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平安小鎮（6）黑化進度54%
或許是因為前一天白天睡得太多， 第二天早上六點不到，薑曜就醒了。
左右睡不著，她索性換了衣服出門， 打算養成早起鍛煉的好習慣。
副本對身體的素質要求很高， 強身健體有益無害。
這個點還不到日出的時間，街道灰蒙蒙的， 空氣卻很清新， 她深深地吸一口，清風入肺，把鬱氣都派了出去，整個人神清氣爽。
薑曜沿著河道慢跑，在心裏做接下來的安排。
如果成為南區的一份子，接下來就需要參加他們的一些活動了。
從昨天購物時打聽到的消息來看， 南區成員的日常活動主要有三種， 參加挑戰本， 參加資源本，參與團隊商鋪的運營， 前兩者沒什麽好說的， 這第三個活動對她的目標很有幫助。
如果能夠了解到平安小鎮店鋪背後的運營模式和各種渠道， 等到她自己有能力開店的時候，就不用手忙腳亂，跟個無頭蒼蠅似的了。
要是能夠順利把店開起來， 有朝一日爸爸知道了，一定會收回他說自己是“書呆子”的話， 還會眉開眼笑地說自己後繼有人……
晨風拂過麵頰， 溫柔地牽起少女滿是憧憬的嘴角。
跑動的聲音極富節奏地在青石地麵上響起， 青春的活力和雲後的朝陽一起， 讓半邊天際散發金光。
薑曜一路跑到廣場，掉頭回去的時候聽到拳拳到肉發出的擊打聲和哭爹喊娘的求饒聲。
她不由慢下腳步，朝發出聲音的小巷望去。
奇怪，平安小鎮不是有保護機製的麽，怎麽還會發生鬥毆事件呢？
一群人背對著她圍成一個圓，把整條小巷堵得死死的。
人群中央，一個人猛撲到另一個人身上，狠狠揮出一拳。
薑曜這時才聽清原來求饒聲是兩個人發出來的，施暴者叫得並不比被打的那個聲音小。
她多看了幾眼，想明白了。
原來保護機製不是說玩家會免疫傷害，而是施暴者將會承受和受害者相同的傷害，通過兩敗俱傷的必然性來防止惡性事件發生。
……多大仇呀，寧願自己也受傷，也要揍人家。
她正想偷偷溜走，又發現打人的換了一個，腳步一下就頓住了。
原來如此。
雖然施暴者和受害者將會承受相同的傷害，可如果傷害對換僅限於個體對個體的攻擊，那隻要十個人輪流去揍一個人，那照樣能對那一個人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而團隊的那十個人就隻是受一些輕傷……
“金老大，金老大你高抬貴手，我下個副本一定能還上，真的，我一定能還上——”
正要離開時，哀求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熟悉的聲線令人心頭一震。
她不敢置信地望了過去。
人群中走出一位剃著平頭，手腕上戴一塊金色手表的男人，他的體格相當大，一條胳膊比普通女孩的大腿還粗，偏頭時脖頸青筋畢露，十分猙獰。
“你上次也這麽說，嗬，怎麽著，你們富二代都這麽做無本的買賣，高消費的快樂算你的，賬單算貸款銀行的？”
他眼神一瞥，旁邊一個幹巴瘦眉眼瑟縮的男人就咬起牙關，鉚足了勁兒一腳踩在求饒的人腿上。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同步響起，瘦男人倒地抱腿抽搐，額頭冷汗都下來了，硬是擠出諂媚的笑：“老大，我那100積分的欠款……”
金老大揮了揮手，瘦男人一喜，連聲道謝：“謝謝老大，謝謝老大！”
欠賬清零的喜悅讓他充滿力量，忍痛爬起來，拖著一條斷腿踉踉蹌蹌往外走。
而他讓開位置時，被圍在中間的男人也終於露出全貌。
猜測得以驗證，薑曜震驚地無以複加：“哥哥！”
金老大一行人挑眉看過來，一臉凶神惡煞和不好招惹。
但薑曜管不了那麽多了，她衝到薑明身邊，抖著嘴唇大聲問道：“你不是在澳洲嗎，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是上個月……不對，我們知道你失蹤是上個月二號，你上上個月就到這裏了是不是？！”
薑明看到她也是呆住了，“是，但是陽陽……你怎麽……你怎麽也進來了……”
眼看兩人要把討債現場變成認親現場，金老大嗤笑一聲，打斷道：“呦，你們薑家這麽倒黴呢？得了，別在這兒上演什麽兄妹情深的戲碼了，我們可沒時間浪費。”
他出聲，薑曜才想起來她二哥正在被群毆，緊張地把麵如金紙的薑明護在身後，道：“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打他？”
“為什麽打他？”金老大好笑地重複了一遍，然後一一數給她聽，“你哥在我這兒借貸500積分，一個月借期到了，應當返還800積分給我們，他沒還上，要延期，好，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給他延了一周，本息一共1000積分，他又還不上，再延兩周，本息2000積分……”
他彎下腰，冷冷看著薑明回避的眼睛。
“昨天到期，他還是還不上，既然還不上，那就按照規矩，跟著我們到副本裏走一遭，當幾回探路石，能活著回來賬務就一筆勾銷……可你哥這孬種，竟然想躲，不願意去，那就隻能打折了腿抬他進去了。”
薑曜轉向薑明，“哥哥，你借高利貸？！”
薑明滿臉委屈：“那不然我怎麽辦，這裏隨便吃點什麽就要幾十積分，我手頭就那麽點積分……”
“……”
薑曜啞口無言。
這裏是異次元，不是原來那個有父母親人可以兜底的世界，怎麽能借高利貸來過能力匹配不上的生活呢。
二哥瘋了！
“陽陽，你有積分嗎？”薑明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她，“你先幫哥哥還上，等哥哥養好了腿進副本，肯定拿個MVP把窟窿堵上……”
金老大適時道：“2000積分，一次付清，一分都不能少。”
薑曜咬牙。
要是昨天遇上，她手頭的積分倒是夠還，可現在她隻有800積分了，根本不夠呀！
“能……能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會……”
不等她說完，圍觀的小弟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看這兄妹倆，不但長得像，連這空手套白狼的姿態都一模一樣啊！”
“可不是麽，哎，老大，你要不再大發善心，給這丫頭一點甜頭？她這麽漂亮，好像也不虧啊！”
金老大瞥了薑曜一眼，笑罵道：“2000積分睡個小丫頭？20積分我就能找個比她強十倍的**了。別整那些沒用的，你這小丫頭來得正好，真想幫你哥就跟著一起進本，我們是講信用的人，無論有沒有人幫他，隻要他自己不搞什麽小動作還能活著出去，這賬就一筆勾銷了。”
“你還有至多兩分鍾時間考慮，副本馬上就要開了，我們就趕這趟，你不去，我們就拖著你哥進去了。”
兩分鍾。
薑曜猶豫地攥緊手指。
薑明看一眼她的神色，麵上紅紅白白，最終哀求地喊了一聲：“陽陽，哥哥也是沒辦法了……”
這種完全出乎意料的變故令薑曜倍感無措，她昨天才出副本，說是心力交瘁也不為過，根本沒有做好立刻進入新副本的準備，可二哥腿斷了，若是放任不管，要是在副本裏出了什麽問題……
薑明臉上的期待和小心翼翼映入眼簾，她最終還是握住那隻比自己寬厚許多的手。
“我九點約了人，你們能讓人幫我去說一聲嗎？我們約好在廣場見的。”
金老大有些訝異，“你倒是有幾分膽色。”
這就白撿了一個替死鬼，口頭答應她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裝模做樣對留守的小弟說：“你到時候替她跟人說一下。”
小弟意會，大聲打了包票。
薑曜想了想，叮囑：“我約的人是女孩子，叫聞人珍，頭發到肩膀下麵一點，眉毛上有一顆小痣，你不要認錯了。”
小弟一愣，翻了個白眼。
“行行行，我記住了，一定把話給你帶到——”
薑明被薑曜扶著站起來，感動道：“陽陽，要是沒有你，哥哥這次就慘了……”
他鼻青臉腫的，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氣。
薑曜心疼昔日瀟灑帥氣的二哥變成這副樣子，卻又不能不生氣，“你什麽時候回國的？！你沒有入境記錄，大家都以為你是在澳洲失蹤的，衡一哥哥一直在那邊找你，幾乎要掘地三尺了！”
第三害隻出現在華國，既然薑明到了這裏，那他當時肯定在國內。
他居然在國內！
薑明的麵部出現一瞬的扭曲，“我都到這兒來了，你還在為薑衡一打抱不平？！陽陽，你至於在這個時候捅我心窩子嗎？！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出國！憑什麽我要去澳洲！我就……”
他看著薑曜臉上的懊悔與驚愕，停下來。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他的聲音低下來，“其他的別問了，我就是個沒出息的人，不想深造什麽東西，隻想混吃等死……我的好陽陽，咱們倆才是最親的，是不？”
“……是。”
薑曜沒有辦法再指責他什麽了。
事已至此，確實沒什麽好追究的。
沒有意義，還會徒增嫌隙。
廣場上，幾個人看見金老大便快步走過來，低聲匯報。
“老大，清過場了。”
“南區的人來過嗎？”
“害，他們向來是不會參與這種比較敏感的副本的，目前沒有人來。”
金老大嗤了一聲，“哦，也是。”
來到熟悉的大屏幕前，全新的副本正是昨天薑曜剛剛通關的那個位置刷新出來的。
——獻祭。
薑曜定定看著那兩個字，轉而看向金老大“團隊”的成員。
除了她和哥哥外，還有一對形容枯槁、戰戰兢兢的男女，應該也是為了還債進本的債務人。
其餘八人以金老大為首，都滿麵紅光橫肉叢生，應該是真正的團隊。
她明白為什麽金老大一定要趕這趟帶四個債務人進副本了，這是打算先根據字麵意思，自備祭品進本。
既然他們已經被定義為祭品，那到時候被“使用”起來肯定不會手軟……
遠遠地走來一個四人小隊。
為首的男人蓄了一臉絡腮胡，蓬蓬的大胡子把下半張臉都擋住了，隻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睛。
金老大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看著對方。
絡腮胡冷笑道：“我說為什麽這兒人隻有一群，原來是你這個爛貨要進遊戲。”
“怎麽，你不打算避一避？”金老大不介意他的稱呼，胸有成竹，“我聽說你上次在邢思是手裏吃了大虧，我的手段可比她高明多了，你要試試？”
絡腮胡眯起眼睛，反唇相譏：“高明不見得，下三濫的招數你確實勝她百倍。嗬，獻祭？傾巢而出？你小心全都死在裏頭！”
金老大拱拱手，“承你吉言。”
“會成真的。”絡腮胡收回視線，對著手下的人道，“我們走！”
接下來的時間裏，金老大又趕走了數個小隊，儼然是包場的架勢。
從各小隊的交鋒中，這一團隊卑劣的品行也暴露無遺。
薑曜的心越發往下沉，不自覺加重了手上的力氣。
薑明被她捏的骨頭架子都響了，“哎哎哎疼！”
薑曜回神，趕緊鬆開他的胳膊，“對不起，我沒注意。”
“你自己多大手勁兒你永遠沒數……”薑明埋怨一句，緊接著又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你剛進異次元吧，緊張也是應該的。陽陽，我跟你說，我上次副本差一點就拿了MVP，就是運氣不好——”
“得了。”有人打斷他，“你還聊上了？時間到了，都進去吧！”
薑曜抬頭看向前方。
旋渦詭異，黑色與銀色攪動翻滾，宛如一道地獄之門。
太陽在她背後升起，普照萬物。
而她隻能朝前，筆直地走進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