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蠻荒·九

……又?

哪裏來的又?

他來不及想別的,笨拙地哄道:“我沒有,你、你別哭啊。”

宋魘把臉埋著,隻有偶爾才發出幾聲輕微的嗚咽。

謝識更加手足無措:“我不是要丟下你,真的。”

宋魘悶著不說話。

因為電流,謝識的頭疼得厲害。

狗比係統,一點情麵不留。

謝識一邊在心裏痛罵,一邊抬起手,摸了摸宋魘的頭,語氣有點虛弱:“我是想問你,是要和我去蠻荒冒險,還是待在天獄裏。天獄裏……”

天獄裏怎麽樣?

宋魘沒有得到回答。

謝識身體一軟,驀地往下倒去。

宋魘猛地睜開雙眼,連忙扣緊他,讓他倒在自己懷裏。

謝識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如紙,頭抵在宋魘的肩前,一個不穩,朝旁邊滑去。

這場景似乎牽扯到了靈魂之痛。

宋魘的臉色一下變得比謝識還難看。

他慢慢地、慢慢地坐下,攬著謝識,小心翼翼地讓他躺在自己腿上。

宋魘指尖**著,去試探謝識的鼻息。

感受到謝識還在呼吸,他又去聽謝識的心跳。

直到熟悉且規律的心跳傳進耳膜,宋魘的臉色才漸漸好轉,緊繃的肩背也鬆軟下去。

係統將謝識電暈了。

謝識這會兒正在腦海裏和係統對線。

係統惱怒道:【你在做什麽?!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給小世界人物劇透是違規行為!】

【知道。】謝識道:【但你不也懲罰我了?】

係統氣急:【你這樣做會讓劇情線更加偏離!】

謝識因為剛才的猜測不大痛快,但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便道:【……那要不你再電電?】

係統勃然大怒:【你還死不悔改是吧?!】

謝識沒有理會係統的暴怒,而是奇怪道:【我劇透的內容並不涉及重要劇情,他本來也看得出來,提前知道無非就是讓他少吃點苦而已。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係統簡直氣得想再電他一通:【你知道什麽是蝴蝶效應嗎?!】

【蝴蝶效應?】謝識突然嘲諷地笑了一聲:【宋魘還差這點蝴蝶效應嗎?】

【什麽?】

【追殺宋魘的骨靈,突然出現的巨石怪群,不得不去的黑山。】謝識冷道:【要不是我提前救了宋魘,蝴蝶的颶風早就把他扇死了。】

係統不說話了。

【係統,信息共享一下唄。做任務不給信息,這不太合適吧。】謝識試著談判道:【你要不先和我說說,你為什麽這麽緊張宋魘的劇情線?】

他的逼迫令係統不滿,隔了很久,係統才冷冰冰地說:【我不止緊張他的劇情線。】

【什麽意思?】謝識有點詫異,說完他就意識到了什麽,挑眉問:【孟驚雪的劇情線也出問題了?】

係統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他不是在閉關嗎?】

【他是在閉關。】

既然在閉關哪裏崩了劇情?

謝識有點奇怪。

他沉思了兩秒,問:【他是因為什麽閉關?】

原文中,孟驚雪身負情劫,閉關是為了穩固道心,洗去雜念。

那麽……現在呢?

果不其然,係統說道:【心魔纏身。】

謝識若有所思:【所以,因為現在的劇情已經崩得不像話了,你才必須嚴格把控每一個劇情,免得小世界崩塌了。】

係統沒好氣道:【不然?】

謝識沒有作聲。

因為這簡直一派胡言。

他終於反應過來,為什麽之前總覺得係統那番話怪怪的。

因為係統和主神的態度,實在太過矛盾。

若真如係統所說,劇情線已經岌岌可危到經不起一丁點劇情偏離,主神怎麽可能同意他把宋魘帶出蠻荒?

他向來業績平平,主神憑什麽相信,他一定能讓主角攻受在六年後見麵?

宋魘出了蠻荒,劇情崩塌的風險不是更高嗎?

可主神卻同意了。

因為他說,有了宋魘更方便尋找琉璃心。

主神認同這個說法。

也就是說,尋找琉璃心的優先級高於矯正劇情線。

這隻能推出兩種可能。

一,是劇情線崩塌的程度,還能承受宋魘提前逃出蠻荒的偏移。

二,是如係統所說,這個世界的劇情線已經崩塌得十分嚴重,甚至是嚴重到無可挽救的地步。

而琉璃心才是挽救這個世界的關鍵,所以主神才會同意他帶上宋魘去尋找琉璃心。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主角攻受的劇情線都有問題,謝識目前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

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麽係統還要無數次想要矯正宋魘的劇情線?

紅娘局又為什麽對琉璃心遮遮掩掩,含糊其辭?

紅娘局到底……在隱瞞他什麽?

自知不會再問出答案,謝識收口,將這些疑慮,暫時壓在心中。

*

入夜。

月華冷淡,鋪在綿延的黑山之上,映出它鋒利高聳的輪廓。

這裏的沙子是雪一樣的白,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黑山附近,比蠻荒中部更為死寂。

天地寂寥,連半點風聲都沒有。

但宋魘喜歡這裏。

因為這裏可以清晰地聽見謝識的呼吸與心跳聲。

他垂眸,看著躺在他腿上的謝識。

謝識的耳垂被他咬了一口,這會兒還殘存著一點粉。

宋魘覺得那點粉很是漂亮。

便伸出冰冷的手指,撚著那片軟乎乎的耳垂,左右撥弄。

直到將那片耳垂,撚成誘人的瑪瑙紅。

這裏合該被打上一片烙印。

想著,宋魘便覺得自己的牙尖又有些發癢。

他正要俯身下去,謝識卻眉頭微皺,口中發出含糊的呻|吟。

似要醒了。

宋魘有些惋惜地撤回手。

謝識同係統輸出了一番,又各種各樣地猜測了許久主神的意圖。

想得腦袋快要炸開了。

他在將醒未醒地狀態掙紮了許久,直到耳垂傳來酥麻之感,才徐徐睜開眼,徹底醒來。

醒來的時候,謝識發現有什麽不對。

他按著腦袋,往下一看。

宋魘的手正貼在他的左胸上。

謝識:“???”

謝識大驚,連忙翻身坐起。

宋魘的手沒來得及收回來,手指擦過尖尖,謝識蹙眉“唔”了聲。

他的胸口被宋魘的手煨熱了,乍一下離開,竟覺得胸前有點涼颼颼的。

“你……這是……”謝識臉色通紅,有點磕巴。

“我以為阿識出事了。”宋魘絲毫不覺得有什麽,眉毛耷拉著,撲進謝識地懷裏,委屈道。

……所以剛才是在摸他的心跳?

暈倒前的記憶瞬間閃入腦海,想著這人細細的嗚咽聲,謝識頓時就心軟了。

方才那點窘迫也拋開了去。

他安撫地摸了摸宋魘的背,輕聲道:“我並非要棄你不管。”

說完,謝識便看見了宋魘身後的場景。

半輪碩大的圓月掩在漆黑嶙峋的山體後,銀紗般的月光灑在山頂。

像落了一層白雪。

謝識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裏是黑山腳下。

在他昏倒的時候,宋魘竟帶著他來了黑山?

這是直接拒絕了回到天獄。

謝識心情複雜,心裏又酸又澀,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黑山凶險,我是怕……”謝識躊躇著,還是道:“我是怕護不住你。”

在謝識看不見的地方,宋魘粉眸陰沉。

他微笑著,低低的,輕輕的,極盡溫柔地道:“阿識,我不怕的。去哪裏都好……”

喁喁細語,似愛人呢喃。

可他眼神陰鷙,眼底寫滿了偏執與瘋狂,貼在謝識耳邊,一字一字道:“但你不能丟下我。”

這話多可憐啊。

謝識的心裏頓時升起滿腔憐愛。

不就是黑山嘛,宋魘想去,那便去吧。

世界還能被重啟,他總還有重來的機會。

隻不過到時候執行任務的人……不會是自己罷了。

謝識在心裏歎了口氣,輕輕拍著宋魘的背哄道:“不丟下你,真的。”

“真的?”

“真的。”

宋魘被安撫到了一點,便不再鬧他,轉而問道:“阿識剛才怎的暈倒了?”

被狗日的係統背刺了,謝識在心裏毫不留情地罵,麵上卻隻能說:“沒怎麽,隻是舊疾犯了。”

“可要緊?”

“不要緊。”謝識道:“平日裏不會有影響。”

除非係統發瘋。

宋魘卻道:“我還當阿識是不想管我了才暈倒的。”

怎麽又繞回來了。

謝識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保證道:“我保證再不說那樣的話了,好不好?”

“以後都不說?”

“不說。”

“無論什麽情況?”

“無論什麽情況。”

宋魘徹底滿意了,乖乖地伏在謝識肩頭,嗯了一聲。

大冷的晚上,謝識哄人哄出一身汗來,見宋魘不糾結了,才鬆了口氣。

“阿識。”

“嗯?”

謝識唯恐宋魘還不信他,開始思忖是不是發誓定個言契比較好。

卻不想是宋魘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低聲道:“我會治好阿識的舊疾。”

係統在腦海裏冷嗤一聲:【花言巧語。】

謝識斥它:【你閉嘴。】

什麽舊疾,不過一句托詞。

但宋魘卻記掛著。

不管真情還是假意,謝識心裏都覺得發軟。

係統若是有眼睛,這會兒恐怕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死戀愛腦。它罵道。

“那便多謝了。”謝識抿出笑來。

被人哄徹底了,宋魘這會兒也不好再賴在謝識懷裏。

他慢慢起身,打算換個姿勢,趴在謝識肩頭。

剛一退出來,就見謝識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怎麽了?”宋魘偏頭問。

謝識猶豫了下,還是問道:“我……白天說那些話,你不好奇我為什麽那麽篤定?”

被係統盯著,謝識沒敢再說一遍劇透。

宋魘倏地一笑,隨後搖搖頭,乖巧地道:“阿識若不想說,那便不說。總歸,我都是信你的。”

帶著目的接近的謝識,心口頓時給戳出個洞來:“我……”

係統冷聲道:【我勸你最好別再劇透。】

謝識:【……】

宋魘這會兒已經趴在了他的肩頭,冰涼的手指撫摸上他的耳垂,低聲道:“隻要阿識別不要我。”

謝識的耳朵沒一會兒就被摸得發燙,被另一人這麽觸摸的感覺實在太怪,但他卻忍著,沒有推開。

就這麽紅著耳根應道:“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