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荊棘鳥的歸宿(3)黑化進度23%

天色已晚,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隻在天邊殘留一線紅光。

女仆提著裙擺趕來,恭恭敬敬請他們赴宴。

四處點滿的蠟燭照的室內恍如白晝。

長長的餐桌早已擺好座椅,十名玩家被女仆簇擁著各自入座。

薑曜被安排在男主人右側的位置,占了女主賓的位置,而或許是偷拍男表現活躍,他占了男主賓的位置,以至於最有分量的傅醒被安排在女主人左側的位置,和薑曜正對。

一直以來刻意忽視的問題在麵對麵的當下,和鋥亮的餐具一起擺上餐桌。

麵具應該是裝扮麵板的作用,但他為什麽要戴麵具?

等會開始吃飯,也戴著麵具嗎?

不等她想明白,對麵的人發現了她偷看的小動作,在她又一次偷瞄過去的時候,用冰冷的視線抓住了她。

薑曜迅速低頭。

不看就不看。

開始上菜了。

法式餐桌上菜流程複雜,一個盤子接一個盤子往上端。

薑曜掰了一小塊麵包吃了,沒有喝餐前酒。

上湯的時候,女主人拿餐巾摁了摁嘴角,笑道:“各位貴客,請務必嚐嚐這道荊棘湯,這是我們莊園獨有的特色,包治百病,對於祛除病氣也有奇效呢。”

一群人看著發綠的湯汁,臉也跟著一起綠了。

還包治百病呢,這玩意兒沒毒就笑死了!

薑曜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不過她不是擔心莊園主在晚餐裏下毒,這種粗暴的手法並不符合這個副本的遊戲邏輯,而是預感女主人說的這句話是有用的線索。

果不其然,男主人緊接著附和:“如今瘟疫橫行,我們的莊園正是因為有這荊棘,才得以保全。”

他說話的時候,坐在角落裏的小女孩捧起湯盤,咕嚕嚕一口喝掉,然後從椅子上跳了下去。

餐廳與大廳毗鄰,很快傳來一陣悅耳的鋼琴彈奏聲。

女主人掩麵致歉:“哦天呐,請各位原諒她的無禮,我可憐的小卡羅拉,她不能說話,音樂就是她的聲音,她是在用音樂表達自己的謝意呢!”

眾人:“……”

後麵的副菜主菜甜品據說都加入了效用強大的荊棘汁,薑曜一一試了,味道不好不壞。

晚餐結束後,薑曜被陳慧拉著,跟上南區的人一起去了前廳。

“我完全不明白這個怎麽玩,之前的新手本也是……”

“那輛車好歹目標明確,就是到點下車,活著,但這個是真的沒有頭緒,怎麽一點提示都沒有啊?”

“害,黎哥不是說過嗎,有些副本節奏很慢的,急也急不來,隻能膽大心細,一路摸索。”

“這莊園裏肯定有東西,咱們仔細找找會有發現的!”

“我就想知道生門在哪兒,找機會先把這裏所有的門都開一遍?”

……

幾個新人在閔秋的鼓勵下,都把各自的意見發表了一遍。

閔秋一一聽完,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坐得稍遠的薑曜身上。

“既然你們跟來了,那有什麽想法也說說吧。你新手本就拿MVP,應該會有許多有價值的建議,說說看,也讓我們這邊的新人都學習一下你的思路。”

忽然被點名,薑曜向來是對事不對人的,便也乖乖答了。

“學習談不上,交流是可以的。”

她想了想,說:“我們從枯樹林到荊棘莊園,都與莊園主的女兒有關,關鍵人物應該是她。”

“女仆說的荊棘鳥是莊園守護神,莊園主提到的瘟疫、荊棘、小女孩不會說話以及音樂,這些應該都是線索。”

閔秋頷首,“然後呢?”

薑曜搖搖頭,“沒有然後了,目前隻有這些發現。”

現在就用這些要素去拚湊,可能性太多太雜,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還可能幹擾到其他人的思路,不如不說。

但其他人不這麽想,前不久才吃了教訓的偷拍男嗤了一聲,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這不就是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說了一遍麽,這不是破紀錄拿到MVP的水準吧?”

“其實也正常,她才多大啊,確實是運氣好。”

“有道理,不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嘛。”

新人們嘰嘰咕咕的時候,閔秋心道穩倒是挺穩的,但那種不知名的排斥感還是讓她刻意拖了三五秒才打斷大家的議論:“說夠了?和她比起來你們確實差遠了,她的思路每一點都很清晰,有憑有據,這是你們要學習的地方。”

眾人應是,心內不以為然。

歸納總結誰不會?

由於信息量太少,根本也討論不出什麽所以然,很快大家都散了,分開找線索。

薑曜去了前廳。

小小的女孩坐在加高的琴凳上,美妙的音樂流水一般從翻飛的十指下傾瀉而出。

她的姿勢純熟,手速極快,閉著眼睛沉浸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一個剛入門沒幾年的孩子。

薑曜站在她身後,默默地跟著她的琴聲數拍子。

卡羅拉的琴譜一頁一頁翻過,都是些歡快的曲調,令人身心不自覺放鬆下來。

直到又一曲結束,她忽然繃緊雙手,像個不會彈琴隻想搗蛋的熊孩子一樣,咣咣地下壓琴鍵。

刺耳的噪音割人耳朵,薑曜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正想阻止她發狂,小女孩暴躁的手又恢複了靈巧的姿態,像黑白鍵上的精靈,按出流暢的音符。

但這一次是悲傷的。

驕陽似火,流動的水幹涸了,最後的幾滴殘存在石縫裏,緩緩地慢慢地卻又激烈地往外奔湧。

絕望,孤注一擲,自欺欺人,無數負麵的情緒傾軋而來。

“卡羅拉小姐,您該休息了。”

最沉浸的時候,一個黑白身影款款而來。

琴聲戛然而止,小小的女孩順從地離開琴凳,由女仆牽著離開。

薑曜猛地回過神來,狠狠喘了一口氣。

既慶幸於這首不知名的曲子被打斷,又有些沒能聽到最後的悵然若失。

她歎了口氣,拿起小提琴調了調音。

然後閉上眼睛,拉了一首《Because of You》。

纏綿的琴音在空氣中緩緩流淌,跳動的音符甜蜜輕快,不遺餘力驅散殘留的悲傷。

慢慢的,心頭的沉重蜷縮起來,一縮再縮,隻占了小小一點。

她忘我地流連弓弦,渾然不知轉了一圈折回來的陳慧站在角落裏,看她的神情無比複雜。

陳慧身後的王滿生搓了搓粗糙的手,問:“站這兒幹啥,還不快把人叫過來?”

陳慧沒動。

“她來的時候穿的那一身從頭到腳都是名牌。”

什麽牛頭不對馬嘴的。

王滿生迷糊了。

陳慧又道:“她會吃外國菜,還會拉琴,新手本就拿了MVP,有一大筆獎勵積分……”

王滿生實在不明白她忽然整這一出是什麽意思,“那咋了?不挺好麽,更方便你占便宜了。”

陳慧麵無表情地轉過來,橘黃色的燈光加深了她臉上的風霜和皺紋。

“是嗎?可這些事,她一件都沒跟我提起過,你說說她多藏得住事兒啊。”

“嗬嗬,我還以為她沒心眼兒呢。”

王滿生後知後覺:“豈有此理,這些資本家小孩的心眼怎麽都比錢眼還多,那怎麽辦?”

陳慧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低聲道:“不慌,小丫頭片子曆事兒少,人到底是天真的,我再探探。”

薑曜聽陳慧說莊園主給他們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個豪華房間的時候,沒有覺得意外。

一個莊園最不缺的就是房間,這裏女仆眾多,十個房間收拾起來也是快的。

“還有,我們的房間都在三樓,女仆說讓我們盡快過去。”

薑曜:“盡快?為什麽?現在還不到八點。”

陳慧搖搖頭,“不知道,可能是副本設定?總之先按指示走吧,也沒別的辦法。”

屋內四處鋪著地毯,落腳鬆軟,走廊兩邊的牆壁掛著筆觸細膩的油畫,有風景,也有人物,燭光曖昧,看上去總像隔著一層灰蒙蒙的紗。

薑曜一邊走一邊習慣性地數這些畫框的數量,即將到達三樓時,陳慧問了她一個問題。

“丫頭,你真不想去南區嗎?”

薑曜下意識回了個疑問詞:“嗯?”

抬眸看去,陳慧落後半步,神情隱沒在陰影裏。

“南區的新人都有排行榜上前一百的老玩家教,每次進本都有固定可靠的隊伍,隊員們相互幫助,彼此信賴……在這種環境裏,不僅過關風險會降低,人也會輕鬆很多,你真的舍得放棄嗎?”

薑曜一愣,停下腳步。

陳慧隨之停下。

薑曜看著麵前那張皺紋明顯的臉,笑出聲來,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不知者無畏”的少年意氣。

“慧姨,你不要這麽沒有安全感,我們不是說好要相依為命的嗎?南區的人能做到的,我們也能做到!”

純粹的笑容會發光般刺眼,陳慧也笑起來,反手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

“看給你聰明的,我就不能真是為你著想啊?”

薑曜做了一個懂的都懂的俏皮表情,在陳慧的笑罵聲中接上剛才停頓的位置,繼續數數。

三樓的女仆早已等待多時,微笑著將他們帶到各自的房間。

鑲著金邊的門打開,已經點好燭火的房間不算特別大,有一張帷幔華麗的床,一個床頭櫃,一個四開門的櫥櫃,一個梳妝台,一張書桌和一把舒適的座椅。

床頭櫃上,一個插著白薔薇的花瓶亭亭玉立,給房間添了幾分清新典雅的美感。

房間裏有三個燭台,書桌、牆壁、床頭櫃各一個,足有二十公分的長蠟燭燭芯拔得很高,火光跳動,在房間裏拉出數道長長的陰影。

女仆屈膝一禮,“尊敬的客人,八點的鍾聲響過後,走廊的燈將會熄滅,日出之前,都請貴客在房間內好好歇息。”

她弓著身體,一手舉著燭台一手帶上門,退了出去。

孤身留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密閉空間裏,薑曜心裏毛毛的。

她被三簇燭光環繞,影子重重疊疊落在三麵牆上,也落在厚實的窗簾上。

快走幾步,她大力拉開了窗簾,被明亮的月光撲了個滿懷。

如她所想,也正如白天看到的房子結構,窗簾背後另有玄機,是一道門,連著外麵的陽台。

她把門打開,心中仿佛就有了退路,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即便這是三樓的陽台,跳下去非死即傷。

和空氣沉悶的室內不同,外麵的風涼涼的,很舒服。

薑曜趴在欄杆上,琢磨起女仆話裏包含的信息。

八點後日出前這段時間不讓人出房間……

應該是有事要發生的意思。

那她是出去好,還是不出去好呢?

腦子飛快旋轉之際,一道驚喜的聲音從旁邊的陽台傳來,薑曜側目看去,瑞士卷姐姐正賣力地朝她招手。

“嘿,我們居然在隔壁。”

薑曜三人上來的時候,南區七人已經全部進入到各自的房間裏了,因此薑曜隻知道自己的房間和陳慧、王滿生都不比鄰,而自己旁邊的房間到底住了誰,卻是不完全不知情的。

這個鄰居她很滿意,連忙回招:“對,好巧啊。”

小姐姐笑起來,倚在靠近她那側的欄杆上和她聊天。

“剛才人多,有很多話不方便說,現在倒是能問你了。你在北區住哪兒啊,也和那個女人住一起?”

“是的,我和慧姨擠一張床睡。”薑曜點點頭,把接下來的打算和盤托出,“我聽說通過第一個挑戰本就能有購房資格,等出去我就能買小木屋了,到時候邀請你和李光哥哥他們來玩。不過到時候你可不要再和慧姨吵架了,她的很多行為是不好,但人本質不壞的。”

小姐姐很會抓重點,瞪大眼睛:“你不會要讓她住你的房子吧?”

“你不知道,窩棚那邊條件好差,又臭又不隔音……我都有房了,肯定不能讓她再住在那裏嘛。”

小姐姐無力吐槽:“你的便宜也太好占了吧,人家就是舉手之勞,還是別有用心的舉手之勞,你要報恩多買點黑麵包給她不就完了,至於做到這種地步嗎?”

薑曜搖搖頭,“但她那時候伸出來的手對我很重要呀,我那個時候……特別需要人幫我。”

對麵陽台沒了聲音,良久才傳來一聲歎息。

“你這小孩兒道德標準怎麽這麽高,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在你們這代還沒過時啊?”

薑曜歪著腦袋抓抓散得差不多了的丸子頭,抿嘴直笑。

“也不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也隻是想著有能力的話,就多報答她一點。”

“……算了,不說這個,都說這麽長時間的話了,我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小姐姐支起胳膊,“我叫聞人珍,複姓聞人,珍珠的珍,你呢?”

薑曜開口就要答,即將脫口而出時一個一直以來都被忽略了的信息忽然跳了出來。

她啊了一聲,聞人珍忙問怎麽了。

薑曜一臉茫然地看著她道:“我忘記告訴慧姨我叫什麽名字了。”

聞人珍驚訝:“……啊?你們在一塊兒不是好幾天了嗎?人家的名字你知道,你自己的名字卻還沒告訴人家呢?”

薑曜慢慢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是我的錯……但是珍珍姐,你說她為什麽不問我叫什麽呢?”

月光之下,她精致的五官皺在一起,臉上的表情不解、奇怪、震驚又微妙。

聞人珍啞然,她也不明白這是哪出啊。

不過薑曜也沒想太久,也不是真的要聞人珍回答,重新露出笑臉,鄭重地做了自我介紹。

“我叫薑曜,日月星辰的曜,小名陽陽。”

“我的家人朋友都叫我小名,珍珍姐,你也可以叫我陽陽。”

聞人珍噗嗤一笑,從善如流:“那我就不客氣了,陽陽,你怎麽撐過來的,第二次下車的就你一個人嗎?我聽閔秋隊長說,新手本還沒人拿過MVP,你是第一個,你也太厲害了吧,快給我說說什麽情況!”

薑曜趴在陽台上想了幾秒,略去自己不爭氣的階段,簡單地說了一遍火燒怪物的過程。

至於聞人珍提到的什麽第一個拿MVP的話,她根本沒過腦子。

隻是拿第一而已,很正常。

聞人珍驚歎了好一陣才結束這個話題,兩人畢竟剛認識,也沒有太多東西可聊,便東拉西扯起來。

聞人珍隨手指著庭院正中的白薔薇叢,笑嗬嗬道:“你說這白薔薇叢這個形狀,像不像電影裏吸血鬼睡覺用的那種棺材?”

薑曜看去。

本以為是長方體的白薔薇叢竟是一個六邊形,兩條邊短,兩條邊長,長邊夾緊內收,跟西方的棺材真的有些相似。

“是唉!它……”

“噹——”

趴在欄杆上閑話的兩個人變了臉色,輕鬆的氛圍一掃而空。

壁鍾敲了整整八下,昭示著夜晚真正降臨。

“陽陽,南區今晚的安排是不讓新人出去,你也別出去,無論發生什麽都別出去。等天亮了,大佬們會下達新的指示,明白嗎?”聞人珍往房間內退去,再三叮囑,“千萬不要出去。”