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背叛者勳章(7)黑化進度95%

薑明手裏的書掉在地上, 剛鬆下來的那口氣堵住喉管,無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嚨,呼吸微弱。

早有預料的薑曜表現得比他平靜一些。

“方法是我想的, 是我立了大功, 不夠換我和我哥哥兩條命嗎?”

她早就對北區的人沒有期待了。

不要臉的人總是活的更輕鬆。

多不公平。

金老大皮笑肉不笑,“有人答應過你, 立了功就讓你和你哥哥都活下來嗎?我答應過嗎, 還是林開答應你了?都沒有吧,我隻是說如果你想到辦法,就晚一點把人交出……你們兩個之間就乖乖出一個吧。”

別說沒答應過,就算真的答應了薑曜,反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沒有論功行賞,不講恩仇是非, 隻看誰手段更高, 誰更豁得出去。

這就是北區的生存法則。

有記性好的想起昨晚薑曜對他們說的話, 拍著大腿反唇相譏:“哇哦,好一個兄妹情深, 你們可千萬相互信任別背刺哦, 讓我們這些互相提防的人好好看看, 什麽是真正的深情厚誼哈哈哈哈哈哈——”

“薑明,敢不敢替你妹妹去死啊?”

嘲笑聲不絕於耳,薑明低下頭, 手指掙紮著握緊又鬆開。

薑曜深吸一口氣。

哥哥就是哥哥,和別的什麽人都不一樣, 若此時是陳慧在這裏, 肯定二話不說就把她賣了吧。

薑曜不忍心延長他隻能看著妹妹涉險的痛苦, 主動站起來, 雙眼直視金老大。

“你答應我的,會晚點把我們交出去這點還作數吧?我提前完成了任務,你可以堅持到晚上十一點後再把我交出去嗎?”

眾人愣住,繼而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薑曜。

半晌,金老大才欽佩地豎起大拇指。

“沒想到還真有個不怕死的,勇氣可嘉。”

“真讓人刮目相看啊。”

剛才嘲笑薑曜的小弟也倒抽著涼氣出聲:“我說,你這麽做真的值得嗎,你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薑曜看向金老大,“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你們隻是需要一個祭品度過今晚對吧?把我交出去,為了我哥哥我也不會亂說的,你們就能平平安安度過一晚,這不好嗎?”

她極力推銷自己,以免喜怒無常的金老大忽然改主意,一定要把哥哥推出去。

如果是哥哥被交出去,那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麽把人救回來了。

薑明攥起的掌心被指甲刺破,額際青筋畢露,後槽牙因大力咬合咯咯作響。

明亮的陽光下,薑曜年輕青澀的臉龐散發著犧牲奉獻的光輝,那麽大義凜然。

薑明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在十歲之前。

雖然有個撿來的薑衡一總是要給他添堵,但撿來的就是撿來的,他到底是薑家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孫輩,爺奶父母叔叔都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他要什麽有什麽,無論是誰都用殷切的眼神看著他,高高地捧著他。

即使薑衡一樣樣都比他出色,依然在血緣的親疏下被他碾壓得體無完膚。

直到薑曜出生。

從那時起,家裏的地位就變了,所有人眼裏隻有妹妹的存在,他好像可有可無了。

爺爺不再嚴厲地逼他學習向那個撿來的薑衡一看齊,奶奶也不再追著自己喂飯,叔叔更是有親生的孩子就忘了侄子,自己明確的跟他說最近喜歡上了什麽,他還是轉頭就忘不再像之前一樣千方百計給他找來了……

他每次放學回家去看妹妹,都會看見爺爺奶奶眉眼帶笑,指著讀音卡一遍又一遍地教她說話,隻要她咿咿呀呀發出一點聲音,他們就樂得跟橫空掉下一個億似的哈哈大笑。

當然,那個時候他還是能入眼的,爺爺還是會拍他的肩膀,要他勤奮上進,給妹妹做個好榜樣。

真正翻天覆地的變化產生是在薑曜三歲的時候,當她準確無誤背出叔叔通訊錄上好幾串電話號碼,屬於薑明的好日子才算真的到頭。

隨著爺爺巨大的笑聲,第二天小妹妹就改了個新的名字,並拿到了正正經經的書包。

一個薑衡一不夠糟心,又來了一個升級版的“薑衡一”。

廢物薑明的噩夢開始了。

他那中上的成績本就在薑衡一的勤勉下很不亮眼,後來更是在妹妹的襯托下黯淡不堪,每天每天父母都在他耳邊念叨養兄妹妹如何優秀,如何討人喜歡,而他如何差勁,如何誰都比不過。

他本想發奮一把,拿個好成績,重新贏回家人的目光,可他又很快發現,這不是成績一方麵的問題。

薑曜不是那種隻會讀書的孩子,她很小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興趣愛好,並用她極強的專注力對種種愛好付出努力。

她喜歡數字,喜歡星星,喜歡登頂,她就去學數學,學物理,學攀岩。

她能把所有的愛好都發展到有價值的東西上去。

她更不吝嗇迎合長輩為她選擇的一些事物,比如小提琴,比如格鬥,雖然也會耍賴偷懶,但在家長麵前總是全力以赴的。

她就是這樣機靈的一個人。

薑衡一在她麵前都遜色。

更別說比薑衡一還差一籌的薑明了。

薑明永遠也比不上她。

就比如現在,哪怕進了異次元,薑明潦倒不堪被人踩在腳底下任打任罵,而小了十歲的薑曜依然成竹在胸目空一切。

隻要有薑曜在,薑明永遠黯淡無光。

什麽也不是。

怒氣在積蓄,他的眼睛越來越紅,掌心的傷口也越來越深。

他重重地喘著氣,本來就大的眼睛瞠成圓形,眉毛深壓,原本英俊的麵貌因劇烈的情感變得猙獰。

無數想法從心頭飄過,最終化為陰鬱到滴水的實質。

他喊了出來:“是得讓她去,當然得讓她去!”

他的聲音大到後半截完全嘶啞變調,語氣裏充斥的情感濃重到旁人都感受到痛苦。

薑曜被他的神情嚇到,正想偷偷安慰他,讓他不要過度擔心自己,下一秒聽到的話卻如同五雷轟頂,劈得她幾乎要想不起來麵前這個形容瘋癲的男人是不是她的哥哥。

“金老大,這丫頭留的是假名,她叫薑曜,不是薑陽!”

屋內眾人俱是一驚,不敢置信地看向正中間傻傻呆呆的女孩。

“先讓她重新寫下名字再送她出去!不然明天的計劃就泡湯了,大家都得死在這裏!”

“哥……”

這不對。

薑曜啞了聲音,腦子裏一片空白。

原本總是運轉如飛的腦袋像是被薑明那雙通紅的充滿恐懼與恨意的眼睛卡住了,一動不動。

計劃不是這樣的。

哥哥也不是這樣的。

恍惚間她聽到金老大笑了。

金老大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這兄妹倆哈哈哈哈哈哈……真他媽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妹妹拚命想帶哥哥活著回去哈哈哈哈……可哥哥生怕妹妹死得不夠快……有趣哈哈哈真的有趣……”

他笑出眼淚,半晌才停下來。

“惡心事我沒少做更沒少見,但這麽惡心的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薑明,你惡心到我了。”他淡淡道,“本來,無論你們說誰去,我都會送你去死的,不過看在你這麽惡心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能出送你妹妹去比送你去更合適的理由來,我就放過你。你說得出來嗎?”

薑明睜著通紅的眼睛,生怕被別人搶先似的,答得毫不猶豫。

“有!我有!她是MVP,她拿了兩個MVP了!”

一開口就是足夠分量的炸彈。

滿屋人汗毛倒立。

金老大瞪大眼珠子,一把抓住他的領口,“你不是說她是新人嗎?她不是這個月剛進來的新人?!”

“是!她是!但她確實也拿了兩個MVP!她連房子都買了!不信等回去你們自己可以去查排行榜,她自己跟我說的!”薑明哆嗦著,臉上閃現著詭異的紅光,“老大你想想,這樣的人放在身邊就是一個定時炸彈啊,我就不一樣了,我腿都斷了,可以被你們完全掌控隨意利用!”

他眼珠轉動,情緒激動:“而且她要是不死,這個副本的MVP會落到老大你身上嗎?不會的,MVP肯定是她的,而你們出了力卻隻能淪為她的打手,分到一點點可憐的積分!”

“所以讓她去死吧!讓她去死啊——”

薑明歇斯底裏的吼聲清晰地擠進薑曜的耳朵,讓她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住。

她的臉色跟紙一樣白,眼前卻一陣黑過一陣。

直到被金老大抓著肩膀搖晃,詢問是不是真的,才勉強找回了一點力氣。

她沒精力應付金老大,遲來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把麵貌可怖的薑明模糊成小時候老給她帶糖的哥哥。

“為什麽啊,按我原來的計劃,兩個人一起想辦法出去不好嗎……”

“好?哪裏好?你是逃出去了,留我一個人任人宰割嗎?你跑了我們明天的計劃就破滅了,那他們就還需要祭品,那死的就是我!是我!”

他的樣子猙獰到薑曜無法再自欺欺人,崩潰地哭道:“我不會丟下你的,出去了我就有主動權,我會來救你的啊,救不了你我跟你一起去死!”

“可我不想跟你一起去死!明明隻要你今天死了,我就一定可以活了,你去死吧陽陽,你去死吧——”

他也哭了起來,“你早就該死了,你就不應該出生……薑曜,你早就該死了!”

如果說剛才還隻是當頭一棒,那麽現在無疑是萬箭穿心。

薑曜原以為他是怕死,可為什麽他的眼睛裏還有恨?

恨?他恨什麽?

昔日的歡聲笑語刺激著她的腦神經,讓她痛不欲生。

“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很喜歡我的!他最喜歡我了!”

薑明可憐地看著她,“喜歡你?別開玩笑了,你奪走了我的一切,你連名字都搶了我的!陽陽,你原本是叫薑陽,不叫薑曜,現在這個名字是爺爺在你三歲的時候給你改的。”

薑曜完全不懂一個名字有什麽意義,她覺得薑明瘋了。

“你的名字也是爺爺取的,我們的名字又不一樣,哪裏有搶?!”

“你看,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有了最好的。”薑明的聲音又大了起來,累積了十幾年的不平與恨意凶猛地撲向全無防備的薑曜,“明,明光爍亮,光亮耀眼已經有我了!你就當你的陽陽不好嗎,陽煦山立,你就當個溫和端正的人不好嗎?!可爺爺給你改了,改成了曜!多大的名字啊,把我徹底蓋住了!”

“日月星辰,日出有曜!那死老頭名字都要給你最好的!”

“是你毀了我的人生!你和薑衡一,你們兩個人都不該活著!”

他是真的瘋了。

薑曜的眼淚止不住流。

這些都有什麽意義啊,這些又關她什麽事呢……

薑明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告訴自己這是她該得的,而自己的心裏隻有快意。

他張大嘴巴,把十幾年的憋屈通通倒出來。

“你以為這麽想的隻有我嗎?你真以為人人都喜歡你嗎?”

“不,你錯了,多的是人像我一樣表麵上拚命討好你,背地裏卻恨不得你立刻馬上死掉!”

“親戚家的小孩,你的同學,那些生意場上來往的叔伯,包括我的父母……他們喜歡你?不,他們都不喜歡你!”

“哪怕是薑衡一,他也不會喜歡你!”

“你以為你是誰?人民幣嗎?”

“不,你就像沙蒂卡,若不是有求於你,若不是有利可圖,誰會想要靠近你?!”

……

無休止的謾罵如同轟隆隆的雷鳴,響得地動山搖。

薑曜閉上了眼睛。

原來就算一個人什麽錯都沒有,也是錯的。

可為什麽每次都是她?

憑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