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荊棘鳥的歸宿(5)黑化進度28%

女仆們魚貫入內,開窗開門換床單被套伺候洗漱把椅子歸位一氣嗬成,最後說主人們正在餐廳等著貴客下去吃早餐,施施然退場。

薑曜摸摸女仆給梳的小辮子,走到櫃子前。

門打開來,一雙赤紅的眼睛憤怒地盯住她。

“小小年紀心就這麽狠,沒有男同學喜歡你吧?”

薑曜給他解帶子的動作一頓,心頭火起,講道理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仔細想想,她當初就是因為跟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講道理,才會落得那個下場。

跟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薑曜居高臨下瞥了他一眼。

這種說話沒有邏輯,還低級,在方方麵麵體現不聰明,總給別人添麻煩的人,不值得自己生氣。

薑曜停下手,站直身體,腳一勾就把櫃門關了回去。

偷拍男:“……”

偷拍男:“別走!我錯了!你就當我剛才放了屁!”

薑曜施施然退回來,把門打開。

果然,行動比道理有用多了。

解開帶子重獲自由,偷拍男又開始挽回自己的顏麵,惡聲惡氣:“算你識相!”

他罵罵咧咧站起來邁出一步,麻痹的手腳反應過來,拿出應有的水平,撲通一聲就軟了下去。

“臥槽!”

薑曜看了看跪在自己身前那張又惱又驚的臉,心氣兒順了,悠悠往外走去。

這大概就是人賤自有天收吧。

偷拍男氣急敗壞衝出薑曜的房間時,迎麵撞上陳慧王滿生。

陳慧目瞪口呆,正想著應該評價薑曜心地善良,還是腦子有病,餘光瞥見另一邊走過來的人,眼珠子一轉上前揪出一隻腳還在房間裏的薑曜,手指頭直點人額頭。

“你要死啊,昨晚你把人放進來了?!你膽子也太大了!”

“你看看人家,人家有一點對你的感激嗎?吃力不討好!”

薑曜被她戳得腦門痛,忙擋了擋,為自己叫屈:“那我也不能看著他死在外麵啊。”

偷拍男像隻被踩了痛腳的貓一樣彈起來,“你放屁,我怎麽就會死在外麵了?!”

他不承認!

把他劃分到傻子區的薑曜連眼神都不想給他。

後頭和傅醒一起走來的閔秋愣了,按住偷拍男,“怎麽回事,什麽死在外麵,你怎麽從人家房間裏出來,難道說……你昨晚出來了?!”

最後一問很是嚴厲,偷拍男心虛,不敢叫了,支吾道:“我不小心出去的……”

看著閔秋鐵青的臉色,他硬著頭皮賣慘:“哎呀閔秋姐,我昨晚那是九死一生了都,我瘋狂敲門也沒個人救我,可嚇死我了。”

閔秋心說你怎麽就沒被嚇死,沒好氣地說:“昨晚我和傅隊不在房間,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救你?都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別出去了!”

偷拍男委委屈屈閉了嘴。

昨晚不在房間。

薑曜抓住這個關鍵信息,欽佩地看了傅醒和閔秋一眼。

不愧是老玩家,太厲害了。

她又去看陳慧和王滿生,想知道他們是不是也離開房間,去獲取第一手信息了。

不過隻有王滿生無知地對她笑了笑,陳慧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牢牢盯在閔秋身上。

“喂,你們的新人什麽情況,我們丫頭不是人嗎,什麽叫沒個人救他?要不是我們丫頭給他開了門,你們的新人昨晚就沒命了!”

薑曜領會了陳慧的意圖。

她是在提醒南區的人,自己對他們是有恩的,要他們對自己更客氣。

但……

她是在為自己鳴不平嗎?

自從昨晚發現稱呼問題後,薑曜總忍不住想,如果她真的除了利用自己,也有相依為命的意思,那她為什麽都不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誰都可以是小丫頭,但這裏隻有一個薑曜呀。

走神的時候,她看到陳慧如願聽到閔秋道謝時露出滿意中略帶得意的笑容,木木地說了一聲不用謝。

“閔秋,記一下昨晚被他敲過門但沒開門的人員名單。”

薑曜回神,把目光放在說話的傅醒身上。

這位第一名先生聲音中的冷意無所掩蓋,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給人打叉,著實嚴厲。

也是從新人期過來的閔秋有些不忍,試圖緩和:“傅隊,他們都是新人,害怕也是正常的。”

麵具後的眼神淩厲,“昨晚可以因為怕而不開門,今天早上為什麽還是一點行動都沒有?”

閔秋心中一凜。

“我知道了,謝謝傅隊提醒。”

有人聽到這一段,偷偷躲回房間裏。

也有人佯裝平靜,一臉不知情地加入隊伍。

陳慧跟薑曜咬耳朵,“我跟你說,這個傅隊長眼裏容不得沙子,可以說是有道德潔癖了,據說他的座右銘就是‘人可以蠢,但不能不道德’。昨晚沒給那後生開門的估計都涼了,而你……嘿嘿,經過我方才的一番操作,他絕對會記著你高尚的行為,給我們便利的。”

薑曜覺得這是個悖論,回咬道:“可是他既然眼裏容不得沙子,又為什麽會給北區的我們便利呢?”

陳慧歎氣,反問:“你不好好學習,你媽會教訓你對吧,但你鄰居家的小孩不好好學習,你媽會教訓他嗎?”

薑曜立刻明白了。

親疏有別,人家對他們就沒有那麽高的要求。

一行人浩浩****一起下樓,正趕上莊園主的小女兒在樓梯上玩耍,一級一級往上跳,和圍著她的女仆們一起完美擋住去路。

忽然小女孩兒一個沒跳好,撲倒在了台階上。

女仆們忙去扶她,卡羅拉倒也沒哭,隻是用力跺腳蹬樓梯泄憤。

陳慧嘖舌:“這小孩脾氣還挺壞!”

小女孩泄完憤,對這個跳樓梯的遊戲也失去了興趣,乖乖被女仆牽著上樓換衣服。

一行人終於下了樓梯。

薑曜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下到二樓最後一個台階時,她回頭看了一眼樓梯兩側牆壁上的掛畫,蹙著眉頭說了聲“不對”。

這會兒沒人說話,她的聲音格外突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什麽不對?”

薑曜心裏別扭死了,數字不知緣由的變化讓她很沒安全感,語氣激動:“畫的數量不對,昨晚數的時候樓梯這裏明明有十一幅畫的!”

“……你數錯了吧?”

薑曜在這方麵很有自信:“不可能,這麽小的數字,我不會錯的。”

“反正你錯了也沒法……”看著對方生氣的臉,陳慧連忙改了口,“你試試再數一遍呢?”

“我不會錯的。”

薑曜認真地為自己正名,但還是采納了她的意見,倒回去重新數了。

其他人先行下樓。

南區團隊氣氛壓抑,閔秋偷看不言不語,比平時冷峻數倍的傅醒一眼,無聲吐氣,隨口打趣緩和氣氛。

“小姑娘對自己還挺有信心,數錯了不是常有的事?還發脾氣,跟剛才摔跤怪地板的小孩一樣。”

有人抓住機會,趁機討好閔秋,接話道:“她本來年紀也不大嘛,年紀小就是容易情緒化。”

“是這樣的,是這樣的。”

團隊的僵硬稍稍打破。

偷拍男酸裏酸氣說:“跟年齡有什麽關係,她可是拿過MVP的大佬,怎麽會錯——”

最後兩個字拖得老長,鼻子不是眼睛的。

“她是真的飄,昨晚竟然把我綁起來塞進衣櫥裏,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

眾人哈哈大笑。

閔秋瞪他,“這你沒有立場說她,小朋友安全意識強是好事,你要是有她那麽謹慎,怎麽會惹出這麽大的麻煩?”

偷拍男吐吐舌頭。

閔秋忍住一腳踹過去的衝動,回過頭發現傅醒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快沒影了。

她心裏一沉,趕緊追上去,壯著膽子笑道。

“傅隊,偶爾放鬆一下不會影響做事的效率。”

走在前麵的人停下了腳步。

她還沒反應過來,冰冷的眼神掃過來。

那雙顏色深沉的眼睛就這麽看著她。

閔秋呼吸一窒,笑容僵在嘴角。

“你是我帶出來的,是嗎?”

閔秋心中亂跳,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答得小心,又很急切:“是的,是你把我從什麽都不懂的新人帶到現在,成為可以獨當一麵的人。我一直都……”

“是嗎?”那雙令她心驚肉跳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嘲諷,打斷她,“那有人說畫少了一副,是我教你這麽應對的嗎?”

閔秋一愣,便聽他用極度冷漠的聲線道:“不是嘲笑她年紀小控製不住情緒,而是認真思索畫真的少了一副的可能性。”

“我……”

傅醒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我對你們的要求已經夠低了,別一而再再而三試探我的底線!”

他說完就走了。

留下閔秋一人,臉色煞白,被已經出局的新人們團團圍住。

薑曜到餐廳的時候,人已經來齊,隻是不知道怎麽氣氛有些沉悶,隻有聞人珍偷偷朝她招了招手。

不過她因為掛畫數量問題蔫蔫的,也沒什麽興致聊天,也就擺擺手回了個笑。

莊園主熱情地跟大家打了招呼,一頓早餐吃得賓主盡歡,雙方都看不出任何異樣。

吃完飯後,南區的人到庭院開會,閔秋特意叫上薑曜一起,也沒驅趕緊跟著薑曜到其他兩個人。

清晨的庭院空氣清新,薔薇花瓣上停留著晶瑩剔透的晨露,陽光明媚,溫柔地落在每個人身上。

閔秋語速適中,條理清晰地為大家介紹昨夜莊園裏發生的一切。

“昨晚八點,我和傅隊都離開了房間,有以下幾點發現,你們都記一下。”

“首先,剛過八點外麵的固定光源就滅了,手持蠟燭移動的都是女仆……也可以說是一種隨著夜晚加深,攻擊性逐漸增強的生物。”

“最開始它們隻會像木偶一樣僵硬地張開嘴巴讓我們回房間,慢慢地不再說話隻是阻攔,接著變成拉扯,最後轉變為襲擊。”

她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剛剛結痂的狹長傷口。

“攻擊力量不弱,我避開了大半,傷口也有半公分深。”

薑曜看著她風輕雲淡的臉,下意識克製住自己,不露出大驚小怪的神情,好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些。

隻是心中不自禁想,要是自己受這麽重的傷,可能眼睛都哭腫了。

閔秋在高高低低的抽氣聲中繼續道:“其次是莊園裏的荊棘,它們會在夜晚瘋狂生長,刺穿荊棘鳥石像,其中的一些荊棘還會主動攻擊人,靈活得跟蛇一樣。”

“最後,有三個房間門口守著‘女仆’,初步判斷是關鍵點,為保險起見我們還沒有查探,需要白天先踩點。”

薑曜聽得很認真,一一記下。

“你剛才說畫少了,後來你確認得怎麽樣?真的少了嗎?”

話題忽然轉到自己身上,薑曜抬頭對上閔秋略顯扭捏的姿態,愣了愣。

她不知道剛才的插曲,對閔秋如今的神色感到不解,但也沒問什麽,篤定地告訴她:“雖然我沒有證據證明我沒數錯,但事實上我就是不會數錯,畫肯定少了。”

閔秋點點頭,正想要進一步問她有沒有什麽猜測,又被那個一而再再而三給她挖坑的偷拍男搶先一步。

“沒有證據你說個屁嘞,沒有證據就別開口好不好,每次都是你,連累別人挨罵!”

“拿了一個MVP就這麽了不起哦,膨脹這麽厲害小心爆炸!”

薑曜莫名受了這一通指責,有點生氣:“你在胡說什麽呀?”

偷拍男:“我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茶言茶語惹人惡心!要不是你,我們閔秋姐——”

閔秋怒叱:“夠了!”

薑曜完全在狀況外,抿著唇看他們對峙。

偷拍男撇撇嘴,還有點兒不服氣,有人攔了一句:“你少說幾句吧,老是扯開話題幹什麽?小妹妹,那畫為什麽會少啊,憑空消失嗎?”

薑曜調整下呼吸,不去看那個傻逼男的,老實回答:“原因我還沒有發現,但畫肯定是少了的。”

那人便笑:“唉,我們也不是說你就是數錯了,你也沒必要再三強調這個的。”

南區幾個已經上了淘汰名單的新人,自己即將從南區到北區,既怨恨作死出去連累人的偷拍男,也不想放過已經淪落到北區卻頻頻得到南區兩個大佬青眼的薑曜,看著像在圓場,實則不比偷拍男好到哪裏去,說話陰陽怪氣,夾槍帶棒。

薑曜一怔:“我隻是在說事實……”

又有人笑著打斷她:“是說,你真的有點小孩子氣哦。”

“你小小年紀就這麽聰明,要是再謙虛點兒腳踏實點兒肯定更好,當然我也就是這麽一說,聽不聽隨你,畢竟我一個MVP也沒有,也沒什麽資格說你,對吧?”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輪番上陣,說得薑曜臉色漲紅。

“我沒有這麽說,你們……”

“好了好了,我們不說總行了吧。”

“唉,你看看你都要哭了,我們也沒欺負你呀。”

“小姑娘臉皮薄,你們說話都注意點哈哈哈!”

……

一個兩個,話裏話外都在說她驕傲自滿,惡意解讀她曲解她。

可她本來就沒有錯啊,她就是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犯錯!

薑曜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了一遍,閔秋沉著臉,聞人珍擰著眉頭神色為難,其他人包括陳慧王滿生在內,都是一副“不要跟小孩子家家計較”的神情。

他們都輕視她,甚至對她有惡意。

“你們不相信我,那我不說就是了!”

她咬牙看了跟著大家一起笑的陳慧一眼,轉身跑開。

日升中天,滿園荊棘呈孔雀綠,小小的花苞打在枝頭,端看這莊園一出接一出鬧劇。

薑曜一路跑出莊園,直到密林入口才停下來。

身後沒人追來,她一陣氣血上頭,閉眼平心靜氣半分鍾,才冷靜下來。

不喜歡她就算了,她還不想被那些烏合之眾拖住後腿呢!

放低視線,凝神看向枯葉層疊的地麵。

密林的泥土濕潤鬆軟,過之留痕。

昨天一腳下去陷進去半隻腳留下的腳印果然還在。

薑曜心情好了一些。

不用別人,她自己找線索還更……

眼神凝滯,一堆往外的足印裏竟出現了一個往裏的痕跡。

那隻腳很大,應該有四十三碼。

心中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她想起開會時少掉的第一名,撒腿就往密林裏衝。

那道足跡一路向裏,完全貼合著他們來時的路徑,原路返回。

林子越來越密,光線也越來越暗沉,或粗壯或扭曲的樹幹交錯叢生,唯有不斷地深入,才能打開眼前的一點點視野。

薑曜跑得直喘粗氣,卻還是晚了一步。

戴著麵具的男人離開昨天小女孩出現的位置,目不斜視地往回走。

被搶先了。

薑曜呆呆地站了幾秒,拳頭倏地握緊。

眼圈泛紅。

洶湧而來的委屈淹沒從小受盡寵愛的女孩,讓她氣惱,羞憤,不平。

腦子被無窮無盡的為什麽侵占。

為什麽慧姨不問她的名字。

為什麽南區的人莫名其妙就針對她。

為什麽救了人連句謝謝都沒得到還要被奚落。

為什麽找個線索都要被人捷足先登。

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都不如意……

傅醒從她身旁走過。

那張雪白的麵具嘴角微微上翹,像是勝利者對輸家最喪心病狂的嘲笑。

薑曜眼眶濕了,寧願對著麵前還算粗壯的樹幹“麵壁”,也不想看人家風光得意。

好不容易等人走過去,她實在忍到極限,一腳踹在樹幹上。

她承認了,她就是控製不住情緒的小孩子。

長得歪歪扭扭卻異常高大的枯樹抖動起來,長長伸長出去的一叢樹杈振幅尤其大,樹杈間一個廢棄已久的鳥窩直直墜下。

啪嗒。

鳥窩落在什麽東西上麵,隨後滾到薑曜腳邊,倔強地維持住了大體的形狀。

枯葉被行人鞋底碾碎的聲音隨之消失。

嘎——

烏鴉的叫聲前所未有的不合時宜。

薑曜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骼,每一個關節似乎都僵住了。

她像一個年久失修,鏽跡斑斑的機器人,吱嘎吱嘎響著,同手同腳地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