是王妹兒對李琳的養恩，無法抹去，李琳肯定想過從此不再與王妹兒那邊來往，最好斷絕關係，但這種操作難度太大，李琳最後撇清她和王妹兒不是母女關係，不是母親，隻是一個親戚，雖然這個親戚是長輩，但再也不能對李琳指手畫腳，而李琳，則是從王妹兒六十歲後，每個月以最低標準給王妹兒送養老錢。
“咳！外婆那邊需要人幫忙，我是來找你過去的，你沒什麽事情要幹吧，跟我一起走吧。”周巧曼裝作沒聽見蘇魚的話，她想，就算不能在蘇魚家消磨一下時間，她帶上蘇魚回去，好歹也能分散一下其他人的注意力，相當於讓蘇魚幫她分擔一半的火力，這樣安排也不錯。
蘇魚沒有回答，直接走回到放置在角落的縫紉機旁，坐在椅子上，一腳踩在縫紉機上：“你沒看到，我現在很忙嗎，剛才我就一直在踩縫紉機，你還在外麵催我。”
周巧曼狐疑：“你放假回家做衣服？”怎麽這麽假呢？就李琳蘇季華那一副恨不得把蘇魚捧上天的架勢，如果不是這個時代，他們絕對會讓蘇魚當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哪會讓蘇魚一回家就做衣服？絕對不可能！
蘇魚：“我孝順啊。”
周巧曼：“……”
“我記得，那天我們一起坐車回來，沒見你拿什麽東西，所以，表姐你的孝敬是花錢花票買東西？”蘇魚很是好奇的樣子。
周巧曼：“……你想多了，我才還你兩百塊，哪裏有錢揮霍。”
蘇魚聳聳肩：“這就不怪我了，是你自己有錢不花。”
周巧曼哽住，蘇魚一句話戳到了她的痛腳，因為她沒拿東西回娘家，這兩日經常被李紅念叨嫁了個好對象忘了娘家，兄嫂偶爾看她的眼神也是埋怨的。
“表姐你要隻是來讓我去幫忙，那很可惜，我去不了，假期就那麽幾天，我得趕在這幾天把衣服做好，實在是沒空，再說，如果我沒記錯，不管是李家，還是周家，人都很多吧，又不是兩家都是要上班的工人，家裏蹲著白吃白喝的人真的不少。”
城裏的崗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招工少，意味著機會少，現在的人又特別能生，四五個都算是少的，刨去要下鄉插隊的那一個，還剩下三四個人，但當父母的就兩個人，讓兒女頂替工作，也完全不夠，所以，在家裏白吃白喝的人確實不少，李家周家兩家人都特別能生，但他們也不願意下鄉插隊，家裏蹲隻多不少。
這是事實，但周巧曼聽著，臉還是黑了一大片，當年李紅就是見她在家白吃白喝還要上高中就謊報她的年齡，瞞著她到知青辦報她的名，把她弄下鄉去。
周巧曼聲音低沉：“你忙吧，反正不急，小魚，我等你，你什麽時候忙完，我們就什麽時候走。”
“你要在我家等？你要是真的不想回去，那你去市圖書館，還能看點書呢，你這麽大一個人坐在這裏，有點礙眼。”蘇魚把嫌棄明明白白擺在臉上。
周巧曼：“你！”
被嫌棄的周巧曼也是有脾氣的，她狠狠瞪了眼蘇魚，抓起挎包，立刻衝出蘇魚家。
蘇魚高興地揮揮手：“慢走，不送！”
周巧曼衝出去，轉彎，差點一頭撞上站在走廊的孫大娘。
孫大娘捂著撲通亂跳的心髒，直喊：“嚇死我了，哎喲，你出來怎麽不打一聲招呼？哎喲，我的老娘誒……”
周巧曼冷冷瞥了眼孫大娘，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孫大娘，牆角好聽嗎？”
孫大娘被嚇到還沒緩過來，聽到這話下意識回：“我都沒聽到什麽就……蘇魚？！”
蘇魚聲音清脆應：“哎，是我。”
孫大娘：“！！！”
“我什麽都沒聽到！”孫大娘張口否認，當然，她確實沒聽到什麽就是了，還以為能蹲到什麽好的牆角呢，結果，就這？
蘇魚：“孫大娘，你真的很閑。”
孫大娘確實很閑，她的工作讓給了大兒子，本來她應該在家裏帶孫子，結果，大兒媳把她孫子帶回娘家去了，孫大娘想見孫子一麵都不行，既沒工作又不用照看孩子，她也沒其他事情可做或者興趣愛好可忙，孫大娘天天無聊得很。
孫大娘撇嘴，要是她忙，也不至於大白天的就聽牆角。
蘇魚忽然說：“孫大娘，你要是沒事幹，我倒是有個提議，能讓你忙得停不下來，更不會再胡思亂想。”
“真的？”孫大娘一聽，心動了，“是什麽？”
蘇魚狡黠一笑：“你可以去書店或者圖書館，多翻翻大領導的著作，學習他的思想，你也能受到熏陶，這樣一來，你精神肯定能得到洗禮，隻要你學得認真，再也不會閑下來，要是你覺得這樣太多太麻煩，可以回家把□□背得滾瓜爛熟，這個就簡單很多。”
“我就是突發奇想，怎麽做還是要看孫大娘，你做不做是你的事，就這樣，我還得忙呢，下次再聊。”蘇魚快速說完，沒等孫大娘有所反應，啪地關上門，隔絕孫大娘的視線。
孫大娘想了又想，才想明白，蘇魚是在說她的思想不過關！正是因為思想不正，所以才要多讀讀□□，正一正思想！
孫大娘被氣了個半死，想找蘇魚算賬，但蘇魚把門關得緊緊的，她壓根找不到人。
蘇魚在屋裏十分得意地笑，她老早就想推薦孫大娘多讀讀大領導的著作了，省得天天一嘴的歪理不饒人。
蘇魚在家輕鬆度過半上午，掐著時間和李琳在家屬樓下碰麵。
李琳伸手，要接過蘇魚手中的禮盒：“我來拿，到時候我直接送到她麵前。”
蘇魚一聽，也就鬆開手：“媽，你說，大外婆要是知道我們隻提了一盒餅幹上門，會不會直接把我們一家攆走？”
李琳嗬嗬一笑：“我倒是希望她真的生氣把我們攆走，這樣以後我們就有理由不去那邊，可惜，王妹兒腦子還不算糊塗，在這方麵她算得很精，畢竟有跟沒有完全不一樣。”
蘇魚可惜道：“早知道，我們就準備一把青菜，提著上門好了。”
李琳失笑：“這樣太明顯了，反倒會落人口舌，我們現在的禮輕，不算好，勉強算合格吧。”
也對。
蘇魚聞言，不再糾結。
“是周巧曼來找你？”李琳從蘇魚嘴裏得知，周巧曼來過，有點驚訝，但一想到李家周家兩家人的德行，隻覺得理所當然。
蘇魚：“對，可能她真的去了市圖書館也說不定。”
“小李同誌！小魚！”蘇季華在路上見到妻子女兒，頓時眼睛一亮，在路的對麵便大聲喊起來。
蘇魚：“是爸，咦，周巧曼也在。”
李琳：“巧了。”
蘇季華看了看路上的自行車，直接大步走過來：“我還想著要不要往家那邊走，正好碰上，倒不用我去了，正好，我們一起，巧曼也是剛才遇上的。”
蘇魚：“好啊，爸。”
“三姨，小魚。”周巧曼等蘇魚一家說完話，才慢慢走近過來說話。
李琳冷淡地衝周巧曼點頭。
蘇魚好奇瞄了眼周巧曼的挎包：“你有沒有去圖書館？”
周巧曼：“……”
看來是真的去了，也對，去市圖書館就要經過國營飯店，不然蘇季華不會碰上周巧曼。
李琳：“走吧，再不走就要開席了。”
蘇魚當即挽上李琳的手臂，扭頭對蘇季華說：“爸，我們趕緊過去坐個好位置，不是說今天的菜很豐盛嗎，我肚子正好餓了，一定要多吃一點肉才行。”
蘇季華笑嗬嗬的：“好。”
周巧曼看著前麵歡歡樂樂融不進任何人的一家三口，隻覺得自己完全是多餘的，像個外人一樣，也對，她對蘇魚一家來說，本就是外人，但是，蘇魚有這麽好的父母，未免也太好運了……
鞋廠家屬樓不遠，所以蘇魚他們很快就到了，站在門口，便能看到裏麵的熱鬧，隻見家屬樓下的空地上擺著三張大圓桌，桌子周邊圍滿了凳子，擠擠挨挨的，並且還坐滿了人，李家這邊的人，周家那邊的人，還有一些遠房親戚，蘇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恐怕全部聚在這裏了。
這還不止，三張圓桌周圍空隙處站著鞋廠的工人和他們的家屬，放眼望去，人，還是人，仍然是人。
蘇魚呼吸一頓，這麽走進去，感覺連呼吸都是困難的，來之前她還以為能好好蹭一頓，看來她還是想得太美好了，王妹兒搞的排場也太大了，叫人看得心驚肉跳。
“爸媽，我們這麽進去，不會有什麽事吧？”蘇魚拉住李琳蘇季華問。
蘇季華搖頭：“沒事，他們還知道對外是說賀壽，而且都是自家人，沒有請外人，不算事，就是人多了一點，但這也是因為李家親戚多。”
李琳：“我打聽過了，今天的飯菜都是各自湊錢湊票，湊出來的，名義就是為了給她祝賀，如果那些錢票有別的來路，我今天不可能會帶你們父女來。”
蘇魚：“原來是這樣，那我還是敞開胃口吃好了。”這麽多人的便宜，當然要占！
蘇季華搓搓手：“等會菜一上來，我們就先夾菜，夾到自己碗裏的才是自己的菜。”
蘇魚：“好。”搶菜她拿手，她也不想吃那麽多人的口水，反正搶了再說。
蘇魚和周巧曼一出現，頓時成了李家周家人的焦點，所有人熱情地招呼她們，尤其是周巧曼，更加受歡迎，一下子就被淹沒在人群裏，蘇魚的情況好一些，因為李琳去送餅幹，但蘇季華仍然站在她身邊，就是防著這些人呢。
所以，蘇魚沒有被淹沒。
“真是好久不見小魚了，這結了婚就是不一樣，比以前更加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小魚在部隊過得好不好？”不能圍著蘇魚，但還是有人按捺不住問。
蘇魚習慣性戴上假笑：“不是我自戀，我好像一直都這麽好看吧，哪裏有十八變，還是說，你覺得我以前不好看？”
“……”
“我就說，她說話不好聽，小魚別介意，你在部隊肯定過得很好，畢竟你丈夫是一名營長，前途光明，家境又非常好，小魚你後半輩子有著落了，你爸媽也不用操心，雖然你爸媽隻生了你一個女兒，但你爸媽以後養老也不用愁了，就算不用工作，也是享福的命。”又一個補上。
蘇季華笑笑：“我跟小李同誌現在工作得好好的，等我們退休，也有退休金養老，不像你們，辛苦了大半輩子，臨到老了，還要操心兒子的婚事和住房，操心孫子孫女，一輩子勞碌命，當然，我閨女孝順，她自己也有正經工作，吃喝不愁，老了都是享福的命，我們一家三口，靠自己工作賺錢，半點不靠別人。”半句不提陸紹宗。
“爸，你說的都對！”蘇魚立刻點讚，“有手有腳的，我們當然是自給自足了，靠別人，不思進取，完全不可取。”
雖然蘇魚自認是一條隻想躺平不動的鹹魚，但是，她從沒想過靠別人過活，就像她自己說的，她有手有腳，養活自己沒有一點問題，而她，也正是這麽做的。
蘇季華嚴肅臉：“誰要是抱著靠別人養活的想法，那真該回爐重造，再不然，就該拉去進行思想教育，你們沒聽說過，勞動人民最光榮嗎？”
想套近乎卻被教訓了一頓的眾人：“……”
“沒有！沒有！沒有！我們沒這樣想，真的，你們要相信我們啊！”那人立刻慌了，連忙否認自己說過的話。
蘇魚蘇季華也不鬧大，他們剛才就是順勢嚇唬一下這些人，省得他們一個個蹬鼻子上臉，以為他們好拿捏，然後提出一個厚顏無恥的要求。
蘇季華擺擺手：“既然你們都沒有靠別人養活的歪想法，就不要再說這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隻是第一次，我跟小魚還能當你們是在開玩笑，要是我們再聽到第二次，那我們就真的要當真了。”
蘇魚點頭附和：“對！”
眾人：“……”冷汗都被你們父女嚇出來了，他們哪裏還敢貿貿然說類似的話？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發現蘇魚不好套近乎，有人眼睛一轉，悄悄退出去，走近被包圍的周巧曼，說到底，還是周巧曼是親的，血緣關係比蘇魚更親近，也更好說話，他們之前也是昏了頭，見李琳不在，竟然想去找蘇魚，幸好李琳不在，要是李琳在，那他們豈不是要倒大黴了？
“爸，正好位置空出來了，我們就坐這裏吧。”蘇魚找到三個連在一起的空位，直接坐下來。
蘇季華動了動鼻子：“菜應該全部炒好了，就是還沒有上菜。”
蘇季華鼻子天生嗅覺靈敏，尤其是在飯菜的香味上更為出色，這些年他都練出來了，聞香能識飯菜。
“該不會要等到她人出來吧，媽現在也還沒出來，還有二姨這些人。”蘇魚掃了一圈周圍的人，應該是王妹兒留李琳他們說話。
李琳把手上的禮盒放到桌上：“大姨，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
王妹兒眯著眼打量禮盒，看清後，頓時撇嘴：“你就不能送點好東西來？你這是打發乞丐呢，蘇魚都嫁進了那麽一個好人家，你跟蘇季華竟然還這麽摳門！”
李琳嗬嗬，直接說：“我們對你大方不起來，還有，小魚是小魚，我跟季華不算，要是你不收，那我就拿回家，當個零嘴，每天吃幾塊——”
“夠了，我收下！我真是前輩子欠了你的！”王妹兒抱怨道。
李琳幽幽說：“說不定你是前半輩子欠了我的。”
王妹兒頓時瞪大眼，李紅重重蹬一下地麵：“李琳，今天是媽的好日子，你嘴巴能不能說點好聽的話，你難道想要氣死媽嗎？”
李琳：“我卻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有能氣死人的功力。”
王妹兒用力拿著手裏的拐杖剁地板：“都給我住嘴！”
李紅：“媽，是李琳先挑事的！”
王妹兒的眼睛盯著李琳，李琳麵不改色，隨便王妹兒怎麽看。
“好了，今天難得人這麽齊，又是一個好日子，咱們一大家子，就和和氣氣的，和氣才能生財，李琳，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李家的一份子，你走出去，人家就知道你是什麽人，一個家庭，一榮俱榮，我希望你能忘掉以前的事，小魚高嫁進那樣的家庭，背後一定要有娘家的支持才——”
李琳打斷她：“小魚的娘家有我和老蘇，還有蘇家一大家子，蘇家人不比你李家差！不，我說錯了，李家根本不能跟我們蘇家比。”
王妹兒氣得差點連拐杖都抓不住，她顫抖著：“你你你……你這是要今天給我哭喪？”竟然拿蘇家一家泥腿子跟他們比！
李琳：“我倒是不介意，就看你是個什麽想法。”
王妹兒真差點被氣死了。
作者有話說：
二更來啦~
大家晚安(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